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宫内殿不设警哨，可雪女跳下荷花池的时候，寒凝来的很及时。顺利赶在她被水淹死之前就将她捞了出来。
寒凝此时的内心其实也很崩溃。
早在高渐离踢开门的一瞬间，她便知道，过毒怕是没办法成功了。
那香味沁人心脾，却让她心头大骇。
青鸾燃错了香料。
禹光散和胭脂泪，前者过毒，而后者却是春香。青鸾弄反了两者的分量。
她一开始就知道不会成功。
可她却也没想到姐姐会被欺负成这样。
胭脂泪，原产于赵国，本就是春香中较为温和的一种，再加上寒凝心疼自己的姐姐，调整了配方，这香的效果其实小的可怜，若不妄动邪念，燃多少也不过提神醒脑。
她以为高渐离是个正人君子，她以为这次不成还有下次。
她千算万算，然而到底还是算漏了他的幻境。算漏了他的执念。
她颤抖着手臂扣上雪女经脉，不出所料，这一番情绪严重失控下来，毒已然深入她的心脉，不幸中的万幸，那些镇魂针还在，她没有被欺负的的毒发直接身亡。
可是这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了，镇魂针最多再撑两天就会失去效用，而雪女目前的状况，再来一次不是心甘情愿的过毒惊吓，毒再进的深一点，就算高渐离成功过走了一半的毒性侥幸保住了她的命，她也会因毒入肺腑而彻底疯掉。
寒凝唤来小宫女，犹豫一下，命她们将雪女送至自己的正殿寝宫，又命她们燃了些安神的香饵。
她将双脚浸入冰凉的水中，头隐隐作痛。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她第一次觉得恐惧。
为今之计，只能……
可是……
“别傻了，去求赵高无异于与虎谋皮。是我惹出来的事情，我去解决便是。”青鸾鬼魅一般出现在寒凝身后。
寒凝怔了怔，惨然一笑，“姐姐，他说过，不到黄泉不相见的。你此番前去，怕是连门都进不得。”

青鸾露出一个淡淡的笑，“他早已忘了当初为何要创立血煞门了吧。他说什么不到黄泉不相见，可是真的到了黄泉，你们才是再无机会见面了。”

寒凝嘴角苦涩的上扬，“不见就不见吧，走出这一步，我便不会后悔。”

我来冒个泡

我来冒泡，多长时间会坟？

“给我十天时间，我会说服他找到太岁为辛巳续命，你要做的就是保证她活过这十天。”青鸾鬼魅般没入阴影中，声音缥缈的传来，“还有，保证你自己能活过这十天。”
寒凝没有起身，含糊的应了一声，仍满脑子都是浆糊。双足浸在冰冷水中，脸上却是火烧一般，浑身散架子了似的疲惫，脑子里的问题一个劲的挥之不去。终于撑不住，在水边沉沉入眠的时候，梦中还是杂乱的篇章。
她是被雪女的尖叫声吵醒的。
一个激灵翻身起来，如玉双足被泡的发白也顾不得了，提起裙子跑的飞快，进屋就看见雪女尖叫着你别过来，缩在墙角撕扯着自己的一头黑发，躲着抗拒着高渐离的靠近。莲枝不明所以，还想劝雪女冷静，口中嚷嚷着姑娘怎么不认高先生了，一边还想上前摁住雪女。
高渐离刚刚上前一步，雪女的尖叫戛然而止，目光涣散下来浑身颤抖，只剩下大口的喘气。
“站着别动！”寒凝如梦初醒，厉声喝止了条件反射似得靠近雪女的高渐离，几下近了雪女的身，在她的脖颈上狠敲了一记。
雪女合眸软软倒下，莲枝忙扶她回到了榻上。高渐离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寒凝一夜受凉浑身不适，见他这样实在没什么好脾气，柳眉倒竖，“还不出去？”
他没动，怔在原地，寒凝心中的怒火几乎烧起来，口上更是百无遮拦，“还不出去？非要她醒过来看到你，毒发身亡了你才高兴？”
高渐离还是没动，沈寒凝的理智终于崩断了。“让你过毒，你可好，让毒进的更深了。到现在你还敢刺激她？如果你不想她死，从今往后再也不要出现在她面前，听懂没有？！”
寒凝清楚的看到，就在这句话出口的瞬间，高渐离眸中有什么碎了，整个人萎缩了下去，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他转身，鬓角的白发飘散出来，瘸着一条腿，一步步转身离开了正殿。
寒凝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无奈的合上了嘴。
晨光模糊了万物，只剩下那个萧索的背影，一步一步，离开正殿，离开……自己一生最爱的人。
寒凝无力跪下，垂下头，向香炉中加了一勺安神香。

