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破茧(gl)》BY 书自清

☆、第十五章

我忘记自己是怎么赶回来的,一路上大脑都处在空白的状态,只知道要赶紧回去、赶紧回去、赶紧回去。大约夜里十一点,我在寒风萧瑟之中,出现在了派出所的门口。一步跨入,我就听到一个中年妇女尖酸刻薄的声音,以及一个男子无奈劝慰的声音。

派出所不大,我也不是第一次进派出所。一进门先是一个外厅,左手放着两副值班的桌椅。右手边几排椅子,上面坐着几个人。一对中年夫妻,一个青年男子,一个形容漂亮的青年女子,一个披头散发状若疯癫的女人。她们分散着坐着,中年夫妻与那青年男子坐在一起,一个瘦高个的警察穿着青黑色的警服,正在和那个中年女子说话。声音就是他们俩发出的,其余人都很安静。状若疯癫的女人身旁正坐着形容漂亮的女子,她们俩安安静静,似乎把那三个人当做了空气。

我一步跨入,另外一位值班警察看到了我,站起身来问道:

“你找谁?”

“我是顾凡,我听说林依出事了。”

我话音刚落,就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全部集中在我身上,林依似乎对我的到来起了反应,她木僵地抬起手,拂开自己额前的散发,一双眸子沉沉地望过来,那眸子里的暗让我心惊不已。

学姐见我来了,起身要来迎我,却被另外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生生拦住:

“你就是那个顾凡,听说我家媳妇现在长时间住在你家里,这也就算了,怎么我家孙女也被你抱到家里去了,你谁啊?”

这女人说着一口上海方言与普通话参半的话,语气里天生带着一种刻薄与矫情,衣着妆容是典型的上海精致老女人,很讲究,却让人打眼一看就不大舒服。

我没有理会那女人明显带着尖刺的问话,抬眼扫了一旁那个青年男子,那男子衣冠楚楚,长得一表人才。他也正望向我,我看到他眼底的猜测,也知道他此刻正在想什么。无非就是猜测我的性取向,以及我与林依之间的关系。

那一开始就对我说话的警官有些不悦地看了那老女人一眼,然后对我说道:

“是这样的,林依现在伤了那位老先生,虽然伤得不严重,但毕竟构成了伤害,我们要对她暂扣。但她是不完全刑事责任人,不构成犯罪,我们需要监护人签字,才能放她走。”

我点点头,道:

“我是林依的律师,她的父母全权委托我作为林依的监护人。那位是我的学姐杜如珍,也是林依的心理医生,我们都是她的监护人。”

说罢,我从口袋里取出律师证,出示给警官看。

“好,你等等,我去拿表来给你填一下。”那警官点了点头。

“等等,那疯女人打伤了我老伴,就这么放她走了?”那老女人插话进来。

一直在和那个老女人说话的瘦高个警官皱眉道:

“老爷子也没有受什么伤,不就是手腕扭了一下,她有精神疾病,你揪着不放,我们又能怎样,她不具备刑事责任能力。”

我注意到,那中年男子的手腕一直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崴着。

“哎,你这个警官怎么这样子偏袒人说话,什么就是扭了一下,你看看,你看看他的手,我们马上去医院拍片,这一定是骨折了。你也看到了,那女人有多疯,撒泼到那种程度,你说话小心点哦,你是不是和那个律师串通了,欺负我们小老百姓啊,我要去纪检告你哦!”

那警官差点被她噎死,气急败坏道:

“你怎么这么说话呢,讲不讲理啊,我怎么就勾结律师了。”

楼主 光辉不是碎月  发布于 2015-11-09 21:51:00 +0800 CST  

这警官毕竟年轻,估计刚分配下来不久,沉不住气,哪里是那老女人的对手。我笑了笑,走到那老女人面前,道:

“这位女士,您贵姓?”

“我姓王。”她乜了我一眼,面有鄙夷。

“王女士,如果您对我带走林依有所不满,欢迎您发律师函给我,这是我的名片,电话地址齐全,不用怕我骗您,我不会跑。另外,我认为您和您的家人对林依构成婚姻诈骗,需要对她的精神疾病负全责,不日,我也会对此事进行追究,请你们做好准备。”

我微微笑了笑,还给她一个鄙夷的目光,转身背对她,走出几步远,揉了揉鼻子,实在忍耐不了她身上那股刺鼻的香水味。

那老女人脸色一白,立刻尖着嗓子喊道:

“你干什么啊,威胁我啊,要上法庭,好啊,来啊,谁怕谁啊。”

“你安静点。”老爷子发话了,随即笑呵呵道:“小姑娘,你是律师,我们玩法律玩不过你。不过,我们也不是软柿子,说欺负就欺负的。你说是要追究,我们也就只能倾家荡产的奉陪了。”

我心中更是鄙夷,这老头子明显是个老狐狸,在这里装可怜给谁看?明里示弱,暗中威胁,谁听不出来?这家人蔫坏,估计就坏在这老头子身上。反倒是那老女人,不足为惧。

这时,那警官已经拿了表来给我填,我心系林依,刷刷几笔快速填好,便打算带林依回家。可当我和学姐领着林依走出派出所,还没上车,就被身后追来的张裕成喊住了。

“等一下,林依。”

我明显感觉到林依的身子开始轻微的颤抖,呼吸急促起来,这是她要发狂的前兆。学姐反应很快,立刻给我使了个眼色,然后她揽住林依的肩膀,开始低声安抚。

我会意,快步上前,将张裕成拦在了林依好几步开外,不让他接近林依。

“请你不要上前,我当事人有精神疾病,还请你不要刺激她。”我冷冷说道。

“你让开。”说着,他伸手来推我。

我使了点暗劲,他来推我,反倒被我震得后退了几步。他面色有些难看,后槽牙咬了咬,他身高超过一米八,我只有一米七四,他高了我大半个头,却被我轻松推开,怕是有些伤了男人面子,恨恨道:

“我要和我老婆说话,你总是挡着我做什么。”

“我受林依父母和她本人委托,全权代理她的事,你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说。”我口头上继续公事公办,心里却恶心得想吐,这都已经到什么地步了,这个人居然还说得出“我老婆”这种话来,简直皮厚到让人难以置信。

“好,好,我跟你说。”他似乎恨得牙痒痒,道:“孩子现在在我这里,我们马上就打离婚官司,到时候这孩子我势在必得,你给我记好了,我会请最好的律师来打官司,既然你们不在乎颜面,我又何必在乎。我本想私下解决这件事,既然你们不想好好谈,我就当你们自动放弃机会,离婚赡养费,你们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我冷笑,道:

“你不是不想要孩子吗?现在怎么又这般殷勤地来抢了?难道是因为你和你‘老婆’生不出来干着急,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种?你打的好算盘啊,当林依是什么,为你生产的机器吗?”

