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棋书画戏○▲书——卫练《悬崖》

咳咳嗯,参加了三届琴棋书画戏比赛,第一次写凤练,第二次写良练,这次写卫练……我好鄙视我自己。
言归正传。“悬崖”这个意象卫练党应该一点也不陌生,超级喜欢卫练在悬崖边上的表现,有种宿命一样悲凉的感觉。这篇文只冲着赤练“总有一天我会带着你一起离开,除非是你先杀了我”这句话而写,更多YY尽在不言中。三天写完,禁止插楼!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16-07-21 22:51:00 +0800 CST  
《悬崖》
文/雪盈裳
你的罪虽似朱红,但必将变成雪白。——题记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16-07-21 22:54:00 +0800 CST  



赤练匆匆甩掉马蹬,翻上那个山头时,倏然止了步。
“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她屏住呼吸去听,肩头披拂的长发无声息地漫上来。风声呼号,白凤难得的认真,而后得出一个结论,“你害怕失去。”
“是么。”卫庄不动声色抽了抽嘴角。
“你站的太高。下面除了你的恐惧,一无所有。”
“哦呵?”卫庄被他认真的语气逗笑,侧首刚打算再说些什么,却看到赤练作势退缩的红裙一角,脸上有愠怒升起。
“你让她来的?”
白凤眉间闪过一丝惊诧,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不过他挑了眉,含糊其辞挑衅道:“不可以吗?”
“很好。”卫庄怒极反笑,那股子怒意有如实质,白凤反射性飘开一丈远。
“卫庄大人!”赤练失声,“跟白凤没有关系。我正要向您汇报,这一切不过是罗网的阴谋,大人千万不能让他们得逞!”
罗网是一切矛盾的始作俑者,自是不言而喻。赤练还想说,博浪沙的误杀和抗秦联盟的溃败仅仅是一个开始,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个人已经从打击中醒来,他愿意洗清流沙的嫌疑,他愿意……
“他让你回来的?”卫庄身体微动,目光定格在她身上像是一把锁。
赤练愣了一瞬,“不,我为自己回来。”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16-08-17 23:40:00 +0800 CST  


流沙,是一个有着深刻的时光寓意的名字。
在两年前,它还是一个唯卫庄马首是瞻的杀手团。然而一旦那一个个渺小的个体,有了自己的意识和思想,它是一条流动的河。
“这个形容,倒有趣。”卫庄坐在马上,斜眼看停驻树尖的白凤,“你觉得,是什么让这条河奔腾不息流动着?”
白凤仍在思考,赤练已经轻笑出声:“依我看,流沙取法自然,早已超越了国家跟流派。不将不迎,胜物而不伤,所以能生生不息、蓬勃壮大。这也是为什么,始皇帝焚毁诸子百家之书,却无法阻止个人的觉醒。”
卫庄嘴角轻抿,淡淡出言补充:“任何可以拿出来权衡的事物,只要筹码足够,就会倒向一方,这是自然之理。在李斯这些人看来,只要能出得起价钱,流沙就可以为他们所用……哼,龙有逆鳞,一旦触及流沙的原则与底线,夤夜丞相府的故事还会重演。”
“误会什么的,你们自己解释吧。我先行一步了!”凤鸟一声清啼,稳稳承接住堪堪力竭的主人。
下邳。
卫庄和赤练抵达的这天遇到了暴雨。
张良从两条街外的酒垆铺子回到住的地方,已经淋得浑身湿漉。他又瘦了许多,韦带布衣紧紧粘在身上像皱皮,那么狼狈。
赤练见他脚步踉跄,不由自主靠近一小步,却见张良若无其事拿袖子擦干脸上的雨水,一边开门,一边说道:“今天雨真大。”
卫庄冷哼一声。
张良去后间换了身干衣裳出来,卫庄已经踞坐在主位上,赤练侍立在侧,或冰冷或友好地打量他。气氛有点尴尬,张良却不以为意,自顾自倒了杯冷茶一饮而尽,笑道:“今天店铺里酒卖的不错,卫庄兄今天有口福了。”
说着,从湿衣服里摸出几个油纸包,打开来还冒着腾腾的热气。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很寻常的芋头什锦而已。浓绿的艾叶一剥开,鲜嫩的鸡汁便从馅里流出来,金黄灿亮,香气袭人。
这是卫庄少年时偏爱的一道菜,不想他还记得。
“我此次来,并不是为了叙旧,子房。”卫庄拨了拨茶碗盖,发出细碎的声响,意味深长地叹息,“关于博浪沙,你不应该给出一个说法吗?”
“一行人里面,我只亲眼看到前来接应的庖丁幸存——”
“不过是让内奸继续潜伏,混淆视听罢了。”卫庄倾斜了身子,已有所指地望向张良,“说些有用的!”
被卫庄这样一打岔,张良也只是顿了顿,一边布菜,一边闲闲将话口拉了回来:“听说,秦始皇身体不行啦,吃什么都味同嚼蜡。这么凶险地走一遭,庖丁不仅没死,反成了御膳房的主厨……所以说,小小的口腹之欲,关键时刻也可能救人一命。于是我也小小学了几招,不试试看?”
“君子远庖厨,子房?”赤练疑惑,但见他一脸期待的表情,又不忍拂了他的意,扦起一小块放口中嚼了嚼,竟是意想不到的美味。
“殿下尝着可还爽口?”得到肯定的答复,张良又去斟酒,不想刚伸出手就被卫庄连壶带手地握住。
“卫庄大人——”赤练放下碗筷,愕然。
“吃你的饭。”卫庄不动声色,转头看着张良,“你自废武功?”
“什么!”喉间的美味怎么都哽不下去,原来他消瘦得这么快,竟是这个原因。
张良暗暗握紧了袖子,嘴角勉强拉起一丝笑:“不这样,他们怎么会放过师兄他们?”意料之中,刺杀失败之后,听说罗网对他追查甚紧。如果被行家看出有一星半点的武功或杀气表露出来,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你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记替别人着想。”卫庄倒满一大碗酒,仰头饮尽,将粗陶的酒器摔得粉碎。
赤练看他转身离去,忙跟上。
刚要踏出大门,卫庄蓦然停下,侧首说道:“我听说那个人下令,盐铁酒由帝国专营,禁令极严,你以什么身份谋得这份差事?”
“令行禁止在秦地尚有可能,在六国故地……”张良缓缓摇头,“我不过是跟一酒监小吏有旧,他负责监守自盗,我负责帮衬他亲戚贩卖私酒。”
卫庄仰首,竟无言以对。原来,严明守法为历代之冠的秦帝国,也如此腐朽了么?如果肮脏与腐朽无可避免,那么自己妄图建立一个不朽的王国,寻找一方没有血腥没有黑暗的乐土,又有什么意义……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16-08-18 01:27:00 +0800 CST  


