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饶歌》仙侠 妖孽男主

楔子

九重天的云鸾大殿上,册封太子的重大仪式上,天帝炯炯有神的眼睛下,万千仙家的惊骇目光里,他一袭白衣,踏雾而来,手里横抱着一个熟颜安睡的女子,四下仙家纷纷让道,他轻步落地,绝美苍白的脸将周遭的繁华映成一片淡然。

周遭的一切都静止了,只为那九天之上今生但见最美的景致。

他微微一笑,抬手帮怀里的女子抚着被风吹乱的鬓发,对看得痴了的众仙说:“谁带了梳子?”

应声,众仙回神,纷纷亮出法器,满脸戒备。

天帝缓缓的站起身:“你既然回来了,便是难逃一死。”

他抬头,面上一片温然:“你们救她,我便自己死,你们不救她,我便杀了你们再陪她去死。”

众仙家不约而同齐退几十步远,瑟瑟发抖者成百上千。

天帝叹了一口气,颇有惋惜之意:“若不是为了她,这云鸾殿上的位子你早坐上了,只差了一步,你反天就成了,如今,可值得?”

他好笑的翻了翻眼睛:“当然不值得。”

他的表情似是答了天地间最愚蠢的问题,转而又轻声道:“我爱她,不值也没有别的路可走。”

天帝一步步从上座上走了下来:“我救她,但是,我要你生不如死。”

他深深的望了怀里的女子最后一眼,缓缓的轻勾唇角,笑得安逸而满足,只觉冰冷的大殿瞬间全是散不开的光华,他开口:“可以啊。”声音温润,一暖千年。

在场的所有仙家千万年以后忆起,少年风华绝代的笑,翻飞的白衣,温润的眉眼,这是上古至今云鸾大殿最美的一刻,光华万千,悲凄绝美。

少年是天帝判上作乱的第九子,他一身修为惊天憾地,假冒了鹏族的少主焚了天上的瑶池,天帝最后下达的命令是昭告所有仙家此事永不得再提及,谁也不允让那名女子知道前因后果。

这是一场命定的残忍。

楼主 萧肆肆  发布于 2018-03-14 21:47:00 +0800 CST  

早春,我懒懒的坐在镜前梳着散乱了好些时间的头发。

黎着斜倚在木质的栏子上,偏着头跺着脚,嘴里念叨着:“琼丫头,你倒着急点啊!”

今日天后在云鸾殿上摆了方大宴,礼部的小仙官可能是勤快了些便把我的请帖也写了出来。

我倒是向来懒散得惯了,起来得迟了些,黎着却急得很。

我拿着手里的一撮头发梳了几个来回,望着铜镜里反射着他急得鼓起眼睛的脸只觉分外好笑。

我是一朵在瑶池园长大的梅花,黎着是长在我边上的树,性子急得很。

四千年前瑶池园大火,烧了一个月,黎着是整个瑶池园唯一幸存的树,我当时并不在瑶池,倒也稳妥留得条性命。

我当时实在是忙得很。

那时候,我正当情窦初开之时,恋上了我那薄情寡义且地位不低的夫君,彼时少年斌性,难免莽撞,只逗着一腔混沌沌的情深爱重一头栽了进去,栽稳了自然无话可说,却是落得个头破血流泪流成灾的下场,这下场,唔,像极了戏里的风月段子,悲悲戚戚的殉情,诶诶诶,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我刚想再细细的撍两只翡翠云霜在两鬓,黎着已经奔过来拽我的手念着:“再叫我等下去我恨不得拔了你这乱七八糟的毛发•••”

我们出宫门。刚望着门檐边那把竹椅塌子晃了晃神就被黎着拽到了云上往天宫飞。

远远的望过去,隔了几十丈远就能听得见云鸾殿里丝竹乐音一派热闹,几个小仙童精神奕奕的奔来走去,扫着白玉阶上的碎云沫子,一派欢天喜地的神气。

黎着一降下来就拖着我急急往殿上赶,却是目光一转发现那几个粉雕玉琢的小仙童,焦急的神色瞬是无影无踪,欢天喜地的跑了过去抓着娃娃的脸掐了一把“琼丫头,这桃子似的娃娃生的真是讨喜,要是能搬一个回去也在我们宫门口供着多好。”

我当下明白黎着那番说风是雨的性子犯了,倒也有些哭笑不得,便拂了袖子在一旁观着这小仙童。

那嫩嫩的童子先是瞪了瞪一双铜铃大眼,清清澈撤的眨了几眨,却是瞬间满面老成拂开黎着的手,恭敬的启声:“这位上仙,天后娘娘已经上座了,您刚刚似是很着急的模样......”

黎着“扑通”一声拍棉花似的重重的拍了下自己的头,那厢力道拂出来的声响实实盖过了他嘴里那声“哎呦”,拍完后便又扯着我急急赶,边往殿里赶边念着:“琼丫头,你那性子能不能学着点我,稍稍急点,琼丫头,你跟我在一起,怎生半点好处都不学着,急得我,急得我,,”

黎着是树精,杆子真,性子自然也直,脑子不大会打弯,像这样的念叨也是常有,我一边赶着,一边琢磨着他方才嘴里那声“哎呦”是自己打着自己疼得喘了声还是为了表达他十分着急应着景呦上一声。

正想着已经半跑半走进了云鸾大殿,方听得耳边刚落下去的威仪之声:“..... 本宫盼有意愿历
练的仙家自行请命。”

反应过来脚下硬是没刹得住,一下立在的云鸾大殿凤凰金灯正下方,天后下首,宴厅中央,屏息一瞬,我只觉众仙家那炙灼灼的目光似是要将我这一身云锦绣衣看穿无数洞眼再散开了烧个精光。

“大事不妙”四字在我灵台上嗡嗡作响。

果不然,
耳旁极逢时的响起了那道上座传来的威仪之音:“是掌御百花的纷琼吧,身法倒还是如上千年前那般迅疾神勇,也好,也好,你既有历练之心本宫且将这次立功德的机会予了你,众仙家可有异议?”

果然,大事大不妙。

我扯了扯黎着的袖子心里有些觉得莫名其妙,思来想去天后说的功德究竟是哪番。

再想起来,这个迅疾神勇却得追溯于我这方官位的来由,说来远了。

还是那时候,与我一个夫君的后来入门的侧妃,恰巧就是我现下任的掌御百花这个官位。

我当时一番情爱下场着实凄苦了些,一大半功劳自然是我那薄情寡义的夫君,自然另一半则是归正于我正牌夫君的侧妃娘娘,当时百花司神 安轩。

四千年前,我与我那夫君生生世世珠帘碧玉的春秋美梦碎成削心剜骨的碎片之后,便是再也按捺不住满腔洋洋洒洒的怨恨。

同是诸仙群宴,我当着天后的面指着那年的百花之首安轩:“若我四瓣梅花能把她从那把宝座上击下来,天册上百花之首的名字可就得换成我纷琼。”

安轩听了我的话,挺着脊背坐得个笔直,看起来就像黎着化成原型的树杆子,她肯定已经鼓起了全身的防御自以为天衣无缝等着看我砸了四梅花后她再优雅的起身嘲弄我一番,不过彼时我也是被爱恨所累,又称得有几分狡黠,故不怎么慈悲为怀,怕是不能满足了她的念想,于是从袖口挽了四瓣梅花直朝她宝座射去,她依旧绷着一张脸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但在我梅花离她四寸时才大惊失色,不见梅花砸到自己身上,再低头一看,才发现宝座已经离了屁股,她这才面色惨白的跌坐在地上。

她安轩再聪明也不知道我不会射她的人而是她的椅子,她只顾护着自己,根本护不到自己的宝座,也没心思去护。

天后笑得跟推翻了安轩椅子的人是她自己一样,其他神仙有得玩手指,有得玩杯子有的偏头哼小曲,看那众生相貌似不太管这档子事,于是安轩脸子彻底白得能刷墙了,宝座倒了,负责记事的监司官记下了这档子传奇,我也理所当然成了百花之首,统领三界仙株凡草。

说来千把年前那股狠历劲早是被这日日夜夜轮回来去光阴给磨得渣渣都不剩下多少,只是心里唏嘘她说我身法还如上千年前那般迅疾神勇,这哪里是身法神勇,分明是黎着赶得急了硬是堪堪没有刹得住步子撞得个巧撞得个好撞得了个大事不妙。

黎着是个散仙一般随着我在一起,我是有正职的仙官,这方什么功德自然轮不到他来。看着众仙家均均一副颇为赞赏我的语气纷纷附和,我只得酝酿出一张表情十分慷慨向上的面目恭敬的鞠了鞠,“承蒙娘娘关照,小仙自从任职来一直的处心修缮瑶池,未曾历练过多少番,仙法人情大有尚不通透之处,此次请命定会全力而为,不让娘娘陛下失望。”

寒暄几句礼数尽全退下来,我长嘘一口气软泥似得靠在黎着身上,胡乱端起桌上的酒水饮了几口。

我是着实没弄清天后这番要我立的什么功德。本想稍后打听,迷糊思量间只听得坐在我旁侧席位上一小仙用极清晰的字调小声念着:“妖城“梵间”日益崛起,有哪位仙家愿去探探那方妖城虚实,陛下必提笔记上功德册,本宫盼有意愿历练的仙家自行请命。”

他言毕声消,我却一口酒将吞要吞哽在喉间,他复叙的该是那几万把岁数的天后娘娘的原话。

黎着心思单纯,一直只道我是历练历练在功德册上多积攒些功德也好,故之前一直不出声。

此时黎着已经起了身,瞪着眼睛似是有些恼:“娘娘,那地方太凶险了,琼丫头不去了不去了,去了我只怕连琼丫头的花埂子都收不回来了。”

众所周知的妖城“梵间”近千年来于诸仙来说只传言是鬼面修罗不甚良善的地方,虽没有仙家丧命的正面冲突,但挑衅过“梵间”的仙将大都是失了五觉中一觉,以“视、嗅、听、言、触”为顺序依次使然。我此次前去虽说是探,但也风险使然,一命呜呼非聋既哑,唔,凶得险啊。

天后望了望咳得满面潮红似是双目潮湿好不凄惨的我,稍思量了下便又开口:“说来,处理“梵间”确是个极复杂的差事,你与鹏族宿来也有些渊源,不如便就让御离助助你,如何?。”

我极尽思量,一双手在在袖口绞了绞。

黎着鼓起了腮帮子似是有些委屈的表情,习性使然,此时拔的一下挺直了身杆,:“娘娘,我这个修来修去这些年了足够帮琼丫头对付那帮坏人,我去帮,定保琼丫头周全。”

天后娘娘声音慈祥得紧:“纷琼,你以为呢?”

我以为?

我的娘娘哎,多明明白白的我以为。

我与黎着交情颇深,又怎么会把这样危险的历练拉上尚不大懂人事的一颗只会蛮来耍宝的树呢。

至于,我与鹏族的渊源,当真得感谢我那位待我一薄到底最后一命呜呼的夫君。

也没有什么错综复杂,我那位夫君有个极风骚好听的名字,饶歌。

当然 ,重点在姓,这御离少主全名便是,饶御离。

说来也不假,我少时有幸,做过那么些年鹏族的正宫娘娘。如此算来 ,渊源自然不浅。

结果不难猜,我一朵梅花练成精修成仙也不过是没有根的草本植物,一不要扬名立万,二只要安身立命,是没有忤逆天后娘娘意愿的必要,自然满口承下。

楼主 萧肆肆  发布于 2018-03-14 21:48:00 +0800 CST  


我办事向来不喜拖拉,宴会完便是匆匆要走,打算先往“梵间”探探。结果步出门庭没有几里路,先前做窝身侧的那位念天后娘娘原话的仙官硬是拽着我的袖子娘娘娘娘的叫个不停,我莫名其妙的转身欲走,他却换着一副受伤的表情“娘娘当真不认识我了?我是木纣啊!”
啊?啊?啊?我在脑子里搜寻了会才想起,四千年前他是饶歌府上的小管事,每年负责给我送一轮被子衣料,难为了他还认得我,我“哟“了一声说:“官升的挺快。”

他没理我只是一脸复杂的看着我说:“少主过了大些时候就要成婚了,娘娘若是有空,也来凑凑热闹,可好?”