他似乎被我戳中痛处,气极暴怒起来,抬起拳头就要打我,我想他这种人或许根本就不在乎什么男人不打女人的风度,这样反倒更好,我手痒很久了,就盼着他先动手呢。

他一拳挥来,我轻松让开,膝盖一抬就顶在他小腹上,他痛苦地弯下身去,我则让到一旁,也不继续打他,只是以最快地速度掏出手机,打开录像。不出我所料,下一刻,他更是暴怒,铁青着脸直起身来,一脚当中踢来,是要踹我。我再次冷笑,淡定地拿着手机清晰地拍下这一幕,然后他刚抬腿,我就一脚先发制人,踹在他膝盖上,直接截断了他这一腿。他被我踢得跪下身去,再也站不起来,我估计那这条腿要疼上大半个月了。

他风度翩翩的模样全部没了,开始破口大骂我,什么污言秽语都出来了。

“…XX,你个女同性恋,你以为你有多清高,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就是觊觎着林依呢,装什么装,恶心!哼,老子是gay没错,你们又是什么好东西,婊/子少来立牌坊!你们女人没一个好东西,cao你们我都觉得恶心。”

我充耳不闻他的话,等他气喘吁吁骂完了,我才慢悠悠地拿着手机,将录像界面在他面前晃,淡然道:

“张先生,你对我的侮辱我都已经拍下来了,你主动攻击我的画面也被那位警官目睹了。”我示意他看右后方,果然那位高个儿警官不知何时追了出来,正在向这里快步走来,显然刚才他打我以及我自卫的画面都被警察看到了。我继续道:“这些都将作为我呈给法庭的证据。我怀疑你有暴力倾向,并曾经对林依施暴,这将会是有力的佐证。我会建议法庭去给你做一份心理评估。我想,有暴力倾向的男同性恋,大约是十分不适合抚养小孩子的,嗯,就这样,我们法庭上见。”


楼主 光辉不是碎月  发布于 2015-11-09 21:53:00 +0800 CST  
此刻,学姐已经将林依带入了车内,我没有说话,开了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发动车子向我家开去。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半,我一路长途奔波,到现在,疲乏才涌上心头。

林依缩在后座中,黑暗里,我从后视镜中看不清她的模样。学姐也不说话,只是安慰地伸出手拍着林依的手背。或许是学姐天生让人亲近的气场起了作用,林依对她并不排斥。然而我担心的是,或许我作为心理医生来照顾她起居的事情,已经无法再瞒住她了,我不知道她是否会对我再度产生排斥,一切都在惴惴不安中。

一路难捱的沉默中,我终于将学姐的车开到了家门口,我和学姐下车,同时绕到了林依所坐位置的车门口,学姐善解人意地让我开车门,我打开车门,向林依伸出手来,道:

“下车吧。”

她半晌没有动弹,把我晾在一旁,我心揪了起来,忙喊了一声:

“林依?”

她却忽然推开我的手,走下车来,轻声又冷然道:

“顾律师,不,顾医生,我想我或许不大适合再与你居住在一起,我再打扰一宿,明天就收拾行李回家去住。”

我如遭雷劈僵立在原地,她的眸子隐在黑暗中,全身紧绷着,戒备着我去触碰她。我悬在半空的手默然放下,一片黑暗寂静中,三人在车库中默立。

我痛苦地发现,一切又再次回到了原点。


楼主 光辉不是碎月  发布于 2015-11-09 21:54:00 +0800 CST  
明天更剩下的几章,今天就到这里咯

楼主 光辉不是碎月  发布于 2015-11-09 21:54:00 +0800 CST  
很开森的说,后面有甜蜜的节章哦

楼主 光辉不是碎月  发布于 2015-11-09 22:07:00 +0800 CST  
早上好

楼主 光辉不是碎月  发布于 2015-11-10 09:18:00 +0800 CST  

泪水在我眼眶里打转,鼻腔里酸意冲进了脑海,鼻涕下来了,我又一次狠狠吸了一下,一眨眼,泪水便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我感觉到学姐的手臂揽住了我的肩膀,温暖坚定,她没有说话。

“是我做的还不够好吗?是不是我还不够温柔,还不够关心她,还不能让她感动,不能让她哪怕多看我一眼。她说走就走,把我当做什么?我不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仆人,不是用完就摔在一边的工具,我也有心啊,她看不见吗?难道要我剖开来给她看,这噗通噗通跳着的难道是玩具吗?”我越说越是难过,涕泗齐下,难以自己。

“小凡…小凡,你对她那么好,她怎么会不知道?如果她不接受,那我们就不要再这样掏心掏肺,好吗?”学姐也不嫌弃我,伸手替我抹去眼泪和鼻涕。

我只是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小凡,你答应我,等帮她打完官司,就抽身出来,好吗?我不希望你再靠近她,我不想看你受伤害。你把她交给我,我会负责任地把她治好。你不要再见她了,好吗?”

再难过,我都没有想过要放弃她,即便现在这样伤痕累累,我也没有丝毫这样的想法。学姐说的话,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不同意,但我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这般放低姿态,近乎卑微。我没有理由,或许这样的事,也不需要理由,

学姐是知道我的,于是她继续说道:

“顾凡,我很早就提醒过你,你要爱的有尊严,要在你们俩之间建立起一个平等的关系。你不能卑微,不能委曲求全,该放手的时候,就要放手,死皮赖脸的很难看,你知道吗?”她的话弄得我哭笑不得,她却没笑,紧了紧搂着我的手臂,继续道:

“我承认是我错了,她是直人,她没办法爱上你。所以你也不要再赖着她,强扭的瓜不甜。你顾凡是谁?你是法学系高材生,是大律师,是心理学专家,是精英人士,你漂亮、英气、迷人,才华横溢、气质清华,你那么温柔痴情,简直万人迷一般的存在,你为啥要这样委屈自己,还有多少的好姑娘排队等着要跟你好。你不该就这样被林依禁锢在原地,你尝试着放手,或许你们俩都会轻松许多。”

“我有那么好吗,怎么以前没听你这样夸我。”我操着浓重的鼻音,假意挣开她的手臂,嘲讽她。

“嗨,那还不是因为你比起我来还差了那么一丢丢,这些话我平时也就不说了,免得有人说我自恋。”

“你脸皮简直比城墙拐弯还厚!”我气得牙痒痒,狠狠瞪她。

“为了你本小姐也就牺牲一下,承认我脸皮厚了,那你答应不答应我嘛。”

“……”