始皇帝宠幸重明公主，自其所居的重明宫的奢华之中可见一斑。旁的且不说，单这重明宫的面积就大的离谱。是以莲枝跑遍了整个重明宫才终于在酒窖中找到高渐离的时候，一双小脚已经磨出了水泡。寒凝滴酒不沾，然而身为医者，常需要些酒去毒，这重明宫的酒窖内存着的皆是世上少有的烈酒佳酿。遇火即燃，哪是普通山野村店的酒水比得了的？高渐离又是那个酒量，是以一坛子酒灌下去，刚将第二坛子开封，便醉的瘫倒在地上，大片湿痕染上衣襟，不知是酒是泪，口中犹自将小雪嚷个不停。
莲枝不敢造次，只将他送至了偏殿，又求重明宫的小宫女煮了一碗醒酒的汤水。
寒凝听说，只淡淡一笑，命人请高先生来正殿一叙。
莲枝暗暗叫苦，高渐离那副醉态哪里像能一叙的样子？可是寒凝坚持，她也只得请了几个孔武有力的宫女帮忙，将他抬着送去了寒凝的书房。
见他进来，寒凝放下了手中的绣绷，顺手就将绣花针刺进了小高背上的一处穴位。
高渐离正睡得迷迷糊糊，冷不防这一针下来，全身筋脉都好像被打了个尽碎，痛的他险些眼冒金星，醒了不说，酒劲也过去了大半，一身琉璃白的中衣被冷汗浸得湿透。
寒凝慢条斯理的拔出绣针，又在他的腰眼上摁了一下。
良久的喘息，高渐离才稍稍缓过劲来,寒凝冷冷看着他，半晌才开口，“真是个懦夫。”
出乎她的意料，他并没有暴跳如雷，倒是笑，语气中带了点绝望，“你说得对，我就是个懦夫。”
寒凝见他这样，反倒不忍心再说什么，复又跪坐在绣架前，持起绣花针继续在那大红的绸缎上刺绣，很久很久的沉默，寒凝再开口，语气已然平静了，“先生，恨我么。”
高渐离直愣愣的看着榻角上的一只苏绣雪燕，没有回话。
寒凝垂着头自顾自的说下去，“恨也无妨了，世上恨重明公主的人太多太多……我三岁那年，亲眼看见我的父母并师姐的一家为七杀门所灭，只剩下我和师姐两个……师姐待我很好，什么都让着我，有好吃的先给我吃，有好玩的也会惦记着我，还传我一身医术……我很庆幸，至少还有师姐在……可不久，她就没那么好了，她开始对我冷淡，见到我也不再笑了，我发现了，却不知为何，所以也无从下手解决……终于有一天，姐姐爆发了……她说，蝶谷容不下我这种叛逆，将我逐出了蝶谷一派。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师姐走了，我在大街上哭了很久，又冷又累又饿，终于昏了过去。”
高渐离眉心微动，“你的师姐是……蓉姑娘？”
寒凝没有回答，只是叹息了一声，“是荆冕大侠收留了我，他对我很好，什么事都对我说，他说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拥有一支强大的力量，强大到足够和七杀门抗衡，强大到可以救出他的恩人。”
高渐离手猝然握紧，寒凝没理会，一针针刺着大红的锦缎，“可是很快……他也不要我了，我又一次无家可归，还被拐子拐了去待价而沽……这时姐姐出现了，她买下了我，请来良师教我医术，又亲自授我琴棋书画。她待我很好，可我不敢相信……但姐姐和师姐和哥哥都不一样，她宠我，一宠就是十三年。”
“我入驻重明宫，世人皆说重明公主狠毒，杀人如麻……”寒凝惨淡一笑，“恨我的人太多了，有时候我总是在想，当年的选择是对是错。”
“为什么不去澄清呢。”高渐离的声音带着点醉酒过后的沙哑。
“澄清？澄清什么？”寒凝倒像是真的好奇，“有什么能澄清的呢?”
高渐离直愣愣的看着寒凝，寒凝惨然一笑转移了话题，“先生莫要嫌凝儿聒噪。”
高渐离蹙眉看着她，叹息了一声，“寒凝，虽说你背负着骂名，便更易得到始皇帝信任，但你可想过，这样的瞒天过海又能维持多久。你可有想过以后。”
寒凝笑了，“我安全一天，便可能会多一位大儒活着，不是么？”
高渐离脸色阴晴不定，还想说点什么，寒凝忙忙转移了话题，“说起来，还有件事要请先生定夺。”
说着也不等他回答，自顾自说下去，“姐姐的毒已深入了奇经八脉，压是压不下去了，现如今有两条路可走，先生是姐姐最亲近的人，请先生替凝儿做个决断吧。”

