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in°「171204×改编」独钟(中 甜 HE)

这一桩情毒之事暂了,府里众人除了白萍之外概不知情,唯有看府门童在清晨时摸了摸脑袋,没想明白怎么一大早的庄主独自出去,回来时竟带了个夫人,而至于朴智旻是何时出去的,他全然没有印象。
门童只怕庄主怪罪他夜里打盹儿,但见闵玧其毫不追究,才夸张地松一口气,开开心心地换人守门,睡大觉去。
一切如常,却仅有一个地方与府中气氛迥然相异。
花园另一侧的翡院被数十名仆从围得水泄不通,秦眉莞踏不出庭院半步,摔了房内几乎所有能摔的东西。
院中侍女胆战心惊,实在忍不下去了,只能跑来主院寻找白萍。
已是下午时分,夕阳未落,白萍正值清闲时候,坐在主院石桌边往手中簪花上缠着彩绳,听来人讲了半句便停下手来,欣然抬头,回道:“你急什么?让她闹好了。”
侍女面露为难之色:“白萍姑娘……表小姐凶起来便乱砸东西,不论什么拿着便往我们身上打……”
“那就别进她屋里去,送食取物,手脚快些就是了,再关她几天。”白萍笑道,偏头看向寝房窗内,能看见正陪着朴智旻念书之人,愉快又说,“为她打扰庄主多不值得。”
侍女无言反驳,见她话里没有半分松动的意思,只好应一声“是”,施礼离开。
白萍含着轻快笑容继续缠绕簪花,片刻后将线收尾,拾起铜镜别在发髻之上,罢了对镜自赏,觉得悦目至极,想着这府里空气似都清爽几重。
桌上还剩了些五彩线绳,白萍拿起来,手指灵巧地编弄一只彩蝶。
时间悠然静逝。
而先前朴智旻心事放下,终于睡得香甜安稳。那会儿醒来时,闵玧其依旧坐在身旁,身体倚靠着床栏闭目养神,他手指动了动,这人便睁开眼来,垂首对他低低一笑。
罢了哄他起身,陪他写字作画,体贴如故。
朴智旻失而复得,原以为此生不会再与这人有任何瓜葛,因而备感喜悦。
但与此同时,他亦茫茫然感到失落,大抵是人心不足,总觉得如此温柔的闵玧其与从前并不完全一样,不是那个时刻把情意挂在嘴边、缠着他耳鬓厮磨的人。
今日闵玧其亲自前去接他回府,要他留下,听到那句话时朴智旻几乎欣喜若狂,但也心下一紧,听着那声“朴智旻”委屈想到,闵玧其曾在初见他时便只会亲昵称呼的……
朴智旻暗感矛盾,唯有努力压下心里的贪念。
日暮渐至,侍女呈来道道佳肴,托盘一角放着一只线编彩蝶,随着侍女脚步微微颤动。
朴智旻眼眸微微一亮,一直偏着头好奇地望着,直到彩蝶随佳肴送至桌上。想要探手去拿,尚在犹豫时已被人捷走,闵玧其一手拈起来,另一手顺势便从身后揽住他腰身,笑道:“一看便知是白萍做的。”
话落将蝴蝶往朴智旻面前凑近几寸。
朴智旻伸手接过,爱不释手道:“白萍姑娘真是手巧……”
“白萍这是在对你说话。”这人笑着又拿过蝴蝶,竟顺手给朴智旻别到发上去,朴智旻自己瞧不见,他却笑得眸光温软,玩笑道,“这么看还挺合适?”
朴智旻呆呆看他,没想着最后半句话,仅是不解问道:“说什么……”
这人扬眉回道:“忠你护你,就是这意思。白萍素来只对自己当真喜爱的人好。”
朴智旻半知半解,迷糊模样换来眉角的一记轻吻。
“不必多想,从前之事都已过去,因果不那么重要,你只要记得自己是闵府主人,”身边这人就如同看出了他的浅浅失落,有意把话说得明白,道,“往后一生,闵府不会有第三个主人。”
这一句话,朴智旻终于听得分明,禁不住心中微微一颤。尽管极慢,可他眼神中的落寞却真真切切地渐消渐散了,缓缓对这人露出笑容。
彼时豁然开朗,蓦然便让他无比相信,所谓日久生情,必然不会离他太远。