“答应不答应我嘛。”她开始撒娇耍赖。

“……”

“顾大医生,顾大律师,顾美人,顾帅,嗯?”她开始朝我眨弄那双大眼睛,可耻地卖起萌来。

我此刻的心情极其复杂,想笑又觉得悲哀,想怒又觉得无力,想继续争取却又真心觉得不值得,一阵一阵的心累。最后我深深叹了口气,道:

“好,我答应你,帮她打完官司,就不再见她。”



“那么,明天…啊,现在已经是今天了,我再等等吧,等到天彻底亮了,我就接她走,把她送回家。反正她现在也收拾好行李了。”

我默然闭上了眼。

这一晚,我与学姐在阶梯上坐了一夜,我又抽了两只烟,就被她没收了烟,不许我再抽。她和我聊了很多,话题很杂,有说到从前,也有说到现在。我和她提起自己与林依的一些往事,她听得很专注。

想起高中时的青葱岁月,我与林依还都是那么简简单单的孩子,没有这些糟心的事情烦神,没有这样纠结痛苦的攀扯,我们只是我们自己,我如此单纯地喜欢着她,她也那么单纯地把我当做妹妹疼爱,有意无意地躲避着我的情感。


楼主 光辉不是碎月  发布于 2015-11-10 22:50:00 +0800 CST  
究竟是什么时候,我们俩之间竟然隔着这样难以跨越的万水千山,我那么努力地追逐着她的背影,她却始终若即若离,到最后依旧无情地烟消云散。

我从不相信命运,然而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就让我感受到了命运车轮的残酷碾压。上天让我与她重逢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生生折磨我们两人一番,最后让我们伤痕累累地分道扬镳吗?

我不甘心,但即便心有不甘,却已经疲累不堪,一重又一重的伤害,鲜血淋漓,她就这样无情地施加于我。很多事情我明白,我也知道现在让她搬出我家其实对我们俩都好。

她马上就要和张裕成打离婚官司,若是她与自己的辩护律师同居,然后被对方扣上一个与女律师关系非常的帽子,同性恋加婚内出轨,到时候必然会影响法院的判决。即便对方并无确实证据证实我俩是情侣关系,这种事情能回避还是尽量回避的好。

然而我知道,她要搬出我家的原因哪里只是这些,其实更主要的原因是,她已然明白我接近她的理由。

我是一个心理医生,我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治疗她,然而她不知道,她只是一味地认为我是作为一个朋友在帮助她,当中还掺杂着一些难以割舍的旧情,因而她对我一直心存感激,却又复杂难平。如今她明白了我的另外一重身份,这让她感受到了被欺骗的愤怒。她最恨欺骗,因而她不能原谅我。

就这样吧,就像学姐说的,不要卑微,不要乞求,爱情乞讨不来,人不能失去尊严。放手,对我们俩都好,我或许也能从溺水中爬上岸来。

但是为什么,我的心生生揪着疼,疼到难以呼吸。

天亮了,学姐离开了我身边,我知道她去找林依了。我在阶梯上默默坐着,没有去见她最后一面。十五分钟后,我的手机进了一条短信,是学姐发来的,短信内容很简略,只有三个字:“已出发。”

我站起身,长久保持着坐姿,血液不循环,一站起来就双眼发黑,我急忙撑住墙壁,缓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恢复正常。

我迈着僵硬的步子走回家中,开门,换鞋,然后呆呆地站在客厅里。房中还残留着一缕幽香,那是她身上的香气。我忽的加快脚步,一头扎进她的房中,空荡荡的床,再无衣物的衣柜,我缓缓靠着墙壁坐下,无声流泪。

她真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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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后的一周里,日子过得了无生趣,每日里我只能找大量的事情给自己做,查资料,作证据,推演方案,搜集案例。我将我全部的心思投入了这一场离婚官司,我想这将是我人生中第一场官司,也是最后一场。我会尽全力完成它,为了她,为了我自己,为了我们。

她没有推拒我作为她的辩护律师,我把这当做她对我最后的一点情谊。而听学姐说,这几日她并没有颓丧度日,也没有恢复原状,反而主动积极配合治疗,病情好转快得惊人。

我两个月来对她的引导并没有白费,她也很聪明,明白自己现在最该做什么。只有她康复的情况越好,官司胜利的天平才能越加倾向于她。

然而她至始至终都没有再提起我,亦或表现出对我一丝一毫的眷恋。

即便学姐没说,我也是知道的。她不在乎我是否难过,她只是集中精力地想要赢得这场官司。我只能把这场官司当做我和她最后一次并肩作战,我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帮助她胜利,帮助她洗刷人生中的耻辱。之后我就放手,放她离去,割舍掉这一段难堪的爱情。

我人生中最难熬的春节终于过去,3月1日,我前往法庭立案,因为我抢先一步提交诉状,所以林依为原告,张裕成为被告。3月7日,法院下达调解通知。结果可想而知,调解无效,等待法院下达开庭传票。3月11日,传票下来,定于4月3日开庭审理。

终于,一场漫长又艰难,且几乎未有前例的离婚官司开始了。


楼主 光辉不是碎月  发布于 2015-11-10 22:52:00 +0800 CST  
☆、第十七章

我再次见到林依是在开庭前三天,也就是4月1号。这场官司有许多细节和注意事项,我必须与她商量。我们见面的地点在学姐私人诊所的会议室里,除了我们俩以外,林依母亲和学姐也陪同在场。

她看起来整个人正常了许多,长发特意打理过了,饮食似乎也不错,使得她原本瘦削枯槁的身躯变得丰腴了不少,看起来舒服多了。她的脸色也不错,即便没有化妆,看起来也健康许多。若是开庭时在能再化一点淡妆,她那美丽娴静的气质就能完全凸显出来,让人完全看不出来她患有精神疾病了。

我与她大年初六之后就未曾再见过,算算日子,到现在也有一个月多了,看来这一个月的治疗使得她的精神状态有了显著的好转,或许我不在她身边,她的病情反而能康复得更好。我忍不住这样自嘲。

她表现得非常礼貌随和,与我说话时也很温和,她的口齿不再僵硬,说起话来也流利了许多,与正常人无异。除了脸上表情淡淡的,连社交性的笑容都不怎么出现之外,她已然能够归于正常人的范畴之中。

她对我的态度就是对待一位帮助她的律师的态度,再正常不过,尊敬又感激,但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反倒是她的母亲,见到我后难免千恩万谢,各种各样的情绪自然地流露出来,显得激动许多。

我心下难过非常,却只能忍着自己的委屈与愁怨,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公事公办地与她们母女商量这一次官司。学姐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只有在话题提及到她时她才会简短回答一番。这一次会面耗去了两个多小时,之后,林母便带着林依回家。

我留在了学姐的私人诊所之中,一边慢吞吞地收拾着资料,一边踌躇着该怎么开口询问学姐目前她的治疗进展。不过我的这点小心思早就被学姐看穿了,她主动开口道:

“林依目前基本上已经走过中期治疗了,如果官司结束,结果还算满意,或许她的恢复会更快一点。她真的很让我惊讶,她心里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其实一旦一个心理疾病患者意识到自己的病症所在,并极力配合医生治疗,那就一定会好得很快。她是自己走出来的,她出乎意料得坚强。”

“学姐,她的强迫症还有失眠症怎么样了?”

