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辰沉默了。他一度以为这个秘密只有他知道，没想到……
曹瑞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似是酝酿了许久，才道：“他大学那会儿喜欢你，周围人都看出来了。”
“什，什么……”方子辰张了张嘴，原来在酒吧里于飞说喜欢他的话不是骗人的。
“只可惜啊，你那时候满脑子只有刘明高，哪会注意到呢。”曹瑞摇了摇头。
仿佛从遥远时空飘过来的三个字的名字让方子辰心脏突得一跳。他曾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坦然面对，却还是在听到、想到这个人时不可抑制得感到一阵恶寒。
曹瑞见方子辰脸色骤变，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道：“也是我多嘴了，过去的事还提他干什么。”
刘明高和方子辰从大学时就在一起，刘明高是录音系的，方子辰则是学表演，两人的关系在外人看来就是哥们，但真正的哥们都知道他俩是一对儿。至于毕业后发生的事曹瑞不甚清楚，再听到关于他二人的消息时刘明高已经做了宋氏集团的乘龙快婿，因而他猜想方子辰大抵是不愿再想起此人的吧。
方子辰轻扯嘴角，自嘲一笑，道：“喝酒喝酒！”手中的铝罐已经被捏得变了形。

那天晚上方子辰睡得很不踏实，在床上做完一百个仰卧起坐后他翻身起来拿起手机。
通讯录里一排排的姓名电话从指尖掠过，最后停在了两个字上。拨通电话前方子辰突然有一刻的迟疑，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如此强烈得想要听到芮锋的声音，这太反常了，更为反常的是，想到这个人他竟有种内心逐渐充盈的感觉。方子辰就这么单手托着手机怔怔出神，直到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芮锋的声音带着点倦意。
“我？”乍然听到这个开场白方子辰还以为自己在做梦，要知道之前他们的沟通从来都是直入主题的，几点画室见，不外如是。
“在丽江，酒店呆着呢。”方子辰放松下身子将自己深深陷入枕头里。
“丽江？新片吗？”芮锋被电话里那懒洋洋的声音勾得心痒难耐，甚至能想象到方子辰此刻的状态。

“嗯，有个片儿，朋友导演的。”方子辰如实回答。
芮锋“哦”了一声后两人陷入长达一分钟的沉默，最后还是方子辰受不了开口道：“那什么，你找我有事儿？”
“本来想见你。”芮锋顿了顿，道，“算了，你回来再说吧。”
若是电波有传递影像的功能，芮锋就能看到方子辰此时一脸傻笑捧着手机如获至宝的景象。
人的情感真是奇妙，仅仅是这么简单的几个字就能让一个人从情绪不高瞬间变得欢心雀跃。芮锋说想、见、他，芮锋这么个人居然主动说出想见他！方子辰高兴得简直想把手机往天花板上抛。两人又闲扯了几句后才挂了电话，方子辰仰躺在床上兴奋得在空中蹬了好几下腿，兴奋过后又不忘掰着手指告诫自己，首先，对方也有一阵儿没叫他过去做模特了，也许只是创作需要呢？其次……他其次了半天第二根手指也没能找到合适的理由掰下去，最后一拍大腿直接做了总结陈词：切忌得意忘形，毕竟，大鱼得一步步钓。

芮锋其实也睡不着，半靠着枕头，握住手机的手摊放在胸前，打完电话后他就一直这个姿势，手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顺着棉被滑到了一边。他心里涌动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从方子辰家走的那天起这股情绪就始终纠缠着他。芮锋觉得自己仿佛正在经历某种超出他原本认知范围的体验，这种体验让他无措却又隐隐带着期待，今天这通心血来潮的电话几乎让这股情绪达到了顶峰。他有种冲动，想要立刻飞去丽江找那个人，想要弄明白，这种悸动从何而来。