“留侯张良者,其先韩人也。……秦灭韩。良年少,未宦事韩。……悉以家财求客刺秦王,为韩报仇……东见仓海君。得力士,为铁椎重百二十斤。秦皇帝东游,良与客狙击秦始皇博浪沙中,误中副车。秦皇帝大怒,大索天下,求贼甚急,为张良故也。良乃更名姓,亡匿下邳。”——摘自《史记·留侯世家》
秦始皇二十三年秋。
函谷。
山林里暮色四合。血迹已经被大雨冲走,蝗虫一样的黑甲秦兵渐渐失了猎物的踪迹。盗跖从洞穴往外边望去,只见沟壑间污水淋淋,一株黄檗将洞口掩盖得严实。他刚松了一口气,却听到窸窸窣窣一阵穿林打叶声。
“奶奶的熊!那帮叛逆分子都往六国旧地去了,魏秃子却让我等死守函谷关,成心不让你爷爷建功立业,好让他那帮孙子建功立业!”一名秦国士兵说道。
另一人嘿嘿接口:“国尉大人神机妙算,已经算到叛逆分子在博浪沙设伏,就开始部署叛逆者可能的逃亡路线。让我们来函谷,自然有他的用意——”
起先那人粗暴地打断他:“还神机妙算!要不是叛逆分子内部有咱帝国的内应,啊?尉缭子能知道叛逆分子的动向?准备多辆副车……哼,这馊主意……万一真砸到了皇帝陛下,他有几个脑袋够砍?”
几个人草草搜了一遍,又骂骂咧咧调转了方向。盗跖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清理了滴落的血迹,便急忙去照应洞穴里面的人。
被雨淋了一宿,端木蓉微微颤抖着,情况很不好。小心翼翼让她靠坐在干而松软的沙土上,盗跖用手接了檐下雨水,耐心地喂她。
虽然赤练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清了她体内毒素,但沉疴日久,端木蓉心脉多少受了些损伤。墨家主力埋伏在博浪沙后,昏迷不醒的蓉姑娘被转移到环境清幽肃穆的道家函谷。
原本配合人宗逍遥子的密制丹药,再修养个两三月就会转醒,不料张良联合墨家刺秦一事以失败告终,抗秦联盟内部存在奸细的疑虑也得到了证实。面对秦始皇“大索天下十日”的紧迫,张良不惜以暴露自身为代价,为其余人等争取到一个缓冲的机会。
“一直向东去,我会在下邳与诸位汇合。”
与高渐离等人分开后,盗跖想都没想就西行去了函谷。既然有奸细,蓉姑娘的行踪极有可能已经泄露,与其连累别人,不如自己主动承担。这是如此一来,就错过了最佳逃亡时机——当晚函谷关便完全封锁了。
他胡乱吃了些树叶草根,刚想合上眼养养力气,又一波搜捕者到来了。听起来人数是上一行人的好几倍,逃开的可能性不大,盗跖狠下心,在自己的创口上涂满有毒的地锦苗,以便于结痂。
让自己受怎样的折磨都无所谓,只是蓉姑娘怎么受得住?紧急时刻,盗跖的心思反而更加活泛:帝国的兵马整日整夜没个消停,目的是用疲劳战术拖垮他;但既然怎么都不免一死,也该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了。
雨很大,要与心爱之人从此阴阳两隔的决定更是令人痛彻心扉。
盗跖忆起出师那天,年少的自己凭着绝顶的轻功和满心的欢喜,盗出第一件宝贝的心情。
“喜欢吗?”他矜持地背对她。
“嗯!”
“幼蓝,你还想要什么?”
他是偷上瘾了,以为一直这样,就能偷到他想要的那颗心。然而,天真少年九死一生努力着,得到的不过是父兄的震怒,族长的除名,心上人不复相见的决绝,以及全城人的鄙夷和轻贱。
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他被出来清理门户的恩师追着万里逃亡,越是走投无路,越是变本加厉。镜湖医庄的初遇,是走向新生的转捩点。
“不救你是因为你活该,救你是因为医者仁心。”那个面容清丽的年轻医者,不以为意地摇摇头,“这跟你是不是盗跖无关。”
“我要是还出去害人呢?”
“这是你的事。”
“如果我还是改不了,你救不救?”
“那要看你死没死。”
大雨滂沱,眼前的视线已经模糊,盗跖感觉自己是一根稻草,而背上的是一座山。“就要到了……就要到了,蓉姑娘。”
第二日黄昏,他终于找到了那个值得托付的人。
大榕树下,精疲力尽的盗跖亲自将端木蓉交给盖聂,逼着他许下一个重诺。
“你绝不能忘,替我照顾她一生一世,不要让她受一点点伤害。”澄黄的光影里,他的姑娘和她的心上人十指交握,对着天地拜了三拜。
“盗跖兄,请让我看看你的伤。”
盗跖露出今生最后一个阴险的笑意。
“不成了……”他吐出一摊黑血,气若游丝,“当时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服用断肠草。现在,就算是神农在世都救不了。最后一句话……你……也不要……受伤……蓉儿伤心……”

