此时小鱼儿仍被步惊云按在大衫树下，无法脱身。
步惊云凝视着他，忽然开口道:“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说…说什……”小鱼儿把脸转到一边，“我什麽也没说。”
步惊云却不是轻易罢休的人，一字一字重复道:“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小鱼儿装起了死，眼睛看着旁边，就是不开腔。
步惊云有法子收拾他，手沿着他的脸庞下滑，划过胸口，指尖忽然勾起他衣襟，灵蛇般钻进去。
小鱼儿吓了一跳，一把按住他的手，又急又气:“大白天的，你……你……”
步惊云只有一个字: “说！”
小鱼儿没办法，他真是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被一个大男人像个小娘子一样非礼，真是丢死人了！幸好现在没人了，聂风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小鱼儿在心里大骂，那个靠不住的混蛋一定跟他师兄是一伙的……
“我……我是开玩笑的…再说，我喜欢聂风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生什么气——”
话未说完被步惊云一声冷笑打断:“很好！看来你忘了自己姓什么！”
手下更不留情，“刷”一声，小鱼儿的衣襟都被拉开了。
“你发什么疯？快放开我！”
“我来让你想起来！”
步惊云眼神一暗，手指在他胸口用力抚摸，堪堪拨弄过小鱼儿胸前的敏感处。小鱼儿抬腿就踢，“啪”一声重重踢在步惊云小腿上，但步惊云却连半根眉毛都没动一下。
小鱼儿臊得破口大骂:“去你娘的，大变态，疯狗，滚你——唔！呜呜呜……”
嘴巴又被堵住了，寂静的山林间只能听到细微的唇齿交融的黏腻声。
再一次重获呼吸的时候，小鱼儿真是受不了了，两条腿软得站不稳，全身的重量都靠在背后的大树上，被步惊云抱住他的腰支撑着他，否则他就要如一滩烂泥般软倒下去。
从来没有人像步惊云这样对待过他，连花无缺都没有。花无缺从未吻过他，就算是在肌肤相亲的时刻，也没有这样亲密地拥抱过他。
以前不觉得，可是在被步惊云这样对待以后，小鱼儿忽然就生出不甘心的感觉。为什么不是花无缺，而是步惊云？
如果花无缺……他……不，小鱼儿摇头，他不可能……他绝不会对我……
……花无缺？步惊云？
小鱼儿心中有种奇妙的感觉，他呆呆地望着步惊云，很长时间回不过神来。
他的唇角又濡湿了一片，步惊云看着，不禁抬手轻轻为他擦去。手背忽然一湿，一滴水珠打在他手上，令步惊云也全身一滞，心中满盛的怒火瞬间被浇灭，就像细雨润湿了沙漠。
他也觉自己有些失控，从刚才触碰到聂风之后，就感到莫名的心浮气躁，气血翻涌，难以自持，正在此时被小鱼儿和聂风激起他汹涌的妒恨！
怜惜地轻抚小鱼儿耳边的头发，步惊云柔声叹息道:“别哭，罢了，今天就放过你。”
他已决定不再为难小鱼儿，但小鱼儿却忽然抓住他的手，看定了他，目光坚定不移，道:“步惊云，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我？”

第四十章、惊散鸳鸯
步惊云不觉莞尔，心中更觉小鱼儿可爱得紧，原来他别扭地不让我再碰他，是一直在等我的话。
细想起来，昨夜他狂性大发，在李错面前一直强行克制，直到被一只手拉进一个黑暗的深渊，后面的记忆已经不甚清楚。只隐隐约约记得对方并非自愿，他是强迫地对小鱼儿做出了那样的事，却从未对他表白过，小鱼儿定然还不明白他的心意。
他轻轻靠近小鱼儿耳边，呢喃般吐露心声:“我爱你……”
小鱼儿却是一脸悲戚，摇着头道:“错了，这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步惊云反握住他的手道:“你已是我的人，我会好好对你。我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否则你不会为我做那么多事……”