真的快没人了我决定速战速决

唔

今晚兔子上线

高渐离心中，沈寒凝和雪女的地位完全不在一个数量级，寒凝这句话一出，他瞬间便被转移了注意力，“你说阿雪的毒……”
寒凝沉吟一下，“毒入肺腑……姐姐万万再受不得刺激，然而过毒却还要再来一次……青鸾姐姐已然去求荆大哥请他去寻太岁，太岁能为姐姐争取一月时间。”她顿了顿，看向高渐离，“也就是到炼药的日子。”
高渐离略有些不解，只是静静看着寒凝等她说下去。
“只要撑过青鸾姐姐不在的十天就好了，但雪姐姐目前的状况很糟糕……”寒凝蹙了眉，“她的毒完全靠镇魂针压着才没致命，可那些镇魂针最多只能坚持三天。”
高渐离腾地站起来，“那怎么办?”
寒凝转过身子，“或者赌一把，相信姐姐能撑过去，或者……”她的脸上浮上一丝坚决，“或者，我可以再用一次镇魂针。但镇魂针本身也是淬过毒的金针，上沾的药草皆是些麻痹人的神经的猛药，一次使用也许看不出什么后果，但若是第二次，第三次用了，极易导致人痴傻，甚至……”她捏紧了衣袖，“甚至永远不会再清醒过来。”
高渐离手上的杯子啪的碎在地上，人也无法控制的跪坐在地，“……什么……”
高渐离直愣愣的看着身前的碎瓷，一滴眼泪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寒凝蹙眉看他，良久，终究无奈的叹了口气。
屋内气氛压抑的宛若实质。寒凝不开口，任由高渐离垂头坐着，一针一线绣着手中的千蝶肚兜，偌大室内只剩下绣针穿过布料的嗤嗤声和一点点水碎的清脆声音。
那么久的沉默，久到寒凝已然确信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他却稳稳的站了起来，声音宛若碎雪落在竹叶上一般冷凝决然，“救她。”
寒凝针尖一偏，难以置信的看他，“你说什么？”
他脸上没有什么看得出的表情，“救她。”
“……你可知，过毒会伤到你的根基，你的武功会因此江河日下，而且如果你选择救她，终其一生都要守护着她，也许你永远不会有机会复兴七杀门，若你中途放弃……”她沉吟一下，“她会走的更加痛苦。若先生做不到，不如现在就不要救她，先生，三思。”
“寒凝。”高渐离跪坐在寒凝对面，声音平静，“水月镜花石中的一切，真的只是幻境么。”
寒凝陡然睁大了眼睛，”你……“
“遇到你的那一天开始，我一直在做一个梦，我梦见我坐在三尺黄土前击筑唱一支蒹葭，我不知道缘由的不敢停下，可后来落了雨，筑在我手中碎去，我再发不出声音，无论我怎样尝试都是枉然……那样可怕的梦境，我原以为，只是梦境。可直到我进入那块水月镜花石，才知道这一切也许并不仅仅是我的幻想……“
“你说水月镜花石是幻境，可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呢。那一刻，她靠在我怀里，没能听完我的歌，身子便凉了下去，那一刻我才明白，这一筑，一歌，只不过是为了一个她而存在着……我恨自己为何没有早些领悟，为何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寒凝垂下眼眸，“火照之路，有石一方，其名三生，可窥三世因果。”
高渐离似是没有听到，“她忘却了，没关系，我会记得。以后的路，我会守护着她走完。”

