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实手掌被骤然攥紧，与金钟仁眼底的深邃几乎相反，吴世勋的渴望和急切充火在眉间。“好！就在这一天，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三年了，他们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肆意践踏，夺人抢物，把羞辱和霸道当做明枪。如今这血债人债，定要一并让他们双倍奉还！”
坐上之人微微敛眉，静默片刻后金钟仁站起身来，拍了拍世勋的肩膀。“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眼下两个月，决不可懈怠。”
“金王大可安心。”言者眼神中的光芒不容侵犯。“后顾之忧的保障，便是让乾华永远消失。”
“什么？”后半句不明所以，刚要起身却定住了步伐。
“乾华，消失。”世勋挥手，转身拿起身侧的茶杯，一饮而尽。

隔日清晨，还未晨练便听得侍人口中金俊绵回城的消息，吴世勋当下决定将战事论之，连忙赶往。走进之后才被告知需稍做等候，金御医正在沐浴。闲来无事，便四下里走动着静待。
突然，一声嘟嘟咕咕的声响从窗棂处传来，吴世勋抬眼寻去，只见视野中不偏不倚落入一只飞扑的白鸽，其中右脚踝上明显的红色细线拴了卷纸条。顿时一阵疑惑从心中升起——想来俊绵哥在外已久，是谁竟能如此快速地收到他已经回城的消息。思索片刻，好奇心终是驱使着自己向窗台走去，左右张望确定无人后便小心拆开细线，露出字卷。
打开的那一瞬间，吴世勋只觉脑门处血气一热，心脏骤缩。


-------------------------------------------{封 七十七}----------------------------------------------

【七十七】
棍影破空，臂起腕落打散一地梨花。朝暮殿前的空旷庭院，稀浅水渍将青石板转分割成若干形状。
“鹿哥！”随着腾空之人一个转身，棍尖舀水“画”出最后一笔。眼前。一副即兴“画卷”慢慢浮现——细长的水柱被断为竹节，剑尖清扫宛出眉叶。“竹林迎风图”染水混成，铺陈开来。
“鹿哥，快来看！”黄子韬拄着细长的棍子站在一侧，兴奋地冲远处挥手。鹿晗正在一边和小奴才们安置刚刚移来的树栽盆景，闻言回头，露出一个肯定的笑容。
“别这么敷衍啊~”招呼之人煞是不满的瘪瘪嘴，想着便一个冲身拉过鹿晗。鹿晗满手的泥土树叶怕蹭到对方身上，只好由着他把自己拉到“画卷”正中。
“哎呀，天仙下凡！”一边摇头一边感叹，可还没待抒发完就被鹿晗一个虚踹赶走。“骨头都被你麻酥了，找打直说。”
“哼~鹿哥温柔当真只对吴王，像我们这些小人物呀，连夸赞都说不得~”耸耸肩膀，好好一句话被黄子韬阴阳怪气的绕了八个调子。“不就是画了吴王跟晗王妃的定情地嘛，鹿哥还害羞上了~”
原本被打了趣想要狠狠“教训”一下黄子韬，谁知后半句一出自己也是一愣，“你怎么知道？”
对方抱着手臂一脸得意，明晃晃的不置可否。
“不说拉倒。”
“阿喂，鹿哥别，别，开玩笑呢么这不是！”一看对方不买账，黄子韬立刻讨好的跟过去，“我说我说，前几日去华药房拿药，正巧路过乾园。就见吴王对着竹林驻足了好一阵子，还喂了水塘里的鱼。我记得你跟我提起过那个水塘你可宝贝着，所以就胡乱试探了一下，没想到还真让我蒙对了！”
“恩。”鹿晗走回藤架旁，倒是对这个过程没什么惊讶。毕竟他也猜得到以吴凡的性格，不会无私到与别人分享那个夜晚的占有欲。

【七十八】
“固国安本，勿虑杂念，伏期将近，兵变在即。”随着第六次回信消失在黑夜，吴世勋走至床侧一旁，左手移开灯罩，将手中的纸卷没入灯焰。白色的纸边焦化出黑色的燃迹，随着芯火一点一点萎塌成灰烬。
手掌极慢地抚过身下的床榻，浅色的绸缎依然留有那人退不尽的气息。相见前的思念总是度日如年，如同窗外无边的黑夜。
“世勋，你快看我给你捉了好大一个蛐蛐！”
“哎呀朴灿烈，你抓的是什么好丑！”
“怎么可能！我明明按照我英俊的样貌来找的，你再看看再看看！”
有风吹过，挂在窗棂上的蛐蛐盒迎风轻晃，望见的人轻笑出声，不知怎么就突然想起了灿烈。然而下一秒钟，吴世勋却怔然定在原地——怎么会是他？方才脑海里的画面怎么可以是朴灿烈。用力摇了摇头企图让自己甩掉这突降而至的“意外”——定是近些日子跟他呆的久了，如今便倒映在眼前罢了。如此安抚，才终于堪堪摆脱身在鹿晗房间却想起他人的罪恶感，才终于能够直视自己落寞的情绪。
英雄哥哥，今日是你的生辰。