楼主 离兮er丶  发布于 2017-12-12 17:55:00 +0800 CST  
20
府里太平,夏日里微热的天气使人慵懒,除却鸟啼蝉鸣,四处都显得幽静安然。
一日更比一日闲暇,白萍百无聊赖之下,忽然记起了翡院里关着的那人。
那位表小姐向来养尊处优,如今气候如此闷热,她却依旧被独自关在沉闷房里,不知是否已经快要疯了?
白萍心情舒畅地摇着小扇送凉,想起了便往翡院的方向走去,想她好不容易记起此事,还是去看一看为好。毕竟闵玧其恐怕忘得比她还要干净,若真把秦眉莞给欺负过了头,到时候柳城那边的秦老爷讨要说法,闵玧其必定十分为难……
此时的闵玧其正陪着朴智旻在院里树下乘凉,白萍独身一人缓步穿过花园,待远远瞧见院墙外的守院仆从时,愉快地顺下眉目。
白萍把秦眉莞的憔悴模样想象了几遍,愈想愈深,甚至记起了数年来这女人趾高气扬欺负闵府侍女的每一件小事,感慨着真是因果不爽。这回秦眉莞做下了闵玧其绝不可能再容忍的事情,恐怕就是在这府里“做客”的最后一回了,此后一生都不用再看见她,白萍光是想想就觉得喜庆。
而赶她离开之前还能把她这么关上几天,实在是大出了一口恶气……
白萍无声浅笑,已行至翡院门口。
正欲踏足进去时,骤然被从里跑出的侍女撞个满怀,白萍往后颠了两步,迎面而来的侍女慌张地福身敬她,开口不是抱歉,而是急切讲道:“白萍姑娘!表小姐方才在房中自缢,当真不能再关着了!”
白萍稍稍一愣,眉梢微动,尚还显得平静,问道:“人死了吗?”
“表小姐暂且无恙,姑娘们抱着腿,还没让她踢翻凳子……”
“那就死不了,”白萍了然,心知秦眉莞不过是做戏而已,倒也不着急了,吩咐道,“我去告诉庄主,你们再拖她一会儿,拖不住就让她吊吧。”
“啊?这……”侍女心有余悸,紧张看着她。
白萍瞥她一眼:“她要真舍得寻死,我就把头摘下来,搁这院里放着陪她。”
侍女怔怔点头。
院里寝房传出隐隐吵闹,白萍转身,施施然回去。
而主院中正是另一番景象。
闵玧其倚树而坐,借着树荫乘凉,手臂半揽着朴智旻,兴致颇好地念谜题给他听:“十日十月。”
朴智旻想了想,试着答道:“‘朝’?朝朝暮暮。”
闵玧其轻笑颔首,又问一题:“日出映西湖。”
这一回朴智旻轻易想不起来,摊开左手在手心上写写画画,思索良久依然难寻头绪,只好对这人摇摇头道:“好难……”
闵玧其温和顺眉,捉过他的手一笔一划仔细写罢,说道:“是一个‘泱’字。”
“为什么?”朴智旻手心微痒,浅笑问他。
这人正要回答,余光便瞟到入院而来的姑娘,于是亲一亲朴智旻手指,笑道:“等下给你讲。”
朴智旻抿唇颔首。
不远处白萍渐渐走近,施一施礼,有些欲言又止,不知此事不让朴智旻知道是否更好。正犹豫着,闵玧其却看着她的神色主动问道:“发生了何事?”
“是表小姐的事。”白萍回道,话落见闵玧其没有要瞒朴智旻的意思,只是露出恍然记起那人的表情,便不再思虑,又说,“在房里闹着上吊自缢呢。”
闵玧其扬眉,竟问出了与她相似之话:“死了没?”
白萍柔柔勾起唇角,摇头道:“还没有。”
“那我去瞧瞧。”闵玧其说着,手臂放开朴智旻站起身来。