“强迫症已经消失了,失眠嘛,好的没那么快,不过也改善了许多,平均每天也能睡满四五个小时。幻觉和躁怒已经消失了,抑郁还有残留,平时里话不多,主动与人交流还有一点障碍,但对话不成问题。外人看上去,基本上就是一个内向沉静的女人。上法庭的时候,你不用担心她的表现。”

“好,这我就放心了。”我默默说道。

“你啊,关心一下你自己吧,你看看这段时间以来,你一下子瘦了多少,憔悴了好多。我看再过段时间,躺在我诊疗椅上的人就该是你了。”学姐皱眉说道。

“我没事的学姐。”我勉强笑道。

“唉……”她只是叹气。

两天后开庭,这场官司其实基本未有前例,律法里也没有对这样的案情有明确的判文,因而这实际上是一场非常扯皮、纠缠不清的官司。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场官司打了三个半小时,依旧未能分出个是非胜负。张裕成与林依一半对一半,很难判定到底谁更适合抚养孩子,但情感道义上,确实林依更占先机,更受人同情。只是打官司讲的是证据,情感道义并不能左右最终的结果。

于是第一次开庭意料之中的没有结果,延后再审。林依全程表现得很平静,法庭上她就坐在我的边上,静若止水,仿佛这一切的争斗都与她无关一般。但需要她陈述的时候,她却也能口齿清晰,不慌不忙地沉着应对,甚至比张裕成表现得还要出色。

她越是这样,我越是痛心。我只觉得,她离我越来越远,变得越来越陌生起来。她或许不再需要我的保护和关心,她能够用她柔弱的双肩扛起这一切了,而我已然变得无关紧要。

一连半个月内,又审了两次,依旧是没有最终结果。审理此案的法官十分头疼,最终的判决倾向仍旧不明。

楼主 光辉不是碎月  发布于 2015-11-10 22:53:00 +0800 CST  
我与林依制定的方针是财产可以舍弃,但孩子一定要争取到。

我们的证据也都是朝着这个方向来做的。虽然审理了三次还是没有结果,但我对争取到孩子这件事还是很有信心的。 终于在第四次开庭审理的时候,法院做出了一审判决。孩子判给了林依,但是张裕成的财产林依基本上没有拿到手,这个结果在我最初的预料之中。

我猜想,这个结果张家一定不会满意,他们施行这一场骗婚的目的就在于得到一个骨肉血亲的孩子,如今孩子没了,他们花了这么大力气,投了这么多钱,费了这么多心机,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必然无法善罢甘休,我猜他们一定不服,肯定是要上诉的。

不过在他们上诉的这段时间内,孩子是必须还给林依的,优优时隔这么长时间,也总算回到了林依的怀抱之中。

一场官司打了到了五月头,天渐渐开始热了。优优如今也有九个月大了,这小家伙很聪明,语言天赋良好,记忆力很强,已经能简单地开始说话,也认人了。不过目前还是满地爬的状态,还没学会走路。

林依对这个孩子的那些负面情绪已经基本看不见了,现在只要和孩子在一起,她身上的母性就会被完全激发出来,面对孩子的她,心里不会有仇恨和怨念,原来的那些负面感情都被学姐的治疗转移消除了。

当然,这些都是学姐告诉我的,自从一审判决之后,我还没有见过林依,只能从学姐的口中听到关于她的一鳞半爪的消息。

而这段时间里,我竟然开始期盼着张家人赶紧上诉,法庭能够下达二审的开庭通知。这样,我就能再有借口和她见面,哪怕只能说一些公事公办的话,也比再也见不到,再也毫无瓜葛的好。

我想,我或许已经疯了。

然而让我意外的是,十五天的上诉期过去了,张家并没有再上诉。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使得他们最终接受了这个结果,我也不想知道,我已然明白,这件事情,总算尘埃落定。

我替林依赢得了官司,替她洗刷了耻辱,从此刻起,我割舍掉这段感情的时候到了。从此以后,我要学会忘记她,学会回到自己一个人的日子里,学会修补自己千疮百孔的心灵。从此以后,要学会和她做陌生人。

5月14号,是我最后见她一面的时候。我用了送几份法院文书过去这样拙劣的借口,去了她家。那天,她母亲不在家中,去了医院看护她父亲,她一个人在家带孩子。

我在她楼下徘徊了很久,明明是下午三点多到的,却一直拖延到了傍晚五点半,我才终于上楼,敲响了她家的门。

我忐忑地站在门口,心中纠结着该如何开口和她说话,又该说些什么话。但我心里却很明了,我这趟来,是想至少为自己争取一下。我还抱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脑子里总想着至少她还没有亲口明确地回绝过我,我也没有真真切切地向她表达过我想与她在一起的想法和决心,就这么结束,我实在不甘心。

我来这里是想求一个安心,做一次最后的挣扎,呼喊出我的心声,让她听到。如果到了这一步,她依旧无法接受我,那么我会就此放弃,再也不去纠缠她。

门开的时候,我的心跳停止了片刻,她穿着一身淡色的居家服,黑发柔顺,就这样温柔美丽地出现在我面前,让我瞬间恍惚了起来。

屋子里飘荡着一股香味,与我当初第一次来时闻到的那股怪味相去甚远。那是炒菜的香味,她身上还带着点油烟味,袖子卷着,显然正在做饭。

“顾律师,怎么现在才来,进来吧。”她冲我淡淡笑着,弯下身来给我准备好拖鞋。“顾律师”三个字却瞬间刺痛了我的心。

我默然换鞋进屋,她开始忙着招呼我,态度举止何止正常,甚至比一般的主人家待客还要和蔼可亲。

“快请坐吧,你一路来该口渴了吧,想喝点什么?”