“晗王妃，这是吴王亲自吩咐下来的，奴才们也是奉命行事。”雾气缭绕的“华暮池”，此刻正满目水烟、一片熏染。偌大的池面浮起奶白的蒸气，将浅赭色的圆形池壁隐的不甚清晰。片刻前明明还在午睡，一觉醒来不仅时至戌刻，居然还来到了王城的沐浴之地。鹿晗仍有些迷糊着站在原地，直到两侧侍人捧来一袭红色纱衣。
“拿走。”果断回绝，逐渐清醒的思维琢磨吴凡的诡计。
“晗王妃若是不穿，吴王会要了奴才们的命。”小侍卫双膝极地，举着衣服的双手止不住颤抖。“晗王妃，奴才不想死。”
若是放在当初，鹿晗心下一软必定妥协。但到目前为止一切意图明晃晃的昭示，鹿晗想着这人贯来的先斩后奏本来疑虑的心情一下子就狠成牙痒。“放心，不关你的事儿。”
“那就是关我的事儿了？”这边话音刚落，眼前巨大的帘布一下子被挑开。来人一身白衣极地，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不明的弧度。无视鹿晗惊诧的眸子，吴凡自顾走至衣侧遣散侍人，顺势用食指与中指轻轻一夹，纱制的领口便被唰的提起，落下一片红绸。
“决不妥协。”鹿晗几乎一字一顿，甚是认真。
吴凡丝毫不恼，像是早有预料般向前走了几步，没等鹿晗来得及退后，两个指尖瞬间封住了对方穴位。


-------------------------------------------{七十九}-------------------------------------------
大家元旦快乐，万事顺利~！
最后一甜，子瑰开虐。

【七十九】
“吴凡——”动弹不得的人气的睁大眼睛，只得狠狠盯住眼前的人。
“不闹。”修长的手指开始从领口处下褪。“不过，若你愿意不着寸缕跟我下水，我也并无反对。”
一摸潮红迅速从耳根处攀升上来，鹿晗别过头，愤愤挤字。“事先什么招呼都没打，如此骗我过来。”
环过腰际的双手将衣带慢慢系好，吴凡的嗓音扩进朦胧的雾气，混着无尽的黯哑低沉。“还不是，想给你个惊喜么。”
当吴凡解开鹿晗穴道的那一刻，温热的池水早已将两人团团包围。半明半暗间，一白一红两件衣衫纷纷飘于水中，沉浮不定，流转翻澜。顺着水波，吴凡慢慢将人压向凹凸不平的池壁一头，额头相抵，呼出的暖昧晕染在两人鼻间。
“没安好心。”被硌的有些生疼的人小声怒吼，手臂用力想要推开头顶强烈的压迫。“不是沐浴么，你这样怎么进行。”
察觉到对方始终不敢正视自己的双眼，吴凡一只手攥上鹿晗腰际，另一只则坏心的摩挲在对方臀部。
“你！”猛的一个推拒，向后的力度刚好让鹿晗撞到身后的砖石，瞬间就是一口凉气。
“不够疼的话也不用这样啊。”君王笑的邪恶。
“我——”可这次话还未出，却再也无法言语半句。吴凡准确无误地堵上那两片薄唇，没有留下一丝缝隙。从唇线，唇瓣，到牙齿，舌根，鹿晗双手无力的搭在吴凡胸前，因为被紧紧压住的腰部而不敢动作。像是看出对方的别扭，吴凡一边大胆地吻去下巴、锁骨，一边将灼热的十指游走在鹿晗大腿内侧，轻轻撩动。

偌大的浴池中央浮现一个圆形青台，整块的石面早已恰到温热。鹿晗只经初次的身子依然敏感异常，润朗的眸子此刻更是朦胧一片。吴凡小心地将人抱躺下来，桎住对方负隅顽抗的小伎俩，俯身便咬上滴血的耳垂。“鹿晗，鹿晗。”
极轻的颤音，却仿佛带着浓切的恳求和怜惜。以至混乱的神经转瞬就丧失了辨别的能力，合着吴凡眼底的温柔早已将自己寸寸溺毙。极力稳住内心慌乱，鹿晗终是咬牙点了点头。沿着脊骨，顺次而下，动情的手指抚了温水充当润滑，一点一点为身下的人儿开打许久未经的禁地。鹿晗把头埋在吴凡颈间，因为羞耻而极轻的咬住对方皮肤，拉扯间引出一片战栗。
进入的前一刻，吴凡扳正鹿晗的下巴，用力吻住对方合起的眼帘。
这一天来的太久了，吴凡不敢动鹿晗太久了。他好不容易克制住肆无忌惮的欲望，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生怕一个过分的举动让鹿晗想起往昔、退避更远。所以他不去提，也紧紧维持着生理将鹿晗仅限在拥抱和亲吻的范围里。若不是正逢生辰，若不是欠他一个新婚之夜，这一步更深的羁绊，还不知要在日后被风干悔恨到几时。
台围的水波层层叠叠，像是涌上又退下的朝海，随着拉扯的窸窣荡开大圈的涟漪。
“生辰如意，一世长安。”呢喃声响，身下之人恍然方醒。“今日送你的东西，可千万，要收好。”
盛景一如新婚夜，不知缠绵能几时。