楼主 离兮er丶  发布于 2017-12-12 17:55:00 +0800 CST  
朴智旻听得面上惊讶,见状与他一道起身,本想要跟去看看,却被这人止住。
“留下来等我便好。”闵玧其摸摸他耳垂子,不是很想让他跟着同去——方才自己虽说的轻松,但其实格外清楚地记得,秦眉莞是个多么麻烦的女人。
所幸朴智旻一贯乖顺,听他此话并不追问为何,点点头答应。
闵玧其瞧得欣然,近几日相处,越发忍不住想要与他亲近,从前的记忆始终是留在脑里的,重重叠叠,分不清哪一份意更真……
“‘湖’字西边是水,以水换日,所以是‘泱’字。”这人低笑,突然解释起那会儿的谜题。
朴智旻抬眼,闵玧其收回轻捏在他耳垂上的手道:“等我回来。”
语气温柔,朴智旻心中融融发暖,弯眸点头。
闵玧其又看他片刻,罢了转身离开,与白萍一同去往翡院。
院中寝房内已不再传出吵闹声,白萍在门外止步不前,守礼候着,闵玧其独自推门进去,霎时便蹙起了眉头。
内里一片狼藉,分毫看不出是一位小姐的寝房,满地皆是碎帛碎瓷,连书架也翻倒在地,夸张得如同历经了一场浩劫。
秦眉莞疲惫坐在床边,几名侍女胆战心惊的站在一旁,见闵玧其终于赶来,忙向他施礼问安。
闵玧其摆手让她们出去,行到桌旁拾起横倒的圆凳,悠然坐下,随后往桌上一看,满目空荡荡的,连一个完整的茶杯茶壶也寻不到,开口向床边人问道:“把瓷杯都摔了,你怎么喝水?”
秦眉莞盯着他看了许久,这几日没有好好进食,憔悴又消瘦,好半晌才哼笑道:“表哥还顾我死活吗?”
“这么说,你便顾我安危了?”闵玧其淡然反讽,语意直指“独钟”情毒,毫不避讳道,“你下毒的时候,可有想过我可能会死?”
秦眉莞听得直笑,罢了点头回道:“想过。”她迎着这人了无情绪的眼神,又说,“我当然想过……我想,你若依然不能喜欢我,倒不如死了好……可事到如今,你不还没死吗?我若真能狠心要你性命,如何能轻易给你解药?”
闵玧其听她强词多理,但管低笑。
“都说姑娘家矜持内敛,脸皮也薄,你怎么就如此不同,我从最初便冷待于你,可你为何就是不肯死心?”
“因为你不该冷待我的,”秦眉莞面上从容挂不住,忽而委屈说道,“小时候你那样疼我,凭什么就不会喜欢我呢?”
“你若要听实话,我也不是不愿意讲,”闵玧其听她提起幼年时的事情,坦诚回道,“幼年体贴对你,是因为身为兄长责无旁贷,除却兄妹情别无其他。除此之外,更因我时刻念着表舅恩情,所以予以回报,但从懵懂年纪开始,你那蛮横娇纵的性子,我就实在没喜欢过。”
秦眉莞面色苍白,听到后面愈发露出自嘲笑容。
其实这些原因她不是没有猜到过,但自己知道与听这人亲口说出来的确太过不同,如今入耳不会觉得可笑,只会觉得残忍。
“就因如此,你便看都不来看看我吗?这一回来到麟州,你不许我去主院便罢了,更教我直到今日才第一次跟你说上话……倘若我不寻死,你是否还不会来?”
“或许吧,”闵玧其点头,时至此刻已对她不留分毫兄妹情义,冷漠回道,“毕竟你若不寻死,我都忘了你在这里。”
“闵玧其!”秦眉莞彻底崩溃,说起话来再无理性,“你凭什么这样对我!别人都说我才貌双绝,整个麟州城里,有什么人比我更好?!”
“朴智旻就比你好。”闵玧其只怕惹不急她一般,似笑非笑地否定她的话。
然而话一道出,秦眉莞反而安静下来了。她看了这人半晌,笑道:“我就知道,哪怕解了情毒,你还是喜欢他……他真是白白捡了一个好机会。”
“也不尽然,”闵玧其想了想又道,“倘若没有情毒一事,就看我能否遇见他了,如果遇着了,该喜欢的,我还是会喜欢。”
“为什么?”秦眉莞极不甘心,“我努力十余年都不能让你动心,难不成换作别的人,你却看一眼就能喜欢?”
“没有为什么,何必什么事都要问个究竟。两个人在一起讲的是两情相悦,本来就不该强求。你若从一开始就明白这个道理,也就不会彼此烦扰这么多年了。”
“是吗……”秦眉莞轻笑看着他,“可我偏就不讲道理,你越是不愿我就越要缠着你。”
“不可理喻。”
“表哥现在才知道我不可理喻吗?”秦眉莞不再试图与他说些动情的话,只余下满腹泰然,笑了两声,忽然换了表情,幽幽讲道,“表哥,你可还记得小的时候,你曾养过一只兔儿,白白嫩嫩的,被你天天抱在怀里……”
闵玧其神色微微一变。
“你那时可喜欢了……于是我便割了它的耳朵,戳瞎它的双眼,砍下四肢丢进花园湖里……从那以后,你再也没有养过任何小东西。”
闵玧其胸膛狂跳,强烈不安涌入脑中,倏然站起身来,急于赶回主院。方走了两步,又听身后那阴森森的声音笑道:“来不及了……我给过他活命的机会,但只要你接他回府,只要你离开他半步,你就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你疯了吗?!”闵玧其怒不可遏,转身几步走向她,狠狠一掌掐住她的喉咙,“不许动朴智旻!”
“晚了……”秦眉莞死死按着他的手掌,艰难说道,“我得不到……没有谁……能得到……”
闵玧其恨得咬牙切齿,怒目瞪她,少顷,用力将她摔在床上,再没有精力置喙,快步转身离去。

楼主 离兮er丶  发布于 2017-12-12 17:56: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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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离兮er丶  发布于 2017-12-12 17:57: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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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了


楼主 离兮er丶  发布于 2017-12-13 19:45:00 +0800 CST  
21
嘀嗒。
滴水声间或传入耳中,朴智旻缓缓醒来,睁眼时头痛欲裂,视物不清。好半晌,眼中交错晃荡的景象才重叠在一起,四周光线昏暗,他仔细分辨一下,似乎正身处一个山洞中。
洞里岩壁微微滴水,空气湿寒,难怪盛夏时候他竟会感到丝丝凉意。
朴智旻稍作回想,不久之前他分明还是在闵府主院中的。
那时闵玧其与白萍离开,他独自坐在树下等待,期间闭眼养神,正是丝毫没有防备的模样。
不知何时,他隐约察觉身旁有人。
尚未睁眼去看,朴智旻骤然便闻到一股刺鼻气味,紧接着浑身发软,很快失去意识。
——等到此时再醒来,已然置身于陌生之地。
山洞之外模糊能听见人声,朴智旻明白自己定然是遭恶人劫持了,他撑身坐起,四周打量一番,发现自己无处可藏。这洞身极浅,但内里宽敞空旷,倘有人站在洞口来望,那么无论洞中人躲在哪里都逃不过他的视线。
藏不得,也不知我道如何逃走,朴智旻抬眼望着洞口处倾泻而入的光线,心绪沉重,觉得自己凶多吉少。
身中迷药,尚有些虚弱无力,朴智旻背靠冰冷岩壁而坐,借此刺激自己,想要更加清醒一些。怎知刚寻得一处不算太过潮湿的地方,洞外便有人走了进来。
“哟,醒了。”来人转头唤道,“大哥,人醒了!”
他这边喊了一声,外边便又有人几步行入。那人要显得更加壮硕,对上朴智旻目光后深深蹙眉,尤为不耐地吐粗话抱怨道:“他娘的……怎么这么快就醒了,老二,你他娘买的什么迷药?”
“一样一样,”被叫老二的那人“嘿嘿”直笑,明显没什么底气,故意谄媚讨好道,“买那么贵的干啥呢?不一样把人给偷出来了……”
老大怒瞪他一眼,懒得再跟他废话,径直对着朴智旻走过去。
朴智旻心中一惊,往后退了退,直挪得与岩壁间留不出一丝缝隙为止,终于不得不停下,强作冷静地望着来人。
这人蹲下身,粗糙手掌制着他的下颌抬起他的脸来,恐吓道:“不想多受罪就老实点,老子能让你死得更痛快。”
朴智旻听他话里意思,是安了心要取自己性命了,反倒镇定下来,问道:“你我有过什么仇怨吗?”
眼前人漠然盯着他,虽冷血,神情里却看不出憎恶之意,想来不该是什么仇家,更何况他从前从不与人结怨。
朴智旻想着,不禁出言试探道:“你们是秦眉莞的人?”
这人沉声笑了一下,还是没有回答,松开对他的桎梏。
下颌已被捏得生疼,朴智旻听着那声冷笑,几乎肯定了心里的答案。
倒是另一人显得蠢些,见状大笑不支,得意讲道:“大哥,他还挺聪明的!”
“少说屁话!”
老大吼了一句,老二连忙讪笑点头,问道:“大哥,咱什么时候动手?”
“再等等,秦眉莞还欠着咱仨一大笔银子,等老三带银子赶来再动手。”
“可是大哥,她不是说了,完事才能拿银子吗?”老二又问,“事先也拿了一笔,这是规矩。”
“规矩个屁,”老大站起身来走回原处,恨铁不成钢地翻他两眼,恼道,“闵玧其是什么人?这才半天时间,麟州城里被翻了个遍,你以为咱们动了手再回去拿钱,还能活着出城来?这一回是真玩命的勾当,谁他娘的还守规矩!”
老二恍然大悟地点头附和。
两人对话被朴智旻听在耳里,朴智旻不动声色,心中暗暗地却多了几分希望,且当他听到闵玧其在努力寻找他时,当即便平生数重求生之欲,直想着一定要活下去,定不让那人失望才好……
而与此同时,麟州城内的确是一番极不安宁的景象。
闵玧其手下之人本就多是些凶神恶煞的角色,人分几道,哪还顾得上他人清净,直把整座城掀得十足彻底。可惜尽管如此,依旧无一人寻得朴智旻的半分踪迹。
闵玧其亲自骋马寻了许久,城外青山亦跑了数趟,但山脉相连,山道回环曲折,哪里都像是人迹罕至似的,终究徒劳无功。