在丽江的客栈修整了两天，剧组就出发前往泸沽湖，湖边的景致很美，天空总是蓝的令人心颤，唯一的缺点就是手机信号不佳。方子辰的手机还不幸在转场时摔了一下，信号越发烂了，有一次马达给他打电话连一句完整话都说不清楚，话筒里断断续续的声音像是卡壳的磁带，最后只好给他发了条短信。
“Jessie发来邮件邀请你出席九月巴黎时装周的STW大秀！”
开幕活动结束后的第二天毛珈就主动联系了马达，两番一沟通便提议邀请方子辰去巴黎观秀。品牌方主动伸出橄榄枝马达当然求之不得，投桃报李得请毛珈吃了顿饭，结果一拍即合，在方子辰离京的这段时间，两个女人迅速培养出了革命友谊。
方子辰扫了一眼短信内容，对于有些明星挤破头要去镀金的所谓时装周他原本是毫无兴趣的，可是巴黎两个字吸引了他，一想到这是芮锋曾经生活过许多年的城市，似乎意义都变得不同了。
“代我谢谢她。”方子辰回道。
“Jessie还要把你介绍给她在巴黎学习时的老师，一位非常著名的服装设计师！”
“谁啊？”
“去了巴黎你就知道了。”马达有意卖了个关子。

之后的二十来天，碍于通讯受限方子辰再没给芮锋打过电话，只有遇上网络信号好的时候聊几句微信。方子辰会把拍的那些明信片似的风景发过去给对方，同时配上一些格外煽情鸡汤的感慨。
“如、此、美、景、真、想、与、人、分、享。”他一字一顿得边说边打字，打完一句话后又通读了一遍才满意得按下发送键。
“你干嘛呢？捧着手机看半天了！”曹瑞好奇得倾斜身子，作势要看方子辰的手机屏幕。
方子辰立刻抬高手臂，把手机举得远远得，道：“哎哎哎，非礼勿视，自觉着点啊你。”
曹瑞一脸得逞的奸笑：“你对象啊？”
方子辰白他一眼：“你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子有多三八吗？”
“哎，说真的。”曹瑞正色道，“你现在这样对象能受得了？前阵子的三角恋可是传得沸沸扬扬啊。”
身为娱乐圈人，曹瑞深知男女艺人的炒作内幕，自然不会真的以为方子辰和两位女星有染，何况即使有染也只会是和男明星。
方子辰听了对方的话有一刻的失神：“我对象？”
这个问题似乎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身边的人来来去去那么多，却没有一个能用“对象”称呼的，悲哀吗？似乎也不尽然，过去交往过的那些情人中也有过几个因为绯闻而吃醋的，最后都被他用工作为由打发了，若还要再闹的就只剩下一拍两散了。用方子辰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我只是想上你，你却要和我走心，这不是闹么。”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列火车，途中经停了无数站点，却没有一个是终点站，他只能不停向前，路过一道又一道风景……

芮锋将方子辰发过来的图片一一保存在手机里，一个月下来竟然累积了五六十张，有风景也有一些沿途有意思的人或物。最新的一张是方子辰和一群摩梭族姑娘们的合影。
照片上的人又瘦又黑，下巴和嘴唇上是一圈乌青色的胡茬，对比起姑娘们稚嫩青春的脸显得既成熟又沧桑。
《恋在丽江》虽然名字有个“恋”字，实际爱情只占据其中的一小部分情节，故事主要讲述一名心高气傲的青年教师毕业后被分配到落后的摩梭族小学教学，经历了一系列故事从最初怨愤不甘最终转而爱上这片土地的故事。为了演好男主角起初的颓丧，方子辰又逼着自己减重十来斤，整个人瘦的有些脱型。演员为了角色增脂减肥都是常有的事，尽管知道有营养师坐镇，可芮锋还是看得眉头紧拧，仿佛那十几斤肉是从他身上割走的。

杀青那天下午，剧组回到丽江，离天黑还早，一行人便决定去四方街逛逛，顺便买些当地的特产。
方子辰和众人走散，手机又显示无服务，漫无目的得闲逛，走过一家出售手工编织饰品的小店，门口的老妇头发花白，面前的小桌上摊放着各色手链，项链，神情专注，手指一下一下慢悠悠绞着彩绳。老妇身侧坐在轮椅上的老翁，同样是两鬓白霜，看着她的眼神却与二十岁那年初坠情网时无异，仿佛那一个瞬间就看到了天长地久。
方子辰心中一动，站在一旁默默注视，离开时买走了一对手链，黑蓝相间的颜色，款式老套，若放在平时连多看一眼都嫌浪费。方子辰独自走回客栈，手里握着那对手链，一时想不出要送给谁，只好重又放回自己的衣兜里。