【八十】
与此同刻，华暮的绮丽像是一道遮天的屏障，将外界笼罩在一片无光的黑暗之中。
“谁！”突然，空旷的殿外伶仃响起细微的惊扰，引得朝恩门外的守夜侍卫持剑防御。四周重归安静，复而更响的一声呜咽断续，两名侍卫即刻飞身而起，向殿侧东西探寻而去。
“吱呀——”门木轻响，转瞬闭合，黑暗里一双明亮的曈昽再次散发冷清的光泽。来人左手持棍，右手越过书架谨慎游走，一路摸至尽头，继而目标明确毫不耽搁地跃入架尾，仔细挪开物品。片刻后，玉样的触感漫入神经，嘴角一挑，手掌即刻包上。
“怎么回事！”待探查回来的侍卫还未复位，刚巧夜巡路过的张艺兴一声怒斥。
“将军！”侍卫应声跪地，“方才听闻异响正予追查，岂料一路寻去毫无收获，臣等甚是不解，望将军恕罪。”
微微蹙眉，张艺兴抬眼望去，四周皆是一片静谧。一股熟悉的不安再次充进脑海——自从吴王回城之后，敏锐如常，他已不止一次感察到周围不露声色的诡异感。白贤时近时远的易怒，新宠来历不明的单纯，看似一切风平却总觉波澜暗涌。之前，他也曾一度将这一切归为吴王与晗王妃感情复深所带来的波及，只是越往后越觉得这份多疑不但未减，反而越演越烈。
“有事随时禀报。”沉声回应，随即重新没入黑夜。

“艺兴？”听闻声响，本来准备入寝的人儿正垫着脚吹灭灯火，不想见到门口之人顿时惊喜。“你怎么来了！”一把冲进怀中，引得毫无准备的张艺兴堪堪抱稳。
“怎么还不睡？”抬手摆弄对方下巴。
“本来是要睡了呢~”白贤浅笑着在对方脸颊印下一吻，“不过现在看来，倒是晚些对了。”
若是放在以前，这般景象怎么也够缠绵一阵，只是方才的不安混着着近日的压抑，倒让张艺兴在此刻生出些烦闷和无趣。“恩。”草草应了一声，面前未施粉黛的小脸依然可人，“我想问你个事情，你和那个桃小宠是不是认识？”
此话一出，原本轻快的气氛顿入冷寂，白贤的笑容僵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认为？”
“没有为什么。”即刻接上话尾，环住白贤的手顺势松开。“关心你。看你最近喜怒无常，恍恍惚惚。”
“关心？”陡然转了音调，一股焦躁的委屈涌上心头。“是，我喜怒无常。倘若是你天天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跟别人亲热，你会不会正常！”
张艺兴淡淡回视，眼底的风波无法看清。“你说呢。”
脑海一声炸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无意戳中了什么。
“我只是随口问问，你紧张些什么。”不待白贤恢复情绪，张艺兴一边开口，一边走至架侧，正准备拿起盆边的白布擦拭剑鞘，不料一只手臂迅捷抢走。
“好，就算我跟他有关系。他是什么人，危险到连我都要备受质疑？”
张艺兴的手臂还定在胸前，看着对方起伏又愤然的神情，定了定神，复而又去拿另一块白布。白贤再一次伸手，却被了然动机的张艺兴一把横握，轻轻一带便将对方手臂反拧在身后，推倒桌边。“我只是希望你能离他远一点，远、一、点。”
此刻，胯骨正压桌沿，白贤五官几乎贴到桌面，如此被动的姿势让从未受过羞辱的人儿一时就湿了眼底，何况艺兴一贯温柔和善，待他几曾有过这般粗暴。“他跟鹿晗站在一边，让我袖手旁观，我做不到！”
“白儿。”片刻挣扎，温柔的声线搅了安然的午夜。“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
是什么位置。那时艺兴问他的声音，安静又透明，像洗去了血污的剑，本就明亮高贵；又像黎明前最后的混沌，哑然而硝弥。
若那时候，你能回答他，多好。


--------------------------------------------{封 八十一}-----------------------------------------

