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所谓亲耕，不过是闵玧其扶着耒，将准备好的一小片地耕了一遍，周围鼓乐伴奏，礼官吟诵。
闵玧其耕过后百官还要耕，闵玧其站在高台上看着，等百官耕完众人一起举行祭祀，以祈今年风调雨顺，年丰岁稔。
祭祀后众人回行宫，天已经晚了，回城来不及，要在行宫里住一晚上，闵玧其守着礼没有住进正殿，而是跟着朴智旻一起宿在了偏殿的暖阁里。
白天闹了那么一场闵玧其心里还记挂着，晚上歇下来在榻上抱着朴智旻又哄了一番，闵玧其自己倚着软枕，揽着朴智旻让他躺在自己胸口，有一下没一下的抚弄着朴智旻的发丝，慢慢道：“伤口还疼不疼？”
朴智旻摇头，打了个哈欠：“臣不疼了，明天咱们就走吗？”
“嗯。”
闵玧其估计现在大理寺已经炸了，送来的十几个刺客不明不白的就死了，是个人就会怀疑是甄家杀人灭口，敢在大理寺中动手，甄府这次是说不清了，不知道现在麟趾宫的那两位在做什么，闵玧其闭上眼思量着明日的事，朴智旻抬起头来看闵玧其，小声道：“殿下……”
闵玧其睁开眼：“嗯？”
朴智旻犹豫了下，道：“臣饿了。”
闵玧其撑不住笑了，将床帐拉下来，叫人送了些点心进来，因着朴智旻的伤要忌口，闵玧其晚上并没有传膳，只是命人送了些粥过来，闵玧其自己还好，朴智旻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单是吃粥哪里吃得饱，不过才一个时辰就饿了。
闵玧其命人挑了几样朴智旻爱吃的荤素点心上来，也没下榻，摆了个炕桌让朴智旻吃，朴智旻胃口大，
就着茶水吃了两盘点心，闵玧其看他吃的香甜也跟着用了些，不多时撤了点心两人净手，
朴智旻不再趴在闵玧其身上，自己在一边的枕头上躺好，想了想道：“明天就回宫了……明早臣能不能起早一些，跟金统领说一会儿话？不会耽误大哥的差事的。”
闵玧其心里一动，他有意无意的隔开朴智旻和金硕珍，看来朴智旻是感觉出来了。
朴智旻年纪还小，一直在宫中任职，会想念家里人是人之常情，但闵玧其已经不是一次的阻碍朴智旻跟朴府的人接触了。闵玧其一直打着怕朴智旻回家再被朴铭打的幌子将人留在宫里，
但实际上，闵玧其从心里就是不喜欢朴智旻心里还记挂着别人。
这种担忧显然是多余的，闵玧其自己也明白，在朴智旻心里不会有人比自己更重要，朴智旻再呆也一定分得清亲人和爱人的区别，但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闵玧其下意识还是会去和不存在的敌人争抢，想要侵占朴智旻全部的时间和心思。
如果闵玧其现在已经可以为所欲为的话，他甚至怀疑自己会将宫中所有不相干的人轰出去，将内城改建成朴智旻喜欢的样子，然后倾举国之力，
将最好的东西全送到朴智旻面前来，最后，将朴智旻永远的困在自己为他建造的世界里，没有任何人能动的了他，也没有任何人会来和自己争抢他。
前世的噩梦变成了闵玧其心中的一只猛兽，时不时的会叫嚣一番，闵玧其要用很大很大的定力来控制住它，至少在自己还不能为所欲为的时候要控制住它。

朴智旻自然是不会知道闵玧其这些心思的，他在这方面愚钝的很，只是凭着近似于小动物的直觉觉察到了一点。
闵玧其看向朴智旻，故作轻松道：“起早能有多长时间，再说你还带着伤，不能缺觉，想要跟你大哥说话不容易么，明天我将马车让出来，你们兄弟有什么话好好聊。”
既然不能真的将朴智旻与他家中的人隔开，不如顺水推舟做个好人，还能让朴智旻觉得自己体贴大度。
果然朴智旻瞬间心里温暖不已，蹭近一些，慢慢的抱住闵玧其一只胳膊，笑了下：“不敢，殿下不如准臣明天骑马，臣在外面跟大哥说话一样的。”
闵玧其侧过身子来给朴智旻盖好被子，道：“刚好一点就又招我教训你，一月之内别想骑马了，崩了伤口怎么办？明日我本来就想骑马，进城时多少人看着，总坐在马车上算是怎么回事，乖，听话……”
闵玧其将手轻轻的搭在朴智旻额头上，朴智旻闭上眼，老实睡了。
翌日回城，闵玧其果然将马车留给了兄弟二人。
金硕珍心里多少个疑团，如今见了弟弟却不知道该怎么问。
朴智旻看见金硕珍心里挺高兴，他和大哥都是从小就进了近卫营有了差事，
兄弟俩休沐时间不容易撞在一起，见一面难得很，
朴智旻小时候学的招式都是金硕珍手把手教的，兄弟二人感情很好，
金硕珍虽然话不多但对朴智旻很温和，虽然偶尔也会严厉的训斥几句犯了错的小智旻，但那疼爱不是假的，比起冷漠的父亲来，沉默温柔的金硕珍更给了朴智旻父亲的感觉，现在朴智旻也不小了，但对金硕珍还是有些依赖的。
朴智旻从年后就没再见过金硕珍，昨天兵荒马乱的也没能说上话，现在好不容易能跟大哥这么亲热的聊天还是很开心的，念念叨叨的说了半日，金硕珍默默的听着，眉头越锁越紧，
半晌道：“年前……你是怎么就升了三等侍卫？”
朴智旻茫然的看着金硕珍，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金硕珍审视的看着朴智旻，朴智旻墨色眸子澄澈，抬头看着朴智旻，他没撒谎，他是真的不知道。
那日他休沐回碧涛苑。
还没进宫门就看见闵玧其撑着伞在雪中站着，好像是在赏雪，自己当时避不开只得过去请安，没想到闵玧其问了问他的名字，就升他做贴身侍卫了。
这事朴智旻后来也觉得奇怪，思量了很久后觉得一定是那日殿下赏雪开心，顺便提拔了自己一下，朴智旻暗暗窃喜自己的好运气。
朴智旻虽然不太聪明但也知道自己和殿下的事是不好让别人知道的，金硕珍若是真的逼问他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所幸金硕珍也避讳着，又带着些少年的矜持，没有真的问出来。
金硕珍的模样跟朴智旻不像，但眉眼要更深邃一些，看上去比朴智旻稳重很。
自己弟弟自己知道，朴智旻的资质勉强算是上等，闵玧其就是再求贤若渴也不会礼贤下士到这个份上，从年前自己受梓君侯提拔为骁骑营统领金硕珍就一直不明白，
大皇子的恩宠不是那么好受的，金硕珍心里一直疑惑着，但一直没能抽出空来跟朴智旻好好聊一聊，昨日看见他和闵玧其的种种，金硕珍心里冒出了个不敢想的念头。
大皇子这样恩惠他们朴家，难道是因为对智旻……