第十九章
为了节省开支，剧组没有在丽江多做停留，第二天一早就搭乘早班机回了北京，起飞前方子辰给芮锋发了条短信。
三个半小时后飞机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方子辰带着些许期待的心情打开手机，除了运营商发来的“欢迎来到北京”的提示信息外，再没有新短信，他失望又不甘，满以为一个月没见在知道自己回来的消息后对方会有所表示，唯有自我安慰着或许是信号不好短信滞后了，马达的电话随即将他仅存的微小希冀打破。
“你下飞机了吗？我在12号到达口等你！”马达语速飞快，在她身后是二三十个影迷会的粉丝，声音嘈杂。
“下飞机了，小舟在等行李呢。”方子辰有气无力得回答。
“辰哥，行李拿到了！”助理小舟一手拖一个三十寸行李箱朝他喊，走近后才发现对方情绪不高，忙道，“辰哥你身体不舒服啊？脸色这么难看。”
方子辰摆了摆手，随口敷衍：“飞机坐累了，咱们走吧。”

走至出口，方子辰整了整衣角，展现出职业化得笑容面对前来接机的粉丝。等候在通道两旁的四名保镖迅速将他护住，马达从人墙中挤到最前头，拉着他就朝停车场走，脚下生风，十厘米的高跟鞋丝毫不影响她的发挥。
“今天中午季小染的经纪团队单方面宣布你们分手了，媒体现在在赶往机场堵你的路上。”马达边走边压低声音道，“咱们得快点回公司商量如何应对。”
方子辰向身后不远处的粉丝挥手告别后才回过身确认道：“单方面分手？我没听错吧，怎么这么突然。”
直到俩人坐上保姆车，驶出停车场，马达确认没有狗仔跟车后才顾上回答他：“仔细想想也不算突然，之前他们就试过炒作季小染和严峻，只是没有CP感，出不了水花。”说着她瞥了一眼驾驶座上的人，讳莫如深道，“听说这次是因为季小染找到金主了，对方要求清理一切绯闻。”
“所以趁着我的劈腿形象还算热乎的时候先下手为强？”方子辰算是听明白了。
马达叹了口气，头痛道：“没错，他们给出的理由也是这个。”
季小染团队不顾之前的协议，忽然以“方子辰劈腿葛千婷坐实，季小染洒泪痛斩情丝”的由头宣布俩人分手，这一招简直杀得她措手不及。
“不过。”马达又道，“鉴于上回季小染那粉丝攻击你的事儿，他们牵线了一个公益代言过来，算作补偿。”
想到那事方子辰仿佛还能闻到一股臭鸡蛋味儿，他皱起眉头，道：“我可不稀罕。”
“未成年人保护法推行大使。”马达拍了拍他的肩，“这个代言能刷些群众好感，事已至此，咱只管把该拿的拿到，剩下的就是公关博弈了。”
方子辰出道多年甚少有负面新闻，形象又正派讨喜，虽然近期的劈腿传言让他的形象有所折损，但总的来说确实适合做公益大使。他接过马达递过来的策划书，随意翻了几页，很快便索然无味得放在了一旁。
“你怎么回事？从上车到现在都没精打采的。”
方子辰现在瘦的有点吓人，侧面看过去脸颊都凹陷了进去，百度百科上的体重还是140斤，而实际连120斤都不到了，马达生怕他瘦出病来，忧虑得看着他。
方子辰实在懒得回答，闭了闭眼整个人陷进汽车座椅里。
马达体谅得没再追问，一路沉默无言。