【八十一】
时至深夜，窗外墨浸天色，崇明天宇却是灯火通明。
“什么？”正殿之下跪着一脸坚毅的吴世勋，在片刻前陈述决策后震惊了金钟仁。“兵刃相交不是儿戏，更不是单凭什么复仇之日就能草率再议的事情。”
“末将明白。”像是早有预料，一句回应沉的不露声色。“若不是没有把握，末将也不敢如此发话。”
“世勋。”一直守在旁侧的金俊绵终于忍不住开口，“提前整月，绝不是一朝一夕所能窥得之势。而我也姑且认为，人之常情已不足矣成为你动摇大局观念的顾虑与羁绊。所以，坦诚的说出来，原因何在。”
“金王。”吴世勋狭长的双眼迸出几分年轻的胆魄，锐利又沉键。极少如此正式的礼节称呼，可见今日孤注一掷。“论士气，末将曾言无可担忧。三年忍辱在此一举，几多数将抱了必死的决心。论兵法，当初天下各占其城，乾华也只不过是四分其一。杀技均承，崇明并未忘本。故此末将直觉一点，当下之急便是兵数悬殊。寡不敌众实属大忌，直接对抗毫无胜算。”言语顿刻，吴世勋嘴角闪过一丝狡黠，“所以末将的想法是，拆阵为先。乾华固然强大，却也并非毫无破绽。吴凡即是认定红颜祸端，我们也好顺舟应水送他启程。”
此话一落，引得在场旁人再次一惊。
“美人计？”不觉恍然，转头看向钟仁的目光略带迟疑。
金钟仁慢慢走下台阶，目光中看不出情绪。“必生者，可杀；必死者，可虏。要说是用计倒是多怪了，说到底不过是利用弱点而已。”
“金王英明。”吴世勋颔首而跪。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何况此局没有后路。”
自古医人，父母之心。再是明晓德仁之术，俊绵也无力参得这背后玄机。
“金王既能明此，也正是末将如今再决时日的思虑所在。一来兵不厌诈，一旦对方军心不稳我们必要紧随其后，不容耽搁。二来听闻前些日子吴凡不仅对鹿晗宠爱有加，还封了新宠在侧。想是乾华正值放松戒备之时，天时地利，机不可失。”
“好！”凭杆而放的手臂重重压下。“调军令，即日出发！”

“俊绵哥？”当晚，就在金俊绵刚刚从天宇回到屋内，正欲关门，一只手挡开了门襟。
“灿烈？”本就未从方才之事中缓过神来，看到来人更是一愣。“有事儿？”
“俊绵哥……”不知是不是天色太深的缘故，此时灿烈的脸颊刚好映在光线与黑夜交织的边缘，竟是有些化不开的感伤。“灿烈哥，我们攻打乾华，世勋，是不是带兵领头？”
“是。”没有回避的如实点头，却也在脱口后不免惊讶。常理如此，灿烈怎么突然疑问起来。
“那，”预料中的答案，连犹豫都已省略。“俊绵哥，你帮我把这个交给世勋吧。”说着，灿烈从怀里掏出一个黄色的锦囊，里面鼓鼓的不知放着些什么。
“这是？”不重的袋子，余温犹在。
“没什么，护身符而已。”圆圆的眼睛笑的眯起来。“祈崇明大胜天下。”
俊绵很想问，你为什么不亲手给他，可是话到嘴边，突然就不忍出口。“好。”紧了紧手指，掌心一片安实。
而那一夜，吴世勋最后一次放走了白色信鸽，终将血雨之幕亲手拉开。

【八十二】
时及五更，东方未白。有兵成阵，一路蛰行。
郸纾城周，驻守乾军正值换岗之际，突闻一声如泣如诉的娇声啼哭由远及近，恍然似妻似女待守家中，忧思难解。持剑之手不由一顿，还未及疑惑声音的缘由，只觉一阵悲凉自胸中腾升扩散。
云遮弯月，同一时刻弓箭射手整装蓄发。首仗兵阵集结庞大毫无退路，直要疆土边界一昼即灭，片甲尽塌。方才还藏在城墙之后树木之间的黝黑矛头瞬间齐齐瞄准走动的乾军；而城围北侧，千名士兵顷剿守驻军营，前后排层之多饶是飞虫也插翅难逃。李泰民横拳一握，右臂猛然下放，霎时万箭弓弩淬满剧毒汁液，纷纷扎向敌军心脏！
除了尖利入肉的惨烈犹如鬼魅厉影般活脱将人皮撕破，此外就连呻吟痛呼也被死死封入对方喉中。铺天士兵紧随其后上城屠戮，来势汹涌竟是攻破防线兵不血刃。
“原地待命——！”
一夜熄风，鸟虫惊散。远处天边毫无破晓之意，只待后方兵阵前来汇合。

当日上午，华膳房。黄子韬立于热气缭绕的瓷煲之间，随手挑了几颗新鲜龙眼扔入眼前沸腾的锅中。“给我做一份银耳莲子汤。”
半个时辰后，纹花的青色瓷盘盛满圆润的莲苞。黄子韬一路端走一路无言，眼见着朝暮近在咫尺，眼珠微转，登时右膝一软向地扎去。
“主子！”身侧的奴才一个箭步，一手托住青盘一手挽过黄子韬下腋。“您怎么了？”
“不碍事儿。”强自装出些忍痛的模样，扶着墙侧堪堪支撑住身子。“估计是伤还没好，方才又站的有些久。”
“那奴才赶紧扶您回去！”
“可是……，”咬了咬唇，孩童似的眼光中带上半分委屈半分犹豫。“这汤羹我还想亲手送给吴王呢，只是现在……”说着便抬眼看了看前方的朝暮，“要不，你帮我去朝暮叫下晗王妃？总不想平白糟蹋了。”
“小宠稍待，奴才这就去！”
然而就在侍人刚刚消失在视线边线，一抹阴暗划破眼底，黄子韬当下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从袖口中掏出一个红色小瓶，拔开塞子将里面的粉末倾尽倒入碗中。白色的药屑沾水即溶，眨眼了无痕迹。
鹿晗，如若日后你能泉下有知，可一定要记得子韬对你的无胜感激。