“不用麻烦了,白开水就好。”我说着,然后慢慢坐在了沙发上。第一次来她家时,她就坐在这个位置上木然发呆,如今却换成了我。

须臾后,她端着一杯白水过来,冲我歉意一笑,道:

“不好意思,我这边正在做饭,家里面一股味道。”

“不用在意我的,你忙你的,我等等就好。其…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送个文件过来,我一会儿就走了。”我连忙道,心里面却煎熬非常,我鼓足勇气进来,如今看到她却想退缩了,那些表白的话语根本说不出口,我现在真的只想要逃。

“这怎么行,麻烦你跑一趟,你至少也留下来吃顿便饭吧。”她说道,随即又说:“啊,我都忘了问,你今晚有其他事吗?如果有,那我就不耽误…”


楼主 光辉不是碎月  发布于 2015-11-10 22:58:00 +0800 CST  
“没有!”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抢着回答,她因着我的强烈反应愣住了,我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过剧烈,只能讪讪地低声道:“没有的,我今晚有空。”

“哦,好。”她低头,沉默了片刻,道:“我炒了茄子,烧了肉末豆腐,手艺不好,你凑活着吃点,下次我请你吃饭。”

我连忙摇头,心里面却难过得要命,只感觉我这般与她客套着客套着,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那…你坐会儿,我去做饭,一会儿就好了。”

“嗯,啊,我来帮忙。”

“不用了,真的一会儿就好,哪有要客人帮忙的。”她连忙推拒,拨开垂下的碎发,显得有些慌乱。

“那好吧。”我缓缓攥紧了拳头。

她转身向厨房走去,我咬牙,开口喊她:

“林依!”

“嗯?”她回身看我。

“呃……”勇气再次滑走,我改口道:“我去看看优优,可以吗?”

“当然,她在里屋里呢。这小家伙应该还记得你,她可聪明了。”她话语里透着一股喜悦和自豪,我此刻心中虽然纠结万分,却也被她的情绪感染,嘴角扬起笑容。她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转身,进了厨房。

我在原地傻站了一会儿,深深叹了口气,向里屋走去。


楼主 光辉不是碎月  发布于 2015-11-10 22:58:00 +0800 CST  
☆、第十八章

小小的摇篮床,曾经在我的卧室里待过一个月的时间,如今,我再次在林家见到了它。小家伙就在摇篮床里。现在的她很清醒,十分活泼,正呀呀呓语,一双肉嘟嘟的小手互相拍着,纠缠着,也不知道为何会玩得那么开心。

小家伙看到我了,乌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她应当是认出我来了。随即,那双小肉手一如既往地向我伸来,她总是这样向我求抱抱。我是那么喜欢这个孩子,难以拒绝她的要求,便将她从摇篮床里抱了出来。小家伙的手臂抱着我的脖子,口水直流,一脸呆萌地望着我,嘴里说着我听不懂的婴儿语言,咿咿呀呀的,似乎是在唤我。

我用额头抵着小家伙的额头,低声说道:

“呐,优优,你知道吗,我很喜欢你妈妈,我想和她过一辈子,好好照顾她,也好好照顾你,看着你长大,陪着她变老。但是优优,妈妈她不喜欢我怎么办呢?我和妈妈都是女孩子,妈妈觉得两个女孩子在一起是不对的,是不好的。我现在好难过,优优…我好难过…”

小家伙眨巴着大眼睛,懵懂地看着我,她哪里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也只能对着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家伙才能说出这些话来。我真的觉得自己好窝囊,连一句“我爱你,和我在一起”都说不出来,十年前没能说出口,如今还是无法说出口,难道我与她真的只能注定擦肩而过?

“优优,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该不该说…或许不说,我还能…还能留点余地,将来或许…或许还能再来看看她。可若是说了…我以后…有何余地再见她?学姐说要我忘了她,不要再见她,可我…可我办不到,每天晚上,闭上眼…全是她,优优…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心中郁结已久,此刻说出口来,眼泪就像是开了闸一般,流淌下来,打湿了面颊。优优大约根本不明白我为何会哭成这样,但是这小家伙却知道要为我擦眼泪,那双小肉手在我脸上抹了抹,依旧是咿咿呀呀的婴儿语言,我心中一暖,感觉受到了安慰。

我擦干净眼泪,深呼吸调整了一下心绪,然后将小家伙放进摇床里,轻声道:

“优优,或许阿姨以后都看不到你了,没关系的,即便以后见不到了,阿姨也会在遥远的地方祝福你和妈妈,你们一定要过得幸福。”

我想这是我留给优优的最后一句话,即便她根本听不懂,我也要说。

我开了房门,进了卫生间,洗了把脸,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看,确认林依应该不会看出什么端倪,这才走出卫生间。

一出门,我就看到林依站在走廊的那一头,垂着手看着我,不发一言。我愣在原地,不明白她这样是什么意思?外面天光已暗,屋内没有开灯,走廊里更是黑乎乎的,我看不大清楚她的面容。

“饭做好了,来吃吧。”她说道,语气平静,并无特别之处。

“好。”我回答。

圆形餐桌,我与她相邻而坐,桌上摆着两菜一汤,很简单的菜色,却散发着浓浓的香气。她添了满满一碗饭给我,我端着饭,却一点食欲也没有。

味同嚼蜡地吃着,我感觉自己甚至吃不出食物的味道。难得她为我做了这样一顿饭,茄子、豆腐,这都是我爱吃的,为何…为何连味道都不让我品尝一下?

餐桌上的气氛越发凝结起来,林依默然吃着饭,那模样也并非像是在品尝美味。我们俩一句话也不说,那气氛我难以形容,仿佛临上刑场前的最后一顿聚餐,吃完后就是永别。


楼主 光辉不是碎月  发布于 2015-11-10 22:59:00 +0800 CST  

为何,为何会这般煎熬?或许我今天就不该来,还不如就在十几天前那个时候,于法院外淡淡分手离去,带着一种好像还能再见面一般的感觉,就此永不再见。如今却又再度面对这般的难堪尴尬,生生地煎熬自己的心。

我吃了小半碗饭,就放下了筷子,我实在无法硬撑下去。我感觉自己就要窒息了,空气凝结到喘不过气来。

“不吃了吗?怎么就吃这么点,是我烧得菜不合胃口吗?”她放下碗筷,问道。

“不是。”我摇头,“今天胃有点不舒服,吃不下。”

“那喝点汤吧,家里有胃药,我给你拿。”她忙道。

“不,不用了。”我抬手拒绝。

她却不听我的,给我盛了汤,然后又忙着去拿药。等她翻箱倒柜把药拿来,却发现我一点也没动静,那碗汤还原封不动地放在桌上,她又问道:

“疼得厉害吗?赶紧吃药吧。我给你倒水。”

“真的不用了,不是很疼的。”

“那把汤喝下去吧,暖暖胃。”

我只是摇头。

“顾律师…这汤是藕汤,养胃的…”她似乎还要继续劝我。

“林依!”我制止她继续这般下去,口气里带着怒气,“我说了不用了!”