楼主 离兮er丶  发布于 2017-12-13 19:47:00 +0800 CST  
夕阳将近,这世上不能见光之事多是在月黑风高夜里发生的,这人只怕天色暗了,朴智旻会更加危险。
闵玧其眼中遍布血色,不敢深想朴智旻目前的处境,担心想得太过真切会令自己心神崩溃。他心急如焚,只可笑自己当初说什么日久生情,明明万事都没有忘记,早就深种的情意怎可能会退却半分,更何来再生之说!
不论起因如何,朴智旻从最开始就成为了他心中之最,一旦入心便无法抹去,这是他连根长在了心里的人,倘若遭遇不测,闵玧其不知道还能如何面对……
——多想一分,神思便更加溃乱一分。
马蹄不休,胡乱踏在山中。
马背上之人起初还会拉缰引路,到后来几近麻木,双目无神地瞪着前方,直到跑累的马儿识途而返,自行带着他回到城中。
闵府门口,白萍一直焦虑等待着各方消息,如此大半天过去,没听见任何令人安心的话,却等到闵玧其颓然回来,急忙上前拉马。
闵玧其回过神来,翻身落地,怀着仅有的一点儿期冀问道:“有消息了吗?”
白萍心疼不已,凝眉摇头。
闵玧其喉结微微颤动几下,罢了低声自责道:“我把他留在院里两次,两次都害了他,身在闵府都保不了他平安……”
白萍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尽力安慰:“庄主莫急,夫人定会安然无恙,城中还在反复寻找。”
闵玧其抬了抬眼。
“城外的人呢?”
白萍摇头:“也还在找着。”
“只留少数人在城中,其他都去城外,外面山路复杂,人多些能找得更加仔细。”
白萍福身应是,急忙将这人吩咐传下去,命人迅速赶往城外。安排妥当之后,这才迟疑开口,想劝闵玧其回府中用饭休息,哪知刚叫出一声“庄主”,便听身后传来战战兢兢的话语声。
白萍回过身去,见前来寻她的是前些日新来的两个小丫头中的一人,这姑娘眼里带着畏惧,小心翼翼地施礼唤道:“庄主,白萍姐姐……”
“何事?”白萍问道。
侍女不敢抬头,胆怯回道:“白萍姐姐,其实先前表小姐还未被关起来的时候……奴婢……奴婢曾在城西看见过她……她那时正与三人在巷里说话,其中一个奴婢认得,是西边的李痞子……”
白萍听得一怔,禁不住勃然怒斥:“为何不早讲!我曾告诉过你,见着秦眉莞做任何事都要让我知道,你听哪儿去了?!”
侍女当即吓得跪倒在地,哀求道:“白萍姐姐赎罪……是奴婢胆小……奴婢家在城西,只怕被李痞子欺负,不敢多言……”
白萍还要发火,闵玧其伸手止住她,弯腰将这侍女从地上拉起来,强压心中浮躁,问道:“还有什么?”
侍女垂着眼摇头。
这人耐心追问:“再想想,如果是李痞子三人将夫人劫走,可能会带去什么地方?你只管说,你的家人绝不会受何威胁,若能寻回夫人,我予你家人所求。”
侍女受此安抚,点点头竭力思考起来,但因仍然带着几分害怕,思路一片混乱,好半晌才十分不确信地回答道:“总该是在城外……奴婢只知道李痞子三人赚了银子便会买上酒肉去城外山中吃喝整夜……之所以从不在城内潇洒,是怕醉酒后遭仇人报复……”
“山中哪里?”
侍女摇头:“奴婢便真不知晓了……”
闵玧其胸膛跳得愈快,话到此处追问不出更多,重又翻身上马,向麟州之外急驰而去。
除却本就在山中找寻者,众人也才纷纷赶至山脚下,闵玧其暂且勒马止步,抬头望望暮色,高声吩咐道:“所有人都上山去,给我一寸一寸地搜!入夜前寻到夫人者,必有重赏!”
“是!庄主!”众人呼应,分散向山中而去。
闵玧其沿着山道骋马而上,心中充满卑微祈求,恨自己从前为何不焚香供佛,只希望朴智旻能平安无事……
届时归家,定带他去庙中虔诚叩拜。