快到公司时方子辰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掏出来一看，是芮锋打来的，他忙不迭接起，脸上拨云见月，难掩高兴的神情。
“你落地了吧。”芮锋问。
“恩，去公司路上呢。”方子辰回答，顿了一秒还是没忍住，“刚才忙什么去了。”
芮锋似乎在某处十分安静空旷的地方，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带着回响，可即使看不到人，光是听声音就能感受到他的疲惫：“我爸心脏病发了，刚才在抢救。”
“什么？他，他没事吧！”方子辰猛地提高了音量，把一旁的马达吓了一大跳。
芮锋长出了一口气，道：“暂时没事了，医生说还要观察两天。”
尽管对芮文哲有诸多不满，但到底是他的父亲，因此在接到那个女人的通知时芮锋紧张得心脏都揪了起来。
“这几天我没什么时间陪你……”芮锋说完这句话才意识到自己的口气就像是在安抚被冷落的恋人。
方子辰脸颊发烫，为自己刚才的小心眼感到愧疚，忙道：“没事，你好好陪着伯父。”他能感觉到虽然这对父子关系紧张，但对芮锋来说芮文哲始终是最重要的亲人之一。
芮锋情绪很低落，没聊上一会儿就听到护士在喊“芮文哲的家属是哪位？”，方子辰赶紧宽慰了他几句随即挂了电话。

到了公司，马达和网宣部总监以及艺人总监三方一会谈，最后达成共识，女艺人单方面宣布分手，男艺人此时若作解释反倒越描越黑，不如兵行险招，将两人联合炒作的事通过第三方之口曝出。
开完会，网宣部王总监便紧急安排营销号做爆料，同时联动各大门户网站，水军团队随时准备控场。
“怎么还愁眉不展的？”马达目送王总监的背影，而后转向方子辰道。
方子辰所属的万马传媒是国内数一数二的经纪公司，在媒体资源和网络推广上尤为强势，换句话说，只要万马有心维护，就没有洗不白的艺人，因此方子辰毫不担心，相比起来，芮文哲的病情反倒更让他忧虑。
“没有啊。”方子辰矢口否认，“可能是累了吧。”
“那就早点回去休息吧，这一个月你也辛苦了，我听小舟说你水土不服很严重。”马达用手抚过他单薄的后背，用对待弟弟的口吻说道。
“嗯。”方子辰点点头，折腾了大半天，他也的确乏得厉害。
“对了。”马达忽然站住脚，道，“我托人问了芮老的医院，明天咱们一起去看看他。”
马达本意是想借探病的机会拉近和芮文哲的关系，为以后在圈内的资源做铺垫，不过这番提议恰和方子辰心意，自打知道芮文哲的病后他就一直在纠结该不该去探望，马达整好给了他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芮文哲平日里忙于创作常常废寝忘食，偶有胸闷眼晕他都当作是高血压的症状没有多加留意，直到这次心梗住院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此时，他躺在宽敞的独立病房里，脸上戴着氧气面罩，看起来孤独又虚弱，到底是五十岁的人了，恢复的情况并不如预期理想，他年轻的妻子坐在床畔，眼圈通红。罗文秋一贯忌惮芮锋，不仅仅因为他对自己素来的冷淡，更是对芮锋年纪轻轻便享有盛誉感到嫉妒，她嫁给芮文哲三年，两人的儿子现在才刚满两岁，最是惹人疼爱的年纪，可是罗文秋却明显感到在对方心里，对大儿子的偏爱要远多于自己的孩子，这如何能让她甘心。
“你先回去休息吧，爸醒了我会通知你的。”芮锋走到罗文秋的身后，沉声道。
罗文秋不自禁得打了个寒战，呐呐道：“好、好的，那就辛苦你了。”
她缓缓站起身，临走又回头看了芮文哲一眼。尽管不喜欢芮锋，但在芮家，芮锋的地位却是无人能撼动的，那就是芮行云巴不得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孙子，任谁都说不得骂不得，因而再是有怨气，表面上罗文秋还是得表现得一派和气。