从张良寓所出来后,卫庄去见了盖聂。
这人变化如此之大,卫庄几乎不认识了。
深山竹林,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在溪旁打水,长发规规矩矩束了起来,一派居家男主人做派。要不是他蹲下身洗衣裳时,指腹上厚厚的剑茧无处藏,他几乎认为这不过是跟盖聂长得有几分相似的流亡百姓。
“小庄?”盖聂显得很高兴,热情地走过去拍他肩膀。
“我以为,你死了。”卫庄的话很生很硬,却带了一丝强压不住的哽噎,仿佛一个闹别扭的孩子。
盖聂想不到自己假死,给卫庄带来这么大的震动,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聂儿,是师弟找来了吗?”
端木蓉醒了,不过依然下不了床。隔着窗纱,她脸上影影绰绰的,看不清表情,不过听这声音,还是可以辨别出她很高兴。
“我与蓉儿,上个月成婚了。”盖聂抿出一丝含蓄的笑,定定看着卫庄,摇了摇头。
他还没有告诉端木蓉,博浪沙刺秦失败,墨家损失惨重。卫庄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这样的隐瞒……
究竟是仁慈,还是残忍?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16-08-18 03:38:00 +0800 CST  


洞外滴水空灵。
高渐离横琴于膝上,淙淙的乐音跟水声纠缠一处,也不知道是琴迁就了水,还是水听出了弦的心思。
日暮后檐水不再滴落,高渐离抚平了琴弦,闲闲道:“我是相信张良的话,可那不代表,流沙就是无辜的。”
“骗人的最高境界,在于自欺,”白凤仰头望天,讥诮地勾起唇角,“我以为能奏出这等音乐的琴手,总不至于愚蠢。看来,又错了。”
“阿雪是不是内奸,轮不到你们来评判!”
白凤看到对方动怒,居然隐隐觉得快意。“如果,首先怀疑她,并这样安排的人,是张良呢?”
“安排?”高渐离始才正眼看向对方。白凤点头,“流沙在下邳秘密据点与张良和平碰面的消息,要尽快传出去。”
和平……对外界传达出的讯号就是,卫庄已经识破白凤是内奸的误导,反秦内部将再次濒临崩溃。只有制造出人人自危的假象,才能稳住真正的潜伏者。高渐离脸色稍解,但依然拉不下脸说感谢的话,只微微点头:“墨家的事,我会安排。”
再看时,白凤已缈无踪迹,只余一道彩虹悬在瀑布间。
“流沙的白凤,的确不是等闲之辈。”高渐离下了个评判,目光若有若无触及一个黄蓝相间的布衣老人。
“用人不疑,关键时刻又能杀伐果断。流沙的主人,更无愧于是乱世枭雄。”
卫庄心思缜密无人能及,怕是一早就看穿白凤并非内奸。当时反秦联盟行将崩溃,张良用自身安危引开大部追兵,争取得了时间却稳定不了军心。生死存亡的关头,是卫庄主动站出来,将种种异象结合到一起,得出白凤是内奸的结论。
范增转身拱拱手,继续道:“张良先生舍生取义,固然可敬可佩,但比起深谋远虑,似乎尚嫌稚嫩,不知高先生以为然否?”
这话里暗藏玄机,明着是议论两人的优缺点,实际是在质疑张良够不够资格做反秦联盟的领袖。
“道不同,不相与为谋。”高渐离装作听不出他的弦外音,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在他错身而过的瞬间,范增眼中杀意大涨。高渐离并非泛泛之辈,又是墨家实质上的领袖,有他支持张良,反秦就绝无可能按照项氏一族的既定目标进行下去。
“嗯……”范增负手站在窗前,听了来自会稽郡的最新报告,更坚定了将下邳收入毂中的信心。
下邳临近泗水,地处险要。宋襄公筑城至今,已经有四百余年历史,人口稠密,城坚地广,比起四战之地彭城更适合作为楚之都城。自己已经着手准备了许久,现在只差一个可以取郡守而代之的人,然而少主不在,让谁去呢?

赤练正在房里炼药,忽然听到外面有敲门声,两长一短。
是张良?这里是流沙几大据点之一,由十几名好手把守,他怎么闯进来了?
她疑惑地走过去。门闩才落,两个巨大的阴影直直朝自己倒来,赤练大吃一惊,忙闪开好远。
果然是张良。
他本来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壮年男子倚在门框边,没提防赤练那么快开门,重心不稳便栽了下去。又怕摔到伤者,于是自己当了肉垫,推了两下也没有推开,现下好不狼狈,只好抱歉地朝赤练笑。
“是项家兄弟,他犯了事。”
将人交给赤练后,便转过身去整理服饰。在红莲殿下面前,他总不愿意失礼。
“秦兵搜得紧,此举暂时会给卫庄兄带来麻烦,但从长久考虑,却是值得的。”好像嫌自己的话没有足够说服力,张良旋即又意味深长加了句:“刺杀固然能加速始皇帝的死亡,但终究动摇不了帝国根本,未来楚国项氏,才是流沙可以团结的反秦中坚力量。”
赤练点头。现在道家逍遥子因为派系斗争无法参与进来;堪守墨家阵地的唯有高渐离、雪女,实力最弱;儒家主力被迁往咸阳,自顾不暇;农家又忙于内讧。唯有楚国项氏,在这次打击中还保存了主要实力。
赤练检查完伤情,随口问:“他叫什么名字?”
“项伯。”张良温声解释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直至月上柳梢时方才告辞。
听着渐渐稀疏的蝉鸣声,午饭过后的时光格外令人困倦。
小院里的樟木徐徐飘落。树荫下,赤练一面照顾重伤昏迷的逃犯项伯,一面将采集好的兰花露用陶罐密藏了。
今秋兰花开得好。冬雪过后,这些沾染了秋兰香气的药草会变成上佳的伤药。
白凤在药橱间转了两转,最后拿了一瓶玉肌膏。凤鸟不知为何羽毛掉了一把又一把。按理说,他不应该用凝血生肌的药膏的,但对症的药总也不见效,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那个可不行。”赤练将花露放到架子上,顺手拿走了最后一瓶玉痕膏,唉声叹气,“最近药材吃紧,光是治伤员的伤就不够用了。”
白凤思索片刻,又从最顶上拿了两根须参。
“哎,这更不行。如果人好不容易醒来,最后却因为气血亏空挂了,我岂不白忙活了?”赤练笑吟吟说着,从空落了大半的橱架上拣起最后几个瓶罐,“你还需要什么,我再给你另配吧。”
张口她的病人,闭口她的病人,她还真把自己当救死扶伤的医生了?白凤心中很不爽。“不必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病。
“哦对了,前几日你不在,刚好有几味药急需凤羽来着,我给宝鸽鸽喂了涅槃丹——”
感觉身后有阴影覆盖上来,赤练下意识地转身。
“干、干什么?”赤练抱着药瓶正手足无措,忽然腕上一紧,耳畔一片错乱而清脆的碎响。
这尴尬的距离让人心生不安。
“干、什、么?”白凤又轻又慢重复着她的话,脚尖抵着她的脚尖往前。把捏着手中的那把细弱被一点点举高,钉在木框上。
“喂……你、你中毒了?”
“是吗?”白凤潮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赤练稍稍别开,躲开这令人难堪的逼视,笃定道:“有人给你下药了。你让开一点,我给你解……”
“你就认为,我这么没用。”白凤勾起唇角,讥诮着否定了她拙劣的借口。
“我不知道你这么介意喂药之事,我……”
“我介意的,并不是这个。”白凤垂眸看着她娇艳欲滴的下唇,冰冷的眼睛危险地半眯着,“你不该,让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脏鬼,占了我的房间。”
这仿佛是小孩子的别扭话,赤练想笑,又笑不出来。白凤面上不见喜乐,心中却是有怨气的。
“药是你的,给不给我随你的便。但是属于我的东西,你最好不要碰!给别人,想都别想!”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16-08-18 14:29:00 +0800 CST  
就快八千字了。。。还有60%……一个人码字,好烦恼啊。。寂寞水一下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16-08-18 17:33:00 +0800 CST  
荆天明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16-08-18 17:37:00 +0800 CST  