“不！”小鱼儿摇头，“我…我对你不是那个意思。是你搞错了！再说我是男的……”
“男人我也要！”步惊云抱住他，坚定地道:“我要的是你，小鱼儿！只要我们真心相爱，不必在乎其他人！”
“怎么可能？”小鱼儿心中明白，若决心要拒绝步惊云，就一定要坚决彻底，斩断情愫，绝不要有一丝一毫的留恋。长痛不如短痛，这才是真的为他好、也为自己好！拖得越久代价只会越难以承受！
可是面对着这个孤傲不群，却对他一往情深的男人，他竟有种说不出的心痛和怜惜。情债难偿！若欠下他这笔风流债，只怕这一生也欠下了，怎么还得清？
小鱼儿咬了咬牙，一口气说出来:“谁说我喜欢你了？自作多情！我怎么可能喜欢一个男人？你忘了我对你说过，我已经有未婚妻了！我是喜欢女人的，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变态？”
步惊云的表情像是凝结在脸上，他看了小鱼儿半响才道:“你在说气话？”
“这是我的真话，你听不出来？还是你要自欺欺人？”
“那你为何冒死救我？”
“我是路见不平，我小鱼儿就当行善积德！如果救一个人就要跟他在一起，我小鱼儿现在早就妻妾成群了。”
“不！”步惊云更用力抱紧了小鱼儿，就像是抱紧他孤独、坎坷的人生中一件极为珍惜的宝物，谁也不能让他轻易放弃。就算是小鱼儿也不能，步惊云绝不会轻易放弃他爱的人！
“我不相信你对我没有感觉，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不用怕，没有人可以阻碍我们的。”
“笑话！我有什么好怕的？我小鱼儿天不怕地不怕，我也不怕你，步惊云！我只是要对你说清楚，我不想再跟你误会下去。”
“误会？”步惊云冷笑一声道:“你会为了救一个人而陪他睡觉吗？”

小鱼儿怔了一下，眨巴着眼睛道:“你什么意思？”
步惊云这话问得蹊跷，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小鱼儿已经和他……
但小鱼儿听到这话却不觉想起昨夜徘徊在山坡下湖水岸的情景，本应走得越远越好，却因为挂念步惊云而折返……如果不是断浪出现，也许他真的会回去探看情况。
不到最后一刻，可能连他自己都无法确定他能为步惊云做到哪种程度。但这些他绝不会对任何人说，只有自己知道就够了。
他对步惊云并不是没有感情，但他也清楚地知道他根本不可能和步惊云在一起。他的身心都早已被花无缺占满了，没有人能取代花无缺。
当小鱼儿下定决心要斩断一段感情的时候，他的狠绝不下于步惊云。步惊云个性孤傲，但对感情却十分坚执；小鱼儿看似风流，却是多情反而无情，他的铁石心肠曾经让铁心兰痛不欲生。因为他的意志有多坚定，心就有多坚硬，一旦决定，永不改变。
“昨天晚上……你的人都是我的了，你现在却要拒绝我？”
“你说什么？！”
步惊云只是冷笑，小鱼儿却有点明白过来了。他何其聪明，脑海中已经设想出可能的情况，然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会觉得步惊云今天如此奇怪了，特别是对待自己时，那种诡异的暧昧感。原来竟是……
“不会吧……”小鱼儿的嘴巴张得能放进一个梨，“你是说，昨天晚上，你……”他指指步惊云，又指指自己，“和我？我们两个？啊？”
步惊云皱了皱眉，小鱼儿的举动令人生疑，但他此时已陷入恋爱之中，便没有多想，只当是小鱼儿在跟他作怪，便道:“我们已有了夫妻之实，你想反悔也晚了。我不会放你走的，你今生都不能离开我！”
小鱼儿张口结舌，脑子里更是千头万绪，一时竟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步惊云不可能说谎，但小鱼儿确实没有跟他有过什么，那么昨夜……是另有其人？难道我离开后又有人来过，而当时步惊云情毒发作，意识不清，将来的人当成了我？
