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临近放学，谢央都没有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难道谢芸要对方师禹下手？
虽然知道谢芸虽然疯，还保留着最基本的分寸，可凌晨时分的噩梦还在谢央脑海中挥之不去，鲜血淋漓的匕首，血雾茫茫的空气，无一不是刚磨好的刀刃，一寸一寸地剜着谢央的心脏。
课上了八个小时，这地狱般的凌迟之刑便持续了八个小时。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铃打完，谢央像往常一样飞奔出了教室，在校门口等着谢芸。
这是他头一次期待“妈妈”的出现，不为别的，就为了花掉这一整天攒下的勇气，问一句“为什么”。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谢芸所说的任何一句话，他都只有两个选择--接受，或者在一顿毒打之后被迫接受。他不需要知道理由，不需要知道规则，因为谢芸，就是他所有的规则。
可是，一旦这句“为什么”在脑海里出现了，他所谓的规则，也就瞬间瓦解了。
或许谢央还没有意识到，但确确实实的是，在谢芸面前，他已经可以挺直脊背，直直地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睛了。
按照前几天，谢芸都会在下课铃响起的五分钟后准时出现在学校门口，可今天，那辆破旧的电动车却迟迟没有出现。
谢央没有手表，校门口也没有时钟，可他明显能感觉到，天色已经向着傍晚靠近了，最远的地方甚至已经染上了黑夜的颜色，但谢芸依旧没有来。
三中的学生本就不多，摩肩接踵地从大门里挤出去，没一会，就只剩下了谢央孤零零一个人。
再迟钝，谢央也还察觉到了，这个点，谢芸还不来，不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就是故意的。
可她为什么要故意这么做呢？
“你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了。”那句缠了他一整天的魔咒突然间又回荡在谢央耳边，他一瞬间恍然大悟--
谢芸这是在等，等方师禹回家，等太阳下山，等那片湖边空无一人。
虽然这并非好消息，谢央还是松了一口气，至少，谢芸不会真的伤害方哥。方哥的人生前途一片大亮，可不能因为他而沾上什么污点。
污点……谢央想到这里突然自嘲地笑了笑，若说真有什么污点的话，和自己这样的人做朋友，才是最大最大的污点吧。
哦不对，是“做过”朋友。
他越笑越觉得心酸，趁着天色已经暗了，一滴眼泪从谢央的脸颊掉了下来，立刻就藏进了柏油路的沥青之中，不见踪迹。

楼楼明天过生日，所以今天更文啦！

“小央！”是谢芸的声音。
谢央连忙走上前，跨上电动车的后座，等着谢芸发动。
他本想装作没注意，对谢芸的迟到一言不发，可是，不知是不是一整天掏心挖肺的疼痛把他的理智也榨干了，一个没控制住，话音就滑到了嘴边：“妈妈……您……您今天为什么来这么晚？”
“当然是怕我的小央又做噩梦啊。”谢芸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却瘆得他后背发凉。
果然，自己没有猜错。
谢央无声地咧了咧嘴，不知是哭还是笑。他今天没有戴口罩和帽子，晚风凌厉地划过他的脸颊，刺痛一阵一阵的，却莫名让谢央感到安心。
或许有的时候，别的地方疼一点，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伤口，就可以忽略不计了吧。
这一天，谢央果然没有见到方师禹。
第二天，湖边依然只有一片黑漆漆的夜色。
第三天，长椅上还是空荡荡的。
第四天，第五天……日日如此。
时间长了，谢央有的时候甚至会觉得，那些美好的一塌糊涂的回忆，只不过是一个比较长的梦罢了。
可这毕竟不是梦。
谢央蜷缩在床上，环住自己。
他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从噩梦里惊醒了，谢芸所谓的“你再也见不到他了”根本就是饮鸩止渴，除了把思念和悲伤加深到另一个高度之外，毫无用处。
他一次一次在梦里和方师禹重逢，却一次又一次在梦里看着方师禹消失不见。
“方哥……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谢央喃喃着，盯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他忍受不了一刀一痕的凌迟之刑，可他无法从茫茫黑夜里逃脱，这酷刑，也从来没有画上终止符号。
如果真的要给这种煎熬找一个理由，谢央只能想到打在方师禹脸上的那片夕阳。
“等我，无论多久，我一定，一定，会去找你的。”