下邳。
寂静的夜,被噗达的马蹄声惊醒。
盖聂望着被火把照亮的星空,锁眉沉思。
“在想什么呢?”端木蓉温温柔柔坐到他旁边的草地上。
“秦兵搜城了。”
“嗯。”反正暴秦的统治从不见利好,只有无休止的动荡。端木蓉心想。
“这么大的阵仗,不知道是谁又犯了什么大事。”
看到他抿着唇,一脸肃穆地望着远方,端木蓉心中柔情在荡漾,便将头枕在他臂弯间。
上天垂怜她呀,将这个举世瞩目的男子赐予了他。他为了她,甚至收起曾经的雄心壮志,甘愿庸碌白头。
“蓉儿,你在哭。”
“不。我喜极而泣。”
于是,盖聂也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
端木蓉道:“他们还好吗?”
盖聂沉默了一下,继而点头。
“当今之世,正是鬼谷门下大有作为的时刻。聂儿,为什么选择隐居?为了我么?”端木蓉将头抽出,眼睛柔柔望着他。
而盖聂只是用五个字简单地做了回答,邦无道则隐。
端木蓉张嘴还要说什么,看到他星空下平静而温情的模样,又安静地不再提起。
他在骗她。
端木蓉的内心就要被不安的预感凿穿了。现实究竟残酷到了哪种程度?居然需要这个经天纬地的男子对自己撒谎。
从醒来时见不到盗跖她就觉得奇怪。卫庄的到来无疑是告诉她,在此之前,盖聂曾经历过一场生死之战,惨痛到足以骗过他的师弟。
从能下床那一刻她就一直在想,能羁绊住盖聂脚步的,必定是情谊。
什么样的情谊?
死生之诺,慨然允之!
至此,真相她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
“聂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盖聂沉默。
“好,你不说。我替你说。”端木蓉摇摇晃晃自己站起来,拒绝盖聂的搀扶。
“你们刺了秦。”盖聂心中微微一动,他太小看她了。
“上次是荆大哥,那这次牺牲的是谁?”
“蓉儿……”
“你不要碰我!”端木蓉陡然色厉,背脊僵硬,身体都在颤抖,“虢夺我的信仰!违背我的立场!让我变成墨家不仁不义之人的人,不配做我的夫君!”
盖聂没有料想她这样坚决,只表情悲伤地望着她。
“盖聂,谢谢你这三个月如此照顾我。不过,让您白费心了!”
“你一定要去?”
端木蓉点头,“为兴天下之利,除百姓之害,虽九死也不悔。”
“墨家义人义举,感人至深,盖某惭愧!”盖聂喟叹。
端木蓉已经走在药田中央,闻言回首,向他微笑。这一笑就是永远。
再见了,我亲爱的。
泉涸,鱼相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此举有死无生,你真要去?”班大师、徐夫子被高渐离的决定吓到。大铁锤、盗跖才牺牲不久,再失去墨家绝对的主力,就真的一蹶不振了。
“阿雪身在秦宫,凶多吉少。不管如何,我都要试一试。”
“可嬴政对墨家忌惮已久,即便献出和氏璧,以内应的身份自投罗网,也绝无可能近他的身。”连谋划者张良也不大赞成这个仓促的计划,高渐离还是坚持:“不放弃任何一个伙伴,不忘记墨家教义,这是墨者的信念。”
“死人!”独自现身墨家的卫庄冷笑,“自寻死路的死人,没资格跟人谈信念。依墨家当前情况判断,保存实力才是最佳选择,我劝你少做无畏的牺牲。”
“死人,”水寒剑锵然出鞘,高渐离横剑于胸前,“固然不配谈信念。但有些信念,必须以死来证明!”他两指慢慢推向剑锋,目光湛寒,“流沙是流沙,水寒剑的立场从不被利害所改变。”
“高先生……”张良一脸为难。
“小高你……”墨家两位统领欲言又止。
流沙是流沙,虽说墨家与之在理念和行事风格上有着根本分歧,但为了共同的目标,就不宜分出彼此。高渐离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并没有代表墨家发声,以免反秦联盟离心离德,各自为战。
“小高说得在理。”一个清亮的女声笃定道。
众人一齐望过去。门外一人扎藤紫头巾,蓝裙飞扬,姿容朴素婉约,清丽动人,不是端木蓉却是谁?
“蓉姑娘!”班大师眼睛慢慢瞪圆。
“雪女失手被擒,不仅是墨家的一大损失,也是墨家内奸论存在的根源。”端木蓉向高渐离点头致意。“与其投鼠忌器,在日复一日的猜疑和利益权衡中偏离本意,不如放弃防备,做我们该做的事。”
“该做的事?”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16-08-19 20:02:00 +0800 CST  