金硕珍强迫自己忘掉这些，但心里还是担忧，且不说这事传出来好听不好听，
闵玧其不是个好性子的人，当主公还好，若是当……那个，就自己弟弟懵懂的性子，万一什么时候惹恼了闵玧其该怎么办？伴君如伴虎，金硕珍担心自己弟弟会不明不白的获罪。
金硕珍从来没想过要借弟弟平步青云，若是能换大皇子放过朴智旻，让金硕珍现在就罢官回家也行，但显然闵玧其不可能会这么做，天家的恩泽，向来只能谢恩，躲不过的。
朴智旻没心没肺的跟金硕珍打听骁骑营的事，
神情间居然有些向往，金硕珍敷衍着他，
沉默了半晌道：“老七……平时有点眼色，不要和殿下太……亲密了，多尽侍卫的本分，懂吗？平时更不要讨赏赐，等到……就好了。”
只要不犯大错，等到闵玧其厌烦的那一天，想来会给弟弟一个好退路的。
朴智旻闻言愣了，金硕珍吩咐的显然跟闵玧其教训他的话背道而驰，朴智旻下意识觉得大哥是在说昨日的事，
闵玧其给的教训太深刻，朴智旻摇了摇头：“我……我听殿下的。”
昨日的事朴智旻回去自己也想了很多，闵玧其的那句“今天伤着的要是我”触动了朴智旻，
将心比心，朴智旻深觉闵玧其的话有理，
闵玧其话对朴智旻来说就是真理，他颇为好心的用闵玧其哄骗他的话来安慰金硕珍：“大哥放心，只要听殿下的就好，别的不用多想。”
金硕珍震惊的看着朴智旻，他的弟弟的心怎么就这么宽？
朴智旻完全不知道大哥的担忧，盘腿坐在马车上，
左臂绑的好好的，怀里抱着个点心匣子，慢慢的，按着点心的花色挨个吃了一个，吃到一个蝴蝶卷觉得味道不错，就将所有的蝴蝶卷放在了一起，他递给金硕珍一个，剩下的不舍得再吃，想着闵玧其一会儿要是饿了可以吃一些。
金硕珍接过点心吃了，眉头还是紧锁着，金硕珍一直不能理解，以后漫长的岁月里，他一直默默的担心着弟弟的前途，
一开始是担心闵玧其喜欢朴智旻，后来又开始担心闵玧其不再喜爱朴智旻，
他一直担忧着，直到很多年后，他朴家成为皇城中举足轻重的大族，朴智旻位极人臣，闵玧其连朴智旻两个襁褓中的儿子都封了侯，更是用了无数人的鲜血将两人间的阻碍全部除去。
那时金硕珍才明白过来，一路走来的每一步闵玧其都在默默的为朴智旻铺路，闵玧其就像耐心教导孩童学步的长辈一样，扶着朴智旻的手，让他的傻弟弟懵懵懂懂，又稳稳当当的追随着闵玧其的脚步走到了世间的最高处，
直到那时候金硕珍才卸下所有的不安，彻底的放下心来。

第十八章


一行人回到皇城后由礼部的官员接进内城，进城前闵玧其还按例给路上的百姓分发了干粮和种子，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宫门口几位皇子早早的就等着了，褚绍阮脸色苍白，三皇子褚绍陌眼中尽是幸灾乐祸，郑号锡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还对闵玧其无害的笑了笑，五皇子褚绍隋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乐呵呵的看着这热闹阵仗。
闵玧其下了马，几位皇子连忙走近问好，虚头巴脑的寒暄了几句，跟着闵玧其一起去了承乾宫，皇帝还在等着呢。
闵玧其一进承乾宫就感受到了一丝特别的味道，原本该在御前侍疾的丽妃不见了踪影，皇帝的神色并没有比自己出宫时好一些，脸色好像是更差了一些。

闵玧其依礼请了安，又细细问候了皇上的病情，皇帝有些心不在焉的，淡淡笑了笑，问了问闵玧其路上遇刺的事，好生安慰了几句，却没有提刺客是怎么处理的。
皇帝精神短，心里有顾忌还不想开发，所以先不想提，但这么大的事，他不提自然有人会提。
褚绍陌笑道：“我听闻大哥在路上遇见了什么事？这也新鲜，去皇庄的路上都能遇见刺客，大哥也说给兄弟们听听！”
三皇子褚绍陌的母妃德妃死得早，自己资质平庸也不得皇帝喜欢，属于爹不疼娘不爱类型的，平时谁也不将他放在眼里。
对于这样的皇子，一般如同太后皇帝一样，不管心里喜欢不喜欢大面上都还过得去，并没有苛待过他，但像是丽妃之流不免趋炎附势，平时没有给过褚绍陌什么好脸，褚绍陌心里自然是有恨的，现在见褚绍阮栽了大跟头实在按捺不住。
闵玧其轻笑：“我也觉得奇怪呢，好好的去办趟差事，竟惹到了一些毛贼，我心里倒是庆幸，这次亲耕礼幸亏是我代父皇去的，若是父皇亲去，那……”

褚绍阮脸色一瞬间变得雪白，褚绍阮看向闵玧其，心里恨极，将自己外家拖下水不说，还要给他们一顶弑君的帽子！
榻上的皇帝脸色也变了，闵玧其轻笑：“我命人将那些人押送到了顺天府，却不知审的如何了？这到底是哪里的贼人，也不劫财，只朝着我杀，难不成是我惹了他们了？”

殿中安静了许多，郑号锡接口道：“大哥刚回来还不知道，这是宗大案，回来后就转到了大理寺，然后……那些刺客全死了。”
“死了？！”闵玧其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生擒这些 贼子的时候他们还会求饶，眼见这些人是不想死的，怎么这么容易就全死了？”
褚绍陌笑笑，显摆一下自己的智商：“大哥这还想不出？显然是有人着急，杀人灭口了！”

褚绍阮满头虚汗，腿脚虚浮，几乎要摇摇欲坠了，闵玧其慢条斯理的插下最后一刀：“噢，那也无妨，就算是死尸也能找出不少证据来，大理寺办案缜密，儿臣相信大理寺、父皇会给儿臣一个交代。”

皇帝闭了闭眼，点头：“这是自然，玧其这趟差事辛苦，等朕好了自然有赏赐，先去慈安殿吧，太后还记挂着你呢。”
闵玧其跪安。
闵玧其刚下了轿辇就被孙嬷嬷迎了上来，正殿中太后早就等着了，太后心里一直惦念着，见闵玧其来了连忙将人叫到身边仔细看了一番，闵玧其知道这次的事肯定是吓着太后了，连忙笑道：“皇祖母这是怎么了？孙儿不过是出去一趟，一根头发都没少的。”
太后心里又气又疼，还没说话眼泪先流了出来，哽咽道：“就是这样！总不能让哀家省心……皇后狠心，一撒手走了，把你留给哀家，要是伤着了碰着了，过几年让哀家怎么跟皇后交代……”
太后说出这话对闵玧其来说就是诛心了，提起凌皇后来闵玧其心里也是一酸，连忙跪下了，低声道：“孙儿并没有怎样，不敢让皇祖母惦念，皇祖母正值春秋鼎盛之年，这些话万万不可再说了。”
太后揽着闵玧其呜咽了半晌，让闵玧其劝了半日方好了些，狠道：“敢对嫡皇子动手，看来有些人是疯了，哀家这些年实在是太过慈悲，让人没了惧怕，这次的事哀家定然不能让人轻轻松松就翻过去……”
老太后将闵玧其扶起来，让闵玧其坐在自己身边，摩挲这孙儿的后背慢慢道：“哀家派人去靖国公府和梓君侯府通了消息，这次哀家要让那些人好好的长些教训……”
闵玧其轻笑：“皇祖母大动干戈了，那些人已经死了，想来是查不到什么了。”
“这次的事没拿着实打实的证据，那是大理寺不敢往深处查！这样的案子，没有你父皇的点头大理寺敢往下查吗？！”
太后如今对皇帝也有怨气，只是心里还是疼顾，没有说出来什么，只道，“别怪你父皇，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你父皇也有不得以的难处，甄家的事牵一发动全身，现在还没有到动甄家的时候……如今证据不足，皇帝也没有说要接着查，既然不动甄家，那就要借着这个机会……罢了，这些梓君侯回来会跟你说。”
太后一直守着后宫不干政的底线，即使暗地里操纵的再多，明面上是不肯自己出手的。但太后的母家及暗中盘根错节庞大的力量不是傻的，自然有人替她解忧。
皇帝既然念着旧情不想动甄家，那就要拿出对等的东西来补偿闵玧其。
太后叹口气，如今自己与儿子竟然也要动用各自的势力来相互制衡，何等滑稽。
太后看着闵玧其精致的眉眼心里略有安慰，儿子性子孤僻左犟，孙儿就好多了，若有一日闵玧其掌大权，定然不会让自己和自己母家难做，闵玧其是个会关照自己外家的人，太后放心。