《未央》第一卷--曙光，完。
正文到这里三万字了，谢谢所有还在看的人～

大家晚安

dd我又在掉粉了qwq……

自从谢央的生活重新回到轨迹上，他就再也没有见过方师禹。
“方哥”这个词像是夏日里猝不及防的一场暴雨，洗劫而至，却也转瞬即逝。
“请各位同学将这张表交给家长，和家长商量过后填好，明天班长收一下。”讲台上的班主任推了推眼镜，把手里厚厚的一沓纸发了下来。
上了高中，谢央依旧是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和以前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是他自己向班主任请求的。
他在向谢芸示好。
或者换种说法，他在尝试着**谢芸。
按时上学放学，不和任何人交谈，只听谢芸的话，这几年来，他从未出错。
糖衣炮弹不是只有她一个人会。而如今，糖衣已经足够厚了，引线，也是时候点燃了。
“文理分科志愿表”谢央看着手里的纸张，白纸黑字，条条鲜明，字字清晰。可在他眼里，那些线条却全变成了小提琴的琴弦，那些字迹却全变成了方师禹的眼睛，闪闪发光，望着他，就像望着太阳。
“他小提琴拉得可好了!”
谢央忘记了许多，却从没忘记这句话。
学文，学琴，然后站在最耀眼的地方，让他的方哥看到。
这是他活到现在唯一的念想。

351楼的那个词是
麻ma(放吞吞吞吞)痹bi

有小可爱看过杀破狼的吗！（小说哦不是电影）
今天偷懒没更文，但是有一篇杀破狼的同人，有没有人要看呀，有的话我就发了。

杀破狼同人系列。
不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不点开哦～
不喜勿喷。

于是谢央深深吸了一口气，把那张纸小心地叠好，放进书包最里面的夹层里，等着下课的铃声响起，等着谢芸总是姗姗来迟的电动车。

“小央，下课啦。”谢芸像以往一样笑着，看起来温柔极了。
“嗯，妈妈辛苦了。”谢央讨好地加了后半句话，为回家后的坦白做足了铺垫。
可谢芸没给他争取的机会。
“你们老师应该告诉你们了吧，马上文理分科了，我已经帮你选好了，理科二班，张老师带班，一个很负责任的老师。”
什么！
晴天霹雳。
谢央坐在后座上，迟迟没有动静。他完全没办法理解谢芸为什么连这都要管，除了交朋友，她几乎从来不过问自己的学习，为什么这次偏偏……
为什么偏偏是这件事！
谢央张了张嘴，试图发出什么声音，却完全说不出话。
三年，足足三年的希望，在这一瞬间，被浇了个彻底。
天边的夕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去，可谢央的眼前早已是一片漆黑。
最后一次吧，他想。
最后一次努力，最后一次放手一搏，如果谢芸依旧不肯给他一点点的机会的话，那么，他选择放弃。
挣扎了这么久，如果没有方哥相处的那些日子，他早该精疲力竭了。
诸天神魔，佛法万象，他能求的都求过了，能拜的，也叩首过不下千百次，可是太阳神的车马依旧没有驶来，佛陀的青睐也从未降临在谢央身上。
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了。
“妈妈，我想学文。”