“秦并天下,逐太子丹、荆轲之客……(燕人)高渐离变名姓,为人庸保,匿作于宋子。久之(不觉技痒)……家丈人召使前击筑……击筑而歌,客无不流涕而去者。宋子传客之,闻于秦始皇。秦始皇召见,人有识者,乃曰:“高渐离也。”秦始皇惜其善击筑,重赦之,乃矐其目。”——摘自《史记·刺客列传》
“你不后悔吗?”
“后悔什么?”高渐离如愿“见”到了秦始皇,甚至连和氏璧都不需要,牺牲的不过是区区一双眼睛和一身武功。如此轻易,倒教人吃惊了。
“当年旷修奏一曲高山流水,获罪于朕,你不问为什么?”
角羽铮铮一派春和景明。旷修琴风高洁,所求不过是隐居云水间,以闲云野鹤为师,高山流水为邻。曲之外的是非,高渐离并不在意。
“寡人明知你要行刺,却还是让你进宫,你也不问为什么?”
绵绵琴意,在指尖一咏三叹回环跌宕。水寒剑所指,一向冷峭激烈,有了决定就一往无前绝不动摇,何必管那些原委。
“今日见到先生,倒让朕对墨家叛逆刮目相看了。”嬴政巍巍起身,踏着曲中节拍一步步走下玉阶。高渐离端坐于琴台之上,默然。
这位帝王对法术势研读颇精,心思深不可测,常常有出人意料的举动,给人以捉摸不透的印象。他虽然熏瞎了自己的眼睛,但丝毫没有撤去防备。刺秦怕真如卫庄所说,只是自投罗网啊。
“听说你与荆轲,是一对生死挚友?”
琴音一顿。
荆轲?高渐离想起那日易水河畔,大哥离开时的决绝身影。满座衣冠皆似雪,风中飘来悲凉的变徵声,苍茫寥廓的雪原中,铮羽慷慨地和唱: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时光仿佛从未老去,他仍身在北燕都城。飞雪倾压,他携琴来赴三年前曾定下的约。郑狗屠家狗肉烧得好,十斤烈酒入喉,化作满腔肝胆热血。他解琴,大哥与友人在一旁弹剑悲歌,已而相拥着大哭大笑。
那时世人不解你与我癫狂。因为不知,都谓我,士也罔常。可如今,如今苌弘化碧,我也处在大哥你曾处的位置,为了你,为了我,为了阿雪……
哀一曲山河失落,恸一场岁月蹉跎。
高渐离身在浮屠,忘了浮屠。这琴音悲凉,自风萍之末,停停转转,穿林、入户、至心间,死死咬着一个音徵不放,悲到了极致,也忘掉了前因,伤得人恨不能以身替,以涕零。
“嚓!”
琴已乱,已断,无以为续,高渐离怆然喀出一口腥浓的血。
“今日,我想听筑。”回忆丝丝抽离,却是高高在上的秦始皇,挥剑断弦。
锦瑟无端五十弦。昔日黄帝听素女鼓瑟,嫌二十五弦瑟太过悲戚,忍不住将它居中斫断。高渐离点头,微笑,知道,这场精心谋划过千百遍的戏,不仅骗了自己,也让深沉如海的帝王入了毂。
筑音色明亮,咚咚淙淙,优美得令人沉醉。熏香在殿中蔓延,如青灰的蛇,将每一个角落都侵占得满满当当。嬴政似醒非醒,手打着节拍,无意间闻得龙涎香一荡,忽见乳白色的风扑面而来!
“嬴政!”高渐离根据他指尖的敲击声突然发起进击。他判断得并不差,他差的不过是一点运气。
灌满水银的筑“呼——呼——”翻涌着,呼啸而过。砸在座后屏风,立即落了一个巨大的坑。嬴政仰倒在地,惊魂未定,腰间佩剑天问嗡然出鞘,“高渐离!”
刺秦,失败。
荆轲如此,大铁锤如此,换了高渐离,也是如此。命运吗?高渐离认命地闭上双眼,等待那个传说有“天命”护佑的人的惩罚。
“渐离……”雪女的声音隔着千山万水撞在耳膜上,乍喜还惊,万千滋味说不清。
“阿雪。”高渐离看不见,他站在兵戈阵中,茫然四顾。天地死寂,突然有一滴什么东西滴落——“啪嗒!”
“这是你的妻?”嬴政剑指被秦将挟持的雪女,问高渐离。
是吗?不是。他孤身赴秦,千里迢迢来找她,但在名义上,他们只是一对生死相许的恋人而已。
“雪。”嬴政浅浅吐词,高渐离抬头,全身的血液陡然往上冲。“帝国还缺一位皇后,而我,也没有忘记过我的承诺。”
往昔在脑海中惊啸:燕国最秀美清丽的歌舞伎雪女,出生于赵地,曾有一段新婚夜被人抛弃的不堪过去。
“阿雪,那个人是他么?”高渐离失色,嘶吼,在死亡面前都如此优雅从容的人,忽然变成了什么都不管不顾的莽汉,不顾一切要求得一个真相。
“是!”雪女昂起头,“我恨他坑杀四十万赵军,恨他攻取邯郸而后屠城,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但我做过就是做过,也不会否认。”
“原来,那个内应……”
雪女转向嬴政,“我虽身份卑微,但一向说到做到。你是赵国的敌人,就一辈子都是。我进不了赵氏的门,就一辈子也不!”
嬴政手指握紧,脸上写满隐忍的不甘和讶异,但到底,到底天问剑还是缓缓离开她的咽喉。
“是不是你,阿雪?”高渐离声线细而脆弱,仿佛喃喃的自语。
雪女漠然越过嬴政,扶起高渐离,沉默地搀着,缓缓迎向殿门外苍青的雪空。可天空并不广阔,宫廊回环往复,一重又一重,伏满了青色的箭镞。
“渐离,你信我么?”
高渐离阖目,“只要你值得相信。”
“这样啊……”风雪空灵,扑落在瓦上发出细微的鸣响。雪女拿出腰畔玉箫,低低和着这令人惆怅的声音,眼里的温柔如潮水涌出。高渐离看不见,但听到了。慢慢地,慢慢露出一个欣慰之极的笑。
“好远啊。”雪女叹。
“什么?”
“我们到了天涯海角,生命的尽头。”
“……嗯。”
“朔风凛凛——”
“终不离兮。”
殿门呀呀闭合,箭离弦,飞雪惊惶。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16-08-22 00:28:00 +0800 CST  
后文的戏好难想啊……嗯……要不,只详写抢道献和氏璧与卫庄策反阴阳家的戏?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16-08-22 16:20:00 +0800 CST  
啊咧,周末把这文完结了吧。不然工作都没时间的说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16-08-27 19:22:00 +0800 CST  
周末了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16-10-14 09:31:00 +0800 CST  