是谁？这荒山野岭有谁会来？
小鱼儿灵机一动，忽然就想到了一大早反常地在附近湖中洗澡的聂风……他本就是为寻找步惊云而来。
不会吧……
说起来，聂风那一身令人脸红心跳的痕迹……如此巧合？难道真的……
小鱼儿的嘴巴张得更大了，这次连一个灯笼都能放得进入。但这种事不清不楚的，切不可乱说，迟些时候看到聂风我去试探他一下便知。
小鱼儿心里也不知道是喜是忧，一想到步惊云稀里糊涂不知道把谁错当成自己，把人家欺负了，跟别人做了那种事……他心里就又尴尬，又气恼，跟眼睛里进了沙子似的。
此时本应向步惊云澄清误会，但小鱼儿心里来气，开口却问道:“你是因为那事才非要我跟你在一起的？”
步惊云一听就笑了，柔声安慰他道:“我第一次喜欢男人……若非昨夜之事，我也不会知道我早就喜欢你了。”
小鱼儿还想再分辨，但步惊云又封住了他的嘴……他的吻温柔得不像话，他的嘴唇灼热而痴缠，简直令人无法抗拒。
小鱼儿惊得一抖，赶紧推拒他，他还有要紧的话没说出口呢！
“你听我说，你一定是搞错了，你说的那……”
小鱼儿的声音忽然断了，眼睛差点没瞪得从眼眶里飞出来，整个人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怎么了？”贴身感觉到小鱼儿变化的步惊云遂惊问道。
但他立刻便觉脊背一寒，犹如抵着三尺青峰，惊得他全身瞬间如一头猛虎似的绷紧。他顺着小鱼儿的目光回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一个人。
一个男人。
垂手而立，静如处子，明明一动不动，却似一头出猎的豹子，冷静而从容。
他只是静静的站着，毫无动作，可十丈之外都能感受到他身上那种凛然、萧瑟的剑气，才是最可怕。
此人就是燕南天。

他只是静静的站着，毫无动作，可十丈之外都能感受到他身上那种凛然、萧瑟的剑气，令人浑身寒毛直竖。
此人就是燕南天。
步惊云回头时他还在数丈之外，可转眼之间他人已来到步惊云面前，一双鹰鹫般的双眼冷冷落在步惊云搂在小鱼儿身上的手臂。
被这双眼睛盯住，就如同家禽被猎鹰逼到无所遁行，全身不寒而栗。
步惊云不由自主地松开双手，但微一反应过来，又拉住小鱼儿不放，向燕南天道:“你是什么人？”
燕南天不答，但已看不下去，迈前一步，那边小鱼儿已一把推开步惊云，赶忙叫了一声:“燕伯伯！”
燕南天站在小鱼儿面前，脸色是如石像般的坚硬，他连一根眉毛都没有动过，但小鱼儿却知道，他震怒非常，难以想象，今天的事被他看见，绝难善了！
小鱼儿心中七上八下，脸上也是又臊又红，陪笑道:“燕伯伯，你怎么来了？”
燕南天盯着他，就像是不认得他小鱼儿一般，从上到下打量他一番，才道:“好个小鱼儿！你不辞而别，让燕伯伯好找，难道就是为了躲在这荒山野岭，和这个人在一起？”
他目光扫过步惊云，小鱼儿心知不妙，赶紧岔开话道:“事出突然，来不及通知燕伯伯。此事说来话长，燕伯伯你不知道，小鱼儿被人所害，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哦？”燕南天一笑道:“可我看你现在好像根本不想见到我……我搅扰你们的好事了？”
他的目光再一次扫过步惊云。
小鱼儿立刻否认:“没有的事！只是误会……”
燕南天一手抓住小鱼儿的手臂道:“误会？你倒是说说燕伯伯误会了什么？”
小鱼儿张口结舌:“我……”他心中明白燕南天怕是什么都看到了。
燕南天冷笑道:“既然是误会，你来告诉燕伯伯，这个男人是谁？”
他目光一扫，便如冷箭射向步惊云。
步惊云已知此人就是小鱼儿说过的伯父，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绝世的高手。两人一个照面之后，步惊云已觉察出对方深不可测，心中不禁焦虑:自己是个男人，小鱼儿也是男人，长辈父母岂有看着自家子孙和男人在一起，以至断绝香火的？此人若是出手阻止，只怕他和小鱼儿前路难测！