“呵,你们新少主成婚,帮我把贺意带到,这现场我就不去了。”我转身欲走,他又扯了我的袖子,“娘娘就看在饶歌殿下的面上来也来贺贺。”

我望了会远方想着呆会往哪个方向好飞回去,不紧不慢的回他的话:“木纣,人死了散魂,仙死了散魄,散了也就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即是允了饶歌殿下的面子,他又知道多少?我早就没有余力再踏进阿华宫,他在的时候守着冷,他不在了,看着慌。”

木纣自行放了手,我走了极远方听见背后他的呼声:“娘娘,您就当真不想知道新少主是个什么样儿?”

我自顾自的摇头笑笑,猛的感觉手腕一带力就坐在了云上,黎着半托着腮,一脸找我找的不耐烦的样子,他素来也知道我与我那夫君不甚美满的过去,半响他终于睁开眼用手环着我的袖子嘴里念着:“一见鸟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什么鸟都勾搭……”

第二日启程前花了好些力气哄黎着要他不要跟着我去,毕竟我现在是要去跟一堆妖怪培养感情,去打妖怪黎着兴许能帮上两帮,像这样的智力活我是脑子整傻了才带他去砸场子。

一直到我踩上了云,他还是倚着门框子把嘴撅得快上鼻眼儿了,一双眼睛翻得快上了十二重天,等我快走了他才翁着声说:“琼丫头,你。你别乱勾搭外边的野鸟,还有,打不过妖怪的时候就,就跑,跑回来找我我再去给你报仇。”

我连“嗯”了好几声,其实我从药君那里要来了很多瓶丹药,功效各异,其中就有一种丸子叫“绝踪”就是只要让“绝踪”记了一个人的味道,危险的时候往天上一扔,“绝踪”就会去找那个人来救助携带者,我让它记了黎着的味儿。

借着天后提供的线索,我一路往“刹”进发,飞得越近,隐约的一屡琴音飘进耳朵,鼻间闻到若有若无得梅花香,直至随着距离的拉近,那如歌如笑的琴音越发清晰,梅花香渐次的浓烈……
拨开白云,我看见满片大漠黄沙里一座硕大的城池,令我大为所叹的是城池里竟种着大大小小的千万颗梅花树,远望起来就似一片开得极美的梅花林,整个天空搅得都是梅花瓣,我唏嘘,这方妖怪倒是生活得腻有情调。

琴声垂着耳朵越发澎湃,等我吞了一颗隐匿了仙气的丸子降在了城门口,方才发现这城只有城墙没有城门,顺着耐听的琴声往上头一看,方在青石砌的城墙观望台上看见了一个抚琴的人,隔得太远所以看不清面容,我自道活了几千年也是见过不少仙人仙姿,却是从未见过飘逸灵秀到那般境界的,他被风吹得起了的白色袍子衬着天上的红梅,地上的黄沙甚是有滋味。

还没看够却突然发现琴声刹止,白衣团子站了起来镀步走到城墙边缘,然后十分悲壮的负手而立。

我说,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只知道以前听过的戏本子里,殉情就是这么个悲壮的意味。
我朝上头挥挥手,斯文的说:“我是百里之外竹障山梅花林里的梅花妖,想进城,不知道,不知道高人能否指一下路?”

称之为高人,是因为他站得实在是高。

白衣团子想是应该听见了我说话,在上头晃了两晃,晃得我心惊胆颤。

晃完后从上头飘下来一个极其好听的声音:“我不会法。”

我吞了吞口水,想是他听错了,便重问:“我是百里之外的梅花妖,想进城,劳烦指点一下路,可好?”

白衣人又晃了晃,晃得我倒吸几口凉气,结果极好听的声音又飘了下来:“你再问,我就跳下来。”

我被他吓得又咽了口冷气,定了定神:“你别急,何事想不开,我能开导开导你的。”

“你又问了我。”

我话还没听得多清楚,就看见白团子毫不犹豫的跳了下来,我实是不想我第一次跑到外头来建功结果却是收了个尸回去,好不容易发个善心做个善事结果倒反把人从上头弄了下来。

眼看得就要砸下来了,鼻子里刺进一股熟悉的梅香,实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我张开双手去接白团子,谁晓得事态永远不会按照我估计的发展。

我“哎呦”一声扑倒在黄沙里,白团子生生正中了我的后背,砸得我七荤八素。

我又听见了那个极好听的声音:“我活着,你死了没?”

这是什么道理?我把白团子从背上拱了下来,回头瞪他。

虽然我事先已经思考过白团子会是长得怎样一番如诗如画,结果待看见还是真的一时大大的不能接受。

他有惊诧人神的身姿,却,却长了一张人神共愤的脸。

真是丑的可以了,难为了他敢站这么高,难怪他急着跳下来。

我忍不住感慨:“我知道你是什么事情想不开了,我若是你,也想不开。”

他用手指勾了勾发丝,再用那张脸扬起了个激得我胃里一片翻滚的微笑,不过那笑声实是醉人酥骨,搅得我在两个极端里碰撞,头冒金星,四肢瘫软。

我忽然发现他有一双极好看的眼睛,里面是一片蒙了白雾般迷蒙湿润的黝黑色泽。

他笑,我又忽然感觉媚态横生,实是被砸得傻了。

他半眯了眯那双眼睛:“你救了我,我要报答你。”

我又是一阵纠结,通常这种段子后头就是那个被救的美人,说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然后那些蠢英雄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是要多带一个女人回去养着吃自家的米粮。

我便瞅了瞅他那张脸,果真是丑得鬼斧神工。细细酝酿了会我才开口:“公子啊,虽然小妖我想救你,但实在是力不从心,刚刚是你自己砸得正好,砸到了我身上,你要谢便谢你自己砸得妙,这报答我着实承受不起。”

丑团子又是极其坦然的表情:“我砸伤了你,我要赔偿你。”

我心里闷得慌,便在原地蹦了两蹦,同时笑得极其大方:“我这实在健康得很
.,堪堪是越砸越有活力。”

丑团子又眯了眯眼:“既是这样,你就得报答我。”

我唏嘘,长得丑也就算了,还要出来搞诈欺。这妖城的治安也不见得有多好。

他趁我唏嘘的空又粘了过来说:“我不会法,你被我这般砸了还能蹦跳言语,想是也修了几千百年,既是要报答我,就让我跟在你身边,你好歹也能护一护我,可好?”

我本来准备正而八紧的提点他一句,好你个头。谁料来不及开口便觉得背后有一股强劲的气流,下意识往前一扑,正好连带把他压翻在地,头枕在他胸口,鼻翼间又是一股梅香,夹杂着透彻的寒凉,他的身体冷得就似薄冰。

我感觉那股气流滑过头顶,插在前方黄沙里的是三枝螺旋钻。

他偏过头咳了两咳,螺旋钻的光被烈日反射进他蒙满雾气的眼眸,他的睫毛投下一片密集的剪影,似起飞的蝶翼般流转出一片娇生的华彩。

他笑:“以后护我的时候可以考虑都这般身体力行,我倒是不介意有女子投怀送抱。”

楼主 萧肆肆  发布于 2018-03-14 21:51:00 +0800 CST  

这厢是越来越混,我从他身上爬起来对他点头哈腰的干笑:“没站稳,没站稳,真的是没站稳。”

他眯了眯那蒙雾的一双眼,从媚态流转的笑转为极其无害的笑,柔软着语调吐出三个字:“我不信。”

他笑得实是开心,我却又是被他害人害己的那张脸振得胸口发慌,他处着满脸的坦然:“你既然自愿救了我,便算是准了我先时说的,这以后我便都让你护我了。”

我大是受宠若惊,这个惊实是惊吓的惊,坎坷一问:“照说,别人护你,你还不让?”

我实是想问,除了我这朵走路没走好让他砸个正着的烂梅花不小心救了他一次,呃,两次,还有如我这般倒霉的人?

他抬眼望了望城顶,又是勾唇一笑,似白玉般修长剔透的手指轻勾起肩侧繁飞的黑发:“来了。”

我恍惚,只觉一股邪魅风流的意味从他修长的身形里迸博而出。

我又恍惚,梅瓣纷飞的天穹被一道锐利的金光划开,飞旋而下的是六只螺旋钻,前三只打着转儿钻向我,后三支打着反转儿还是钻向我。

我一边闪着身形躲开一边用眼睛瞟看站在黄沙堆里姿态甚是悠闲慵懒的他,只觉这厢暗器发得实是不公平,好说我方是两个人,他虽说是丑了点,但当靶子也是好用的.

可这钻子却全射了我。再看他他还对我眨了几下眼直直逼得已经解决了四支钻子的本大仙反手把剩下的两支大闪金光的钻子推了去逗弄他。

他未见大慌,只是偏着头笑得两眼烁烁生光,连袖子都不甩一下,那模样看着颇镇定颇欢喜,我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正常人好说也要跳上两跳,跑上一跑,难不成他吓得傻了,以为要砸脑门是两根会转圈的金条条?

眼见还差两寸就要刺中他胸口,我跺脚,当下怕是不能满足他对金子的一片向往,飞身上前打算去抓了那两只钻子,谁料面前忽然刮过一瞬疾风,再看清楚,只见两个黑衣人分别立于白衣团子两侧,两人手上均握着一个螺旋钻。两者皆是生得俊俏,全身着黑,左边的鬓发微婉,面色发寒表情阴霾,右边的披开鬓发垂头敛目紧盯地面。螺旋钻在他们手心不消一会就化成了一阵□□被风吹进黄沙不见踪迹。

右边的黑衣人朝着白衣团子鞠了一躬,表情甚是恭敬:“属下绝无伤您之意,让您受惊,属下该死。”

我又是大为所惊,这个惊实是诧异得不得了,当真有人护他,我还真的有竞争对手。

须一转神便见左边寒气泛滥的那位卷来一股阴风袭向我,他手上旋出的竟是螺旋钻,我突觉现下越来越诡异,之前的钻子定也是这人发的,边思考边往后退连了几步。

忽听见极好听的笑声,白衣团子往前动了几步,衣带纷飞,他叫了声:“缚烟。”

阴霾瞬散,缚烟接到命令似疾风般卷了回去,朝白衣团子鞠了鞠:“主上说过不允除主上之外的任何人伤您毫发。”

听声音竟是个女声。

白衣团子眸光转为淡漠,他慵懒的低笑:“那么我自己呢?我今天运气甚好,从上头跳下来被她接住了,没能摔死。”

另一个黑衣人又发话:“主上请您回去。”

白衣团子哦了一声,敛着一双眸光迷离的眼睛望着梅花飞扬的天穹:“他这么快就想我了?我倒还忘了有这么个人惦念着我。”

“主子,你这般下去……”

“我不当主子好些时候了。”白衣团子打断般若的话,同时又抬眼望了望我,一双眼睛越发深情款款,他用白玉般剔透的手指指了指我,我却感觉被他凭空戳了一刀。

果然,他又开口:“不过,现下我倒是认了个主子。”

果然,我的沉默换不来和平。

果然,两个黑衣人的目光瞬间全砸在了我身上,盯得那叫一个认真仔细。

我琢磨了极久当下的状况,我来川漠之前便打听到了一些东西,若没有猜错另一个黑衣人名字应该是叫般若,皆是极有修行的妖精,两妖早三千年前在浊丘一代做乱,天上几次派仙将来收都让他们得以逃脱,后来忽然销声匿迹,再出现就是和妖城一起出世。“刹”城里胜传的话有一句便是“牵云佐缚烟,擒天佑般若”由此可见的两人能耐之大,而今为了白衣团子统统出动,白衣团子能耐该是也小不到哪里去,可是目前只发现他是个什么也不会的**,衬着那厢白衣实是受用。

我不决定跟他们这堆黑黑白白继续搅合便是极有风范的笑了一笑:“好像没有这么回事。”

下一刻般若手上的钻子就抵到了我的脖子,金光折进我的眼睛,“既然姑娘与公子无瓜葛,惊吓了公子当受惩处。”

白衣团子哼了个停字又用极有意味的语调问我“好好想想,当真是有没有这么回事?”