楼主 离兮er丶  发布于 2017-12-13 19:47: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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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天色已暗,天际最后一丝红晕消散。
时辰不等人,月夜之下不只是遍山搜寻着朴智旻的众人越渐慌乱而没有耐心,就连劫持其的两名歹人亦同样烦躁了起来。
朴智旻大半日未饮水,口干舌燥,抿了抿嘴唇,暗中听着洞口两人的对话。
最先传来的是为首那人的声音,那人骂了一句娘,咒道:“老三真他/娘的/死/哪儿去了……”
老二闻言也觉奇怪,先是低声念道“该不是卷钱跑了吧”,话落被瞪了一眼,厚着脸笑两声,又急忙安慰道:“大哥别急,你不是说城里风声紧嘛……都不晓得老三见没见到秦眉菀,说不准也是等着天黑才行动呢?”
“嗯……”老大声音低沉地应道,觉得有几分道理,重又放下心来,“那再等等,天黑了正好,等人来了咱就动手,解决干净后咱哥仨一起离开麟州,那笔银子够咱们潇洒大半辈子。”
“大哥说得对!”老二频频附和点头,抬首看看月亮,心中微微有些发痒,眼珠子转了转,试探笑道,“大哥,这不老三还没来吗?里面那个待会就没气儿了,就那么杀了是不是有点儿可惜……”
老大斜眼瞥他。
“你他娘又想干啥?”
“嘿嘿……”老二舔了舔嘴,淫邪笑道,“细皮嫩肉的,比勾栏院里的好……”
“瞧你这点儿出息,青楼里的娘们儿哪个不比他细皮嫩肉,睡个男的有啥意思?”
“大哥你这就不晓得了……意思多着呢。”
老大摆了摆手,懒得同他磨叽,往前走了几步,头也不回地说道:“要干啥的赶紧,老子在这儿等老三。”
“好嘞!”老二又猥琐笑了几声,转身乐颠颠地向洞里跑来。
朴智旻心中不安,在山洞内听得不是十分清楚,但足够察觉到说话之人的意图。他脑中的所有疲惫与困倦顿时都消散无踪,整个人格外警惕起来,双目清醒地望着洞口月光。
人影出现在视线里,朴智旻顺着岩壁往一侧挪,胃里漫起一股恶心滋味,手掌下意识在潮湿地上摸索着寻求庇护,半晌后抓着一块碎石块在手里,只能把这东西当成唯一能够依靠之物。
来人急促作笑,还没走近就开始松自己衣带,很有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朴智旻抬眼看着他,光线实在太过晦暗,连面上五官都瞧不清楚,只有一片浓重阴影,手中碎石摸索着转动,把稍显尖锐的地方向着外面。
“离我远点……”朴智旻低声开口,喉咙干涩,令声音显得有些低哑。
老二已经解开腰带,半点儿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急吼吼往他身上扑,嘴里喘着粗气说道:“闵玧其喜欢的人,老子也尝尝……你别挣,咱快点儿完事,不让你难受……”
话落一口往那唇上咬去,朴智旻厌恶偏头,被他在侧脸上啃了一片黏糊糊的口水。这人也不计较他躲开的动作,顺着就往脖子上蹭。
朴智旻咬牙忍耐,缓缓抬起左手摸了摸他后脑勺的位置,闭一闭眼,另一手迅速执着碎石块砸来。
他这一下根本不敢犹豫,是求生之举,因而极为迅猛,力气大到令自己都震惊难料。伏在身前之人仅仅是一声闷哼,随后便没了动静,身体沉沉地坠在他身上。
朴智旻浑身颤抖,低低地喘着气,好半晌才强自压下心中恐惧,也不管这人死透了没有,用力将他推开,拾起袖摆使劲儿地擦拭着脸上颈上湿漉漉的唾液。
右手一直在战栗不止,但也一直死死攥着手中石块不放,他脑中一片翁鸣,不知努力了多久才松开手指让手中物落下,随后在黑暗中摸向躺在地上那人的身子,循着白日一眼之下的印象,在腰间找到一把锋利匕首。
朴智旻扶墙站起身来,双腿打颤,将匕首抽鞘握在手中,悄悄走向洞口。
洞内阴湿,地上难生草木,但洞外便不一样,遍地都是山中野草。如今夏季正是茂盛之时,走上去簌簌作响。朴智旻不知另一人此刻究竟在离洞口多远之处,只能徒劳躲藏等待,不敢贸然行到外面。
他清楚知道,那个被称作“大哥”的人明显结实许多,正面碰上自己难占优势,因此必然不能出去。但反言之,如若他一直被困洞中,待到不知何时那两人口中的老三来到,自己的处境定又更加危险。
朴智旻进退两难,在这阴寒洞中又冷又怕,正颇为无措的胡乱猜想时,忽然听洞外踩草声沙沙作响,有人向内快速跑来。