她沉默下来,静静地站在了餐桌边上。我深吸了一口气,不敢去看她,一横心,闭上眼,说道:

“林依,我有话要和你说。”

“我不想听。”她说道。

看来她知道我想说什么,从我放下碗筷开始,甚至踏进这家门的时候,她就知道了,所以一直这般用各种客套的话语来阻止我开口。

“呵呵呵…”我苦笑起来,道:“你,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她不说话了。

我站起身,和她面对面,终于鼓起勇气看着她的眼睛,她却错开眼神,不再看我,偏着头,盯着墙角。

“不管你想不想听,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话的,你权且听着,听完了,审判的权利都交给你,你说怎样就怎样,我绝不会再反抗。”

“顾律师,这里不是法庭,我也不是法官。”她说道。

“你就当是!”

“我不是!”

“你是!”

她怒了,我也怒了,她抓起桌上的药盒砸到我身上,然后侧身快步迈出,打算就此逃开。药盒“啪啦”一声摔在地上,我侧身,伸出手来抓住她的手臂,她被我的力量带得弹身回来,撞进了我的怀里。她用力甩动手臂,怒道:

“你放开我!”

“我不放!”我伸出双手圈住她,将她禁锢在怀里。

她开始挣扎,我用力将她推到了墙上,抵住,却因为害怕她撞到头,用手背垫在了她的脑后。

“林依!”我喘着粗气,她的双手抵在我的胸口,狠狠地推着我,却比不过我的力气。我满腔的怒火转化为最后的决绝,在她耳边大声喊道:

“你听我说!我说完就走!”

她满目泪水,摇着头,手上的力气却渐渐软了下来。我喘息片刻,用我这辈子最为坚定的语气说道:



“我爱你,我想跟你过一辈子!林依,和我一起走下去!”

楼主 光辉不是碎月  发布于 2015-11-10 23:00:00 +0800 CST  

她身子在颤抖,泪水已然流了下来,双手无力地搭在我的胸口。我用尽了毕生的勇气,说完这句话后,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我已然没有那个力量再去禁锢她,缓缓松开了手,退离。

我感觉一条鸿沟已然在我俩之间撕裂开来。她靠着墙,眸光一点也不看我,只是低着头,喘息着,颤抖着,瑟缩着。

她不回答我,我知道她不会回答我的,也不需要回答,答案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她该是被吓坏了吧,被一个Les纠缠至此,还真是不幸。

我惨然一笑,低声说了句:

“我走了。”

然后我缓缓转过身,走到玄关,颤颤巍巍地换了鞋,开了门走了出去。

我跌跌撞撞地下了楼,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我站在楼栋外,揪着自己的领口,喘息着,我感觉喘不过气,眼泪刷刷地往下掉,但那却不是哭泣,我只是觉得好难受,胸口闷得我快要窒息。我仿佛体会到了哮喘病人发作时的感觉,上气不接下气的。

外面的天空已经完全黑了,小区里亮起了路灯。我沿着小区的道路,浑浑噩噩地向停车场走去。步伐蹒跚,三步一停。

好难过,难过得快死了,我扶着路灯,感觉再也走不下去。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步速很快,像是在奔跑。那声音好似从天边传来,感觉离我好远;又仿佛放慢好几倍,带着回声一般。

谁在跑步,我没有回头,也没有那个心情去管这些。我觉得我好像产生了幻觉,精神恍惚,呼吸滞涩。

我刚打算迈步继续走,却忽的感觉背后一股大力传来,腰间猛地被人抱住,我一时没能把握住平衡,生生被撞得向前冲了几步才稳住。

谁?谁撞我,还勒我勒得那么紧,不知道我喘不过气来吗?好难受。可是背后传来的温软的触感,还有那熟悉的香气,却让我瞬间停止了心跳。

“林依?”

“不要走!我不许你走!”

这颤抖的哭声仿佛黄钟大吕在我脑海里响起,让我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停摆的心跳开始狠狠地快速跳起来。我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产生了幻觉,这一切都是我的臆想。

“是你说的,你说了要和我过一辈子,怎么这么快就不认了?”她哭着声讨我,脸埋在我的后背里,说话声音闷闷的,我后背皮肤随着她说话呼出的热气一阵一阵地发烫,她的泪水已然打湿了我单薄的衣物。

“林依…你先…松开我…”我大喘气着,断断续续说道。

“我不放!你是个骗子,胆小鬼,说完的话就不认了,丢下那些话给我就逃走,欺负我也不负责任。”她继续声讨我,说些惹得我想发笑的话。

“林依…呵呵…林依,你松开点,我喘不过气了…”我笑出声来,“让我转身,我想看看你。”

“不要看…眼睛哭肿了,很难看…”她糯糯道。

我只是笑,道:

“比这更难看的我都看过了。”

说完,我后背就挨了她一巴掌,软绵绵的,一点都不疼。她松了手,我转过身,看她还穿着拖鞋就跑了出来,其中一只拖鞋还跑丢了,孤零零地躺在几米外。

她低着头,一双眼红红的,抿着唇,似嗔还娇,面上泛着红晕,在路灯下格外明显。也不知是因为运动,还是因为情绪激动,可爱非常。我伸出手来抹去她的眼泪,捧着她巴掌大的小脸,就像捧着全世界。

我此刻难以形容自己心里的情绪。那种激动的,振奋的,满腔的热流都快溢出来的感觉,我简直想大笑出声。真的是前一秒地狱后一秒天堂,过山车般刺激,心脏病都要发作了。

“哭了还是很美。”我笑着将她拥进怀里,收紧手臂,满怀的软玉温香,我感觉我这一生再也放不开手了,一辈子都要抱着她。

她回抱着我,攥紧我后背的衣服,闷在我怀里说道:

“别走了好吗?我…我笨,又固执,许多事情想不通,总是惹你不开心。我以后不会了,真的,不要走好吗?你转身离开的时候,我感觉自己不能呼吸了…”

“我不走,我再也不走了,我赖着你一辈子,你再也甩不开我了。”我从没听她这样对我说过话,简直心都要化了,只能抱她更紧。

我低头去寻她的唇,笨拙地吻她。她努力地回应我,唇舌间咸咸的,仿佛是眼泪的味道,却又软软的,惹得我想要索取更多。

此刻我真的好想把她揉进骨子里,只是这里也不是我们亲热的地方。我只得拥着她转身往回走,捡了拖鞋,甚至来不及给她穿上,就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快步往楼上走。