我顶着脖子上的钻子用手垂垂脑袋,笑得实是心虚“有,有,有,确实有这么回事,呃,以后你就跟着我,我大小事都护你,把你放在心尖上护着。”

金光没了,脖子上没东西脑袋转得极顺溜,我还没转过瘾白衣团子不知何时又扭到了我边上,一双净白的手搭着我的肩躲在我身后,扬声道“我是跟定她了,你们若是要我回去她不去我是不会随你们走的。”

我一瞬的呆住,抖开他放在我肩上的爪子,压低了声音:“你是见我阻碍了你的死亡大业,对我怀恨在心吧。”

他的脸蹭到了我耳侧,软语轻启:“你是我的主子,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你要进城,我便让人接咱们进去。”

我琢磨了会他的话,照他的逻辑,莫不是要我被这两个黑衣人给抓进城?

边想边埋头哼了几声算是给予他一定回应,我这还点得欢快就被两只手握住了肩膀,耳边传来一个生硬的女声:“即是如此,也请姑娘随我们走一趟。”

我听出来了,是缚烟,把头一抬,又是吓得我颤了几颤。

眼前全是密集而整列成队由妖化成的黑衣人,压黑黑的一大片,般若位于队伍最前端,他一挥手,全体黑衣人刷的一下朝我齐跪,然后是响震大漠的声音:“主上恭迎。”

我被这阵仗唬的愣了几愣,心里直道这妖城城主礼儿倒是行得实足,就是看这场面感觉是来掳人回去的,实是跟迎字有几百里距离。正准备给个平身什么的要他们起来,就听见我背后飘来了一句:“怎么见了我还是都喜跪着?”

我千忘万忘也不该忘了我背后还有一个长得人神共愤而且又来历不明,不会法不会武不知是人是妖是怪物的白衣团子。

他从后边把拉着我的肩膀的两黑人的手扯开,人畜无害的冲眨了眨那一双眼:“看来现在咱们是想去不想去都得去。”

我实在是愁苦:“话说这黑压压的一片我也看得清楚。”

他笑了几声便起步向前走,我注意他的背影,大漠的风沙未给他的白衣染上丝毫纤尘,他身上散发着白梅清孤倨傲的气息却又在他低语频笑间染上丝丝风流媚态,细看他的眼,浅黑的眸子映出两分淡漠三分慵懒五分迷离,似被漫了一层极薄的水雾。

突见般若闪电般窜到他跟前“容属下带您过御城墙。”

白衣团子并未停步,只是轻轻吐出四个字:“不必,备车。”

般若脸上白了几分,但终究没有再开口。

我不禁联想泛滥,不知般若说的带是怎么个带法,白衣团子面对这个问题回绝得倒甚是利落。

方坐进车里便见白衣团子慵懒的倒靠在软垫上,低垂着一双眼,墨色的发散进领口。

四下瞬间变得极安静,只有车轮碾过黄沙的声音。

我也学他深沉了好一会实是装不下去便戳了戳他的袖子喊了个喂字。

他半抬起眼睑,眸子里迷蒙间镀着似笑非笑的神情:“记紧了,我叫咨陌。”

我扯直了裙摆子自认语调极温和:“可以忘了,我叫纷琼。”

他撑着坐直了身子,一手半托着腮,望了我好一阵,然后笑得越发意味深远:“琼主子,以后你可得照看点着我。”

我哈哈哈哈笑得极开心,不过没有点头答话,我压根子未考虑过跟他还有以后这一说,被他砸了一次是我地儿站偏了点,断不会再送过去给他砸第二次,等进了城我就得动用自己的本事开溜,那方城墙其实动法飞过去还是办得到的,就是怕守城的发觉说本仙不够文明,太过闹闹念念不得开交,若是万一在闹念间被个修行到位点的老妖精识破了本仙实是真的仙,我这条命怕就得留在这里了。

***股挪到窗口边透着帘布往外头张望,既然是来办正事就得弄个清楚这城门究竟是在哪里,第一眼瞥到的就是走在车辕边冷着一张脸的缚烟,那厢寒气实实熏得我抖了几抖,第二眼看到的便是马车顺着城墙垂直往上跑,奔到一定高度便随着前头的黑衣人钻进了墙壁里,我看得实在是恍惚,再让我看个千百次我估计在这哪哪都一样的大墙上也找不出这个口子。

我正在惆怅便听见后头玩味的低笑:“琼主子,你再睁这眼珠子怕是要滑下来了。”

我收了收探出去的脑袋:“莫操心,我眼睛长得极牢靠。”

他恩了一声,偏头望了望我:“这刹的城门只有妖才看得到,你看不见也是自然的。”

我胸口一窒,他莫不是已经晓得我的身份?

回头直勾勾的看着倚在软垫上披着一头墨色的发丝轻笑的咨陌,我问:“你知道?”

他微微动了动唇:“是啊。”

我当下慌了慌“你是故意从天上蹦下来砸我?”

他轻轻点了点头:“是啊。”

我提醒自己静了静蹦跶不停地心脏:“你也是故意设计让我跟你一道被压进城?”

他慵懒的反手抚了抚发丝:“是啊。”

我心脏发沉跳得越发艰难:“你是打算把我供给你们主上?”

他甩了甩袖子,笑得一脸坦然:“是啊。”

我悠的一下站起来,一颗心恰恰落入了谷底,我质问他:“你之前都在骗我?”

他顿了顿手里的动作,抬眼看着我,又流畅起来,笑得越发兴味:“是啊。”

我咚的一下退坐在椅子上,别人碰到这般事或是说中了美人计还尚可理解,可是千百年之后流传我英勇牺牲的理由只怕会写是仙史上第一个中了丑人计的烂神仙。

我闷气的转身去看帘布外头,才发现现下还没有进城,城墙里面竟还有这样一层隔界,四下全是混沌不见终的紫蓝色浮光,马车在里面奔跑看不见前路,只觉车窗外有很重的刹气,压得我呼吸有些许困难。

这妖城实在是建的防御重重,可见其城主绝不是泛泛之辈。

再回眼闷气的瞪了瞪咨陌,他倚着车壁合了眼睛,墨玉般的发丝遮了他大半侧脸,只看得见被他的鼻息吹起的一丝微动的碎发,突发现从他左手袖口上有浅淡的蓝色微光,我探身轻轻撩起一点他的衣袖,净蓝色的光旋进我的眼睛,系在他腕上的是一条精细的冰绒锦编的手链,上面嵌着一颗极好看透净的蓝色晶石,看着像个饰物,却有一厢不容忽视的灵气,我道应该是个好法器。
这咨陌除了一张脸长得不近人意,全身上下看哪哪顺眼,我便瞅了会他静实安睡的姿态,一颗花心怦怦乱跳,莫不是真的中了丑人计了?

手指上忽然坠落一瓣梅花,我转眼往帘外望了一望,已经进城了,整条街道全是簌簌飘飞的梅花,男女老少,行人满街,四周全是梅花树,梅树间有许多阁楼店铺,酒家花楼药铺应有尽有,吆喝嬉笑声随处可闻,小摊小贩卖果子卖首饰好不热闹,入眼一派繁华胜景,看着跟凡界的街市如出一辙,甚是更加生气勃勃,我不禁感慨这方妖城城主实在不是一个普通的妖,竟能带领性子一向偏于窜乱的各方妖物建立一个如此平和温暖繁华的城市。

看到这漫目的梅花,我又想起了竹障山。

马车还在行进,车门帘幕突被掀开,缚烟看到昏睡的咨陌脸色变了变,她轻声唤了唤:“公子。”

咨陌没有什么反应,缚烟神情有些许凝重,她急速进了车内着手探了探咨陌的脖颈,然后猛然道:“停车。”

一直驾车的般若随后就进来了,他看到昏睡的咨陌一句话都未说小心的横抱起咨陌就飞身出去了,速度之快让我难以反映。

我吞了吞口水鼓起勇气小心的问缚烟:“他怎么了?”

缚烟语气冷硬:“如果不是你,公子不会这样。”

丢了个谜语给我缚烟就下车了,我寻思,莫不是咨陌算计我把他自己给累倒了?

楼主 萧肆肆  发布于 2018-03-14 21:54:00 +0800 CST  
刹城其实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国家,因为城的面积是史无前例的庞大,本来车子赶点路要连夜直接把我们送去他们主上那里,现下突发状况我们只得停在一家客栈过夜,其他大批黑衣人全都消失了,只有我跟缚烟对坐在大厅吃饭。

我觉真是天赐良机,今夜不逃何时逃,于是心情大好,便是吃饭也吃得极惬意,跟缚烟的状态形成鲜明对比。

在我解决完第二碗饭时方见一身黑衣的般若抱着白衣胜雪的咨陌从眼前闪过,我还没翻完眼睛他们就上了楼,那厢速度实在是快。

回过神来准备吃第三碗饭却见缚烟丢了筷子冷眼看着我:“你不去看看公子?”

我心里直道自己可怜,他是设丑人计温柔陷阱害我的人,我做什么还要自己往刀口上撞,但看在缚烟跟他是一伙儿的,我一边猛往碗里夹菜一边装伟大:“去,当然要去,我可是操心得很。”

缚烟转眼盯着我的碗,我面不改色的回瞪她:“我给他带碗饭去,他也一直没吃东西,肯定也饿了。”

缚烟脸上抽了两抽,然后站起身往楼上走去,走了几步又停在了半途,我以为她是要回身便赶紧把嘴里还没有开嚼的饭咽了下去,塞了满满一喉咙,结果她只给了我一个黑得深沉的背影就开口讲话:“公子现下修行尽失,身体极其衰弱,隔界里刹气需要极高的修为方抗得住,原本过御城墙隔界的时候是可以让般若抱他过去的,公子许是怕你修行过低抵不住隔界里深重的刹气便和你一道乘车,虽是般若架的车,他的防护力多护一个人是可以的,护两个人却不够,你依障你自身那点微薄的修为还有般若的防护自是安然无恙的过来了,可公子……”

她那个可公子之后就没了下文,我却被一腔饭挤在喉咙里越发呼吸困难,四下全是吃饭吃得极欢快的妖怪,我抿了两口酒水把饭吞下去了也还是觉得胸口慌慌沉沉。

我实在是刚刚才想明白,为何我过隔界不用大动防护,我也实在是刚刚想到若我大动防护像般若缚烟这般修行极高的妖怕是察觉得出我动的是仙法,我更是才知道咨陌这般做实是费尽心机帮我掩护。

楼主 萧肆肆  发布于 2018-03-14 21:54:00 +0800 CST  

我顿顿被活见鬼事件呛得毫无微笑的心绪,一颗梅花心塞了千千万万个乱七八糟的设想,其中希望的小火苗烧得最旺盛的是,饶歌没死,或是什么原因流落到了这万妖城里。眼见这火越烧越旺忽然听见一句貌似十分疑虑的话:“莫不是梅花也有发情期?”