楼主 离兮er丶  发布于 2017-12-13 20:00:00 +0800 CST  
朴智旻神思一凛,听来人带着几重火气,急切吼道:“老二!你他娘快出来!老子瞧见山里来了好多人……”
老大跑进洞中,刚迈入一只脚来便感到事有蹊跷,但不及深想,躲在暗处的朴智旻忽然手握匕首袭向他。这人天性警惕,竟极快地反应过来,侧身一躲便无事躲过,紧接着额露青筋,狠狠攥住朴智旻的手臂。
朴智旻心下一凉,还欲与之挣扎抗衡,但眼前之人实在力大无比,且此时怒极,按着他的脑袋便往粗糙岩壁上砸去。
朴智旻脑中霎时嗡得一响,只觉得疼痛入骨,眼前阵阵发黑发暗,似乎有温热液体从额角漫出,往下流淌。
“他奶奶的……”这人握拳抬手,恨不得当场将他打死。
此刻的朴智旻已倍感虚弱,但心中想着那句山里来了人的话,不知从哪里寻来的力气,被钳制着的手臂竟使出几分力量来,盲目找着方向,将匕首一击刺向这人。
老大吃痛咒骂,拳头一偏仅是打到他的肩上,更一时松了对他的禁锢,朴智旻只觉时机正好,顾不得头上伤口的疼痛,挣出手臂来,手里匕首一下一下胡乱无章地挥向他,也不知究竟划中了几刀。片刻后才回过神来,不知自己还在与他纠缠什么,急忙转身向洞外逃跑。
身后人捂着伤口追来,但似乎是方才一下被伤着了要害之处,血流如注,愈跑愈是痛苦,脸色苍白,未追上数步便身体沉重地栽倒在地上。
朴智旻听着身后的重物坠地声浑身一抖,缓缓停下脚步,战战兢兢地回头,待瞧见那人一动不动的身体时才终于彻底获救般闭了闭眼,顿时力气散尽,匕首无力地掉落到地上。
额上鲜血还在往下流淌,朴智旻如木偶静立许久,脑中空无一物。
很久之后,身后一点点地传来喧嚷人声,大概是有人发现了他,接连呼喊起来。
朴智旻分辨不了那些人都说了什么,只是愣愣地站着,直到有马蹄声疾驰而至,来人翻身下马,快步行向他,未说一字便将他用力抱入怀中。
他轻轻一颤,总算极为缓慢地抬眼看去,瞳中映入他人熟悉模样,却半晌反应不过来是谁。朴智旻眼里的水雾一重重地蓄积着,过了一会儿混着血水一同往腮下流淌。
“旻旻……”来人声腔不稳地低语,借着月光满怀后怕地看他模样,手指小心翼翼地抹去他面上血迹。
朴智旻听着他的声音,嘴唇哆嗦着开口说道:“玧其……我杀了……杀了两个人……”
闵玧其低头吻他扑簌簌滚着泪水的双眼,安抚道:“别怕,没事了……”
朴智旻不停地点着头,慢慢地在这人的臂间冷静下来,只觉得脑袋又沉又昏,不觉一点点地松懈下力气,整个人倚靠在闵玧其的身上,最终失去意识。
闵玧其心疼如绞,抱他上马,带着人疾驰回城。
天色已入暗夜,然而麟州城内闵府主院却灯火明亮,院中侍女来往忙碌,换着清水棉帕。
寝房之内,大夫凝眉坐在床边,正替朴智旻清洗额上伤痕,罢了仔细上药,小心翼翼地裹上洁净纱布。
闵玧其将朴智旻右手握住,见朴智旻分明已昏昏入睡,手指却依旧紧紧把他捏着,眉头紧蹙不解,明显是受极了惊吓,仍在担惊受怕之中。他不禁感到万分自责,心里疼得无以复加,却又隐隐庆幸,觉得朴智旻可算是在一日之内找回来了。
但闵玧其不敢深想。
那会儿在山中,他听清了朴智旻颤抖着说的那句话,知道朴智旻竟是以一己之力杀了两个歹人……
朴智旻明明是格外瘦削胆怯的人,闵玧其虽想不到他如何能够做到此举,但却能猜得当时情景——如若不是万分危急,定不会逼得他铤而走险,以命相博。
闵玧其眸色翻涌,视线凝在他透着血色的纱布上,更不敢去想,自己已然晚到了一步,倘若再更为晚些,那么朴智旻该如何带着这般伤势独自走下山来……
他越想越是感到懊悔无及,手掌愈渐施力,仿佛如此便能将朴智旻攥得更紧。
房中大夫已书好药方,白萍上前接过,趁夜随他去取药。
闵玧其一字不言,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守着,并没有要睡的意思。他这一坐便是许久,待到白萍已取药煎好,也依旧是那模样。
白萍端药上前,低声宽慰两句:“庄主不要太过心忧,夫人已经化险为夷……大夫说了,夫人额上伤口未伤着什么要害,明日便能醒了。”
闵玧其喉结动了动,没说什么,缓缓点了点头,罢了将朴智旻扶起抱在怀中,接过药碗,半勺半勺地小心喂饮。
白萍无言在旁站着,待到那一碗药水好不容易尽数喂下,这才又道:“庄主还是早些歇息。”
闵玧其将空碗递他,终于开口问道:“秦眉菀如何了?”
“还关着。”
“给我关好,”闵玧其抬头,眸里怒火重重,“明日一早,我再去会她。”
白萍施礼应是,听这话便知此人今夜是打算彻夜守着了,也不再劝说,端碗退出房去。
房中只余寂静,闵玧其小心护着朴智旻躺下,俯身轻吻他唇角。