我们撞进家中,相拥着入了卧室,倒在床上。这里是林依自己的卧室,优优的摇床不在这里,而在林依父母亲的房里。

我锁了门,开始褪她的衣服。她颤抖着手解我的衬衫领子,似乎比我还渴望。

“等…等,林依,你妈…”

“她今晚不在。”


楼主 光辉不是碎月  发布于 2015-11-10 23:02:00 +0800 CST  
甜甜蜜蜜

楼主 光辉不是碎月  发布于 2015-11-10 23:02:00 +0800 CST  

我再无顾忌,低头含住她的唇,用力吮吸。她的手抚摸我的脸颊,那样温柔,那样动情,那是情人的抚摸,让我心醉沉迷。



衣衫落尽,满室旖旎,曾几何时对床弟之事极为厌恶的她,今晚却那样热情地对我绽放。这一晚我与她融为了一体,从此以后,再不分离。

楼主 光辉不是碎月  发布于 2015-11-10 23:02:00 +0800 CST  
还有两章就完结咯

楼主 光辉不是碎月  发布于 2015-11-10 23:03:00 +0800 CST  
☆、第十九章

那个早晨,我迷蒙醒来,一时之间不大清楚自己身处何地。但是记忆很快归位,我看到了窝在我怀里的她。乌黑的发顶,蜿蜒散落满床的长发,我的与她的,纠缠在一起。那一瞬间,胸口甜蜜的热流冲上大脑,将我淹没。

我怀着一颗朝圣般的心,一寸一寸抚过她光裸的肌肤,她的发,她的眉眼。我忍不住去吻她,将她吻醒。

昨晚的我们太过疯狂,她不大懂Les之间的事,所以全程都是我在出力,她被我要了一遍又一遍,早已枯涸的身子再次被水泽润满,现在她向来苍白的容颜上透着一点健康的红晕,看起来美极了。

但也因为如此,她此刻显得比我疲累许多,她身子本就弱,昨晚我太过情动,少了克制,怕是伤着她了。她累得眼睛都睁不开,却窝在我怀里笑,傻傻的,手温柔地摸着我的背,仿佛在安慰孩子。

“累吗,要起来吗?”我问她。

她只是摇头,往我怀里钻,头顶的发瘙着我的脖颈,痒得我直想笑。我搂紧她,简直一秒钟都不想和她分开。我们沉默着在床上相拥了片刻,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再睡会儿,我这就起了。”

“你去哪儿?”她抱着我不放手,声音里带着撒娇般的不满和懒洋洋的性感。

“昨晚都没人管优优,这会儿也该饿了,我去喂她,顺便换尿片。”我笑着摸她的头,道。

“那我也起来。”她道,却被我按回去:

“你昨晚太累了,再睡会儿吧,等会儿我来叫你。”

她脸颊绯红,却乖巧地躺着,顺从于我的话。我亲了亲她的额头,她拉着我的手,死活也不愿放开,最后我俩一个站在床边,一个躺在床上,拉着手了拉了三分多钟,才终于依依不舍地放开。

我穿好衣服出了卧室门,不禁哑然失笑。难以想象她居然会如此地依恋我,我觉得昨晚的自己真的好愚蠢,还以为她怎么也喜欢不上自己,感觉这天都塌了。如今,简直飞入了云端般自在快乐。

我去看了看小家伙,她睡得正熟,想起我们两个大人昨晚双双把她忽略了,心里就莫名心虚了一下。

我连忙去洗漱,然后去厨房里冲奶粉,等我冲好牛奶,小家伙适时地醒了过来,然后憋着小嘴一副委屈的小模样,泫然欲泣。

我叼着奶瓶给她换尿片,然后又抱着她,拿着奶瓶给她喂奶。直到伺候这个小家伙舒服了,我这才到外面,进厨房做早饭。

时间是早间八点半,对于平时的我来说,这个时间明显是起晚了。昨天晚上的饭我们都还没吃完,还摆在桌子上,幸好还没坏。

我用冷饭熬了稀饭,又把两个菜热了热,算作是早餐。我正在厨房里忙碌时,她却起来了,进到厨房第一件事就是抱我,“厨房后背抱”这种情侣间让我向往了很久的甜蜜互动终于在这一早发生,我心里高兴得直想大笑。

转过身,我寻了她的唇,低头吮吸。然后很快分开,故意道:

“嗯…还没刷牙吧,快去,然后来吃饭。”

她再次红了脸,嗔了我一眼,然后拐进了卫生间洗漱。她衣服都没穿好,只是简单地套了我的衬衫出来,我的衬衫毕竟是女式的,没有男式的那般大,所以根本遮不住,她那一双纤细的腿全部露在外面,连带着小内内都隐约可见,再加上那一头长发慵懒披散,随着走路在臀际摇摆,实在太过性感,我看着她的背影差点没能把持住,心跳加速了许多。

等我们终于腻腻歪歪,慢慢吞吞地吃完饭,全部收拾妥当。九点半多的时候,林依母亲这才归来,见我在这里,她显然有些出乎意料。

“小顾,你怎么来了?”

“啊…我来送个文件,法院的。”昨天的借口用到了今天,我真是汗颜。

我偷看林依,见她抿着唇似乎是在努力地克制自己笑出来,觉得有趣,以前可见不到她这样的表情。

楼主 光辉不是碎月  发布于 2015-11-10 23:05:00 +0800 CST  
“哎呀,真是麻烦你了,这一大早的就跑过来。”林依妈妈又是千恩万谢,每次见到我,她都是这样。

“没事,没事,我有空得很。”

“小顾,你今天晚上有事吗?阿姨想请你吃饭。”

“不用的,阿姨太客气了。”我忙道。

“不行,咱们家必须得请你吃饭。老头子今天就出院了,我回家来就是把行李送回来。到时候,咱们就在德兴馆包一间。林依,你也必须去,带上优优。”

林依妈妈难得这么强势,我知道这是情理之中的事,便没有再推拒。何况,我现在实在找不到别的借口见林依,今晚如若能再见,自然是最好。

我要走了,林依见我要走,明显地露出了慌乱又不舍的神色,就差伸出手来拉我了。我只能冲她笑,然后摇头。她却抿着唇,开口对林母说:

“妈,我去送顾凡。”

林母明显被林依的话吓了一跳,林依以前哪里会说这样的话。惊讶过后,她狐疑地看了看林依,又看了看我,眼中闪着奇怪的神色。我只能尴尬地笑,后背微微冒汗,林依却不以为意,已经挤到我身边开始换鞋,小小的玄关挤不下我们俩个人,她就差没抱住我了。

我辞别林母,约好时间,就随她下了楼。楼道里黑暗,尚未出去,她就回身紧紧抱住我。

“我不想你走。”