“三十六年,秋,使者从关东夜过华阴平舒道,有人持璧遮使者曰:“为吾遗滈池君。”因言曰:“今年祖龙死。”使者问其故,因忽不见,置其璧去。使者奉璧具以闻。始皇默然良久,曰:“山鬼固不过知一岁事也。”退言曰:“祖龙者,人之先也。”使御府视璧,乃二十八年行渡江所沈璧也。于是始皇卜之,卦得游徙吉。”——摘自《史记·秦始皇本纪》
与端木蓉分道扬镳后,盖聂便收到了白凤的密信。高渐离刺秦已成定局,他的牺牲也已经得到了墨家众人的默认。
“就算刺秦不能成功,但如果最终结果是一样的呢?”
端木蓉根据咸阳宫流出的讯息判断,秦始皇嬴政患有严重的风疾,不能受太大刺激,否则将有性命之虞。为了达到这一目的,刺秦活动将旷日持久地持续下去。
咸阳宫。
嬴政从惊梦中醒来,感觉头就要炸开了。
“陛下,陛下!”寺人惊恐,掌着灯急急去传唤御医。
“回来!”嬴政强忍着疼痛,靠在床柱上喘息,“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回陛下……寅时三刻。”
差不多要早朝了,嬴政勉强甩甩头,待阵痛褪去意识稍稍清醒了,囫囵吞下一粒方士进贡的丹药,更衣上殿。
早朝照例是议事,晏罢后,红日已经升的老高。诸臣在钟磬的清响里按秩序退场。
要员们在前殿用了早饭,照例要赶到各自部所,开始下一轮商讨。
嬴政略作休息,内监已经从各部搜集来一车书简,书斋的政务顿时满积如山。
“陛下如此苦劳,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还是保重身体罢。”身边的老人又开始唠叨。嬴政只觉得烦闷无比,挥挥袖子道:“让赵高过来服侍,其他人一概不得近书房。”
“喏。”寺人悻悻。
二百里里外的华阴县平舒道,从桑海归来的使臣正驱车行驶在深杳的林荫中。
雾霭已经渐次消散,四轮轺车安静地碾过秋天露湿的大道。这条宽阔的驰道本该无遮无拦直通咸阳,然而不远处却隐隐驻留了一个高大的背影。
秦律规定,除皇帝与帝国军队外,任何人不得上官道。使者对这人身份起疑,挥手招停了车队。
“来者何人?擅上官道可有皇命在身?”
那人转过身,也不应声,外罩的黑色斗篷带了兜帽,他的面容隐在其中看不太清。待对方上前询问,便从斗篷中伸出一只手,手里托了一块玉璧,不声不响地塞给帝国使者,说请代为交给“镐池君”。
使者狐疑,正要问镐池君是谁,对方却莫名其妙说了一句话:“今年祖龙死。”话毕,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一阵青蒙蒙的雾气,那个人跟着山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使者感觉莫名其妙,但直觉此事事关重大,便驱车飞驰咸阳。赵高听到汇报后,急急将这件事报告了始皇帝,同时与组织三公九卿召开了一个临时朝会。
重殿森森,帝国的宫宇就跟秦法一样冷峻务实。
“事出突然必有妖。看对方来意,似乎是知道一些什么。”丞相李斯沉吟。
秦始皇没有理会臣下的议论,只是盯着这块玉璧,觉得它万分眼熟,又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
著名的玉匠孙寿被传唤了过来。据说他认得全天下的玉琢刀工,说不定能从这方面追查出玉璧的来历。
“绝对不会错!想不到事情过去那么久,它还能被人打捞出来,莫非真的有神灵?”果然,孙寿一眼就认出,它正是八年前,始皇帝巡游湘山庙时,投入洞庭湖镇压风浪的那块璧。玉匠浑不知厄运将至,只顾埋头推测,过了很久才发觉周遭静的诡异。一抬头,却见秦始皇正盯着他,阴晴不定,豺狼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传来:“玉工孙寿伪造玉璧,拦道献璧,妖言惑众,罪当枭首,来人!”
这飞来横祸,令孙寿肝胆俱裂,双腿不由自主跪下。他只顾着呜呜叩首,竟是连乞饶都忘了。
“陛下,是否……”右相王绾喏喏开口,习惯性去看上位者的脸色。这一看他吓了一跳——始皇帝毫不为所动,他前额递出去老远,双目投射出阴鸷的骇人的光,仿佛一只高昂着头颅的史前巨蟒,一怒则天地崩塌。
这道劝谏无疾而终。王绾仿佛听到他的老对手李斯的冷笑。
咚的跪地声,在空旷的大殿上持续回响,直至孙寿被侍卫强行拖开。
王绾认命地闭上双眼。他老了,年轻的、精力充沛的、与始皇帝志向相投的接替者,彻底打败了他。这个帝国不再需要他,为了达到他们共同的法治理想,这位壮年皇帝用了太多权术,权术使人迷失,权力将人侵蚀,为了摆脱他对极权的恐惧,这个为之效力一生的帝王正一步步将帝国拖向深渊,而他无能为力。
鲜血飞溅,无辜者的躯体沙沙划过暗沉的地板,深沉的天穹忽然雷雨大作。
“山鬼,不过只是知道一年内的事。”压制住诸臣的恐慌,嬴政颓靡坐回案前。
再次拔首,仿佛已经老了好几岁,“镐池君,是水神。而祖龙,是人之始祖。”嬴政武断道:“湘山庙供奉着的湘君与湘夫人,他们当年阻挠我渡江,我已经拔除了周围的林木作为惩罚。如今,又有来自百越的山鬼大肆造谣,意图毁我帝国根基。现在灵渠已经修好了,作战的物资军饷可以顺利运到,就此灭掉他们的国家,大家以为怎么样?”
这次连李斯都心里一沉。帝国尚水德,水神镐池君指皇帝,祖龙即始皇,事情已经很清楚了。灵渠刚刚竣工,其他工程也正在进行,立即去攻战百越,他担心以帝国现有国力能不能够支撑。
“统一,是帝国重之又重的大事,至于其他工程可以稍稍搁置了。”始皇帝扶剑,以其一贯的“大事不赖众议”的作风,及时阻止了李斯等人的进言。
“诺!”