“小央，还是因为那个人吗？”
一回家，谢芸便直截了当地开了口。三年，她早已跨过了四十的门槛，而谢央也像野草一般疯长着，窜出了她大半个头，她已经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直接一巴掌扇过去了。
--但她还是有举起酒瓶的力气的。
这句话，是她给谢央最后的机会，看在三年以来安分乖巧的份上。
可谢央并没有走下这个台阶。
“对不起，可是我真的，真的很想读文。”
三年前的那根破水管，医院里白到刺眼的墙，又重新回到了谢央的眼前。他在心里偷偷笑了笑，好像，只要和方师禹有关的事情，他都会顽固得不像话。
“是因为他吧。”谢芸笑了，“小央，这么几年，我以为你已经明白了妈妈的苦心，没想到啊，我的小央已经这么有能耐了，三年，是在玩忍辱负重卧薪尝胆那一套吗？”
她走向饭桌边，敲了敲木质的桌面：“可惜我才不是吴王那**。”她抄起桌上没喝完的一瓶酒，就往谢央脸上泼去！
冰冷的液体渗进眼睛，谢央一时间被辣得完全睁不开眼，却没有像三年前一样跪下，他的背挺得很直，像是有什么东西支撑着他全部的力量。
“我想学文。”
没有解释，也不需要解释。谢央在赌，他在用这三年来日夜不休演出的温情，来赌谢芸一时一刻的心软。
--只要坚持到那一刻就好。
方哥，我说了我会来，就一定不会缺席。
“你，再说一遍。”谢芸重重地把瓶子砸在桌上，留下了一道裂痕。
“我要学文。”他从头到尾只重复这一句话，而且只字不提小提琴的事，就是为了不让谢芸联想起当初小提琴的事，让那份心软到来的概率，更大一点。
“行啊，小央，不就是不听话吗，我现在就可以满足你，”谢芸痴痴一笑，像是想出了什么美妙绝伦的办法，“死人好像是听不了话的吧。”
谢央心下一惊！他以为谢芸这次也会像以前一样只是暴虐地打他一顿，却没想到……
他再次确认了一遍谢芸的眼神，专注，认真，但是……已经聚焦不起来！
谢芸这是真的要疯！
等到谢央突然反应过来，已经没有时间去细想谢芸突然失控的原因，他只能看见那个酒瓶直直地砸下来，近在咫尺！
“砰”下意识地一躲，玻璃碎片瞬间从谢央的左肩炸开，可他顾不上疼痛，因为他看见谢芸再一次举起了锋利的碎片，对自己的太阳穴挥了下来！
人类的本能让他用最快的时间拉开了房门，连鞋都没机会穿，就冲下了楼梯！

这一卷的名字是，破晓。
谁说只有日出才叫破晓？
月亮破开浓浓的黑雾，从层层叠叠的云翳之后透出光来，不也是破晓吗？
（自摄，就觉得很符合上面这段话）

dd，人呢qwq

“呵，你以为你跑的掉吗，魏清！你以为你跑的掉吗！”
身后撕心裂肺的吼叫让谢央再也不敢回头，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每一个逃脱的方法。敲门，是肯定行不通的，这里的每一户人都不会想惹上麻烦，放一个疯子进门；报警，他找不到机会；反抗，别说他没办法对自己的亲生母亲下手，就算真的能下手，一刚满十六岁的少年也不是一个挥着凶器的疯子的对手。
于是谢央只能用尽全力跑着，在阴暗的小巷里左拐右拐，希望能把谢芸甩开。
可他没有如愿。
谢芸像一个真正的疯子，挥舞着凶器，吱吱地笑着，含糊不清地喊着魏清和谢央的名字。
天色已经很暗了，这个时候，筒子楼里的人绝对不会因为一个不相关的人而冒险。
终于，谢央冲出了阴暗的小道，跑过马路，准备向人更多一点的地方奔去，找好心人求救。
“滴--”
汽车的鸣笛声突然响起，谢央习以为常，向前又冲了几步，才突然意识到什么！
他霎那间停住脚步，转身，回头。
正好看见谢芸挥舞着四分之一个玻璃瓶向他冲来。
“停！……”
谢央叫出了半个音，却突然停了下来。
杂碎的啤酒瓶，燃烬的香烟，断裂的水管，折弯的衣架，还有自己身上数不尽的伤痕，还有那三年以来的凌迟之痛。
他突然就止住了声音。
那是一辆破旧的五菱，估计是送货送完了，想从人少的地方抄近路回程。
车辙擦过地面，在黑夜里甚至能看见火星。
“砰！”
并不响亮，还没有啤酒瓶碎裂的声音刺耳。
谢央的眼睛一直没有合上，他眼睁睁看着谢芸的腰被撞出一个扭曲的角度，看着谢芸的手在空中无力地松开，看着那个啤酒瓶从她的手飞起，又砸碎在地上，看着货车司机骂骂咧咧地下车，嫌弃地吐了一口唾沫，看着围过来的人脸上嬉笑好奇的表情。
眼睛很涩，但他没有哭。