马达手捧着精心挑选的花束，方子辰两手插兜走在她身侧，两人刚进住院部就迎面撞上毛珈。
“Jessie！”马达一眼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笑着走上前招呼。
毛珈慌乱擦去眼角的泪花，费力得挤出一个微笑：“怎么这么巧。”
马达分明看到她眼圈泛红，愣了愣，转念一想来医院多得是生离死别也不奇怪，便接话道：“我也意外呢，在这儿遇上，你这是，家里谁病了吗？”
“没有。”毛珈眼神闪烁，忙道，“一个朋友的父亲。”
方子辰见她脸上尚有未干的泪痕，变戏法似得变出一张手帕递给她，笑着说：“这么漂亮的脸蛋儿要笑起来才好看嘛。”
毛珈接过那张两折后整洁还透着阵阵清香的手帕，心里涌过一阵暖意。

第二十章
与毛珈匆匆道别，两人便乘电梯直奔病房。站在病房门口方子辰不自觉得打了个冷战，脑海中有关医院的不堪回首的记忆蜂涌而出。
马达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关切道：“没事吧？”
方子辰摇了摇头，咧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没事。”
再次听到敲门声，芮锋正在床边看书，他颇为不耐得站起身，脸色阴沉得吓人。
“Hi……”方子辰打招呼的手停在半空，后半句话硬生生被对方的一脸不虞掐断。
“怎么是你？”看到是方子辰，芮锋顿时收敛起阴沉，眼眸跟着亮了起来。
“我……”方子辰抿了抿嘴，不知是该说来探病呢还是借探病之名来看他。
“我们听说芮先生病了”马达忙接过话茬道，“所以过来看望。”
芮文哲恰巧醒转，听到门边的声响艰难地侧头看过来。
“芮先生醒了！”马达眼明嘴快，其他两人随即应声望去。
芮锋迈开长腿两步跨至床侧，芮文哲看到儿子显然很是激动，浑浊得双眼睁得浑圆，喉咙里发出急切的呼唤。
“你别急。”芮锋微微蹙眉，抬手按住他几欲抬起的身子，“医生说你要静卧。”
芮文哲脸上满是欣慰，顺从得闭了闭眼。
“芮先生，您感觉好点了吗？”马达将鲜花放至床头的花瓶里，然后笑眯眯得凑近过去。
芮文哲点了点头，轻声道了句谢。
马达见他虽然刚醒，但精神很好，神智也很清明，便又说了好些祝他早日康复之类的客套话。

芮锋安静看着，眼尾不时瞥向一旁的方子辰，他看起来比照片上还要瘦，让人禁不住想要把人拥进怀里，芮锋心里不是滋味，忍不住低声埋怨：“怎么瘦成这样？”
方子辰一愣，分明看到对方眼中的疼惜，他摸了摸自己瘦削的脸颊，眉稍带笑，“角色需要嘛，很快就能长回去的。”说完悄悄用小拇指挠了挠芮锋的手心，小声道：“心疼了？”
芮锋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却碍于身处病房而作罢。

那边厢，马达正说到要帮芮文哲介绍心脏科的专家。
“等芮先生好些了我就陪您去见见付教授，他可是心脏病的专家，这家医院的医生太年轻了些……”
“麻烦这位女士让一让，芮先生刚醒，我需要给他做些检查。”一道冷硬的声音打断了她后面的话。
马达抬起头，正对上一张与声音极为匹配的冰山脸。来人约莫三十出头，长相英俊却处处透着不易接近的气息，身上的白大褂彰显着他的身份，胸前的名牌上写着“付城”二字。
“好，好的。”马达赶忙让出一个人的位置给他。
冰山冷依旧不满意，手指一扬，指着病房墙根道：“你可以走到那边去吗，病人刚醒，你和他说个没完只会对病情不利。”
马达讪讪点了点头，乖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退了过去。
那人嗤笑一声，紧接着又道：“都跟你这样探视，请十个付教授也没用。”
马达正退到一半，听了这话顿时回过神来，敢情这冰山脸是听到她方才说医生太年轻的话怀恨在心呐。
方子辰和芮锋面面相觑，都被这医生浑身散发得冷空气给弄懵了。
付城做完一系列检查，全然无视马达的怒目圆睁，径直朝芮锋走去。
“芮先生目前各项指标还算稳定，不过，毕竟年纪在这儿了，以后家里人还是要多注意。”
“多谢。”芮锋点了点头。
“有任何问题直接联系我就是。”付城将听诊器从脖子上取下折好放进衣兜里，临走又忽然转向马达，审视的眼神顺着着她满头酒红色的卷发上下掠过，“这位美女不知认不认识癌症方面的专家，否则以后还是少染发为好，致癌。”
“你！”要不是还有其他人在场，马达简直想抬起高跟鞋朝他脸上踹过去，待他走远才愤愤不平道，“现在真是什么人都可以做医生啊？！亏他还跟付教授一个姓！”
“好了好了，多大点事。”方子辰忙搓了搓她的手臂，连声安抚。