虽然口头上很强硬,但始皇还是对此类预言心怀芥蒂。出于种种担忧,他再一次走进了护国法师的阴阳神殿。
“迁徙,吉。”那个阴阳术修炼得出神入化的女子说。蜃楼启航遇到风浪和海怪阻挠,月神与星魂等人就暂回咸阳,等待时日跟嬴政一起出行。
嬴政沉吟,跟着又问了许多舜君的事。月神一一作答,嘴角抿起奇异的笑容来。


蜃楼。
云中君秘密驻守重地,却还是被反秦联盟发觉。
“百越之战重新开启,山鬼、湘君、湘夫人之事已经触及了嬴政的底限,你觉得阴阳家这棵大树还牢靠吗?”卫庄半是压迫半是引诱道。
云中君被击退两丈远,却仍是不服,负手道:“老夫自有打算。”
卫庄眼角微微上挑,牵扯出一丝笑意,“这,就是你的打算?”
公输般一瘸一拐上前,阴恻恻笑道:“云中君大人一定很奇怪,为什么蜃楼突然就坏掉了。”
云中君无意识的注目,令卫庄更加确信阴阳家与公输家不和的消息了。
“你干的?”
公输班嘿嘿笑,态度依然是恭敬的,“如果蜃楼顺利启航了,而您却带不回不死药,我老头子命就搭在这里了。我死了不重要,可公输一族的绝技就此失传,未免太过可惜。云中君大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你……你们想做什么!”云中君警觉。
公输班却错开一步退到卫庄身后,“是流沙主人有一个完美的计划,想与您商讨。”
“哦?”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16-10-16 01:03:00 +0800 CST  


山鬼的预言简直要把人逼疯。嬴政召集众星官,商议将一年的末尾定在太阴历十月,以为这样就可以提前终结这种恐惧。
十月过去后的第二十日,秦始皇便服夜访咸阳城,在回兰池宫路上遇刺,咸阳跟着迎来了统一之后最严酷的一个寒冬。
嬴政望着大雪倾压下的三座仙山——瀛洲、方丈、蓬莱,一一被雪色模糊了山体轮廓。要不是知道它们是假的,简直即要让人怀疑它们是不是凭空消失掉了。
“游徙,吉。”月神的话又浮现在脑海里。
嬴政忽然意识到,自己将六国贵族迁到咸阳,又让百姓大规模去北方跟南方填边,可能领悟错了月神话里的含义:游徙……
“父皇!父皇!”少子胡亥一边向这边跑来一边喊,手里牵着一根长长的线,线的一端系着一个方形的竹木架子,架子上蒙着绢,上面绘了一条栩栩如生的黑龙,看起来十分张狂邪气。
“父皇你看天上。”胡亥将手里的线一松,又猛地往下一拽。那条龙在空中翻转沉浮,发出奇怪的声音,酷似仙鹤的啸声,仿佛真的要活过来了一般。
连嬴政都被吸引住了,“这是什么?”
胡亥献宝似的将线缠到嬴政手上,一派天真浪漫:“禀父皇,优旃老师去了邯郸,看到有人放木鹞,就带了一个回来。可儿臣笨,总是不能触发机关让它飞起来,于是让工匠做了一个绢制的,还没有名字——哎呀,父皇你快跟我跑,风一停它就要掉下来啦!”
嬴政被拉扯得一愣:跑?他有多久没有不顾仪态奔跑了?好像很久了。最后一次,还是前年秋狩时,长子扶苏扶着自己逃出危机四伏的皇家猎场。对了,扶苏……
嬴政原地没动,染白的眉梢有乌云在悄然蔓延,“你怎么来了?”
刺杀之事发生后,嬴政已经明令禁止侍从泄露自己的行踪,非有皇命不得近身。虽说是他们是亲父子,但毕竟君臣有别,不顾法纪擅闯宫禁,也是重罪。
风里传来短促的呼啸,“黑龙”从天而降。胡亥眼睁睁看着它摔得支离破碎,眼里含着一汪泪水,委委屈屈道:“儿臣只是看父最近不开心,知道父皇在为国事操心,所以做了它祈愿我大秦国祚绵长,保佑父皇身体健康。儿臣的宫殿离兰池宫近,远远看到父皇,就……”
嬴政看他哭的这么伤心,也不好再多责怪:“既然不是有意的,这次朕就不怪罪了,不过下不为例!”见胡亥哭声一滞,嬴政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又慈爱地伸出手:“给父皇看看。”
“父皇你能修好它?”
“嗯。”
胡亥双手碰上碎掉的“黑龙”,眼睛里亮晶晶的,“它还没有名字,请父皇赐名——”
支撑绢画的骨架是一些有孔的竹子编排,难怪一起风就发出声音。嬴政垂首想了良久,道:“一遇风就声如秦筝,叫风筝吧。”
胡亥大喜,跪下来叩首:“谢父皇!”