小鱼儿手脚都浸出汗来，强自冷静道:“他叫步惊云，是…是我的朋友！”
“朋友？”燕南天追问:“什么样的朋友？”
小鱼儿的声音不觉低下去:“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会和你在荒山野岭，光天化日，做这种不知羞耻的事？！”燕南天越说越怒，特别是小鱼儿对他隐瞒扯谎，令他更加失望，说到最末几个字已是声如洪钟，令人胆颤。
“若非我亲眼所见，我简直不能相信！你…你竟然……” 他一把拉近小鱼儿道:“你的为人燕伯伯还算清楚，你和苏樱姑娘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你没有这种怪癖！我且问你，是不是这个人强逼你？”
小鱼儿哪敢说是，否则燕南天岂会放过步惊云？
“没有，没有人逼我……”
这时步惊云却忽然大声道:“前辈何必问小鱼儿？晚辈在这里！”

燕南天霍然转身盯着他:“你着急寻死，我就听听你怎么讲！”
步惊云脸色不变道:“晚辈无意寻死，只是回答前辈的问题。”
燕南天打量他道:“你就是步惊云？我听说过你在移花宫做的事，真是初生牛犊不知死活！你今天在我面前，但有一句谎话、一字隐瞒，我教你后悔为人！”
“我无必要隐瞒！我和小鱼儿的关系就如你看到的那样，一点不差！”
小鱼儿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嫌命长啊你？”
他急得给步惊云使眼色，但步惊云不为所动，接着说:“我们是真心相爱，而且已经私定终身，你既是小鱼儿的伯父，还望你好意成全。”
燕南天震惊道:“你说什么？！你们两个男人私定终身？”
燕南天也听说过世上有断袖之癖这回事，但却想不到这事竟会发生在自己侄儿身上！他又惊又怒，全身气随心动，犹如蕴藏风暴，一触即发！
小鱼儿连忙否认:“没有这回事！燕伯伯你不要听他胡说……”
步惊云冷笑一声，道:“我胡说？是你不敢承认！如今被当场撞破，再遮遮掩掩又有何用？你以为名震江湖的神剑燕南天，会什么也看不明白？”
小鱼儿涨得面红耳赤，步惊云却十分坦然，毫不扭捏，当着燕南天的面对小鱼儿道:“我说过我喜欢你，这辈子我认定了你！你明明也是喜欢我的，为何不敢对你伯父讲？谁也不能拆散我们，我步惊云说出的话绝不收回！”
小鱼儿见他越说越凶，心急如焚，一把拉住燕南天道:“燕伯伯，这个人是疯子！我们走，不要和他纠缠！”
步惊云挡在他前面道:“你们不能走！谁也不能把小鱼儿带走！”
燕南天勃然大怒道:“既如此，让我看看你有多少斤两！”
他手起掌落，径向步惊云击去。
燕南天是武林前辈，此次却主动对后生晚辈动手，实在是因为怒气攻心！他的掌招看上去没有任何花样，直取要害，直达目的，正是大巧若拙，功力深厚，不可阻挡。
小鱼儿暗叫“糟！”，想拉住燕南天，但燕南天手臂上自生一股强大劲力，把小鱼儿弹开。
步惊云知道燕南天的威名，不敢稍有怠慢，全力挡格，使出排云掌“云海波涛”一式避其锋芒，与之缠斗。但燕南天内力深不可测，掌掌重逾泰山、坚如磐石，远非步惊云十几年的功力可比。
不出十招，步惊云便抵挡不住燕南天刚猛无匹的攻势，被破了防守，一掌击得倒飞出去，“砰”的一声摔在山间草野上！
燕南天踏前一步，忽然腰间一紧，原来是被小鱼儿从后面一把抱住。
“燕伯伯不要！他是我的朋友，看在小鱼儿的份上，求你手下留情！”
“放开！你…”燕南天怒斥道:“你如此维护他，难道你真的和他……”
小鱼儿拼命摇头:“这真是误会，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让我慢慢向你解释……”
燕南天怒道:“我先杀了这个登徒浪子再听你解释……”
“不要！”小鱼儿“啪”一声双膝跪倒，双手死死抱住他的大腿。“燕伯伯，你如果要杀他，就先杀了小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