今天再来一发吧……还早

本来这混合了阴阳术和蝶谷医术的施针是不能被外人看到的，然而当寒凝想把高渐离赶出去的时候，却遭到了她经历过的短暂人生中最无奈的一件事。青鸾不在，寒凝劝不动高渐离，更打不过高渐离，高渐离一句话都不说，就是站在那里不动，逼得急了，冷不防被他一眼扫过来，骨头都冻了半边。
寒凝无奈，只能选择破罐破摔，留下就留下吧，正好当个信得过的免费劳动力，反正也被他知晓了那么多秘密，不差这一点点了。
高渐离将昏睡中的雪女托在臂弯中，取了烈酒洗过雪女素日挽发的簪子送进她的口中咬着，一手握住她的手，这才示意寒凝可以开始了。寒凝深吸了一口气，第一针就刺进了雪女的太阳穴。
饶是仍在昏睡，这一下也让雪女无意识咬紧了牙关，身子弓成了大虾，高渐离差点摁不住她，可这不是最让他崩溃的，他最崩溃的是那一瞬间，他清晰的听见了她口中银簪被咬出裂缝的声音。
一针重似一针，一针痛于一针，雪女周身都被汗水浸了个透透的，连带着高渐离也是一身冷汗，寒凝蹙眉向香炉中又加了一勺香料。
沈寒凝这药仙的称呼绝不是白给的，若不是事先服过药性相抗的丹药，那香料一勺下去，就是只大象也得乖乖的睡的踏实。可那镇魂针的痛苦也不是盖的，两者抗衡的结果，到底是那香料略输一筹。就在她刺下第五针的时候，雪女被硬生生疼醒过来。
记忆随着镇魂针的药力深入骨髓而一丝丝流逝，巨大的痛楚让她全身控制不住的颤抖，冷不防寒凝又是一针扎下来，雪女瞬间失了声音，只剩下大口的喘息。
“该死……”寒凝喃喃骂出声来，“只剩一针了，姐夫，稳住姐姐。”
高渐离使了全身的力气摁住雪女不让她乱动，雪女内力被封哪里挣脱的了？实在痛得钻心，一口咬在高渐离肩上。
这一口瞬间就见了血，血腥蔓上唇舌，雪女蓦地恢复了几分理智，似乎不相信自己做了什么，缓缓自他肩上抬起头来。
高渐离轻轻拂开她额上汗湿了的头发，声音是从未有过的轻柔，“小雪，别怕，我在。”
雪女呜咽着看着他，“痛……”
他轻柔的擦去她的泪水，“我知道，我知道……都怪我，小雪不哭了……”
雪女突然紧紧抱住了面前的人，“小高……我怕……”
“不怕……”他手足无措，“等你的病好起来，我们就去找一处风景优美的地方隐居……我们种一架葡萄，养很多只兔子，好不好？”
雪女在他胸口颤抖，几不可闻的答应了一声。
他吻吻她的长发，“不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好不好？”
“……嗯……”她靠在他的胸口，“别走……”
“不走，不走……一辈子都会陪着你的……”
“不走……”
“嗯，不走……”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想玩制服诱惑