“张将军——！”时及正午，突然一声急促的呼喊从门外破空炸响。“张将军出事儿了！夷芒城外有人急报，说是从昨夜至今辰，郸明到夷华多条道路已经全部被兵阵封截。对方阵势诡异调虎离山，先后攻破了三处守城现已接近夷芒城外不足四十里地！”
“什么？！”猛然脑中一阵惊鸣，饶是近来多有疑虑也万般不曾料到崇军居然整装来袭毫无征兆。
“还有，将军！”分将单膝跪地，望向张艺兴的眼神恐惧而仇恨。“崇军自城向北一路掠夺女人无数，逼迫他们接近我军成为诱饵。更有甚者一路斩杀一路洒满子瑰花苞！”
“无耻！”霍然起身抬腿便走，满腔怒火熊燃眉间。“传令下去，调集城中所有将兵顷刻赶往夷芒城围！给我死死守住一只蚂蚁也不要爬进来！”

与此同刻，就在张艺兴前脚踏出王城之时，一召令牌无声谴走朝晖殿外所有将卫。屋内之人背笼日光，身后一张血网缓缓而下。
“没成想当年一统天下的吴王，如今竟退化成三岁孩童。”鹿晗把碗匙向吴凡眼前重重一放。“恕鹿晗概不伺候。”俨然颇具一副占地为王的气势。“况且，又不是我做的。”
后半句的声音极为弱小，奈何随口的嘟囔还是被对方捕了个清晰。下一秒，就见吴凡一脸得逞般拿了匙子塞进鹿晗手里，顺着力道握住对方手腕，舀过一勺便稳稳送进口中。
“什么天下什么当年，我只觉得眼下什么都比不得你在我面前。”入口即化，甜而不腻，谁让他就是越来越喜欢这个明明反抗不了还煞有脾气的样子。只是，就在吴凡正将第三勺汤羹送进嘴中的一刹那，鹿晗只感腕上一阵剧痛，紧接着巨大到几乎捏碎骨骼的力度贯身而来！吴凡战栗的十指青筋如虬，眦目欲裂的眼底此刻正一片爆裂猩红！
“吴凡，你——”霹天惊恐如雷雳下，将鹿晗瞬间钉在原地。还未等下步反应，就见对方剧烈抽搐的身体猛然前倾，继而一口鲜血混着黑紫从口中喷涌而出！
“吴凡！——”一声惊叫，鹿晗跨步伸手，却在吴凡倒向满地碎瓷的同刻脑后猛然钝痛，转瞬失去了所有知觉。


------------------------------------------{封 八十三}------------------------------------------
可可提前给大家拜个早年！祝大家新春快乐O(∩_∩)O~！

【八十四】
刀尖在悬离动脉分毫之上截然停住，吴世勋咬碎牙关控制住自己颤抖的手臂，忽而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将胸膛平复为无常。
“给我绑了。”慢慢起身退出马车，诡异的冷静酝酿着空气中的尘埃即燃的劈啪作响。冷清的眼雾深不见底，出口的言语却一字一顿，砸穿了冰面。
“传令出去，即刻——攻城！”

空旷的朝晖，此刻一片幽寂。待黄子韬事成之后马不停蹄的赶回殿内，目光所及之处除了那一滩刺目的鲜血，鹿晗早已不见。
慌乱之下，黄子韬拔腿便走。刚刚转过身去，一柄长剑悚地抵在了自己的脖颈。
“吴王在哪里。”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在身后，逼的黄子韬心下一凉不敢妄动。直到身后持剑之人以脖为轴转到正面，才终于看清对方是谁。
“张将军~”幼嫩的卧蚕上立刻就是一层水花，连抖动的鼻尖都红的可怜。“妾身也是前来寻找吴王的，早些时候他答应臣妾要一同赴约赏景，谁知时辰已过还是未见人来，这不臣妾才按耐不住过来探望。可是一进门就看到这么吓人的东西，子韬害怕，正要离开呢将军。”
“够了。”一番谎言说的草稿不打，直教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侧颜削出了分明轮廓，“摘下面具吧。”
“张将军在说什么，我——”
话没说完，冰冷的剑尖不离身体，直直由颈移至胸前。饶是再不露声色也止不住心脏骤然的狂乱，仿佛已经感受到剑尖刺进的寒意与剧痛。
“你以为我不敢动你。”不是疑问。
此话刚落，原本复杂的心情反而一震，末了竟在嘴边勾出一抹不明不白的笑意。“未料得，张将军不愧识人有道，用人得方。想必在我身上花了不少的心思吧，子韬先在这里谢过了。”说着便要微微行礼，一躬身剑尖却抵得更紧，只能苦笑一下恢复直立。