殿中安静了许多，郑号锡接口道：“大哥刚回来还不知道，这是宗大案，回来后就转到了大理寺，然后……那些刺客全死了。”
“死了？！”闵玧其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生擒这些 贼子的时候他们还会求饶，眼见这些人是不想死的，怎么这么容易就全死了？”
褚绍陌笑笑，显摆一下自己的智商：“大哥这还想不出？显然是有人着急，杀人灭口了！”

褚绍阮满头虚汗，腿脚虚浮，几乎要摇摇欲坠了，闵玧其慢条斯理的插下最后一刀：“噢，那也无妨，就算是死尸也能找出不少证据来，大理寺办案缜密，儿臣相信大理寺、父皇会给儿臣一个交代。”

皇帝闭了闭眼，点头：“这是自然，玧其这趟差事辛苦，等朕好了自然有赏赐，先去慈安殿吧，太后还记挂着你呢。”
闵玧其跪安。
闵玧其刚下了轿辇就被孙嬷嬷迎了上来，正殿中太后早就等着了，太后心里一直惦念着，见闵玧其来了连忙将人叫到身边仔细看了一番，闵玧其知道这次的事肯定是吓着太后了，连忙笑道：“皇祖母这是怎么了？孙儿不过是出去一趟，一根头发都没少的。”
太后心里又气又疼，还没说话眼泪先流了出来，哽咽道：“就是这样！总不能让哀家省心……皇后狠心，一撒手走了，把你留给哀家，要是伤着了碰着了，过几年让哀家怎么跟皇后交代……”
太后说出这话对闵玧其来说就是诛心了，提起凌皇后来闵玧其心里也是一酸，连忙跪下了，低声道：“孙儿并没有怎样，不敢让皇祖母惦念，皇祖母正值春秋鼎盛之年，这些话万万不可再说了。”
太后揽着闵玧其呜咽了半晌，让闵玧其劝了半日方好了些，狠道：“敢对嫡皇子动手，看来有些人是疯了，哀家这些年实在是太过慈悲，让人没了惧怕，这次的事哀家定然不能让人轻轻松松就翻过去……”
老太后将闵玧其扶起来，让闵玧其坐在自己身边，摩挲这孙儿的后背慢慢道：“哀家派人去靖国公府和梓君侯府通了消息，这次哀家要让那些人好好的长些教训……”
闵玧其轻笑：“皇祖母大动干戈了，那些人已经死了，想来是查不到什么了。”
“这次的事没拿着实打实的证据，那是大理寺不敢往深处查！这样的案子，没有你父皇的点头大理寺敢往下查吗？！”
太后如今对皇帝也有怨气，只是心里还是疼顾，没有说出来什么，只道，“别怪你父皇，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你父皇也有不得以的难处，甄家的事牵一发动全身，现在还没有到动甄家的时候……如今证据不足，皇帝也没有说要接着查，既然不动甄家，那就要借着这个机会……罢了，这些梓君侯回来会跟你说。”
太后一直守着后宫不干政的底线，即使暗地里操纵的再多，明面上是不肯自己出手的。但太后的母家及暗中盘根错节庞大的力量不是傻的，自然有人替她解忧。
皇帝既然念着旧情不想动甄家，那就要拿出对等的东西来补偿闵玧其。
太后叹口气，如今自己与儿子竟然也要动用各自的势力来相互制衡，何等滑稽。
太后看着闵玧其精致的眉眼心里略有安慰，儿子性子孤僻左犟，孙儿就好多了，若有一日闵玧其掌大权，定然不会让自己和自己母家难做，闵玧其是个会关照自己外家的人，太后放心。

太后又念叨了闵玧其半日，一直担心他昨日伤着吓着了，闵玧其心中微动，慢慢道：“孙儿现在能平安回来，多亏了亲卫忠心。”
太后慈爱的看着闵玧其，笑道：“你身边的近卫就是做这个的，你好好犒赏犒赏就罢了。”

闵玧其笑了笑，貌似不经意道：“孙儿身边有个叫朴智旻的，尤其忠心，自己伤成那样，还一直拼命顾着我，孙儿心里很感念。”闵玧其言语模糊，没有说一句谎话，却将事情描述的万分惊险，好像朴智旻为了保护他遍体鳞伤了似得。
太后一笑：“那就好好的给这人一份恩典，也能激励你身边的人，御人之术你比哀家懂，知人善用，将这样的人就提拔到身边来，再有万一也能护得你周全。”
闵玧其点头：“孙儿省(xǐng)的。”

从慈安殿出来后闵玧其直接回了碧涛苑，外面还有不少人想要见他，但闵玧其没有那个心思一一应付 了，太后已经划出道道来，皇帝既然想要保住甄家就要拿出一定的诚意来，
其他的闵玧其一点也不想费心，他现在只想见朴智旻。
寝殿里朴智旻正蜷在榻上，回来后他被王慕寒灌了一大碗药膳，此时有些困倦了，
见闵玧其来了连忙下榻请安，闵玧其将人扶起来一起上床，闵玧其解了朴智旻的衣衫看了看他的伤，朴智旻自己倒是不甚在意，道：“臣这点伤用不了几天就好了，那些刺客审出什么来了么？是谁要害殿下？”
闵玧其笑笑：“没有什么事了，放心。”

朴智旻对于闵玧其的事有着近似于小兽的敏感，想了想道：“是不是甄家？”
闵玧其挑眉：“你还知道这个。”
丽妃与凌皇后的事宫里宫外都知道，朴智旻就算再不警醒也明白一些，想了想道：“甄家对殿下不好，皇上为什么不早早的将甄家处罪呢？”
闵玧其笑了，要是别人问这个来闵玧其连个冷笑都欠奉，但朴智旻问出来闵玧其就觉得无比可爱，他的智旻心智还小呢，闵玧其揽着朴智旻让他躺好省的他压着胳膊，
慢慢道：“皇上当初登基时，也是经历了一番波折的，当初除了太后和我母后的母家，甄府也出了不少力。”
提起前事来闵玧其心里有些恶心，继续道：“皇上登基后，就开始厌恶外家的掣肘，他想要绝对的权 利，完全忘了韦府凌府为了将他扶到这个位置上死过多少人，只想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这种情况下，甄府就成捍卫皇权的亲兵。”
“我父皇大肆提拔甄家，想用来制衡自己外家……”闵玧其忍不住冷笑，“他怎么不想想，等到甄家爬到了这个位置上，未必会比韦家和凌家好控制，一心只信丽妃的奉承和柔顺，蠢材！”
朴智旻愣愣的看着闵玧其，闵玧其看着他的呆样也有些好笑，轻笑道：“听明白了？”
朴智旻老实的摇了摇头，他听不懂。
闵玧其也没指望他听懂了能如何，闻言笑笑，又聊起了别的。