讨厌，这里怎么这么大！
雪女鬼鬼祟祟的猫着腰，身上穿着自己刚摸来的宫女衣服，头上还盖着一片不知自哪里顺来的芭蕉叶，悄没声儿的穿行在重明宫的各大殿堂之间。
呜呜呜，那个小丫头说的厨房究竟在哪里啊，可累死她了。
不就是倒了她熬好的那黑水儿么！有什么相干，干嘛发那么大脾气，到底逼自己灌了一碗药不说，居然还吩咐厨房停了自己的点心！这能忍么！
唔，好像自己也没什么办法反抗啊……
她沮丧的摇了摇头，又眺望了一下三丈开外的偏殿。
好像从自己有记忆开始，自己就在这个叫重明宫的地方了，这里大得离谱，而且处处都种着各种奇怪的植物和花果，宫室七拐八拐的像个大大的迷宫，还有一个大大的荷塘可以玩水！真的是玩了多久都不觉得腻，更让她满意的是，这里的饭菜和点心好吃的简直人神共愤！特别是那点心，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不过……她咬着拇指，还是好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啊，不过那个叫小凝的家伙说外面的世界很危险呢，真是扫兴。
就连这重明宫，小凝也不许自己跑全。她愤愤的撅起了嘴，那间偏殿从来不开门，有限的几次，也是小凝一个人进去，从来不许自己进，好像里面有什么怪物，会吃了自己一样。
小兔璃清从她身边跑过，她眼疾手快的捉住了璃清的耳朵。不顾它“声嘶力竭”的挣扎，将它提了起来，“喂，你知道那间偏殿里究竟有什么么！”
璃清只是只兔子，哪里回答的来她的话，兀自挣扎的更凶了。她更觉得没劲，嘟囔着放开了手，“你们一个个的什么都不跟我说，哼。”复又托起腮看着那门窗紧闭的偏殿，“难道这就是厨房？”
越想越觉得猜得对，小凝那家伙，从来不许她多吃点心，说是怕自己伤了牙齿，哼，她的牙比那只兔子的牙还白呢！肯定是她藏了一大堆点心在厨房里自己偷吃！
她舔舔嘴唇，想着豌豆黄和水晶饼的美味，又看着那紧闭却没锁的大门，将那片大芭蕉叶向下扯了扯盖住额头，更压低了些身子，抄小路一路奔着那偏殿去了。
门果然没锁，随着她轻轻一用力就吱呀一声打开了，四下寂静，门厅内的小几上果然摆着几盘点心，都是自己最喜欢吃的口味和品种。她压低了即将破口而出的欢呼，飞快的冲上前去，抓起一块水晶饼就往嘴里塞。
豌豆黄水晶饼糯米糕梅花酥……每一样都好好吃，每一样都吃不够！
她飞快的将自己喜欢的点心都咬了一口，又倒了桌上的水将它们冲下去，吃的满身都是点心屑，冷不防一个青瓷的杯子在自己脚边啪嚓一声碎开，星星点点的碎瓷溅了她一身，吓得她赶紧扔下了手中的点心蹲下身子闭上眼睛不敢回头。
男声高亢，“滚！不是告诉你们别来烦我，谁让你进来的！给我出去！”
又是一个青瓷杯子在脚边开了花，她被这一声吓得腿脚都发了软，好可怕！就知道像厨房这么重要的地方一定有很可怕的东西看着！她蹲在地上站不起来，用手捂着脸偷偷回头望了一眼。
唔！那男子头发蓬着，满面通红，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也没系好。身上的酒味自己隔了十数步都闻得清楚，此时他的眼睛通红通红的，恶狠狠地望着桌上狼藉的点心，牙关紧咬，目光像刀子一样刺过来，她赶紧回过头向远离他的方向挪了一步。
然而他却逼近了她，“怎么，沈寒凝那个没用的家伙，治不好小雪，现在连自己的宫女都喂不饱了？”
她被吓得哆哆嗦嗦，就快哭出来了，他却还在逼近，直到一把捉住她的后颈，“这些点心，是她最喜欢吃的，现在，却被你吃了。”
她哪里敢回头，他手上蓦然加了力度，将她狠狠一掷，“去告诉你的主子，让她离我远点，我是死是活不用她假惺惺的关心！”
身上剧痛，脖子上的力度却得以减轻，她瘫软在地上，狠狠地咳了一阵子，刚刚仓促吃下的点心全吐了出来，泪水终于不争气的涌出，泪眼朦胧间，她看见那男人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眼睛睁得很大很大，他伸出手来，似乎想抓住她。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就地一翻身，躲开了他的手，又手脚并用着朝大门急去。