“可我现在也没理由留在你家啊。”我抱着她,安慰地摸着她的发。

“我这就回去跟我妈说我们的事。”她气鼓鼓地说道。

“你悠着点,别吓着老人家。”我连忙阻止她的鲁莽,她对我的热情让我极是开心,幸福得冒泡,但我依旧不得不考虑这些现实的事情。

“你放心吧,我妈不会阻挠我们俩的事的。”她笃定地说道。

我沉默了片刻,道:

“那你也要慢慢来,知道吗?咱们有的是时间,不急在一时。”

“嗯。”她乖巧地答我。

我实在爱她至极,低头吻了吻她,道:

“那我走了,晚上见。”

“…让我再抱抱你。”她攥紧我腰间的衣服。

“好。”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前段时间张裕成去林依家闹事时,林依的手机被她摔出了窗户,至此丢了。后来她换了新手机和新号码,我至今都还不知道她的新号码,更别说扣扣和微信了。与她联系,都是打她们家里的座机。想到这里我哑然失笑,我们俩的相处方式还真是古典。转念一想,林依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这些通讯工具了,也怪不得会如此。

我把自己的号码给她,她没带手机出门,我从自己包里掏出笔,把自己的手机号、扣扣号、微信号等等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写在她手掌心里,然后我们终于依依不舍地分开。



等我走到小区停车场,刚坐进车里,将手机架在手机卡槽上,林依的电话就进来了。

楼主 光辉不是碎月  发布于 2015-11-10 23:06:00 +0800 CST  
“顾凡,我…我想你了。”电话里她的声音糯糯的。

“嗯,我也想你了。”我趴在方向盘上,嘴角的笑容简直停不下来。

“你会不会嫌我烦,嫌我粘人?”

“怎么会,你越黏我,我越高兴。”这简直是比珍珠更真的大实话了。

不过被粘成这样确实成了甜蜜的负担,我也就只能幸福地叹口气了。

晚上,我与林家一家三口,啊,还有一个只能吃奶的小家伙一起吃了一顿正宗的上海本帮菜。林依说得没错,她父亲母亲并没有阻挠我与她在一起这件事,很快便接受了。或者说,他们老俩口内心之中或许期盼这件事已经很久,只等林依自己能想开了。

我对事情的顺利与快速程度起了一种不真实感,但林父林母对我说话时那种即将要嫁女儿的欣慰和不舍的语气,实在太过明显,由不得我不相信。林依从始至终都一副但笑不语的模样,面颊微红,淡淡含羞,看得我心脏突突直跳。

“叔叔阿姨,你们放心吧,我有房有车有存款,爱妻爱家爱孩子,一定会让林依过好日子的。”我被幸福冲昏了头脑,几乎胡言乱语道。

我说完这句话,林父林母半是好笑半是欣慰地冲我点了点头,林依眼圈微红,在桌子底下抓住了我的手。

一天后,学姐知道了我们的事,于是我再次被学姐“刮目相看”,她打着为我庆祝的名义狠狠剐了我一顿饭,这个月的伙食费算是泡汤了。席间,学姐喝高了,不住地摇头感叹:

“我真是看走了眼,原本以为林依是喜欢你的,后来发生那样的事,我又以为自己错了,她根本不会喜欢你。结果呢,现在又给我打脸,你们…你们俩,是不是合谋要砸我的招牌啊?”

我哭笑不得,只得安慰她道:

“学姐,不是你自己说的嘛:‘感情用事对于心理医生来说是致命毒/药,这毒/药会毒瞎心理医生的双眼,毒聋心理医生的双耳,使得他们看不见,听不到,只能凭着自己的想象去描摹一切。’因为我的缘故,你在面对林依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带上了感情,所以才会看不清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我想,我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我对林依已经不能用‘感情用事’这四个字来形容了,自然,我也会被各种情绪和杂念左右,很难看清她内心所想。乃至林依自己,其实可能都不大清楚自己的心,我想她只是在那一刻,随心而动罢了。这连她自己都无法预料,更别说我们了。

“哼…”学姐直哼哼,最后无奈又咬牙切齿道:“这次是我栽了!”

几天后,林依和优优搬进了我家,正式开启了我们长长久久的同居生活。我与她没办法领结婚证,只是小范围地办了一场喜酒,请了几位亲朋好友来见证我们的结合罢了。朋友们对于我会和林依走到一起这件事表示很是惊讶,但也都送上了祝福。

自然,我们的事,我的父母亲也都知道了,我没有拖到中秋节,端午节的时候就带林依去见了见我的父母亲。我父母亲很是欣慰,他们本就很喜欢林依,如今我们能在一起,在老人家眼里看来,是一种割舍不开的缘分,应当倍加珍惜。

林依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好,及至六月中旬,她已经被学姐宣告彻底痊愈。这么长时间一来,她被我这个补品那个炖汤,好吃好喝地养着,终于把肉肉给养了回来,人一丰腴起来,气色就好了许多,她已经回归了正常人的范畴,甚至比寻常女性要漂亮许多。三十岁的她,看起来成熟又充满魅力,总算在时隔十年后,向我展现出她真正应有的风采。

辞职无业这么久,六月下旬,她开始了新工作,成为了咱们心理治疗研究工作室的财务总监,这是学姐强烈要求的,无利不起早的她绝不会放过这样现成的好手不要。林依也开始跟随学姐系统学习起心理学,不为别的,只是久病能医,对心理学产生了兴趣罢了。

而我,则走上了新的征程。我在学姐的强烈建议下,一面在她的工作室中帮忙,一面开始准备考博。学姐为我介绍了上海最著名的临床心理学博士生导师,我则过上了每天刻苦攻读的日子。

生活平淡如流水,内里却甘甜如蜂蜜。我与林依每日里出双入对,蜜月期根本不知何时会消失,黏黏糊糊,谁也离不开谁。

学姐经常咬牙切齿地说,她把我们俩一同招进来,简直就是自虐的行为。

优优一天天健康长大,她户口本上的名字也终于改成了林忘忧。

现在这个小家伙会张口喊人了,见到我每次都会求抱抱,比林依还要粘我,但小家伙似乎一直很困惑于喊我什么,因此我与林依都被喊作“妈妈”,我只想着等她再大点,便教她区分叫法。

这一日早间,我在门口等着林依,可她在房里半天不出来,我只得喊她:

“依依?快点,要迟到了,学姐会抓狂的。”

“等一下,我马上来!”


楼主 光辉不是碎月  发布于 2015-11-10 23:09:00 +0800 CST  

楼主:光辉不是碎月

字数:84072

发表时间:2015-11-09 05:1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11-26 18:38:39 +0800 CST

评论数:182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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