“我不清楚你的目的，不过也没有兴趣来弄清楚。但是有一点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的目的绝不会得逞。”
无声扩大的弧度表出笑容更胜。“可是，子韬好像，快要得逞了呢。”
短暂静默，倏然间眼底一暗，张艺兴微动手腕一下穿透黄子韬胸前的衣衫。入肉三分，直刺心脏！
贯来太快，连挣扎的余地也未留下。黄子韬万没想到对方居然决绝如此，竟连多余的解释也吝啬听道。双眼失神般睁大，不可置信地缓缓低头，片刻后才猛然觉醒这汹涌弥天的锥心之痛！
“吴王在哪里。”干脆挺直的手臂丝毫不弯。
“哈哈哈哈！”一阵狂笑如痴如煞，似魇绕梁彻响朝晖内外。“杀了我啊，杀了我你就知道他在哪里了！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杀了我来给乾华陪葬啊哈哈哈！”
手腕再推三分，应声破脏！
“吴王在哪里。”强压在喉中的低咽透过放肆的笑声，诡异又和谐。悸动间一口鲜血飞喷而出，黄子韬拧紧了眉头抽搐半响，指甲嵌进手掌终吊住身体。
“你，真，真可悲……”如注的艳红从嘴角溢出，一滴一滴顺着衣摆染红了脚下的地面。“所爱的，的人，被他……抢，了去，你还，还能若无其事的，帮他，做，事……”断续成句，膝盖微微打晃，那强自挺住的仇恨中却居然写满了无畏和怜悯。“我可怜，可，怜你！……连，反抗，抗的勇气，都，没有……”
灼心的言语如滚烫的岩浆剧烈翻涌，一头野兽已在内脏中杀意四起疯狂啃噬。“吴王在哪里！”终于，狰狞的怒吼协同手中的长剑，齐齐将对方刺穿！
高挑的身影轰然倒地，后背的尖刺在回顶中再复抽插。一双顾盼含情的双眼死死盯住站立的面孔，忽然光泽落寂，凄艳无双。


-------------------------------------------{封 八十五}-------------------------------------------

【八十五】
黑云压城半遮天，甲光金鳞向日来。未时三刻，随着一声将令穿破人潮，十万将兵一声怒吼，重装金戈直贯夷芒！
黄土飞沙，漫天血雨，一路暗袭终得尽，扬眉杀伐近咫刻。霎时间砾砾尘石猛击在刀锋剑侧，汹涌之势犹如经年洪荒喷薄难抑。
“冲啊——”铠甲之上尽自狰狞，泥土鲜血混为破胆。少将成兵矛羽顿开，子瑰花颜泪洒满地！
“杀啊——”人骑惊虹旌旗遥旨，赤地千里龙血玄黄。年年崇明月色空悲，山水地赐皆为尘埃！
年少的士兵奔在前方，迎着马蹄殊死搏杀。刀起一式，腥骇味铺面而来，然而不及散尽后背突袭立刻紧接。亮剑挥斩，握柄的手掌粘腻不堪，厮杀中只见脖颈殷紫条条绝艳。老将沁血的瞳孔映满冲天的烽火，滚烫的液体溅花了嗜残的脸颊。
嘶鸣，叫喊，猩红，屠戮。刀不知休，马不体乏，崇悍如兽，乾猛似狮。兵戎瞬息，道是破釜之志也需力挽之举，临高望下，徒成一袤兵刃刺目不灭。
忽而风起，浴血暮暮，天地淆为黯沌，昭醒了黎明前最后的侵袭。

“哗——！”盏茶的功夫，一桶水临空泼下，几声剧烈的咳嗽呛的鹿晗勉强睁开双眼。
“晗哥哥。”一声温和的道歉突降而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关切。面前那双昔日绝美的眼波已然血丝满满，白贤蹲下身去，轻轻帮鹿晗拨开了眼前的碎发。“对不起晗哥哥，白贤下手太重了。”
身后一阵剜心地剧痛提醒着意识的苏醒，耳边的话语却更似一把镊刀轻而准地揭挑着伤口周围刚刚的结痂。似曾相识的噩魇场景，那时面前也是这张无辜的脸蛋说着误会的言语，转身却是指向了满墙子瑰。
“晗哥哥醒了，就让白贤来给哥哥清理下吧，不然若是感染了可怎么向吴王交代。”说罢不等回答，远处有人提来一个木桶。鹿晗毫无血色的唇角微微抖动，水渍的眼眶却坚韧的分明。
触目伤口渍满了猩红的血液，嫩肉翻咬着碎衣，卷出道道凝结的黑紫。白贤移到鹿晗身后，沥水的白布拧在指尖，打量着挑出中间横贯的口子，眼神一动便对准按了下去。
“呜啊——！！！”噬烧的蜇痛渗入伤口，瞬间没顶了强忍的极限。伴着几声几近捏碎铁链的窸窣，大颗大颗的眼泪终是肆意掉下，滴落成行。
“别哭啊晗哥哥，你一哭白贤可怎么敢下手。”满意地听到盐水激了皮肉的效果，白贤一手撕扯着还未完全凝固的衫角，一边不偏不倚地戳搅伤口的凹槽。
“呜唔——！唔——”打碎了牙齿咽进肚子，只为将崩溃封死在吼中。
伤口继续被一点一点毫不放过的擦拭，拉扯中脓皮被豁然撕开，短短时辰竟是摧残了数遍。“这就撑不住了，疼字可还没一撇呢。”说着更是凑近鹿晗哆嗦的耳边，顺道摸了一丝血迹在人下颚。“晗哥哥一定对这里很熟悉吧，火钳夹棍都是应有尽有。你要是不想这漂亮的脸上留了疤，或是这手指断了筋，就给我忍好了。”指肚粘腻，浓得残忍。“否则白贤就当哥哥是遗憾这刑房，以前都没进够了。”
“你…恨我…”残破的嘴唇血肉模糊，气息全乱。“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啊——！”
回应是一记长顿的碾压。“不急。”
仇恨入骨，勉也无尽。即使有活着的奢望悲恸，也不侈眼前这酷刑的折磨。紧紧闭上双眼，被汗泪迷湿的睫毛下是清秀而苍白的脸颊。半晕半暗间，一桶清水浅渐浮红，战栗的身体覆在漆深的木上，却是一声求饶都不肯发出。