高渐离你个倒霉孩子，居然敢掐自己媳妇儿！不要命了？！

你们希望我尽快把这只兔子交给小高欺负么？

有人看没，今晚可能更文很想来点猥琐的

雪女回正殿后就发起不退的高烧，牙关紧咬水米不进，灌下去的药全被她吐了出来，寒凝急中生智，想着之前听师姐说过的降温法子，一路小跑到酒窖想取些酒来为她擦拭身子。
这酒窖附近竟是空无一人，寒凝只得亲自拿了木勺取酒。不料一勺子下去舀了个空——她这才意识到她的好姐夫是灌了多少下去！眸光一转，就看见了在一边睡得一滩烂泥似的高渐离，抱着那支玉箫，脸上犹有水痕，不知是未及咽下的苦酒还是泪水。
她看着看着，心中五味杂陈，想着马上要到来的祭天大典越加的烦心。
虽然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但姐姐的脉相突变，分明是受了惊吓，可这重明宫内除了这个一天天酗酒的疯子还有谁能吓到姐姐。想着心里就更愤怒，一脚踢在高渐离的腰眼上。
寒凝几乎没有任何内力，可这一脚还是将酒醉中的他踢成了虾米。高渐离这才知道原来沈寒凝的几次醒酒根本没下重手，这一次不留情面的摧残几乎让他失去理智，喝下去的酒全变成冷汗流了出来，哪里还有分毫醉意？
寒凝下了重手，足足半柱香的时间，他才缓缓恢复了些力气。瘫软在地上满眼绝望。寒凝似乎没看到他一样，仍自顾自的舀着酒，气氛沉闷的有如凝质

莲枝将手上大包的药材小心的分开，倒进那满地的药炉中，空气里药材的苦味让她狠狠蹙了蹙眉头，但还是尽职尽责将煮好的药汤倒出来，命小宫女送进重明宫的正殿。
酒水退烧的效果只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雪女很快又烧得满脸通红，药依旧是怎么喂下去怎么吐出来，寒凝焦头烂额，干脆将喂药的事儿全部扔给了在一边自责心痛叽叽歪歪的高渐离，自己翻阅古籍找法子去了。
重明宫不缺药材，上等的退烧药像流水一样送进厨房，寒凝更是将所有的药炉都拿出来摆了一地，莲枝一个人管着这一地药炉辛苦的不得了，有心找人帮忙，然而看到高渐离痛不欲生的表情只好作罢，这里毕竟是重明宫，不是妃雪阁，这要是药出了什么差错，她担待不起。
高渐离终于得了允许，见到自己的爱人，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雪女脸色通红转了青白，因为呕吐了太多次，似乎已经有些呼吸困难，在床上缩成一团抽噎，手足冰冷，紧紧揪着床单。
“小雪……”他身子险些瘫软下去，幸亏身边的宫女及时搀住了他，将一碗药塞给了他。
高渐离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碗药了，可惜那么多的名贵药材，命运都是一样，还没来得及在雪女身子里发挥哪怕分毫的作用，就又被她狠狠呕了出来，仿佛她的身子已经破败不堪，留不住一点水分。高渐离想擦去她嘴角的药汁，手却颤抖的稳不住帕子，又是大醉初醒，脚下虚浮，脚步一动结结实实摔了个大马趴。
这一下摔得并不重，于习武之人而言，本是不痛不痒的一下，却让他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终于崩溃。他满脑子都是浆糊一般，只有一个想法格外清晰，他又害了她，是第三次还是第四次？从七杀门到妃雪阁到墨家再到秦宫，他自私的在前面一意孤行，她就一路在后面默默的尾随着，他任性的灌酒，她不顾身子的陪着，他不管不顾的伤害自己，她舍命阻止；她在他身后，他以为她会一直都在，可命运跟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等他终于愿意回头看她一眼的时候，才知道，早在当年，她就已经注定了油尽灯枯的命运。
他真的很想就这样蜷缩在地上，不再面对那些让他痛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