第十九章


朴智旻当时是真不懂，朝中权贵表面光鲜下的暗潮汹涌离他很近又很遥远，这场变动始于天启十四年，大皇子闵玧其代皇帝亲耕的路上，朴智旻因此还落了一道伤，伤口在朴智旻年轻的身体上迅速长好了，他转眼就忘了。
这场行刺让他记住的就是回宫后，吏部尚书甄嘉欣上表称人老体衰，告老了，而比甄嘉欣还大一岁的梓君侯却顶替了这个重要的位置，朴智旻当时听说了还困惑了一会儿，不过闵玧其要封王的消息迅速让他忘了这些不相干的事，未及冠就封王，这在褚王朝是少有的荣耀。
皇帝的说法是玧其大了，这次亲耕处乱不惊，遇到这么大的事还没耽误亲耕礼，着实不易，玧其居嫡居长，封王早两年也没有什么，正好给弟弟们做个榜样。
皇帝说这些话的时候正是在三月十五的家宴上，皇帝身子还没大好，脸色苍白着，说话声音都比平时低了很多，太后听了这话笑的慈爱，点头道：“很是，其儿如今愈发长进，封王不过是早晚的事，不用拘着这一年两年的。”
闵玧其起身推辞了半晌还是谢恩了，闵玧其给皇帝敬酒，笑容淡淡的，行刺一案已经被揭过，甄家虽然是元气大伤，但没有动了丽妃和褚绍阮分毫，皇帝舍不得动这两人，那只得给自己一份无上的荣耀作为补偿。
席上几位皇子纷纷起身给闵玧其敬酒恭喜，各个笑的真心，但心里作何感想就没人知道了，闵玧其享受着弟弟们言不由衷的恭贺轻笑，一次不行就等到第二次，他能等，闵玧其放下酒杯落座，看过这一桌子的人心里冷笑，当年伤害过他母后的，伤害过他的人，一个一个来，谁也跑不掉。
钦天监很快将封王的日子定了下来，三月二十八，大吉，皇帝亲拟了封号“秦”，礼部遵着太后的意思，大办特办，整个皇城都跟着热闹了一天，晚间的时候按着太后的意思还要大摆筵席，闵玧其以皇帝身子不适，不宜受劳累为由辞谢了，早早的回了碧涛苑。
折腾了一天，闵玧其和朴智旻都有些累了，王慕寒喜盈盈的跑前跑后的给闵玧其换了家常的衣裳，宫女伺候着将闵玧其头上的五龙金冠摘了下来，闵玧其拿过看了一眼轻笑，不甚在意的扔到了一旁的托盘上。
这天碧涛苑的晚膳比平日里丰盛许多，王慕寒领着一众宫女太监给闵玧其磕头贺喜，闵玧其笑笑打赏了碧涛苑里的宫人两个月的月钱，王慕寒知道朴智旻在，闵玧其不喜欢他们在一旁侍奉，王慕寒颇为识趣的带着宫人下去了。
朴智旻今天也跟着闵玧其累了一天，见人下去了闵玧其笑笑将人拉到身边来一起坐下，朴智旻从听说了他封王的消息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比闵玧其本人还开心，闵玧其笑笑在朴智旻头上揉了一把，轻笑道：“别傻乐了，吃饭。”
朴智旻一笑拿过碗吃饭，闵玧其给他夹了块鱼肉，道：“内务府已经开始着手选址修建秦王府了，图纸也拿来了，一会儿吃完饭你看看。”
朴智旻将鱼肉吃了，愣了下道：“臣并不懂得修建事宜，怕是帮不了王爷。”
“傻瓜！我是让你看看喜欢不喜欢而已。”闵玧其轻笑，“王府一年半载的修不起来，哪里有不顺心的随时让他们改就好，以后咱们要住多少年的，总得合心意吧。”
朴智旻咽下一口饭，抿了下嘴唇，慢慢道：“王爷喜欢的……臣就喜欢。”
闵玧其笑笑吃饭，不多时两人用好，闵玧其又逼着朴智旻吃了一碗燕窝粥，朴智旻正是长个子抽条的时候，瘦的不像话，闵玧其怕他吃的跟不上，总要哄他多吃一些，用完后闵玧其带着朴智旻回了寝殿。
闵玧其将内务府奉上来的图纸给朴智旻看，慢慢说给朴智旻听：“从这里引了一处活水进来，我让人将池子扩建了一倍，池子中间建了一处阁子，等到夏天的时候咱们在这歇晌就好，这边他们本来说要栽芭蕉，我全让换成了竹子……”

朴智旻不太看得懂，他没有什么挑剔的，闵玧其说什么都是点头，闵玧其轻笑：“你倒是好答应，我这是想问问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让他们收拾出来让你住的也舒服。”
朴智旻愣了下，想了想低声道：“王爷……等出宫后，臣还跟王爷住在一起么？”
“这是什么话？”闵玧其失笑，“你不跟着我还能去哪？难不成我进了府邸你还留在碧涛苑里？到时候这里就不是我的了，过不了几年不知道又分给谁住了。”
朴智旻犹豫了下，道：“臣听人说，但凡皇子封王之后，都会大婚……”
闵玧其放下图纸，他算是明白了这几天朴智旻在无人处默默出神是为了什么了。
闵玧其看着朴智旻心里忍不住心疼，这一个人，要自己如何对他他才能完全安心？
朴智旻从来不争不抢，闵玧其给的 他谢恩，闵玧其没有给的他从来不会张口要，闵玧其明白，朴智旻已经习惯了毫无指望的仰望和付出，他对自己再好他也没期盼过什么。
朴智旻笑了下，低声道：“臣没有别的意思，王爷现在前途正好，臣……”朴智旻嗓子莫名哑了，说不出话来了。
朴智旻不是个聪明人，但他对闵玧其的事有着特有的敏感，这些天闵玧其风光无限，背地里不少人都暗暗的在猜测亲王妃的人选，宫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聊传不到闵玧其耳朵里，但朴智旻都能听到。
他甚至已经给自己找好了退路，闵玧其若是大婚他就做回他的三等侍卫，每日在外面侍卫守护就好，他不愿意看见闵玧其跟王妃在一起。
但他又舍不得真的离开闵玧其，能每日远远的看一眼他也知足。
闵玧其没说什么，只是拉过朴智旻来，重新摊开图纸，拿过一直笔来勾勾画画的继续给他讲：“这边我让人修了个小校场，回来给你练刀练棍时用……”
朴智旻抬头惊异的看着闵玧其，闵玧其笑了下，接着道：“小校场的细图还没出来，等内务府呈上来你看看有没有不合心意的地方，小校场离着寝殿远了些，你练完功夫回去换衣服沐浴都不方便，我让人在这里……”
闵玧其在一处空地上画了个圈，道：“给你建了座小楼，不单你用着方便，这里傍着池水，看风景也是不错。”
朴智旻偏过头去，眼眶蓦然红了。
闵玧其提笔在正殿的位置上写下“余旻殿”三个字，轻声道：“这是咱们正殿的名字，智旻，你懂我的意思了么？”
闵玧其揽着朴智旻让他正对自己，在他额头上宠溺的亲了下，沉声道：“我说过不会娶亲，是真心的，我只要你，别每日想东想西的，你难受我看着也心疼。”
闵玧其搂着朴智旻在他发顶上亲了下亲，道：“不管是秦王还是日后别的什么，只要有我闵玧其的地方，正殿里必然有你的位置。”
朴智旻紧紧咬着嘴唇，眼泪倾然而下，闵玧其笑笑，温柔的亲吻安慰他没有安全感的小爱人，其实不是朴智旻在依附他，而是他渴望着朴智旻，在这个冰冷的宫中他可以放心汲取温暖的人，只有这么一个。
闵玧其看着自己改过的图纸，不管是奢华的碧涛苑还是庄严的秦王殿，有智旻的地方才是家。