楼楼生病了qwq，在医院呆着ing
可能要断更一天。

不是故意不更文，只是现在状态很糟糕怕写的东西太差让你们失望～

从警局出来，谢央手里空空如也。
造成谢芸死亡的并不是他，警察们对他们家的遭遇也不感兴趣，毕竟，相比复杂琐碎的家庭纠纷，当然是直接拘留肇事司机更加轻松。谢央记不太清那些穿着制服的人究竟问了些什么，却莫名地清醒，仿佛灵魂都出了窍，他看着自己冷静的复述了所有的细节，对那些形式性的安慰礼貌的表示了感谢，记下了所有要复印或者上交的证件，然后一个人推开玻璃门，一脚踏进黑夜里。
终于……消失了。
他不愿意用死亡这个令人难过的词汇，因为他并没有觉得特别悲伤，却也没有高兴起来的可能。
就像，口渴到嗓子冒烟的时候，倒掉了一杯毒药。
终于是没有了饮鸩止渴的危险，却只能在干旱的烈日之下强撑着前行。
谢央回到家，把谢芸所有的东西都收进了箱子里--除了一部手机。
谢芸是不可能让他用手机的，可现在，那些束缚在他身上的铁链已经断了，他再也不用担心向前跑的时候会磨破手脚。
4626……
谢芸的手机没有密码，但他也没兴趣看她那些跟不同男人的暧昧聊天记录，谢央打开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拨号。
方师禹家的电话号码。
他记了整整三年。
电话那边传来“嘟--嘟--”的声音。
谢央把衬衫的扣子解开，露出一大片肌肤，黑暗中看不清，但如果有光照上来，就能很明显的看见，在左边胸口的位置，有一排歪歪扭扭的疤--
方师禹的名字。
他伸手去碰那三个字，这是他在连日的噩梦之后，崩溃欲绝，用小刀亲自刻上去的，他记得很清楚，浴室的地板被鲜血染红了一个角落，很疼，却远远比不上刻骨的思念。
电话那边还是没有人接。
终于，那个冷冰冰的女声响起：“您拨的打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
谢央把手机放下，笑了笑。
这是他早就料到的结果。
但是没关系，门口不会再有锁链了，只要他想，随时可以推开门，走出去。
太累了，谢央倒在床上。
用谢芸的死，来换和方师禹在一起的时光，真的值得吗？
他不知道，可当他用黑夜切开黑夜，用晦暗寻找光明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从来都不是一条可以回头的路。
不问得失，只有因果。

橙子这两天出去研学了所以…qwq，明天更文！望原谅！

谢芸的葬礼冷清得让人心悸。
没有亲朋好友的挽联，没有声嘶力竭的哀嚎，就连唯一到场的谢央也没有哭。
他静静地捧着一束白色的菊花，站在墓前。谢芸的遗照刻在石碑上，冷冰冰地笑着，像是在控诉眼前的一切。
“你几乎要了我的命。”谢央把花放下，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颤抖，“其实这样也好，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你喜欢的衣服和首饰我都给你烧过去了，”他的声音很轻，“在那边，找个好点的人吧。”
“我们两清了。”
话音刚落，一根燃着的火柴便直直落进了石碑旁放着的纸箱中，掀起一阵热浪。
谢央静静地看着，不知道是应哭还是该笑。
十七年来，唯一陪在自己身边的人，好像也只有谢芸一个了吧。
可偏偏是这唯一一个，让他的生活暗无天日。
银货两讫。
没有爱意，也懒得去恨了。
谢央把视线抬起来，看着天边红的像火的晚霞，心跳突然停了一拍--
不是的！不是只有谢芸一个。
他的方哥，他的太阳，不也一直呆在他的心口吗！
“方哥……”谢央喃喃着，下意识地把右手按在了左边心脏的位置。
谢央的手还没感受到自己的体温，口袋里的电话便震了起来。
“什么人？”他看着没有备注的来电，犹豫着要不要接。
万一是方哥呢！
这个念头像是天雷一般滚过他的大脑，手指一松，便按下了接听键。
“喂，您好？”谢央试探着开口。
对方沉默了很久，久到他几乎要把电话挂掉。
“小央吗？我是……魏清，”电话那边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听着很稳重，却明显带着颤抖。
魏……清………
谢央四肢百骸都被这两个字钉在原地，他听过这个名字无数次，而且，几乎每一次，这个名字都是毒打和暴虐的协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