楼主 离兮er丶  发布于 2017-12-13 20:01:00 +0800 CST  
22章前半吞了 和后半一起重发一遍


楼主 离兮er丶  发布于 2017-12-13 20:03:00 +0800 CST  
日常我来了 我的表情包快枯竭了

楼主 离兮er丶  发布于 2017-12-14 17:10:00 +0800 CST  
23
翌日清晨,白萍早起,亲手熬好汤药送去闵玧其房里。
房中灯烛仍然灼灼燃烧着,尽管天已转明,但房内那人却仿佛浑然不知,维持昨夜那般姿势在床边坐着,低头将目光覆在朴智旻面上。
白萍看得不忍,动作轻缓地行上前去,将药碗搁在小几之上,只怕忽然说话会扰着这人,便将声音放得极低,唤道:“庄主,天明了。”
闵玧其缓了缓神,转头看她,疲惫之色尽显眼中。
“把药给我吧。”
“还有些烫手。”白萍回道,弯腰拿小勺匀着药汤,体贴吹了片刻才送到这人手上去。
闵玧其将朴智旻抱起,如昨夜般仔细喂他服用,白萍在旁看了一会儿,觉得此时时机更为合适些,于是开口告诉他深夜里发生之事。
“庄主,奴婢醒后听人传话,说是李痞子抓着了。”她话落一半瞧了瞧闵玧其的神情,见他不算太过阴郁,才又问道,“您以为如何处置为好?”
闵玧其闻言点头,实则没几分心思深想。
昨日朴智旻还未被找回时,他尚且咬牙切齿地恨过劫走朴智旻之人,无数遍在脑中想着,待捉到那几人之后该如何残忍折磨才足以解恨,但时至此刻他只关心朴智旻何时才能安然醒来,身心俱疲之下仅简单吩咐道:“杀了吧。”
话落又沉默继续着手中动作,待到汤药饮尽,如待珍宝般扶他躺下。
闵玧其拾起朴智旻右手轻轻一吻,未如昨夜那样一直握着,将那手收进被里,站起身来看了看窗外天色,想要趁早处理旁事,却不敢再掉以轻心,对房中姑娘谨慎交代道:“白萍,我去翡院,你留在房内照看夫人,半步不要离开。”
白萍自然明白这人心中余悸,当即施了施礼应道:“庄主放心,奴婢一直在此候着。”
闵玧其闻言颔首,又探出手去,以手背轻抚朴智旻脸庞。
临行之前,这人仔细阖上房门,有意叫来数位仆从,直把院里院外围得密不透风,总算得以放心离去。他如今把朴智旻护得周全,但心里却越发自责,只觉得若能早些如此,又何至于让朴智旻遭遇昨日险境。
闵玧其想来想去,还是最恨自己多年来对于秦眉菀的一再容忍,倘若不是为了心中愚孝,不为替父报恩,他早该在幼年时便与秦家彻底断开牵连——秦眉菀自小不是善类,当年那只无辜兔儿惨遭毒手,竟没让他更为警醒……
这人想得心中阴霾重重,迈入翡院时便觉此地阴寒无比,尽管里里外外守着不少人,但分毫没有喧闹,反倒更衬得这里幽静寂寥。
闵玧其不发一言,径自入院,推门便走入秦眉菀的寝房之中。
房中人还似昨日模样,只是鬓发乱了许多,呆呆地伏在床上,远远看去难辨是睡是醒。闵玧其行近,手掌捏着床上女子的胳膊,毫不怜惜地将她掀了半面身子。而秦眉菀未觉惊吓,双眼竟是睁着的,目里含着冷笑看向他,神情万分麻木。
闵玧其话到嘴边吐不出来,只怕一开口便压不住怒火,会忍不住活生生把这歹毒女人扼死在手掌下,他半敛着腥红双目,眸光似要把她看穿,看了半晌,竟把秦眉菀看笑起来。
秦眉菀一声声无比诡异且刺耳,似笑似哭,而后嘶哑着嗓音咒道:“闵玧其,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你的好夫人不是被你救出来了么,嗯?你是要杀了我给他泄愤,还是说他终于死了,因此才来报仇?”
闵玧其死死盯着她,不听她话里所言,只是兀自平息着心中恨意,待到好不容易能开口说话,才神色晦暗地说道:“我来杀你。”
秦眉菀神色不改,近来数日接连少眠,原本精致的眉目失了神采,面色带着几分黯淡,话里嘲讽道:“那你杀了我呀……你不是早就该杀了我吗?你若十几年前便动手,那只兔儿也不至于死得那样惨不忍睹……表哥,你听过兔子的惨叫声吗?你一定不知道有多奇妙,它被割下……啊——!”
一声惊惧尖叫忽然截断话语,秦眉菀瞪大双眼望着居高临下撑臂伏在上方之人,面旁一道匕首深深扎进铺里,就在方才一瞬间极速刺来,浅浅划破她的耳廊。
秦眉菀惊呼之后一时发不出别的声音来,再不能从容说话,胸膛起伏不定,颤抖低喘。片刻后耳上的刺痛才迟迟传来,她哆嗦着手指小心去摸,随后看着指上鲜血,不敢置信地瞪着这人,嘶声怒吼道:“闵玧其!你当真要杀我?!你怎能杀我!我是你表妹……我爹可是有恩于你闵家!”