【第二卷 : 终身赋】


20.第二十章


皇帝的病一直不见起色，不管他心里多不甘愿，政事上也得开始倚重闵玧其了。
皇帝自然不放心将大权全部交给闵玧其，为了牵制闵玧其皇帝将已经懂事了的四位皇子都叫到了病榻前，好好勉励了一番，最后笑道：“朕的病拖着不肯好，没法子，正好给你们兄弟试炼的机会，以后你们四个每日都要去内阁听政，多听多看，看看那些老臣是怎么处理政事的，决议不下的事你们要商议着来，懂了么？”
几兄弟垂首称是，皇帝看着穿着亲王服饰的闵玧其笑笑：“玧其多照看着你几个弟弟，你在内阁听政时间最长，他们有什么不懂的不会的你多提点着些。”
闵玧其含笑颔首：“那是自然，父皇放心就是，还盼着父皇早日康复。”
皇帝点了点头，跟几人说了一会儿话他精神就跟不上了，摆摆手让人跪安了。
皇帝怕闵玧其趁机揽权，闵玧其索性根本不管这些事，从这天开始每日进了内阁只听不说。
郑号锡心眼多，闵玧其不出声他也不会出声，褚绍阮刚遭了教训如今万事不敢出头，平日也不怎么说 话，褚绍陌以为终于轮到他施展了，每日去议政比谁都积极，闵玧其冷眼看褚绍陌上蹿下跳，果然没几天褚绍陌就出了乱子，盐科的事他都敢插手，不懂装懂，想要一口吃个胖子笼络自己的势力，可惜盐科这一块是皇帝的禁地，没等褚绍陌真的动手就被皇帝传到了承乾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将他扔回了诲信院跟褚绍隋一起接着听太傅们讲课，经此一事，皇帝被气的病更重了。
踢走了褚绍陌后闵玧其才开始真的着手政事，如今梓君侯是吏部尚书，不少事方便了很多，开春后几次庆典的护卫差事都被闵玧其派给了骁骑营统领金硕珍，不少大臣都看出了闵玧其是在着力提拔金硕珍，心里都有数，褚绍阮没有觉得有什么，只以为这是闵玧其要提拔的亲兵，只有郑号锡看着金硕珍的名字微微出神，他隐约记得，那日的那个侍卫叫朴智旻。
郑号锡命人查了下金硕珍的籍贯，不用多难就知道了金硕珍和朴智旻的关系，郑号锡看着底下人呈上来的东西若有所思。
早朝后闵玧其去慈安殿给太后请安，闵玧其封王后 太后越发安心，越看孙儿越满意，细细问了近日闵玧其的饮食，又嘱咐了一番，正说着话外面传馥仪公主和宁贵人来请安了，
太后对这对母女虽然不厌恶也没有多喜爱，
淡淡道：“告诉她们我今天精神短，就不见了，让馥仪小心气候，别再病了，改天哀家再见她们。”
闵玧其闻言笑道：“我有好几日没见四妹妹了 呢，皇祖母就见见吧，多点人也热闹。”
太后揉了揉眉心，笑了：“罢了，知道你总想着你四妹妹，传。”
馥仪公主和宁贵人进来请安，太后一笑赐了座，道：“馥仪近日可好？”
馥仪公主不像闵玧其每天都能见到太后，上次当面请安还是半月前，
中间就算真有什么头疼脑热的太后也是不知道的，馥仪从小不受宠亦不在意，
笑笑：“回皇祖母，很好。”
闵玧其尝了一块点心，笑道：“我听闻四妹妹最近女红越发好了，什么时候再给我绣个荷包吧，上次那个不配衣服了。”
“大哥喜欢我回去就绣。”馥仪抿嘴笑了下，“回来给大哥送过去。”

闵玧其点头：“若是绣的真好我就送给皇祖母，回头没准还要麻烦四妹妹再给我绣。”
太后撑不住笑了：“你这孩子，什么东西也要先给哀家，只是你带的东西给哀家有什么用？哀家能戴么？！”
闵玧其好像刚反应过来一般，笑道：“也是，那四妹妹就给皇祖母绣个香袋吧，要国色天香的花色。”
宁贵人这才听出来闵玧其是拐着弯的帮馥仪在太后面前尽孝心，心里感念不已，
垂首笑道：“公主昨日还绣了一幅牡丹绝色，只是不知道太后娘娘缺什么，没有做出东西来，如今看倒是正好了。”
太后笑着点头：“难为你有心，平日里不要总让馥仪窝在自己宫里穿针引线的，费精神也伤眼睛，没事多出来走走，哀家看着也舒心。”
宁贵人起身答应着，悄悄向闵玧其感激的点了点头。
同一时刻的碧涛苑里朴智旻正在跟田柾国下围棋，朴智旻不懂得为什么自己要学这些，但田大将军要教，他自然要认真学，他执黑田柾国执白，棋枰上黑子被杀的节节败退。
田柾国下手毫不留情，也不管朴智旻是刚开始学，下过几盘田柾国慢慢发现，朴智旻每一盘都会有进步，而且同样的套，朴智旻绝不会钻第二次。
田柾国心里暗自惊异，表面上什么都没说，两人下过十盘后收枰，朴智旻将田柾国好好的送了出去，刚回来想再好好的研究一下的时候外面传四皇子郑号锡到。
闵玧其不在，郑号锡应该马上就会走，因为上次书房的事朴智旻不太想见郑号锡，自己找了本书来看，闵玧其昨日看了一个话本说不错，朴智旻也想看看里面讲了些什么……
王慕寒见郑号锡来了忙迎了上来，笑道：“四皇子安好，王爷去慈安殿给太后娘娘请安还没回来呢，奴才先给您沏杯茶您等会儿？”
郑号锡往里面看了一眼，并没有看见朴智旻，以为是跟着闵玧其出去了，
心中一动想起另一件事来，道：“无事，朝中的一点小事，我们商议的差不多了，现下要开发，急等大哥的印要用，大哥的印放在哪了？”
王慕寒苦着脸：“四皇子可算是问着老奴了，王爷的大印老奴哪里摸得着？”
郑号锡轻笑：“那耽误了事，父皇责怪起大哥来谁担着？大哥的印必然不会随身带着，肯定就在这宫里了，你快找来给我！”
今年去南方巡查的官吏名单还没定下来，闵玧其和梓君侯把持的紧，郑号锡一点也插不进手去，这是个肥差，郑号锡也想派些自己的人去，正好赶着闵玧其不在的时候将事情定下来，闵玧其一直疼爱他，想来知道了也不会真的如何。
王慕寒并不知道前面的事，他一向看待郑号锡与其他皇子不同，当自己半个主子一样的伺候，听了这话全信了，
急道：“可不能耽误了王爷的事，但王爷的大印老奴实在不知啊……对了，朴大人在宫里呢，问问他就知道了！”
朴智旻这半日一直在书房里听着两人的话，知道避不开，只得起身出来请安，郑号锡这次倒没为难他，只是笑道：“你在正好，去把大哥的印拿来，有急用。”
郑号锡刚说的那些朴智旻不太懂，他只知道闵玧其说过上次巫蛊之事是郑号锡出卖的闵玧其，他心里原本就只忠心闵玧其一人，更别说是曾经害过闵玧其的人了，朴智旻闻言摇了摇头：“王爷不在，不能动王爷大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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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号锡费口舌说了半天都不行，冷笑：“今天这事开发不了，让父皇知道了定然会发怒，你想害死大哥？把大印给我找出来！”
朴智旻还是那一句话：“王爷不在，大印不能动。”
郑号锡怒极，斥道：“跟你好好说几句话你还长脸了！不过是个看门狗，你敢不听我的话？！”
朴智旻垂首：“臣就算是看门狗，也是给王爷看门的狗，王爷不在，大印不能动。”
朴智旻油盐不进一脸的淡然，郑号锡好说歹说都不行，气的爆出了一头的青筋，他又怕闵玧其回来看见，无法只得恨恨的走了，朴智旻跟着王慕寒一起恭送四殿下，
朴智旻看了眼郑号锡的背影转身回书房，他心里还记挂着刚才的话本呢。