农历新春过后,笼罩在帝国头顶上的阴霾终于一扫而空。趁着二月二龙抬头的好日子,秦始皇带领众臣属来到骊山踏青沐浴。
他们这次落脚的不是温泉宫,而是一路寻幽来到骊山神汤之源——鱼池。那是一处巨大的露天温泉,方圆两里气候宜人,青潭碧影雾气氤氲,时常有仙人出没。花重金派方士到各处寻不死药都徒劳无功,嬴政决定亲自寻一寻近在咫尺的仙人。
在侯生的引诱下,嬴政独自乘上排筏。漫无目的划了好久,忽见雾气中隐隐露出一个浮岛轮廓,细细一听,岛上还有呜呜洞箫声传来。
秦始皇没有料到自己居然真的跟仙人有缘,一边频频划动青篙,一边言明自己请求一晤的诚意。忙活很久,排筏跟仙岛的距离没有缩小反而更远了。嬴政干脆放下竹篙,将相同的话重复了三道。
不过多久,那边洞箫声一止,然后惊风破面,竹筏恍惚一荡靠了岸。岛上春和景明,不见一丝雾气。
嬴政正感觉不可思议,抬头忽见山涧下立着一个容色惊人的素衣丽人。那丽人身姿缥缈,无悲无喜望过来:“吾乃骊山女。汝是何人?因何闯我腹地?”
嬴政心情激荡无以言表,舔了舔干燥的唇,想出言请骊山女赐不死药的话又说不出来。他贵为人间至尊数十载,还要对一个美貌的年轻女子卑躬屈膝,实在难以办到。
骊山女却对他的心思了如指掌,直截了当告诉他:“不死药我这里没有。我受黄帝《阴符经》数千年,你若与我探讨治国为政之道,尚可一晤。”
秦始皇从骊山女处回来,天已近傍晚,漫山遍野都是秦兵侍卫。侯生见他回来,推开钳制的武将,跪倒嬴政脚下呜呜咽咽哭诉。
“吾皇万岁!”李斯率众臣山呼,像是要借此压制住侯生的哭声一样,嬴政见了不由得好笑,依然是带了寥寥几个近侍上山游览。
骊山西南有凌云峰,高耸入云,此时金乌西坠,炽盛的夕阳将天地涂抹成赤金色,蔚为壮观。嬴政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俯瞰整个行宫布局,疏散开的卫队已经看不到了,鲜艳的车驾旌旗却兀然映入眼帘。
本来是赏心悦目的美景,嬴政却皱了眉头,“那边停靠的是谁的仪仗队,如此铺张?”
侯生立马上前殷勤道:“是丞相李斯家的。”
嬴政脸上阴晴不定,一声不吭走掉了。
众人在行宫暂宿一宿,第二天行程依然是满满当当的。嬴政车驾路过凌云峰时,却鬼使神差般又上来一览众山小。这一望不要紧,众大臣从善如流,今日的车驾规模足足小了三四倍。然而在这位深不可测的帝王眼中,不啻于是一记响亮的巴掌。
“来人!”身后的甲胄卫士一拥而前,嬴政没有发话,只是简单挥一挥手,诸人已经会意。他身边的伶人、寺人大骇,呼救不敢,只知叩首直至被拖走杀掉。
侯生吓傻了。
“真是好出息!”嬴政牙关咬的咯咯响,自言自语,“朕的大臣都能贿赂朕身边近侍了。一旦朕老了,这些人不还将二世操纵于鼓掌之中?”这警告意味极浓的一句话,让侯生听在了耳里,简直就是催命符。
当天夜晚,他与自己的好朋友卢生商量嬴政为人,都认为自己不堪侍奉,于是一齐逃走。这些私底下的议论被嬴政的耳目听到,又被有心人传播出去,咸阳城再一次人心惶惶。
秦始皇怒不可遏,下了一道诏书,组织所有方士与学宫里的七十二名博士参加一次大考,规定诸生必须有真才实学,方士的进方如果无效,就要以欺君论罪。
诏书夜里才发,第二日清晨,咸阳城里的一场大逃官将嬴政所有的侥幸都践踏的一干二净。
他们无心向学,他们无心向帝国效力,他们只是将自己当做傻瓜一样糊弄和利用。嬴政想着,眼前一黑,病情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秦律规定,逃官有罪。参与逃官的诸生与方士被一一押解回来,听候发落。
翌日醒来,嬴政将自己收拾好,依然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只不过一道不经众议的诏令再次传遍咸阳城。诸生四百六十余人被活埋于咸阳。

相较于动荡不安的咸阳,桑海城就太平多了。
自博浪沙之后,东郡陨石刻字、高渐离刺秦、华容道献璧、兰池宫刺杀、大逃宫等大案悬案,一桩桩一件件,一环扣一环,牵连之广,对秦始皇触动之大,令反秦众人无比振奋。
“蜃楼可以启航的消息,大概五日后传到咸阳,到时就全看月神大人的了。”公输班脸上谄媚得像一朵花。
卫庄冷哼一声:“什么骊山老母,这一点小把戏都看不穿,所谓千古一帝,也不过如此。”
“骗人一时,卢生、侯生都能做到。然而要让嬴政对仙人之说深信不疑,就必须将这个人看透,一点痕迹也不留,一点端倪都不让他找到。”
墨家班大师笃定接口:“就好像优旃带进咸阳宫的风筝,谁也不会料到这竟是伏念与外部传讯的工具。”
月神点头,诡秘一笑,面容从幻镜中点点消失。
张良与盖聂都在沉默,即使暴秦无道寡助,但这样一个空前统一的辉煌帝国要在自己手中终结,这种感觉并不怎么好。
“以前还有博士淳于越等人劝嬴政早日立太子,现在敢于直言的人都逃了,他坚信自己可以出海寻到不死药,便忌讳说生死。我造出‘今年祖龙死’的谣言,其实是逼迫他多考虑一下后事,现在看来是弄巧成拙了。”
端木蓉却不太赞同,张良立即出声安慰:“盖先生已经尽力了。秦的灭亡在所难免,这是我们的使命,至于将来,就看他们的吧。”
逆光处,少羽带领龙且跟风林火山四将奔驰而来。天明、韩信身后,是参与反秦会盟的农家诸人。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16-10-17 00:35:00 +0800 CST  
写的一塌糊涂,什么进度不明白。将就着看吧,下一次更新再进行删改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16-10-17 00:37:00 +0800 CST  
阿耶?终于我被置顶了

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16-10-21 12:46: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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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雪盈裳  发布于 2016-10-25 18:54:00 +0800 CST  

楼主:雪盈裳

字数:15722

发表时间:2016-07-22 06:51: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01-27 08:22:12 +0800 CST

评论数:132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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