----------------------------------------{封 八十七}-------------------------------------------

【八十七】
破晓将近，战后的城中到处浮起一层淡淡的弥沙。坍塌的街角，几声流浪狗彘四散隐现，焦腥的气压幽冷无边，将视野所及的“墓地”熏成一片沉抑。
突然，几声清晰的马蹄声从远处响起，紧接着促急的嘶鸣率领着千军万马，几乎是从地平线处一涌浩荡。金钟仁一身黑色铠甲行于队伍首位，吴世勋、李泰民紧随左右。夜半浴血，闪着锐光的刀柄仍有干涸的黑紫，与脚下的尸体残忍相应。
片刻之后，就在王城入口刚刚跃进崇明军队的视线。只听轰的一声，灰色石门骤然敞开。金戈铁甲呼啸而出，将兵侍卫鱼贯在后。剑横向天，面也未露的张艺兴一声将令，整装精兵齐声站定，顷刻之间已是乾华王城之前一道铜墙铁壁的牢固防线。

细长的手指仔细磨搓着身前细密坚硬的物体。
“还不打算承认么。”轻蔑的声音，连带着指甲停在一个突出来的钉尖。
“我承认什么。”被问之人栓吊在身后的木架，新添的伤口胡乱地横亘在胸前，话语间全是隐忍的伤痛。
像是听到了再意料不过的回答，白贤扬了扬下巴，立刻有人解开了捆绑的绳索。
“有骨气。”顺势向后坐回，双手拍了拍掌心并不存在的灰尘。“也许我们可以换个方式来谈。”
“你爱吴王么，鹿晗。”
眼波一颤，对上迎面深不见底的瞳孔，犹如一颗石子落进枯井，不见搅扰一分。
“凭什么要告诉你。”嘶哑的嗓音，却是平静的毫无敷衍。
食指骨节有节奏的敲着桌面，倒是丝毫未恼。“就凭我不爱了。”
深拧在眉宇的痕迹，随着呼吸不安的剧烈。
“知道为什么么。”随意的口气换上冰冷的声调，“因为我爱的男人，从头到尾都只能爱我一个。可是如今，他对你实在是太好了。好到了让我想起，他专宠我的那个时候。”随着最后几字，眼前竟也片刻恍惚。一番假话，不想居然会扎上了制造者的软肋。
“所以我现在恨不得他死！”

只是下一秒，狰狞地恨意却几乎要摧毁整座刑房。燃火的双眼对上鹿晗清明的眸子，顿了一下就带上了笑意。“跪了它。”玩味地扫过地下的钉板。“我考虑再爱他一下。”
“说谎。你明明爱他，明明一直在找他！”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来泄愤，白贤的目的他再清楚不过。但是眼前矛头的调转，让对刑罚的恐惧几乎被白贤的残忍一招盖过。
“对，我是在找他。因为找到他，白贤才能活命啊。”利索的回答没有半分犹豫，甚至认真的无辜。“哦对了，我都差点忘了，你一定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吧。你们崇明可真是有本事，居然在昨夜毫无预兆地杀到了乾华。我这么想着，这些年的生不如死一定让他们恨极了吴凡吧。你说如果我把吴凡交给他们，能不能保住自己的一条命呢。”
短短几句话，却再次晴天霹雳般炸响在耳际。鹿晗不可置信地盯住白贤，对方却是一副从容不迫的坦然，伪装地没有一丝破绽。
“用我，去换，他们不会动你！”锥心的悲愤磨出一层眼底的绝望。
“那就跪啊，跪了它，我就拿你去换。”
算准了的妥协，连残忍也顺理成章。血迹斑斑的嘴唇再次裂开了伤疤，鹿晗低下头，颤抖的双手握了又握，只想拼命再多抓些勇气。累累的口子布满全身，连移动半分都是折磨。努力不去想着墙角的盐水和撕裂的情景，只是生生用鼻翼呛回了的眼泪。
半响，单薄的身子被摇晃着撑起，眼前空隙间隔、错落密布的钉子泛起凛凛的光芒。鹿晗咬紧了牙关站稳在板前，侧向着白贤却没有一丝卑亢。
“你答应我的，不要食言。”
一直平展的额间终是微微蹙起，似是也惊了些眼前的行为。跪下去的后果不堪设想，白贤却还是慢慢点了点头。
——鹿晗。不疼。
哽咽的胸腔强忍着酸涩，吸入的气息半停半顿。
——这膝盖，也许早就该没有了，你又在害怕什么。
一滴水珠滴落到钉尖，破裂的晶莹四散飞溅。那时候害怕再给母妃磕不了头，这时候害怕再不能给你送一碗水。闭上双眼，刹那间战栗的双腿一个屈膝，直直砸下！
“唔呜——！！！”顷出的鲜血渗满了钉板，高高低低的尖端深浅入肉。白贤唰的起身，连刑房将士竟也不忍地别过了头去。