堪堪一大盆冷水,把我熊熊燃烧的希望之火泼得只剩一缕青烟。

我挫败的叹了口气,把胸口的一缕青烟吐了出来,自觉皮面上很是挂不住,我想饶歌的时候别人看我的脸对着朵花竟能联想到发情期。

心虚加愤闷的望了望咨陌,呃,错了,这哪里是人,明明是一妖精。

顿时觉得胸腔开阔了不少,我笑得极开心,乐呵呵的想一只妖精无法理解神仙是极正常之事。
咨陌饶有兴致的看着我情绪变化极端且迅速的脸,云淡风轻的说:“琼主子,你若是喜欢我可以说出来的,别把自己憋疯了。”

我一下没笑好,岔了口气。

我缓了缓便是意味深长的开口:“不瞒你说,你主子我今天晚上是遇见了春天。”

说罢极优雅的抬手指了指头顶上那颗飘着花瓣的梅树:“我看上了那朵公梅花。”

咨陌他外表平静的哦了一声然后似笑非笑的问我:“哪一朵?”

其实我连自己的手指指的是哪一朵都不甚清楚。

我便做惊恐状,瞪大了眼睛,咿咿呀呀的挤出几个字:“飘,飘,飘,飘,飘下来了。”
我自觉短短几个字说得极沉痛。

语毕就见一道黑影在梅树下窜了几窜,疾风扫过额面定格后是般若单手托着一只装满梅花的筛子。

咨陌拿过筛子放到我怀里,笑得面似春风:“这全是方才飘下来的梅花,高矮胖瘦男女老少都有,你找找你相中的那朵。”

般若是神人的原因是他有一个更比神人的主子。

我怀着一眶梅花只觉怀了满腔惆怅。便是埋着头开始在梅花堆里意思性的翻着。

般若退离之后,咨陌坐得近了些,他似白玉般修长漂亮的手指□□梅花堆里,附和着我翻了两翻,一堆梅花翻翻绕绕竟让他钻出个“逃”字。

我会意的紧了紧手,他含笑:“找到了没有?”

我把“逃”字抹去,学他那般写了个“几时”嘴里也不忘忙活:“只怕我雌花有意,公花却是无情,不愿出来与我见上一见。”

他随手捏起一朵粉瓣梅花放入我掌心,指如初雪,再看眶内豁然是“现下”二字。

他声音清润:“般若,去沏一壶茶。”

我压低声线问他:“般若走了?”

他点点头。

我说:“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走了?”

他摇摇头,依旧极高雅的翻着筛子里的梅花。

我有些许想不通,难不成他那个“现下”是写了好看的?

般若没有枉费神人的封号极迅速的带着茶回来了,他沏了一杯递给咨陌。

咨陌似是看透我心里所想,他把杯子放入我的掌心,温热漫开:“琼主子,莫太急,先喝茶。”

我翻了好大一会梅花,喝完了四小杯水,咨陌终于说茶冷了把般若唤过来:“去摘了刚吐芽的茶叶,用泉水沏好。”般若应声离去。

我便升起希望的火苗以为终于到了他说的那个现下,结果是一直到现下我还是只收到咨陌懒怠的那个“等”字。

般若依旧用我只来得急说上不下四句话的时间就雷回来了。

在我将要喝完第六杯水,并且快吐了的时候咨陌第三次召来般若:“去摘三十二片品种不同刚吐芽的茶叶,用新鲜的夜露沏好。”

般若似是有些许迟疑,但是马上迅速的卷走。

咨陌从我的手心里拿过白瓷雕花的杯子放在自己的嘴里笑得邪魅温雅,他微抿了最后的一口茶然后对奄奄一息的我说:“琼主子,现下可以不等了。”

语毕拉着我直接从屋顶跳了下来,打翻了我胸口一整眶梅花,花落纷繁,灿若星雨,我只觉自己飘飘欲仙。

“琼主子,你莫忘了,我不会法。”

他那般话说得依旧是好死不死气定神闲。

却叫我从飘飘欲仙里颇然醒悟,离地五寸之时,颓然的曲手横抱住他。

此生一大光辉经历就是我纷琼在五千多岁之时有幸怀抱丑男上演妖城大逃亡。

咨陌的分量极轻,窝在我怀里:“往内城走,般若不到半刻钟就会回来,时间不大多。”

他说话的语气那般悠缓,我实在是很难联想到时间不大多这一说。

我抱着咨陌往内城飞,夜风刮过耳侧,凌厉而急切,他的眼睛里沁透漫片雾染的幽黑,四下全是梅树梅香,分不清是他的还是树的。

不论何事何地,他总归是眉宇缀笑,温雅淡然之间邪魅娇生。

方才他让般若接连去沏茶,而按兵不动,放送两次逃跑之机实则都是为第三次逃走做准备,先是降低般若的警惕之心,反复告诉他,就算他不守着我们,我们也不会走。然后是一次次加深沏茶的复杂,直至第三次赢得有利而相对充裕的时间。

然而让我觉得怀抱千斤的是,他的聪慧应该不止这一点点。

我下意识的想起白天他昏倒在马车上的事,便又问他:“你身子不大好?”

他浅淡的点了点头:“是又不是。”然后斜瞰我一眼:“我今天若是不晕一场,他们不会停车在外宿住,又哪里来的机会逃。”

我唏嘘,感情那虚弱是装的,便赞他一句:“装得挺像。”

他笑笑:“琼主子,你夸得倒是极受用,可惜我受不得,般若带我就了医,现下也好了许多。”

我感觉到自己脸上阵青阵白,我实在是想说一句原来是真的,但又怕遭雷劈,于是换了一句话:“你大晕初醒,窝我怀里好生休息便是。”我自认这番话是说的极慈爱,完了还意思意思拍了拍他的背。

他恩了一声,嘴角微扬,莫名的乖顺闭上了眼睛。

晚风里,他笑得如月夜般皎洁,有坠落的花瓣,拂过他纤如羽扇的睫毛。

飞到将近天明,我以为终于摆脱危机之时,四面忽然刮过一阵急风,两路梅树纷纷颤栗,我惶急的加速,却见从四面八方迅速窜出千万黑影,而挡在我正前方的却只有两个人。

他们负城而立,一袭黑衣,面目阴寒冷寂,手中反握着的螺旋钻在黎明间仿佛要吸尽天地的微光。

仿佛在下一刻,螺旋钻就要直□□胸口。

四下满片寂静,我屏息而立,云风皆是浅淡的深灰。

弦崩离断之时,我怀里的人微微动了动,懒倦的睁开眼,他似雾的眸子微微扫视了一下四周,然后温和清浅的笑了笑:“不过是出来散散步。”

他那厢表情语气,让我恍惚以为真的是自己吃饱了没事出来抱着个人在天上散步。

般若缚烟收起了满身杀气,微微鞠了鞠身:“请您回去。”

他望了望天,将头往我胸口靠了靠:“琼主子,告诉他们,我不走。”

我抱他的手抖了抖,很有把他直接扔了的冲动。

为什么要我去告诉他们?

楼主 萧肆肆  发布于 2018-03-14 21:56:00 +0800 CST  

我斟酌了下便采取了最和平的回答方法:“他刚说不去,你们都听见了啊。”

我那个“啊”字还在收尾音,一双螺旋做就顶着我额心旋过了过来,我侧腰躲过,四面八方的黑衣人便是齐齐涌上。

怕是今天我的梅花要见血了。

从袖口旋出千万袭梅花瓣,花落纷扬间血肉横飞,如乌云般盖过来的一批又一批妖将瞬息在我的梅花里幻成碎骨扬灰,我翻身一个横踢解决背后一个偷袭的妖将,方听见怀里的咨陌说:“往前走,过四十六户楼阁,落到第四十七户楼阁的屋顶。”

我打得筋疲力尽,虽不知道他那一袭话的意味,腿上却转了方向边斗法边往他说的那个遥远的二十七户楼阁飞去,见我动身要走一直站在一旁雷打不动的般若缚烟便跟了上来,我生平从未飞过如此之快,甚至感觉一路的风将要把我全身的梅花瓣都吹散了,而般若缚烟却是一直紧跟其后,丝毫未有被我甩开的意味。

怀里忽然传来一声:“到了。”

我落在这方青石屋顶上,便是顺道松开了咨陌,夜风花雨里他往前镀了几步:“琼主子,不要飞开了,就在这顶上打。”

语毕般若缚烟齐齐降到了我面前,缚烟依礼数的朝咨陌鞠了鞠身:“若是您不跟属下回去,属下与般若出手,这位姑娘必死。”

我听到“必死”二字的时候心里顿的搓了搓,往后退了几步扯扯咨陌的袍子:“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先让他们抓回去,我有空去救你?”

咨陌回眼看了看我,然后轻巧的笑笑:“好啊。”

我愣了会瞪大了眼睛眨了两下看着他的脸,他用手刮过我的额头:“你是我的主子,你说什么,我自然便听什么。”

我吞了吞口水:“你是见我快死了,哄我的吧。”

他便又是眯了眯眼睛,往前走了几步,邪魅的一笑:“缚烟,我跟你们走便是,莫伤了琼主子。”

眼看缚烟就要上来了,我情不自禁的忙拽着他的手把他拽了回来护到我身后:“我想了想怕以后没空去救你,所以还是别被抓了去。”

咨陌不动声色的放开我握他的手,又答了一句:“好啊。”

在他那声“好啊”之后,我这生第一次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的巨大战斗开始了。

般若缚烟两人真正开始动法,我只觉本来是黎明快要白的天瞬间变成了三更的夜,且是乌风黑雨,四周梅树簌簌做响,飘下来的瓣却是一片惊诧的灰白,两人分转轮攻我,我变出自己的法器“青玉钻”与“螺旋钻”对持,飞砂走石间,两道刺眼的金光终是以疾风横扫之势覆盖过青芒,我手腕一阵钝痛,跌倒在屋顶,眼看螺旋钻直钻向我胸口。

我曾今想过自己有千万种死法,有战死这一说。

现今不论是真的假的,幻觉也好现实也罢,我隔了四千年,也算是见到了饶歌一面。

然后忽的空气里旋过诡异得蓝芒,有瓦片破碎的声音,还有咨陌的喊声:“我现下是来送死了,你不出来么?”