21.第二十一章



郑号锡在碧涛苑里撒了一顿泼走了，不到半刻终慈安殿里的闵玧其就接着了信，
太后见来找闵玧其的宫人神色匆匆，疑道：“怎么了？可是前面有什么事？”
内侍垂首低声说了几句话退到一边垂手侍立，闵玧其心中冷笑，他还一直没腾出手来办郑号锡，他倒是上赶着来找死，竟敢辱骂智旻……
闵玧其心下一动，面上着急起来：“王慕寒派人来说，碧涛苑里书房北边的窗户开了，里面东西被翻了个乱七八糟，孙儿的书房里向来没人能进，里面的东西不少都是动不得的……”
立在一旁刚才传话的那个太监愣了下，怎么回事？自己什么时候说这个了？
闵玧其剑眉微挑，凤眼凌厉的扫过他一眼，那太监马上低下头去，主子的事向来自有主张，自己只要听着就好。
太后也急了，直起身子道：“这是怎么说的？！你宫里的侍卫竟是死的不成！你书房里的东西哪里能让人乱动！”
“孙儿也不知道……”闵玧其焦急万分，“皇祖母 恕孙儿失礼，我得回去看看，这几日朝政上不少事都是经的孙儿的手，书房里要紧东西不少，万一丢了什么或是让人看了什么去就要命了。”
太后点头，急道：“你快去，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闵玧其也顾不得馥仪和宁贵人还在，点了点头一脸急色的去了。
闵玧其出了慈安殿脸色就放了下来，上了轿辇回了碧涛苑，碧涛苑里朴智旻正在书房专心看那本话本，
见闵玧其回来了连忙迎了出来，闵玧其心里有气，面色并不好看，朴智旻仔细想了下，郑号锡刚走，闵玧其应该不会这么快就知道，朴智旻自己不想多话，当做没有刚才的事，小心问道：“王爷，可是有什么事？”
闵玧其轻笑：“没事。”
闵玧其走到书案前将自己的秦王大印取了出来，转身打开墙上暗格放了进去，放好后闵玧其转过头看着一脸茫然的朴智旻 笑道：“我的大印呢？”
朴智旻愣了下，指向暗格的方向，道：“那，那里呢。”
“不对。”闵玧其笑笑拿过朴智旻手里的话本，轻声吩咐，“记住了，我的大印丢了。”
闵玧其揽着朴智旻在他额头上亲了下，低声道：“看我给你出气。”
闵玧其转身将书案上的东西随意往地上一推，厉声道：“王慕寒！进来！”
王慕寒在碧涛苑伺候多年，就是闵玧其也要叫一声“公公”，头一回这么疾言厉色的，王慕寒心里也怯了，连忙碎步跑进来，躬身：“殿下叫奴才？”
闵玧其冷笑，指着一地的狼藉对王慕寒道：“我正要问你，这是什么回事？”
王慕寒抬头一看也吓了一跳，急道：“这是怎么了？这些东西怎么都到地上来了，哎呦这可是皇上钦赐的镇纸，都摔碎了！这……”
王慕寒连忙走近收拾，苦道：“奴才一时没看见，怎么就这样了？”
闵玧其冷笑：“你倒要问我，我不过是去慈安殿请安的一个功夫，再回来书房就成这样了，这些都是其次，我倒是想知道，本王的大印去哪了？”
“大印？”王慕寒一时愣住了，呐呐道，“四殿下倒是来问，说要王爷的大印盖什么要紧的东西……但，奴才不知道王爷的大印在哪，问了朴大人，朴大人说王爷不在不能动，这……并没有动啊？
闵玧其声音冷下来：“都没有动本王的书房就成了这样？你们跟号锡说话的时候都在哪？”
王慕寒连忙使劲想想，道：“就在这书房外面的回廊上。”
“是啊，我的书房平日里都是让朴智旻看着，你把他引到外面去说话，岂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了？”闵玧其厉声斥道，“如今大印丢了，怎么办？！”
“老奴……老奴……”王慕寒万万没想到会这样，也急的一身汗，“碧涛苑里的人都是皇后娘娘和奴才一个一个挑出来的，绝不会有敢这样的……”
闵玧其冷道：“你大意了，当时碧涛苑里可不只是咱们宫里的人。”
王慕寒愣了下，哑然道：“这……四皇子的人不就是，一样的么……”
闵玧其轻笑：“谁跟你说过，郑号锡的人就跟我的人一样了？”
王慕寒被这一出出的事弄懵了，闵玧其淡淡道：“丢了大印，这样大的罪责本王是不敢担的，你带几个看见的宫人去内侍监给我把今天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务必要把大印给我找出来！”
王慕寒连连点头，犹豫了下道：“那要不要带着朴大人……”
“不用。”闵玧其淡淡的，“智旻还太小，不懂得这些，你另找别人去就是。”王慕寒不敢再多言，连忙带着人匆匆去了。
不到半日，郑号锡大闹碧涛苑的事就传的阖宫尽知，内侍监里的人说的有声有色的：“四皇子趁秦王殿下不在，带着众人去了碧涛苑，闹着要秦王大印，索要不成就辱骂碧涛苑的侍卫，借机引开了内侍的注意，之后大印不翼而飞，碧涛苑的书房里还丢了不少宝贝！”
闵玧其和郑号锡一向亲厚，如今闹了这事大家都新鲜，一传十十传百，先是说两位皇子的关系并不如人前那么亲厚，闵玧其冷傲 郑号锡骄矜，两兄弟不和其实早就有之。
又有人说都是因为这次皇子们参政惹的祸，大权在前，什么亲兄弟都没用，天家亲情不过如此等等，后来被传的越发不堪，连郑号锡嫉恨闵玧其封王，想要抢了大印自立为王的话都传了出来。
闵玧其听着王慕寒有声有色的给他学宫人的话忍不住笑出声来，道：“罢了，底下人

倒是会拿我找乐子。”
王慕寒赔笑：“王爷每日大事那么多，哪里知道下面奴才每日的日子，整日干活辛苦，闲下来嘴欠，总好说这些。”
“没事，我倒是想要他们传呢。”闵玧其倚在榻上尝了口茶，“内侍监的人怎么说？”
王慕寒垂首回道：“奴才们不敢说四皇子的不是，都是说宫人不检点，内侍监的人也不敢去锡兰殿去问四皇子，不过就是这样罢了，只是丢了大印实在是大事，他们那里也害怕呢。”
闵玧其轻笑：“不用怕，也不用找郑号锡去，自然有人问他。”
正说着外面通传说四皇子郑号锡求见，闵玧其冷笑，道：“回他，说碧涛苑现在丢了要紧的东西，怕让四皇子惹上干系不敢请他进来，等到秦王的大印找到了，自然扫榻以待。”
王慕寒看着闵玧其的脸色，心里惴惴，什么时候开始，四殿下在王爷跟前已经成了外人呢？
王慕寒是个聪明人，他仔细想了想那日的情形，碧涛苑里内侍众多，闵玧其的书房更是重中之重，就算郑号锡将他和朴智旻引开了，别人想要进书房也是妄想，碧涛苑的防范他最知道了，但没有人……怎么大印就丢了呢？还正在郑号锡来闹过之后……
王慕寒脑中闪过一道白光，他全明白了。
王慕寒回想自己那天还真的想要取了大印来给郑号锡，当即心下一凉，他这才明白，闵玧其故意将事情闹大就是要全宫的人知道二人已然离心，他不会在为郑号锡的事负责任。
王慕寒将头垂的更低，依着他对闵玧其这些年的了解，这事恐怕不会单是这样。
闵玧其已经将埋伏一一安下，不急不慌的等待着事发。闵玧其将一张单子递给王慕寒：“这事你不用再费心了，这件东西我已经画好了样子，给我找个嘴严手艺好的师傅打出来，懂么？”
王慕寒连忙接过，点头：“老奴明白。”
这次的事不管郑号锡得了多大的教训 智旻还是受了委屈了，闵玧其要用这东西好好地哄哄他。

22、第二十二章



丢了印的事很快在宫中传开了，郑号锡有口难辩，闵玧其根本不见他，郑号锡正想着如何才能让大哥相信自己原谅自己的时候，皇帝召见了他。

皇帝好面子，最忌讳宫人的传言，早起吃了药后刚舒坦了一点，丽妃在一旁侍奉，将宫里的闲言当笑话讲给了皇帝听，丽妃还记恨着巫蛊一事上郑号锡给自己传假消息的事，不免添油加醋一番，皇帝当即气的变了脸色，郑号锡他知道的，被闵玧其宠的没了样子，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来！
闵玧其对郑号锡宠爱有加深入人心，皇帝倒是没怀疑是两人起了嫌隙，只以为是郑号锡骄纵，连朝政的事都敢这么任意妄为！
让皇帝这么生气自然不只是因为郑号锡闹了笑话，他更忌讳郑号锡的性子，听听外面都是这么说的？就因为碧涛苑的宫人没将大印给他，他竟然就敢自己抢了来，郑号锡今年不过十五岁就敢这样，要是等他再大些，岂不是连自己的玉玺也敢抢了？！
病中的皇帝对这种事有着过分的敏感，将郑号锡叫来没了什么好话，不容郑号锡辩解半句，狠狠训了一顿，最后淡淡道：“性子浮躁，不堪大任，跟你三哥一起，回诲信院接着听听太傅们的教导吧，朝政的事你且不用插手了。”
皇帝已经将话说死了，郑号锡憋了一肚子的怨气也没法说出来，只得谢恩回了诲信院，自此参政的皇子只剩下了闵玧其和褚绍阮，褚绍阮自己心里发虚，虽然这几次的事好像都是他们自己犯的错，但褚绍阮还是隐隐觉得，这都是闵玧其动的手。
甄家要缓过来还需要时间，褚绍阮不得不收敛锋芒，万事都要问闵玧其的意思，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前朝的天平开始缓缓倾斜了。
闵玧其迅速将郑号锡这些天提拔起来的人清理干净，心中痛快不少，晚间闵玧其沐浴之后倚在榻上看话本等朴智旻，王慕寒走近呈上来一个锦盒，笑道：“这是王爷要的东西，遵着王爷的意思，用的最好的料子，找的手艺最好的老工匠，奴才眼拙看不懂，王爷看看合心不合心。”
闵玧其接过锦盒打开将东西取出来细看，轻笑：“不错，跟我想的一样，找的工匠能放心么？”
王慕寒连忙答应着：“这个王爷只管放心。”