【八十八】
“白王妃——！”突然，一声嘶吼打破了刑房。白贤震惊地视线还没有离开鹿晗，一个将兵噗通地跪倒。“白王妃，崇明已经杀过来了！吴王，吴王在他们手里！”
巨大的骇动逼的白贤直退两步，“人在哪里？！”
“回王妃，就在城门前！”
狂乱的心脏顿了半刻，转而一下跃到鹿晗跟前，颤抖的握上对方的领边，目眦欲裂。“不是说去换吴凡的命么？现在到了你兑现的时候！”

此刻，风沙战场，旌旗蔽空。城门之前空旷的大地，紧张地气氛已是箭弩在弦。铺天的将兵割为明显的势力，将南北之向全然堵死。而金钟仁的身后，一辆马车刺眼又诡异。吴凡被安置在内，白色绸布蒙住了双眼，武功早已被封。
崇明将兵正踏步逼近，刀剑守在胸前，一步一步，缓缓前行。
而对面，张艺兴、金敏硕岿然未移，因吴凡出现而不敢轻举妄动的手臂，随时准备一触即发。
“停——！”须臾间，刺耳一字毫无预兆地穿破了空气。所有人应声望去，只见白贤从乾华军阵后径直走出，继而面对着崇军稳稳站定在一众之前。接着，身边架上来的人儿被放倒在地。张艺兴皱眉望去，却在看清那人是谁后诧异地半张了嘴巴。
“鹿晗——！”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行进的崇军戛然而停。鹿晗堪堪抬起头来，无法直立的膝盖只能勉强着跪倒，匆匆罩上的衣衫再次渗开鲜血。
熟悉的名字猛地出现，马车中被封死了穴位的人嘴唇微动，白布之下双眼灼烧。
“鹿晗——？”颤抖的声线几不成调，一颗心只像被揉成了粉碎。吴世勋睁大了双眼，却依然无法相信那人膝前大片的殷红血渍。而同刻，盔甲下的金钟仁手臂也是一颤，被别后初见的场景惊的一震。

“你敢动他一分一毫，你们乾华不再有王！”所有的理智在遇到鹿晗的一刻，再次崩塌瓦解。
不出意外的要挟，连交易里多余的废话也省的干脆。“那就先放了吴王，否则，鹿晗必死无疑。”
“你敢——！”
一声轻笑，白贤连头也没转，右手直直摸索着鹿晗的肩口，哗地一扯。入目横竖的鞭痕，狰狞鲜艳。鹿晗疲惫的眼睛全是波光，奋力攒足的力气依然支不稳身子。
“鹿晗？”看不到周围皆是一怔的眼神，吴凡惶恐的声音陡然响起。
“好，我放！”短暂静默，俊刻的眼眶已是红了一圈。吴世勋举起剑尖，隔空对准了白贤心脏。“但是如果鹿晗有一丝闪失，我誓死，也要踏平乾华！”说罢，青筋毕现的手腕即刻调转，一把斩下布帘。马车一阵剧烈晃动，吴世勋抓着吴凡手后的麻绳，解过穴位直接推到兵阵前方。
“等等——”然而就在吴世勋刚要跨步的前一刻，金钟仁一个腾跃跨下马背，横臂一拦竟是直接挡在了两人身前。
“早就听闻白王妃一向聪明过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慵懒的声音夹带着不见血光的锋利，映得白贤心脏一紧。“事到如今，金某也就不再绕弯子讲话。崇明寄人篱下的日子已经随着打入乾华的一刻不复存在，所以，是死是活对于我们，早已无碍。但是，既然我们双方都有棋子，既然白王妃认准了要走这步棋，那么当下的这局，崇明似乎并不被动。”
“白王妃，金某给你两个选择。”说话之人不着痕迹地迈出半步，“想要保帅，可以。要么，吴王奉还美人在怀，那么乾华退兵，广承疆土自此独为崇明。要么，”眼神触碰到鹿晗消瘦的下巴，一暗之后波澜不惊。“鹿晗尽可归白王妃处置，生死悉听尊便。我们兵刃相接，岂不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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