一把银白的剑横过来直直把刺向我胸口的螺旋钻断成两节,堪堪把屋顶砸了两个大洞,我往旁一个翻身却见迎面是缚烟又执着一个钻子朝我刺过来,眼看再也躲不过,我认命的打算闭了眼,却见一个流光溢彩的白瓷杯从屋顶的洞里砸了过来,把钻子直直的打飞了个老远在空中炸成了一摊金粉。

从那个洞里缓缓的升起一个人,净白如雪的袍子在夜色里翻飞,肤似白玉,眼如皎月,一头白发夺了整个天地的光辉,精巧如雕的鼻下是殷红的唇线,绝美如斯,他一手拿着壶一手把杯举过头顶,青色的茶水飞流而下,他微偏着头,洒下银瀑般的长发,微微张嘴接着泻下来的青茶,然后用舌绕过一圈殷红的唇,妖艳绝伦,天地失色。他用手指勾了勾耳侧的银发,一双凤眼里满是冰冷醉人的笑意:“我帮你救了你想救的人。”他看的分明是咨陌。

咨陌手上的蓝光微现,他脚边的屋顶竟也有一个洞,他偏头微微咳了咳:“我敲门敲得这么卖力,你早该出来了,有谁送死如我这般积极。”

我望了望那个硕大的洞,被他那句敲门堵得呼吸岔了岔,又唏嘘于他后面那一句送死之说。

现下看来我们停的地方乃是一个法力高强世外高妖所住之房的房顶,而我们这一伙人给他的棚子上戳了三个大洞,不会法的咨陌戳的那个洞恰恰是最大的一个。

白衣妖孽把手上的壶松开,瓷器撞在瓦片上发出尖锐的破裂声,他笑的放荡:“你说,我像不像你?”他的眼睛看的依然是咨陌。

般若缚烟的神情尤为凝重,他们竟移到了咨陌和白衣妖孽的中间,仿佛随时准备动法。

难怪他勾发含笑之姿让我觉得隐约熟悉,这是咨陌常有的动作,还有那股颠覆天地日月的妖媚,他是在脸上,咨陌是骨子里。

咨陌懒倦的立在纷扬的梅雨间:“我说,像。”

白衣妖孽笑得越加澎湃,咨陌漫不经心的伸出手接着飘下来的梅花瓣,他说:“可惜,再像,你也不是我。”

瞬息我听见两声叠加急切的叫喊:“公子!”

白衣妖孽已经到了咨陌身边,他的手指捏着咨陌的喉:“我愁到了如今满头白发,我倒底哪里比不上你?”

咨陌声音暗哑,眸子里是清浅的笑意,:“太多,我恐怕数不过来。”他似是顿了顿,又接着反问:“你便是自己说说,有哪里比得上我?”语气轻巧,这一问云淡风轻。

白衣妖孽手上瞬间加重了力道,他挑着一双凤眼,笑得凄厉绝美,天地黯然:“若你没有戴□□,我真想看到你的脸面对死亡的表情是有多漂亮,恐怕月亮看了都会哭吧?一定会让我永生难忘。”

般若缚烟齐齐奔过去想要用法对付白衣妖孽,却被他挥袖震开,缚烟喊着:“七叶,公子待你不薄,你一身修为本事皆是公子所教授,如今怎可如此待公子。”

七叶冷然的凝视缚烟:“我如何待他?你们又是如何待他?你们哪一个不是他救回来的?现如今你们不也是一样要把他带去给那个女人折磨?”

我被他们那一袭话震得生生不能思考,但见咨陌费力的的咳了咳,眸子里雾气涣散。

如今伤他的人竟全是他悉心爱护的人。

缚烟满脸黯然愧疚,般若猛的爬起来又扑了过去,他手上紧握着螺旋钻顶着七叶的另一只手,可惜毫无用处,般若几乎快要下跪,他说:“求你,公子现下比三月前还要虚弱,他方才为了唤你出来救那位姑娘已经动过一次法,现下必定已经大伤,你再不松手,他真的会死。”

楼主 萧肆肆  发布于 2018-03-14 21:57:00 +0800 CST  

你再不松手,他真的会死。

七叶仿佛豁然醒悟,如遭雷击般松开扼住咨陌喉颈的手,咨陌却是远望,深深的看着我的脸依旧是熟悉的恣意邪魅又和着几分温和淡雅的微笑然后似断线的木偶般瞬间倒了下来,清晨的天将近全白,他如雪的白袍背后是将破云而出的暖阳,刺目的光绕着四下盛开的梅树顶梢,把我的一双眼灼得生疼。

七叶接住将要落地的咨陌,他的手按在咨陌胸口,脸色凝重,有淡色的光从他的指间绕开,似是在努力护着咨陌的心脉。

般若拿着螺旋钻的手颓然松开,螺旋钻砸在青石瓦上,顺着屋顶滚了下去,一路沉闷的摩擦声直至砸到地面凄厉的惊天一响。

四下一片沉寂,我恍惚只觉被扼住了呼吸,心里随着螺旋钻砸到地面凄厉的金属声仿佛被划开了一长线口子,钝痛不已。

我朝咨陌走了过去,他呼吸极轻,胸口微微地起伏,嗜睡般半睁着眼睛,睫毛似蝶翼般颤动。他躺在七叶怀里,面容无波无澜。

七叶一袭白发彷如三尺白凌,绝美妖艳,他看着咨陌,声音极轻:“给我一个现在可以不杀你的理由。”

咨陌的声音不大,却是一字一顿直捣人心:“因为,现下我想活着,你,该是极有兴趣看我想活着是怎样的活法。”

我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他在梅雨里流光溢彩的微笑,他永远都是在微笑,从城墙上砸到我背上时恣意邪魅的微笑,昏倒在马车上安然满足的微笑,在屋顶上喝茶时浅淡温雅的微笑,说着“是啊”“好啊”的时候宠溺娇媚的微笑。

永远都在笑的人,竟然会说,我现在想活着了。

那遥远的多少个千年,他难道从来不奢望生?

缚烟和般若的脸上皆是惊天动地的错愕,缚烟不自禁地喊出一声:“公子。”

咨陌又是极轻浅的笑了笑,他对着满脸不信的七叶说:“是真的。”

七叶呆滞了会,终于他的眼里升腾起兴致凛然的光芒:“我真的很想杀了你,又可惜了一次良机。”

七叶说话间我已经到了他身边,他眼睛的余光瞟到我,黯冷的一笑,我本以为他会朝我动法,便把手中的青玉钻握得极紧,谁知他给了我个毛骨悚然阴气泛滥的笑之后就接着问咨陌:“你说,现下要我如何帮你?”

咨陌看起来似是极累了,说话的声音暗哑慵懒:“你先莫要抱着我不放,琼主子,怕是等急了。”完了还用那双睁不开的眼睛对我眨了眨。

我立在七叶身边瞬间只觉冷风阵阵,吹得我一张薄薄的面皮飘飘欲掉。

我便下意识的也对咨陌猛翻了几下眼皮子,难不成是被我抱着跑了一夜,窝我怀里窝上瘾了?

我掂量了会,觉得咨陌在我怀里比在七叶手里要安全,万一七叶一下想不通了手上加两分力道,快要断气的咨陌就彻底气断了。

我极英勇的走过去,脸上学了几分咨陌气定神闲的意味,便是在七叶阴气逼人的目光里直接把咨陌揽到了自己怀里,嘴上也是云淡风轻的一句:“该还给我了。”

我自认这一番学咨陌学得十分像。咨陌把头往我怀里缩了缩,黑玉般的发散过他的侧脸:“七叶,接着要如何,你问,琼主子便是了。”语毕他戴了□□的那张丑脸上唯一好看的一双眼便是彻底闭了起来。他的身体依旧似寒玉初雪,豪无温度,心跳微弱。

七叶的眉微微蹙了蹙:“他撑不多久了。”

咨陌的昏迷见证黑暗的来临,从四面八方,瞬息涌出千万追上来的黑衣妖将,将小小的屋顶圈了几层。

七叶目光却是如视蝼蚁,不屑一顾。

般若始终低垂着头,带着梅香的晨风吹过他的身影竟有几分孤独萧瑟。

缚烟语气沉痛:“般若,我真的不愿再把公子送去那个女人身边,她是个疯子,疯子,你懂吗?”

般若的肩膀似是有微微耸动,良久,他抬起头,面上却是一片冷硬:“我们听命于主上,必须要带公子回去。”

七叶用手挽了挽白发,凤眼瞟了瞟我,绝美的脸满是兴致凛然:“你觉得要如何?若你是他们会抓他去吗?”

我不看他,语气甚是放荡的回了句:“你莫以为我与你一样,天天想着做别人。”

七叶笑得如同绽得过艳的梅花,眼里饶是闪闪发光:“你若知道你抱着的究竟是个什么人,你便不会觉得我以他为目标有何过错。”

我冷哼一声算是回了他的话,想想咨陌说过他会听我的安排,便说:“我不想死,咨陌也不能回去,该如何你便如何。”

般若看我的眼睛意味深长,他微抬起右臂算是下令,瞬间如乌云盖顶般黑衣妖将齐齐冲了过来。
缚烟立在原地未动,脸上全是密集的悲痛。

般若手上旋出螺旋钻,他的头垂得很低,松散的发盖过了他的表情,他缓步走向我们,满身哗然的杀气,然后他开始动法。

我心下一凉,如此精良的千人百将再加般若缚烟,不知可有胜算。下意识的紧了紧手里抱着的咨陌。

然而接下发生的,却让我看直了眼睛。

般若猛然一个回身,螺旋钻似雷电般迅急猛烈地横扫过千军,大批妖将在惊愕错觉的眼神里划破喉咙鲜血飞溅,般若一言不发,手上是不断发出的螺旋钻。缚烟似是瞬间明白了什么,也马上加入了残杀起自己一方。

七叶偏头过来看了咨陌好一会,目光似是打了千万个结,极其复杂,良久他点了点头微笑,又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是说你仁慈还是说你残忍?你用你自己的命跟我打了个赌,再用这千千万万条无辜的命给一心抓你回去的两个下属铺一条明路。”

他转眼又看向我:“我以他为目标是错了。”他勾唇一笑,三千白发与面前繁飞的黑衣人形成鲜明对比,他说:“我错在自不量力。”

我的眼睛看到的是无数黑衣人血肉横飞,一个又一个铺天盖地的倒下,七叶也加入了战斗,他一袭白衣如同地狱修罗,只消轻轻挥袖便是大批来不及凄厉叫喊就命已归西的人。无数尸体砸在瓦砾上响声沉闷亦如雷鼓,鲜红的血和着梅花瓣顺着檐子漫开汇流成股。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竟觉得初晨的云一片艳红。

我的手指轻轻的扶过咨陌的额,□□也是冰冷无温,这下面到底是怎样一张脸?

会有除了微笑以外的其他神色么?若是你当真如此强大,又为何会到如今躺在我怀里,微不可闻的呼吸?