楼主 离兮er丶  发布于 2017-12-14 17:11:00 +0800 CST  
闵玧其眸光卷着汹涌暗潮,竭力攥着脑中少有的理智,但凭她吼叫,等她闹到无话可说时才沉沉回道:“表舅对我有恩不假,但这么多年来,你在我闵府中都做了些什么,你该比谁都清楚……我忍你至今,若‘情分’二字能论斤衡量,也早该偿还干净了……这一回是朴智旻逢凶化吉,但假如他当真遭到不测,那这匕首定已要了你的命……秦眉菀,我今日给你一条命,从此与你秦家再无半分瓜葛。”
“你说什么……闵玧其……你怎么可能偿还得干净!”秦眉菀似已疯狂,根本不肯细思他话中意思,一声更比一声尖厉道,“若不是我爹慷慨解囊,姑父与姑母早该流落街头了,哪还有你如今的安逸日子!你还不了!”
“不错,”这人听罢不觉有愧,回道,“倘不是舅父相助,我闵家如今何至于富贵更甚于他……我兴许早已是贫穷人家的孩子,吃不得生鲜海味,穿不得锦衣华袍,却能安然守着心爱之人,不必担心他会否遭人毒害。”
秦眉菀听得一愣。
闵玧其目光冷似寒冰,又道:“于我而言,孰轻孰重,你明白了吗?”
“不……我不会明白,闵玧其……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不认我……”
秦眉菀不断摇头,这人不顾,兀自讲道:“我会即刻命人送你回柳城,也会让人亲口告诉秦老爷所有事情。”
此话一出,屋中骤然一静。
秦眉菀口中呢喃止住,耳中落入闵玧其道出的陌生称谓,霎时面如死灰,满是绝望之色。
“从此往后,你若再敢踏入麟州城半步,就别怪我反咬一口,让你整个秦家连府邸都保不住。”闵玧其话说了不少,怒火渐渐发泄出来,他慢慢抽出匕首,站直身子离她远些,嘴里继续无情讲道,“秦老爷大可以认为是养狼为患,但我忍到如今地步,自问无愧于心。”
秦眉菀落下眼泪,心中仍然十分不甘,自床铺里狼狈地坐起身来,想要伸手扯住他,到如今什么认错服软的话都说得出口,却终究已徒劳无用。
闵玧其厌恶看她一眼,片刻不愿多留,转头行出房间,向院中人吩咐道:“即刻备车压这女人回柳城,连同她的侍女一同扔回去,若有一个再敢来到此地,一律不留性命!”
众人恭敬应是,秦眉菀颓坐屋内听着他冷漠言辞,彻底心灰意冷……
烦扰后事终于理清,如今碍眼之人不在,闵府重归曾经模样。
本该平静宁和,府内人却依旧感到惴惴不安,纷纷垂着脑袋忙碌各自琐事,尤其是主院仆从,各个心怀惶恐。
一日时光转瞬即逝,天色已再入深夜,整一日来闵玧其都等在床边,可本该醒来那人却仍自沉睡昏迷,唇色苍白,情况未见转好。
白萍急急赶去请来大夫为之诊脉,老先生拧眉查看朴智旻的伤势,动作仔仔细细,无所疏漏,好半晌才确信言道:“闵庄主莫急,夫人确乎无碍,明日总该醒来了……”
“无碍,为何不醒?”闵玧其强忍不发,声音却极为不稳道,“先生昨日说了,他今日会醒,待到此时又说明日,倘若明日依旧如此,又该如何是好!”
大夫额角泌出细汗,对此却也无计可施,只能重复劝说道:“闵庄主再耐心等待一日吧。”
“庄主,”眼见这人愈要发作,身后白萍及时唤他,连忙宽慰道,“夫人该算是否极泰来了,您莫要胡思乱想……”
闵玧其欲出口之话止住,听着那句“否极泰来”,勉强寻回几分理智,重又冷静下来。
他心疼望着朴智旻,静默片刻后,低声送客。
白萍福身,同大夫离开,顺手为这人掩上房门。
闵玧其手掌覆到朴智旻脸颊之上,只觉这肌肤虽温暖,但缺了几分血色,却不知自己连日未睡,其实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身体极度困乏,然而双眼不欲合上,闵玧其只想时刻都把朴智旻看着,期待哪一刻能见他睁开眼睛。可这希冀怀了整日,仅是令他越渐失望且焦躁而已,心底里也不是不知朴智旻终究会醒,但就是忍不住担忧害怕,脑中难以克制,一遍遍地猜想着朴智旻在山中时所受的遭遇,想到最后神思几欲崩溃,若不是低声念着朴智旻名字,恐怕已至癫狂。
“旻旻……”这人声音低哑,轻声与他说话,仿佛如此便能少些忧虑,自嘲道,“大夫都说你该醒了……你不肯醒,可是与我生气?倘若你气我将你独自留在院中,你便醒来罚我,如何都好,我都认罚……”
床上之人不知回应,双眼紧闭。
闵玧其弯唇苦笑,不去想自己能撑至何时,只想守到他苏醒为止。
又是一夜沉静而逝,床畔人如磐石静坐,不过短短数个时辰,满头青丝竟徒生几缕华发。
——谁知相守白头,竟可轻易得来。

楼主 离兮er丶  发布于 2017-12-14 17:12:00 +0800 CST  

楼主:离兮er丶

字数:76167

发表时间:2017-12-05 02:3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1-30 06:54:46 +0800 CST

评论数:560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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