原本芮文哲一醒，芮锋一个人照顾，父子俩还不知得冷场成什么样，有了马达和方子辰你一言我一语得活跃气氛，芮锋明显放松多了，除去付城的出现，病房里的氛围始终无比融洽。过了不多久，罗文秋带着孩子赶了过来，马达和方子辰便识趣得起身告辞。
“锋锋啊，你也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再来也是一样。”芮文哲拉着儿子的手道。
“好。”芮锋明白他爸的意思，侧眼看了看罗文秋和她怀里不满两岁的儿子，点头同意。
三人一同出了病房，走至停车场，马达忽然看到一辆眼熟的大切诺基，她迅速在大脑的数据库里扫了一遍，确认这跟那天在方子辰家楼下看到的就是同一辆。
“今天谢谢你们。”芮锋停住脚步，诚恳得看着方子辰和马达，尤其是方子辰，他确实心存感谢，各种意义的。
“你太客气了，拍摄〈港湾〉时芮先生对子辰多有照顾，我们来看看他也是应当的。”马达摆了摆手，道。
“那我就先回去了。”芮锋深深看着方子辰的眼睛，“路上注意安全。”
方子辰同样眼神复杂得望着他，一个多月没见，两人都有成顿计的难以抑制的情绪想要倾诉，从方才到现在，几乎就快要压制不住。
芮锋害怕再多待一秒他就会忍不住大庭广众得抱住方子辰，赶紧转过身，在马达的注视下拉开了大切诺基的车门。

“方、子、辰。”马达脸上的笑意伴随着大切诺基的绝尘远去一并消失无踪，她转过头，咬牙切齿看着方子辰，道，“你老实告诉我，那天在你家的人是谁。”
方子辰直接被她突然的发问问住了，眼珠子转了几圈才结结巴巴道：“就，就是个朋友啊。”
马达见他仍是不愿承认，自己也不好说破，只得旁敲侧击道：“子辰，若你还要在圈子里走下去，有些人不是你该碰的……”
芮家虽是艺术世家，可是芮行云也好，芮文哲也罢，都是能在演艺界说上话的泰斗级人物，芮锋尽管无意掺合到娱乐圈来可是从前也没少人请他参与电影艺术方面的监制。方家更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家族，若是方子辰和芮锋……娱乐圈没有不透风的墙，马达完全不敢想象媒体会高／潮成什么样。
“怎么了这是，突然这么严肃。”方子辰笑得尴尬，“怪吓人的。”他揽住马达的肩心虚道：“女人操心太多可是会老的很快的哟。”
一路上方子辰使劲浑身解数安抚，马达虽然不再说什么却始终觉得心头悬了块大石，甚至暗暗自责当初就不该答应芮锋的要求。

晚上，方子辰独自回到家，打开电脑，网络上关于他和季小染的绯闻从头至尾都是一场炒作的爆料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营销号的微博下面双方粉丝撕成了一锅粥，当然也少不了水军的掺合。
方子辰闭上双眼，忽然感到无比得疲惫。出道六年原以为娱乐圈的真真假假他早已看淡，看惯，人说眼见为实，可讽刺的是人们眼睛看到的往往也只是包装出来的假象。马达的担忧他怎会不知，可是潜意识里却不愿承认，经历过越多的虚情假意，对真情便更多一份敬畏和向往，有个声音在说，这个人是不一样的，这一次结局会不一样……

清脆的手机铃声打断思绪，方子辰猛地睁开眼睛，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让他嘴角不自觉得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