忽然他的身体开始轻轻的颤抖,唇色皓白如雪,我当下双手用力环紧他,慌忙告诉打斗中的七叶:“他不行了,你要快。”

七叶眉宇间闪过一缕微不可闻的忧色,般若缚烟听到更是下手越见狠利。

终于最后一个妖将倒下,般若手上握着滴血的螺旋钻,他的声音苍冷,穿透长街:“今日公子被七叶所救,我方不敌,全军覆没。”

七叶提起自己雪白的袍子,上面有一滴极小的血迹,却是分外刺目,他走过来,轻轻的喂了颗药给咨陌,然后捏着咨陌的下颚,唇边染起自嘲的笑:“他的确比我适合穿白衣,他要了上千条命,却没有溅一滴血。”

咨陌眉宇间满是疲惫,似是神志已经模糊,单单轻微咳了咳。

我打掉七叶的手,冲他翻了两下眼皮子,心里却是空得说不出话。

我忽然懂了七叶先前所说的,这满望无际的尸体,便是咨陌教般若缚烟走的明路。所以他才会不顾自己生死也要到七叶这里来,只有与法力高强的七叶对敌,万千妖将全军覆没才说得过,全军覆没便不是不愿抓咨陌回去,而是无能为力。

七叶不杀他,他便是赌赢了。

七叶没有杀死他,所以他理所当然没有输。

缚烟走之前似是放低了语气:“七叶,望你好好照顾公子,至少让他身体好一点点,主上不会善罢甘休的。”

七叶手上拿着一个白瓷瓶,撒着化尸粉:“我用他教我的本事伤了他,自然也会用他教我的本事救他,你们大可不必操心。”

四下的风皆是和了梅香的血腥味,远方有几家店铺里还亮着明明灭灭的烛火,片刻屋顶尸骨尽化,只剩一片湿凉,似是下了一场极大的雨。

七叶从地上拾起一柄剑,然后唇角噬上一抹冷笑,他把剑夹到我跟前:“这是先前救你的法器,可是这不是我的法器。”

楼主 萧肆肆  发布于 2018-03-14 22:02:00 +0800 CST  

我睡醒的时候依旧是初晨,天外一片亮光,窗外梅树上有鸟在唱歌,和着吹进房间的梅花瓣,桌上香炉里还冒着青烟。

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速速梳洗了一番,便是出了屋子打算去探探咨陌。

话说前天晚上大战一完我就进了七叶的房,把咨陌放到内厢的床上,咨陌便是睁开了眼,神志有些模糊,眸子里一片迷蒙,我刚要说几句话慰问下,意思意思表现出我很激动,方见他指节发白捂着胸口,侧头吐了一大口血,白色的床幔子染得通红。

我吓得呆了。慌忙的高声喊了句:“七叶,他吐了。”

我这一喊,他似是受了惊吓,又咳出了一口血,看得我一颗梅花心快纠成了七八瓣,想来想去也只能拍拍他的背。

七叶镀过来给咨陌胸口点了两点,咨陌偏过头去闷闷的喘气,咳得天昏地暗,听得我心尖上发疼,手里却是拽着我的袖子。

七叶一边号着他的脉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那把剑的主人来了,在外头躲着。”

我一颗心瞬间便是提到了嗓门眼,我当然认得出仙家的法器,这尚在妖城里的仙家除了我就是先前我见过一面的饶歌。

我当下忘了所有,脑子里晃来晃去全是饶歌的脸目,恨不得立即出去,我只是很想确定饶歌是不是真的活着,于是起身便什么也不顾往外面跑,方发现咨陌的手捏我的袖子捏得倒是极紧,他缓缓地偏过头来,声音听起来很是虚弱:“天亮了,莫要出去。”

我觉得他现下是病人,说话有些没有伦次,便拍拍他的手柔声说:“是正事,真的等不得。”

他手上依然不见松,微微低了低眼睑:“琼主子,你要这般把奄奄一息的我丢在这里?。”说完似是配合情境又是咳了一咳,再巴巴的瞅着我。

我自是整个心思都在外边的饶歌身上,便用力扯了扯袖子:“我看你面相觉得你是万把年的命辰,你莫要操心,让七叶好好给你治病。”

我边说边扯,谁知道他病着却也有些力气,扯来扯去竟扯不动,他笑得有些牵强:“你明明只见过我的眼睛。”

我适才想起他戴了□□,又何来面相之说,喉头有些发干,七叶在一旁弄着银针,又说了一句:“外边的气息似是远了些,看来是要走了。”

我越发着急,便是一狠心用力扯开袖子,谁知一扯力道似是大了些,袖口竟被我和他撕开了,他的手抖得厉害,指节泛白,篡着我小块衣袖,额上是密集的冷汗。

我望着有些内疚,却是身不由己,用另一只袖子替他擦了擦他额上的汗,一片冰凉,他的眼睛里有隐隐的渴盼,是这么多天来我极少见到的情绪。

我心里有些犹豫,但还是起身飞速的追了出去,只听见他在我背后低低的声音:“我要死的最后一面却是比不过你跟一个活人的重见。”

还有的是他夹杂着咳嗽,断断续续的笑。

我忽然有忍不住折回去的冲动,却是一想到饶歌还是停不下步子。一边告诉自己他不会有事,一边又是有些担心,我甚至还想象得到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那个微笑,蒙着湿凉雾气的眸子定是渡满浅淡的颓然。

他似是习惯笑,悲伤的时候,不悲伤的时候都是那般,神色向来单调,单调到只有笑。

飞到屋顶上头,天空白云悠悠,我思量了会,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饶歌,只是一冲动便跑了出来,于是幻成了七叶的模样,举了举手里的剑,声音抑制着变得极冷硬:“若是要你的剑,便出来。”

我心里早已经呼啸得雷霆万钧,万千奔马,至于见到了他是杀还是打个招呼说句好久不见,我还真没想多明白。

然后忽悠悠的在对面房顶就缓步走出来个人,玄青色的衣带飘飞稍稍侧身便转头露出一张脸,白玉打底,眉似远山,眼里盘着青墨色的微光满片温润之色,可若细看便可发现他的眸底是一片死水般的萧寂,他的背后是一片浅白的云,仿是连风都怕惊扰了这一番脱尘绝世的风景。

我费力的吸气,只感觉眼睛被灼得生疼。瞬间往昔的爱恨狂啸席卷进我的四肢百骸,我浑浑噩噩一种半喜半忧的情绪几乎将我撕个粉碎。

我只觉满世界皆是失了言语的激动和悲痛。

他就在对面,细致温润的眉眼,安静的望着我,眼睛里有些青墨色的微光婉转。

我把自己手里的剑狠狠地砸向他额心,仿佛是用尽了一生的力气。

剑气直抵他的眉心,激起他的发,他始终负手而立,静静的望着我。

不反抗,不言语,一双眼睛里是层叠着的深不见底的悲荒颜色。

满天飞花,我恍惚想起的是当初的竹障山,梅花林里,他一壶玉酒,静默着含笑唤我的名字,纷琼,纷琼,纷琼……

再回过神来,我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前,手上紧握着那把剑,剑尖离他的要害不过毫分,手心被剑刃割裂,有血漫着剑檐滴了下来。

我的心里回旋的是反复的一句话“他还活着啊,多好。”

张了张嘴却是灌进一大口冷风在心肺里。

他眉宇间神色敛了敛,动作极迅速把剑从我手上掀开,他的手指触上我的伤了的掌心,干燥温和的暖。

他说:“我知道是你。”

我万是料不到,四千年之后他于我的第一句话,是这样一句话。

既然是瞒不住,我索性收了法,变回本来的模样,面色冷然的看着他,随口一问:“怎么知道的?。”

顺带便是抽回了手,自己撕了一块衣服包着伤口,不去看他,打结的时候却是一只手弄起来越发困难,然后便是他玉般的手指过来轻轻的替我系着,动作极其小心。

我注意到他的眼里有了些暖人的光:“会动手杀我又亲手救我的人,除了你我当真想不到其他人。“

我有些恼:“你不躲是试探我?”

他眸子里是一片寂然的温润:“我不躲是试探我自己有没有猜错。”

我鼻子有些发酸:“你一条命倒是硬实,活得也真是长久,我早先还以为四千年前你是真死了,现下我倒是又要费力气杀你。”

他手上的动作停了停,忽然沉声问:“纷琼,你,可曾有想我?”

我有些呆愣,大力挣开他的手,包伤口的浅色衣料让我挣得飘到了地上,我忽然发笑:“我日日夜夜把你记得极紧,又哪里需要想起。”

他定定的望着我,良久,缓缓的笑开,仿似初晨的薄光,一片温润之色绽开,看得我恍了神,我悲怆的闭上眼睛:“我日日夜夜恨你,又哪里忘得了你。”

他的笑容仿似被刀刻成的风骨不化的冰雕,被我一席话融得只剩颓然。

他低低的自语:“我也想到了是这般缘由。”

我不愿意再继续看他颓然的神情,便是迅急的转身丢下一句:“若再见面,你还要猜,便记得下手杀了你的人就是我。”

然后,我落荒而逃,空撒了一路的泪。

我是神,但我终究不是佛,我见了自己日夜思念了四千年的人下不了手。

我纵是也觉得自己很是窝囊。四千年不见又怎么样,他害了我整个瑶池的性命,就是四万年不见我也得举刀把他捅了。
窝囊,的确窝囊。

楼主 萧肆肆  发布于 2018-03-14 22:04:00 +0800 CST  


跑回来便是直接去了咨陌的房,推门而入,房子里极静,有几缕薄薄的关从窗子透了进来,他闭着眼,瘦长的身形安静的躺在床上,没有什么生气,苍白的手指依旧攥着我的那块衣袖。
走近了一看,七叶在给他扎针,他的中衣半敞,露出白玉般的肤,锁骨精致且漂亮,我却看得有些难过,我知道他极瘦,却是不知道瘦成了这样,难怪抱在手里飞了一夜,一点也不累。
七叶微微瞥了我一眼,我问:“他睡过去了?”    七叶有些古怪的看了看我:“是晕过去了。”


我心口凉了凉,还想再说些什么,表达一下我很内疚,七叶却是站起身来,窗子里的暖阳印到了他的身上,白发灼目,七叶的一张脸美得如幻似梦,他复杂的看着我,眼睛仿佛是在打量一件极有兴趣的物什,他说:“你与他相识多久了?”


我如实说:“几天。”

七叶又细细的看了眼咨陌:“有你在,他想活怕是也会活得极累。又是何必呢。”

我一瞬间有些听不懂,七叶叹了口气,又说:“你先出去休息吧,他若中间醒了见了你乱了心绪,便是回天乏术了。”


我想七叶似是怕咨陌见了我动了肝火不利于治疗,当下自己也是极累,便是回房歇息去了。
这一睡,便是睡了一天一夜。


思来想去已经到了咨陌的房门口,方觉得气闷,难面对啊难面对。


结果一进门倒又叫我吓得魂飞魄散,早先我回来就过来了,七叶把我推出了房子,说我不利于他的治疗,现下过了一天一夜我再进这个房子,正好发现七叶满脸悲愤,手里篡着根银光闪闪的针,直刺向咨陌喉心。


咨陌晕得很彻底,就当下来说,他是只能等死。


我手里旋一朵梅花去砸那银针,七叶把手微微一收闪过我的梅花,声音听起来似是很疲惫:“你还知道过来。”


我只是愁苦自己来得及时,三两下挡在咨陌前面:“你要杀他?”


七叶把针放到烛火上烤来烤去,一张绝美的脸上是古怪至极的表情:“太难救了呢,他反正是要死,不如早些。”


我瞬间无语,便是强行挤出一句话:“他多呼吸几个时辰也算是活着,哪有催他去死的道理。”


七叶揉着自己的眉心:“我手里可以出现被我杀死的人,但是不能出现我没救活的人。”


我牙齿打了几个哆嗦,望着他哈哈直笑:“你是累了一天一夜,脑子转得迂了吧,是该多揉揉。”


七叶一瞥眼,丢过来一打冰雪:“这话是他教的,我原封不动背给你。”


我望了望床上睡得事不关己不醒人事的罪魁祸首,决定继续扯东说西,我说:“七叶,你看窗外头有鸟叫。”


七叶一抬手把在火上烤着的杀人银针往外头一掷,瞬间鸟声全熄,呼啦啦的飞走一群掉下一堆。


我多庆幸我刚刚没说比如,七叶大哥,你听我说之类的话。我觉得我应该讲,七叶大哥,你看,太阳出来了。他定是射不到。


我特礼貌的往房子外面走:“我去把小鸟捡了,熬汤给您补脑子。”


七叶在我背后语气飘飘的:“还是留着给梅花做肥料吧。”


我说:“那成,我炖了自己吃,您说的是花,可不是树。”


然后我听到“叮咚”几声,我只觉得头顶发寒,七叶语态甚是悠闲:“方才有人丢了一瓶化尸粉出去了。”


杀千刀的变态,叫什么七叶,我真怕自己抵制不住操刀把他卸成七片。


一转身便见七叶依旧揉着眉心,倒是床上的那位公子一双眼睛睁开了,瞟着天上,转来转去。雾气涣散。


七叶冷哼了一声:“你莫瞪着我,化尸粉是放在床边的药箱子里的。”


我换了个方向瞟见咨陌,他唇色依旧很白,透着浅浅的淡粉色,慵懒的神态里有几分淡漠。


我走了过去说:“恢复的不错,一醒就有力气丢东西了。”


其实我纳闷,想起了他云淡风轻丢盘子的高雅的样子。


他冲我弯弯眉毛,勾勾唇角,笑得迷蒙,嘴里念叨一句:“你会了他回来看似心情不错。”我停住了步子,觉得这妖怪生起病来说话甚是别扭。


我又嘿嘿走了过去,摸着他柔软的头发,墨玉一般,我说:“莫要冤枉了我,我是见你醒了才这般开心的。”


他笑得越加不知深浅:“琼主子,你若是再摸,我就把化尸粉倒你手上了。”


我雷打了似的缩了手,想起了那堆小鸟,怎么他晕了醒过来就变得这般发狠了。


我推推他:“你怎么了?”