闵玧其点头：“不错，给那师傅一百两的赏银，公公自己也去领十两。”
王慕寒连忙谢恩不迭。
说话间朴智旻也洗好了，换了衣裳走了进来，王慕寒连忙退下了，闵玧其将手里的东西藏在怀里，迎上来道：“说了多少次了，头发擦干了再出来……”
朴智旻闻言拿着布帛擦的更用劲，闵玧其看不下去将人拉过来亲自给他擦，擦的半干了再将头发顺好，轻笑：“好好的头发就知道糟践……”
朴智旻不甚在意，一笑：“臣头发好不好都一样，对了……”朴智旻抿了下嘴唇，带了些讨好的神色，“明日……是臣休沐的日子，臣能回家一趟么？”
闵玧其在朴智旻额头上亲了下，道：“自然。”
闵玧其从怀里将给朴智旻的东西拿了出来，笑道：“让人给你做了件东西，你看看喜不喜欢。”
朴智旻一看愣了，闵玧其手里拿着的是个纯金打的镂空雕花的四个字——闵玧其印。
字的大小与闵玧其的私印一样，正面雕着龙纹嵌着宝石，精美非凡，背面却是干干净净平平整整的，闵玧其一笑道：“这面我没让人雕东西，一是怕你戴着的时候硌着，二是……用这反面沾上印泥，可当做我的亲王大印一样用。”
朴智旻愣愣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哑然道：“殿下，臣不敢带着这么重要的东西……”
闵玧其拿过一条金链来穿好给朴智旻戴在脖子上，印章不大不小，金色的印章印在朴智旻白色的中衣上很好看，闵玧其满意的笑笑：“挺好，怎么就不配了，以后没准就用得着，就算用不着……我的心意，你懂得就好。”
朴智旻心里暖暖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住的摩挲胸前的印章，难得的，主动的靠近些抱住了闵玧其，低声道：“臣懂得。”
闵玧其享受着小爱人难得的主动，心里受用不已，想到朴智旻刚才的请求，颇为大方道：“想家了就多住一天，明天休沐后天再回来就行。”
朴智旻果然欣喜不已：“谢殿下恩典，臣……臣后天早些回来。”
闵玧其轻笑：“早点回来就想哄我？你后天晚上回来也行，不过得让我占点儿别的便宜……”
闵玧其声音低下来，一边宠溺的亲吻着朴智旻一边呢喃哄道：“别害怕，我就是……让我亲会儿，后天才回来，想不想我？”
朴智旻脸红了，最近两人在榻上闵玧其越来越……朴智旻其实并不讨厌闵玧其的亲昵，心底有个隐秘的地方也暗暗的喜欢，想到要两天后才能再看见眼前的人朴智旻心里不舍得，红着脸回道：“想……”
闵玧其笑笑，又亲昵了好一会儿才揽着人闭上眼。

23、第二十三章

第二日一早朴智旻陪着闵玧其用了早膳就出宫了，早起闵玧其开了库房让王慕寒收拾了不少东西出来，单是上用的锦缎就有十几匹，闵玧其连个侍妾也没有，这些花色鲜艳的缎子在碧涛苑里也是白放着，闵玧其索性让朴智旻带回去孝敬朴老太太和姜夫人。

朴智旻已经月余没有回家了，朴老太太揽着小孙子说了好一会儿话，笑道：“宫里果然养人，这个子越发高了，脸色也好看不少，我怎么听你父亲说这侍卫巡查起来没个准，总有吃不上的时候，可是真的？”

朴智旻面色一红，这确是真的，只是自己平日都是跟着闵玧其一起吃，别说是吃不上，吃的稍微少一些闵玧其都要训他，哪里会跟真的和侍卫们一样，每日吃完了饭闵玧其还要让他喝滋补的汤粥一类的，脸色当然会很好。

朴老太太越看孙儿越满意，轻声道：“你太太前几日有些不舒服，着凉了，没敢告诉你们，如今已经大好了，你去看看。”
朴智旻闻言连忙起身去里院看姜夫人，姜夫人穿着家常的衣裳倚在床上正在喝药，见儿子来了放下药碗，轻笑：“快过来让我看看。”

朴智旻走近做到床上来，拿过一旁的药碗尝了尝，还好，不过是甘草一类清火的药，姜夫人连忙拦着，轻斥道：“乱来！药也是随便吃的，我早就没事了，就是太医让多喝两天的汤药，没事。”
姜夫人笑笑往里让了让，将朴智旻搂在怀里，笑道：“傻孩子……见了老太太了？”

“见了。”朴智旻伏在母亲怀里，小声道，“下次再不舒服了一定要托人跟儿子说一声，王爷仁厚，定会让我回来侍疾的。”
姜夫人失笑：“不过是因为换季略不舒服了点，哪里值得惊动人，我也没跟你大哥说，如今你老爷不在，我每日事也少，静养两日就好了，王爷对你再好你也得早知道分寸，哪能说回来就回来。”

母亲病了自己都不知道，朴智旻心里有些难受，儿子的心思当娘的最知道，姜夫人心里又欣慰又熨帖，揽着朴智旻不住的摩挲他，朴智旻还是低声道：“王爷定会准的，太太下次一定要跟我说……“

姜夫人笑笑，解了朴智旻的发冠，将头发松松的拢了个马尾，朴智旻舒服的枕在姜夫人膝上享受着母亲的爱抚，朴智旻偏过头，领子列开些许，姜夫人手下一顿，嘴角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朴智旻领子扇开的地方露出了几点红痕，颜色不深，但异常刺眼，姜夫人只觉得让人当头泼了一盆冰水一般，身子由内而外全凉了。
姜夫人努力想要为这几点暧昧的痕迹找个合理的解释，轻声问道：“秦王，王爷，对你可好？我听闻……宫里主子多有脾性不好的，责打身边人也是有的。”

朴智旻闭着眼在姜夫人怀里蹭了蹭，笑道：“太太别信那些，王爷的性子并不像外面瞎传的那样，王爷对我很好，并没有……”朴智旻突然想起这么说也不对，自己也是挨过一巴掌的，又想到闵玧其说了以后肯定不会再打他了，继续道，“并没有打过我，太太放心就是。”

不是打的，那只能是……姜夫人闭了闭眼，她都是有两个儿子的人了，这痕迹是怎么来的她自然明白，朴智旻每日都在碧涛苑，宫里规矩大，这必然不会是跟哪个宫女偷欢留下的，不会是宫女，那只能是……

昨晚说好了朴智旻要回家两日，闵玧其舍不得，两人很是亲昵了一会儿，闵玧其一直顾忌朴智旻年纪小没有做过火，只是他正是容易动情的年纪，哪里控制的主，亲昵的过了火，在朴智旻身上留了些痕迹。
朴智旻昨晚睡得晚这会儿已经困了，倚着姜夫人身上打盹，姜夫人看着朴智旻还有些稚嫩的侧脸心中疑惑不定，外面传老太太叫人送东西过来了。

一个丫鬟进来，身后跟着两个抬着锦缎的婆子，丫鬟笑道：“这是七少爷从宫里带回来的赏赐，老太太说了，这些布料是好东西，只是太艳了，老太太不适用，就留下了匹褐色万字多福的，剩下的让太太看着用吧。”
朴智旻睁眼看了看，轻声呢喃道：“这是王爷平日里赏我的，我就着带回来了，太太留着做衣裳穿吧……”