他喘了两口气,答得一脸灿烂:“我要死了啊。”


“我是说,你到底怎么了?。”我脑子有点混乱


他眼睛微微眯了眯,这一下笑得有些邪气,却仍旧灿烂:“我在生气啊,你看不出来吗?”


我盯着他灿若春晖的笑容,觉得他在说笑话。


于是我也对他笑,我边笑边说:“我受到了惊吓,你看得出来吗?”


他的语气依旧透着笑意:“我自然看得出来,就跟你看不懂我是一样的。”


我又是笑得岔了口气。


我替他捻捻被角,心里有点虚,想起先前他垂死之际我要他松开手出去追饶歌。


他忽然扯住我的手:“从外头走了一遭,还带了伤口回来,你倒真是神通广大得很。”


我想起刺向饶歌的那一剑,自己终是没出息的攥住了剑刃,到底还是下不了手。


我嘿嘿的笑笑:“无碍,无碍,早上喝水砸了杯子,捡瓷片儿的时候割了下。”


咨陌也跟着我一道笑:“琼主子,你莫不是当我病傻了,这伤口的血色看来分明是昨天受的。”


我干干的继续争辩:“就是昨天早上啊,你猜得委实准。”


他白了我一眼,然后用手费力的撑着准备坐起来,我忙探过去扶着他靠坐着,动了个法把椅子上的垫子调了过来垫在他身后,他体温依旧很凉,我又马上把被子给他盖了个严实。    这般动了会,他便喘了好久的气,然后把一双手从被子里挣出来:“包得这般严实作甚,我又不像你一样会跑了。”


我龇龇牙,终是没顶他的话,他捏着我的手,对七叶使了个神色,七叶便是会意的端过来一个木盒子,里面有七七八八一大堆的药瓶子,咨陌仔细的选了几瓶药粉,然后一瓶一瓶分份量的倒在另一个空药瓶里,我看他捣鼓是惊得目瞪口呆,从未见过他认真的神色。


药粉摇匀了他便是扯过我的手,先是用药水细细的给我洗了伤口旁边血迹,他的手指冰凉,覆在伤口上甚是舒服,来回力道适好的摩擦并不是很疼,但他还是用嘴微微的呼着气,然后便是细细的给我上了他刚调出来的药粉,浅白色的一层,我只觉手心是一片暖热,渐渐冷却下来痛也就没有了。


他看我的神色似乎是觉得药力有效了,然后恣意自傲的笑了笑,仿佛完成如何伟大的事情一般。


我看得有些恍惚,我多想知道他□□后面的脸目像如今这般笑会是何等风景。


他又是拿过了绷带,耐心的给我把手包扎好,一圈一圈的缠,他的手指修长苍白得有些透明,看起来真的就似白玉一般澈净。


他的脸上始终是浅浅的笑意,即使唇色越来越苍白,因为戴了□□,他脸上的神色并看不太真切,只知他额上又有微小的汗。


我觉得该说些什么,便是开口:“你也会医术?”


咨陌抬了抬眼:“七叶会的自然是我教的。”


我又是觉得他十分了得:“你还会什么?”


他停了停手上的动作,盯着我发狠的笑:“我最擅长给骗子疗伤。”


想也知道他看我的伤口定然知道是剑刃所伤。


我满脸无辜,有些尴尬,便是顺口说:“你真是个十分了得的人。”


他没有接话,细致的缠着绷带,我挠挠头又说:“你若是累了剩下的我自己弄。”


他不语,手上依旧未停,我有些反应不过来,不晓得他做什么突然又不与我搭话了。


他似是看明白的我的神色,灿烂的笑笑,放下我的手,正经的说:“我还在生你的气,自然是要跟你少说话。”


我瞬是觉得缠绷带的手抖得厉害,我说:“你先前不也一直跟我讲了那么多话。”


他给我的绷带打了个蝴蝶结,然后依旧正经的吐出一句话:“先前那是忘了。”


我盯着手心上那个白蝴蝶,突然好想笑,多幼稚的一个人。


他似是有些累,便是磕着眼,对着空气说:“我要躺着。”


我自觉认为自己是空气,便是轻轻地把他扶着躺了下去,替他捻着被子,小心翼翼的说:“你是我活了几千年发起脾气最温顺的人,实在是很受用的品性。”


我实在是在赞美啊。


谁知捻来捻去,咨陌忽的扯了被子盖过自己的头,侧过了身去,缩成一团。


再是回头一看,七叶眼睛睁得牛大,看得兴致凛然,我甚至觉得他一头白毛抖得厉害。


我觉得七叶嘴里十分了不得的咨陌撒泼的本事很有看头,当下觉得自己前一句赞美他品性受用的话很不道德,思来想去,怕他又把自己闷晕了,我便扯扯被子。忽然从里面传出来极静实的声音:“若是我等不到你,你会后悔吗?”


我忽然僵了答不出话,回过神来我张张嘴只觉得心里别有一番说不出的滋味,谁晓得许久里面又是极寂寥的接了一句:“你自然是不会。”


这一番话委实听得我晕乎,心里有些涩,我却是不打算去想明白。

楼主 萧肆肆  发布于 2018-03-14 22:08:00 +0800 CST  
十一
话说接下来的时日里,咨陌对我一直都是不咸不淡不温不火,偶尔看着我的脸对我笑笑,笑得我骨子里发寒,六月飞雪,小心眼,别扭。
再看看一边长得漂漂亮亮偏偏热爱用手指勾白毛的七叶,只觉他们的分裂与奇妙的组合实在是必然得极了。


这些时日我打听所得,他们那位主上堪堪是个十分了不得的人物,他是川漠里独一无二的尊贵与强大,代表妖界的至高无上。

街巷小传,妖城的上主乃绝世之姿容,若得一见能念半生,若得一笑甘以命相换。
我掂量了会天将的战斗力,若是他们那位主上对我方天将笑几个岂不是全军覆灭易如反掌。    我给自己定下的第一个稍稍明确点的任务便是想法子把那妖孽的脸给毁了。


我瞅着七叶咨陌跟上头似乎不是一边的,也有想法拉拢敌方势力。


毕竟我所见的七叶是老身活过五千年来所见极了得的人物之一,一身修为极精纯且懂医会药。


我便是时不时的夸他几句,说的全是肺腑之言,真假不便深究,主要目的是联络感情。


七叶却是横着眼,说我看不到本质,他会的咨陌都会,他不会的咨陌更会。


我唏嘘,却是实在不知道如何应付最近对我不冷不热的咨陌。


一日初晨,我被悠悠的琴音给砸醒,有些懊恼,恋恋不舍的从被子里爬了出来,早晨的天色透净,我光着一双脚依依呀呀往外跑,我以为抚琴的是咨陌,谁知坐在廊内一盏香炉拨弦拨的极惬意的人是七叶。


琴声极缓,却听得我的胸腔里突然满片空白,这个曲子是当日我初进城,咨陌抚的那一曲,不过那一日,琴音恢弘跋扈却不失缓调听在耳朵里只觉有无法控制的喜色却又有淡淡的悲戚。而现下,调子走得极慢极慢,只有镂空悲喜的空荡感。


七叶的眼睛望着院子里,咨陌斜靠在梅树下的榻子上,温温懒懒,花瓣飘得也是倦倦。    七叶忽然开口:“这近百年来我一直在想为何不论我如何努力都比不上他,我无日夜的修行了近六千年,却比不过他区区四百年所学。”


我惊诧:“你说的莫不是咨陌?咨陌难道只有四百年岁?”


七叶似是习惯了旁人的如此反应,鄙视的表情隐藏得很好:“ 无人知道他的生辰,不过我估量他少说也是活了五千年以上,只不过真正修行却是我认识他的后四百年,当时我的修为也算得顶好,他用一百年就有了我这番境界,然后再过一百年他便开始教导我。”


我只觉咨陌是九州八荒闻所未见的鬼才,一百年能顶着别人五千年用。


我有些不平:“他既然教了你一身的本事,你又做什么要杀他?”


七叶勾指略微顿了顿,笑得有些苦涩,他并未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他为了个女人一身修为皆失,自然没有活着的必要。”


我的心里瞬是蒙了层雾般有些迷茫,他到底是如何爱那个女子?喉头有些酸涩的意味。


仿佛觉得四下带梅香的风里全是咨陌的气息,我说:“七叶,你并不是真的要杀他,对么?”


叶眉间略微蹙了蹙:“我跟他斗法七十九次,四月前在他几乎修行尽失之时赢过一次,我没有杀他。”


我问:“理由?”


七叶转眼望了望天,他接着说:“这世上最无趣的事情便是杀了一个想死的人,这是我当初不杀他的原因。”


我忽然感觉心口似是被人婉了一下,看向那张浅淡的笑脸,我语气坚定地说:“把你知道的他的事都告诉我。”


七叶没有看我:“真是遗憾,他在你要求我告诉你之前已经要求了我不能说。”


我突然觉得咨陌的笑脸笑里藏千刀。


七叶望着被风搅动飞扬辅天盖地的梅花忽然说:“起风了。”


我注意到他迷白的发丝,绝美的脸,只觉他这三个字说的莫名其妙。


便是又接了一句:“起风好久了。”


再看看披着袍子的咨陌,我不禁去屋内拿了床薄薄的被子,轻步走了过去。


他看梅花看得极专心,心思似是不在这里,我走得极近也不见他有反应


便是提前踢了颗石头过去把他的魂给砸回来。


石头滚了几个圈圈到他的榻下倒是停了,他依旧凝着一张脸,眼里只有梅花,却是望不见我这朵会蹦会跳的梅花。


他这般无视我已经是这月来长久有的事情。我把薄被盖在他腿上,盯着他的脸望了好大一会也不见他有说话的打算。便只能木木的转身回去。


其实我最敢兴趣的是他真实的脸目,倒不知道会是多好的一番风景。


这般想得出神,突听见“叮咚”一声,回身一看,是茶杯砸到了地上,他懒倦的抬眼:“手滑了一下。”


我捡起茶杯子转身准备去给他换一杯,方又听见“砰”的一声,放茶的木几倒在地上,他笑得事不关己:“不小心。”


我觉得这情境有点怪异,只要我一转身走,东西准摔。


于是我又转了第三次身,走到了第三步,果然“砰”的一声及时响了起来。


我越是纳闷,难不成他一个不小心把那么重的石头榻子掀倒了?回眼一看……


榻子还在,立得极结实,倒是榻上的人和被子没了。


咨陌坐在地上,笑得越加理所当然,边用手理着摔乱了的头发,仰头看着我,一双眼黑得深沉:“没东西可摔了。”


没东西可摔了,故之他自己上了。我自然是猜得到他不愿意要我转身走了去。


我便装得不知情的摸样把他扶了起来,他坐在地上不愿意动:“琼主子,这些日子不注意你,你性子倒是越发深沉了?”