姜夫人闻言心里更是打翻了五味瓶，点了点头淡淡道：“我刚做了几身衣裳，先不用再做，送到库房里去吧。”

丫鬟福身下去了，姜夫人看着怀里的小儿子微微出神，朴智旻打了个哈欠又闭上眼，姜夫人拢了拢发髻，低声道：“好孩子，离着传中午饭还有一个时辰呢，你就困了，我给你脱了外衫，你在我这躺一会儿。”

朴智旻困得睁不开眼，点了点头自己解衣裳，姜夫人起身帮着他将衣裳脱下来，装作没看见那些痕迹，给朴智旻整了整里衣，一下子看见了朴智旻颈间的精致赤金细链，姜夫人手下一顿，儿子身上穿的戴的就没有自己不知道的，这是哪里来的？

朴智旻躺下扯过被子盖上了，姜夫人在床边陪了会儿，等到朴智旻睡熟了慢慢地将被子掀开了些，轻轻的拈起金链，链子上挂着的坠子跟着从里衣里带了出来，赤金的盘龙镶宝坠，缀着精巧流苏，这么贵重的东西姜夫人从不曾见过，姜夫人细看上面的字心里咯噔一下，原来真的是王爷……

姜夫人慢慢的坐到一旁的榻上，心里五味杂陈，前面很多的事都有了解释，为什么小儿子连连升迁，为什么梓君侯会提拔金硕珍，为什么朴铭能得了大皇子的照看……
不同于丈夫的善于钻营，姜夫人只懂相夫教子，她对丈夫和儿子的前途并没有什么奢求，只想要全家人康健安稳，现在小儿子惹到这种事……

儿子的性子姜夫人最懂，朴智旻绝做不出邀宠媚上的事，不是朴智旻，那就是殿下看上了自己儿子……姜夫人心里发苦，朴智旻性子纯善，从小没做过一件坏事，怎么就让自己儿子摊上这样的事呢……

看着儿子的样子倒不像是受了逼迫的，也是，大皇子那样高高在上的人，能挨个提拔府里的人，儿子定然感念恩德，只是这种事总是不能见光的，万一让别人知道了，朴智旻将来还怎么说亲呢？

就这么放任定然不行，但还能怎么样呢？天家的恩德，只能谢恩，还能不要不成？姜夫人心里乱的很，又不敢跟别人商量，独自坐着出神，丫鬟们轻手轻脚的进来将炕桌上的点心换了，姜夫人看了眼轻声道：“少爷爱吃核桃酥，怎么不准备了来？”
丫鬟笑了下，看了眼里面榻上的躺着的卫戟，轻声道：“老太太早就吩咐下了，让厨房新作出来给少爷吃，这会儿还没送来呢。”
姜夫人点了点头，随口吩咐道：“他吃杏仁不受，告诉厨房里，那些干果别浑放。”
丫鬟点头：“少爷从小吃杏仁就发病，厨子都知道的，不敢不小心。”

姜夫人愣了下，心下若有所思。

闵玧其准了朴智旻两天的假，但到了第二天酉时朴智旻还不曾回来，王慕寒接着外面的信忙进殿给闵玧其解释：“朴府里人递了请安折子，说朴大人微恙，先不能回宫了。”
闵玧其脸色瞬间沉下来：“微恙？！说没说得了什么病？”
王慕寒也是一脸疑惑，道：“听朴府的人说卫大人夜里突然发起热来，现下身上长了红斑，不宜见人。”

闵玧其沉默了片刻道：“去太医院，请章太医去卫府一趟，好好地给朴智旻看看，诊脉后把脉案送回来给我。”

24、第二十四章

朴府中姜夫人守在儿子床前，心里又难受又担心，朴智旻昨晚烧了一夜，他这次病的尤其重，身上竟发出疹子来，姜夫人心疼的受不得，在朴智旻床边守了一夜。

朴老太太得了信也过来了，愁道：“这是怎么了？我的心肝啊，喝了药也不管用，别是沾染上什么了？”
“不知道呢。”姜夫人站起来扶着朴老太太坐下，轻声道，“春天里，怕是扑上什么花儿粉儿的了，太医也说不清楚，我给他将身子擦了一遍，也不见好，烧倒是退了些，摸着不那么热了。”

朴老太太着急，走到塌前在朴智旻头上摸了摸，又凑近了看看发的疹子，也说不好是怎么回事，道：“再换个大夫吧，不然让硕珍回来，他现在也说得上话了，让他去请个得用的太医回来……”
姜夫人垂眸道：“军里管的严，轻易不好传消息的，再看看吧。”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管家来了，说宫里有话说，姜夫人心里一沉，走出里间，问道：“怎么了？”
管家躬身道：“请安折子递上去了，宫里碧涛苑，就是咱们七少爷当值的那个宫苑，里面的管事公公说王爷知道了，体恤少爷，派了太医院的章太医来看，说话就到。”
姜夫人心里一慌，道：“你去说，不敢劳烦太医，还是请回吧。”

管家一愣，道：“太太，这恐怕不合适啊……太医这就到了，再请回去哪行？”
朴老太太在里面听见了一言半语，扶着丫鬟们出来道：“说什么呢？刚还愁没有个好太医，这不是来了么？这章太医我是知道的，太医院的院判，以前专管请皇后娘娘脉的，医术极好，轻易请不动，快准备下诊金，封的好看点。”
姜夫人只得点头：“是，只是我怕……劳动人家太医。”

管家笑笑：“这马上就要到了，已然劳动了。”
姜夫人心里乱的很，点头：“是，也是……”，说着紧紧攥着帕子进了里间。

不多时章太医到了，章太医伺候了两朝天子，如今已经七十有二了，鹤发童颜，并不见老态，朴老太太先寒暄了几句，章太医笑笑：“老封君客气了，先让我看看朴大人吧。”
朴老太太让管家领着老太医进里面，老太医细细诊了脉，出来轻声问道：“朴大人近日可是吃了些什么平日不吃的东西？”

伺候朴智旻的丫鬟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少爷回来吃的用的都跟平时无异。”
章太医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朴大人从小到大可是对什么不受？像是这个月份里，什么花，什么草，或是皮毛一类，又或是牛羊肉之类？”

姜夫人脸色一白，还没来得及答话朴老太太先道：“这孩子别的还好，只是吃了杏仁不受，这家里都知道的，从来不让他碰到，再说这孩子小时候就是吃了杏仁也只是发热，并不曾长疹子啊。”

章太医笑笑：“老封君有所不知，人若是与何物相克，沾染一些和沾染多了病症并不一样，朴大人这个病症，怕是不慎服用了杏仁。”
朴老太太听了大怒，急道：“给我把那些厨子都叫来，这几天谁管着他的吃食呢？！”

宅门里的事章太医不欲多言，只道：“老封君安心，这病看着吓人却没有大碍，我开出方子来，用上两天药也就好了，只是饮食上万万要小心些，这些天也需忌口，羊肉酒水这些东西是不能用了，每日喝些白粥就好。”
听说不碍事朴老太太才放心些，点头：“辛苦太医了。”

章太医出来写了药方，又嘱咐了些小心的话就走了，姜夫人命人好生送了出来，心里惴惴不安。

宫里闵玧其从议政厅里出来后王慕寒迎上去将章太医写好的脉案送上来了，闵玧其细细看了，剑眉微蹙，饮食不洁，沾染了东西……这是怎么了？

朴智旻不能吃杏仁的事闵玧其也是知道的，就因为这个平时的点心小心了又小心，怕出差错碧涛苑里的小厨房里根本就没有杏仁了，闵玧其自己都会小心，没可能朴智旻长大的朴府会出这种岔子。

闵玧其万事先往最坏处想，是有人蓄意害朴智旻？是丽妃还是郑号锡？
不对，要是那些人出手就不可能是杏仁了，鹤顶红断肠散都是轻的，自己的人看的严，他们也没有下手的空子，况且不是身边的人也不会知道朴智旻不受杏仁，不是自己得罪的人那就是朴府的人……
闵玧其查过，朴铭现下并没有通房小妾，不会有东西风之争，朴智旻性子和软，宅门里面应该也得罪不到谁，那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