不说话就叫深沉。我现下才懂。我觉得这月来他比我深沉得多,便是回了一句:“学你呢,你瞅我学得怎么样?”


他翻了翻眼睛,挣开我的手,坐地上,一身袍子雪白雪白的,刺得我头晕目眩。


“你莫不是喜欢赖在地上?”


他随手抓起地上的梅花瓣朝我脸上丢过来,梅花瞬间糊了我的眼睛,朦胧的落花里我感觉手上一丝寒意滑过,被人一带力,我瞬间跌坐到了地上,肩上同时被一只手扶住,半扑进一个冰凉的怀抱,我瞬间呆愣,耳边是他微显急促的呼吸,鼻息间是淡淡的梅香。


“比我以为的要重多了,真不晓得你是如何腾得上云驾得了雾的。”


我气急。


谁能用这般温润好听浅如清泉七分带笑三分戏弄之声来埋汰一个人?


咨陌!


我因为这个意识咚的一下跳离了那个怀抱,落坐在地上,他在我对面,静白的袍子被风打得半扬,微笑之态润如朗日,眼睛淡淡的看着我抵在他白袍上的光光的脚丫子。


我瞬息将脚收了收,又突觉是他拉我下来我才会踢花了他的衣服,这算起来错不在我,便理所当然的把脚放了回去,睁着一双眼瞪他:“做什么把我也拖下来?”我把脚丫子晃晃:“这便是后果。”


我自认这番因果循环的道理讲的该是一清二楚。


他不语,神色忽然有些疲惫,我才发现他唇色晧白,虽说过了有一月有余,他的病也是一直未见有很大进展,他常常极容易累,几乎不吃东西,嗜睡得很厉害。但若照七叶所说,他还活着便是最大的进展了。想是刚刚扯我扶我闹了一大番,他有些脱力。


我凑过去,他突然轻轻的把头靠到了我肩上,冰凉的气息没入胸口,我吓的僵了僵,心里忽然万马奔腾。


他把头往里埋了埋,我只看得见垂下来的黑发,他的声音很淡很静,从底下传了出来:“纷琼。”


这一声唤得有些颓然,我忽有隔过几千年的悲凉仓惶之感。


我悲愰的记忆里曾经有过这样一个人,他也是日复一日颓然寂寞十分悲切的唤我的名字,那时候的他似是只懂叫我的名字,纷琼,纷琼,纷琼,一个一个重叠着将我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千年之后的重逢,他的一双眼睛除了迷蒙,别无所有。


再回过神来,我万是预备好了听他那个“纷琼”之后的言语,一本正经,想当年当官儿听封我也未见得如此严肃,堪堪准备妥当要细细安慰他一番,顺便搭了只手在他背上准备适时拍上一两拍,哪晓得等了半天最后却是耸耸听闻见一句:“琼主子,我在占你的便宜,你一直都不知晓么?”


我龇了龇牙,把放到他背上起安慰作用的一只手抬得老高结结实实“啪”的一声砸了下去。    他趴在我胸口,顿是咳得天昏地暗。


我听这咳声似是含笑,越发觉得自己一双耳朵很不受用。


他咳得似是极其辛苦,眼睛却是明亮透彻恍如瑶池的神水,我的一双耳朵嗡嗡作响,全身软软绵绵,看他的眉眼,却是再一次有颓然的感觉。


老身乃活了几千年的老梅花,真真切切的草本植物,怎生在如此怪异的场景下会多愁善感起来?


他突然一把把我从地上捎了起来,圈在怀里,我只觉被围进了一个冰窟窿里,他把脸凑了过来鼻尖微微摩擦到我的额心,暖暖的寒凉,我惊得一语不发,他浅笑:“也给你占一个我的便宜。”


我吓得直接把他推到石榻子上,他本就病着,我那一推确是十分顺利,他有些委屈的样子,喘着气:“琼主子,我是见你光着一双脚想把你给抱了回去,我还病着,本来就是不易,你做什么还要推我?”


我被他无辜的表情和一腔言语堵得忘了前因后果,思来想去,咬咬牙,三两下拔了他的鞋子套在自己脚上然后抱起他便往屋里走,他有些惊诧,我踏着大大的靴子却是在想怎么抱起来比前些时候还要轻。然后我听见怀里传出来:“万是今日才见识原来你也有聪明的时候。”


我忽然很想松手扔人,却是低头一看,梅落间他的笑容纯净满足,明亮且温和,仿佛暖得我睁不开眼。这是第一次我看他的笑感觉得到他是真的开心。


只是后来,很久以后的后来,无法后悔的后来,我时常会想起这个微笑,我后悔当时的自己并不懂他想要我懂的所有。

楼主 萧肆肆  发布于 2018-03-14 22:12:00 +0800 CST  
十二
将入夜,这厢天色恰恰也是将暗要暗的味道。


这半月来我在日日在“梵间”街上晃荡,满城皆是梅花香气,我颇是欢喜,很有一番四处皆是自家人的亲切感,这些时日,我与妖怪们在赌坊赌过几把银钱,酒廊行过些番酒令,但发现此处的妖都是颇为温和良善,形容也是恰似凡人,心里有几番主意想要跟天后商讨商讨,这妖城的主上将妖怪都讯成了家畜似的懂礼教知人情,实是没有剿灭的必要。  我也听那些个妖怪议起过那位主上,才知道这满城满街的梅花竟是他一颗颗亲手种上去的,心里又是慨叹,瞧这作为形容,应当也是个风雅的人物。


此时恰是晚膳,我一个人坐在房里,窗子格格进不得几许光,衬不出桌上那几道美味琼瑶的色香,我便有些许食不知味。方是捏出一团火光来在手上把玩。


这一捏方在闪闪烁烁的火光里捏出一道身形。


咨陌身上着了套暗青色的袍子,正举着一柄未点的蜡烛,向我走过来。我睁了睁眼睛越发觉得他这厢形容高深莫测了些。


我将指上的火光捏得盛了些,却是将他那张脸照得个真切,遂吓得两肩抖了抖。


他将烛蕊凑近燃了起来,蜡烛燃得房子里有些酸溜溜风月之气很足的香味。


就着这模模糊糊的灯光,他似是有些不确定的问:“你望我这张脸还没习惯?”


我有些晕,遂是敲了敲自己的后脑勺子,起身给他倒了杯茶:“白天已经惯了,晚上看怕是还要练上两回。”


他坐在床沿上,慎重道:“那以后晚上我便都过来多呆些时辰,可好?”


我手上托着得一盏茶连同我的身体一齐颤了颤:“怎敢这么劳烦你,唔,你身体不好,跑多了趟数怕是要累着的。”


他接过茶盏,眼里转着浑浑润润的笑意:“琼主子的意思莫不是要一个晚上看个够,也好,那今晚我便陪同你,呃,睡或是坐上一夜都是没有问题的。”


我打了个哆嗦:“我与你交情按说是极好的,你一番好意要同我睡上一睡我是断然不会嫌弃你的,只是,呃,我虽是朵梅花但毕竟是个女子,还是有些伤了神仙风化,你定是悟得通这番道理的。”


他一番沉思状,似是果真在悟的模样。


我垂头望着他被青色袍子衬得越加苍白秀气的手指,握着我递给他的那厢茶盏,越发显得一双手丰神俊朗,是一双好手啊,看着倒是让我觉得有几分亲切之感。遂是伸手过去托了托。    触感冰凉,他将我望着,道:“你觉不觉得有些晕?”


烛火的香味不大真切迷迷蒙蒙糊了眼,我抚了抚额头:“怎生你一说,似是真的有些晕了。”


昏暗的灯火里,我只见得他浅浅的泯了口茶。


迷糊间,猛然,我只听得窗户噼里啪啦灰尘扑扑的塌了下来,有一方飞过来的法器直直的拂过来把那方烛火灭了。我勉力定定神,月亮兄清冷的光芒一普照,我方看清是两方打斗的人影。


七叶还有,饶歌。


那厢烛火里不知道是谁下的迷药此时竟是被眼前的人惊得清醒了大多半,饶歌的身形舞着一把剑白哗哗的仙气罩着甚是凌厉,两方这番法斗得甚是高深莫测。


我有些晕眩,闭了闭眼,只听得饶歌喊了声:“纷琼。”音色是沉甸甸的急切。


我少说也有个千把年的修为,只感觉后脑有些凉意,情急之时已是分不大清,瞬是挽了一掌向脑后砸了过去,只听得一声闷吭,一根银针斜插落在床褥子上,咨陌的身形往后一倒,滑了出去,在褥子上拉出一串口子,丝昂破碎的声音冰冷坚硬的将空气颇开,带出一大串磨碎的白雪似得锦棉四散开来,他的身体直直的撞到墙上,滑了下来跌在褥子上。


我晕眩间有些应不过来现下的状况,明明一掌拍过去是有人要暗算我,怎生,怎生把咨陌拍了出去。


我望着床褥上那根银针。


心口有些什么正在轰轰然塌得乱七八糟,我不敢细想。


有散开的棉絮飘在他青色的袍子上,他撑在褥子上那双我方才还触过的手在烛光里是那般温柔的形色。


他那样身体,再想到我那一掌,心里瞬时凉了半截,我摇摇晃晃的想要过去扶他,只见饶歌闪身挡在我身前将将将欲倒的我扶住,把剑一挽,指着咨陌。我晕晕呼呼望向他刀雕似的侧脸,有些想要泪眼滂沱。他极紧张的抱住我:“纷琼,不要过去,他将是要害你的。”


这样靠在他怀里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我闭了闭眼睛,鼻间仿佛还是阿华宫时时散香的檀木渡到了他身上那方熟悉的味道,彼时年少,总喜欢捉着他的袍角往脸上捂,他次次佯装无奈,眼底却是澄澄一片欢喜。


但凡不可避免,最后定格在脑海里的,是我瑶池那场铺天盖地惊动九州八荒的大火。

我神思恍惚却是明明白白恶狠狠的一把将他推开:“我但凡如何又是同你有甚么关系。”


这一推,失了借力,我往后连退得几步撞着桌椅一片混混乱乱噼里啪啦。


饶歌那双执剑的手似是有些抖了抖,他眼底青墨色的微光熄了熄:“纷琼,你,你怨我也是应该的,可如今你不让我救你你又哪里来的机会取我性命?”


我撑在桌前,冷笑一声只觉胸口越加闷痛:“我若杀你还要教你来成全,那又是报得哪门子的仇?”我咄咄逼人的又开口:“你现下这些作为不过是想抵消你心里残害了我瑶池千万生灵性命的内疚,又凭的甚么装得一副关切我致深的模样,你对我若有半点情爱,当年又怎么会那般对待我。”


他张了张口,定定的将我望着,那厢亘古绵长的一眼直穿得我心口翻江倒海铺天盖地的痛。  我别过头,却是真真切切毫无感触的模样填在脸上。只冷冷道了句:“你走吧。”


他过来执着我的手:“纷琼,我今日是定要带你一起走的。”


“呵。”有谁冷笑一声, “千军万马将要来了,你们一个也走不得了。”这厢冰冷毫无生气的声音,竟是咨陌。


七叶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身侧,将他扶了起来,他墨色的长发垂了下来表情隐隐绰绰看不大真切。


我心里很是伤情,我现下极是悲痛,所以我缓住了所有动作将咨陌定定望着。


他似是在低低的笑,肩膀有些抖动,散出的声音竟是嘶哑的叫我心口揪了揪:“琼主子,你  现下定是在想,我为什么会要害你。”


他叹了口气,轻轻咳了咳:“不对,你是一直在想,我为什么会要害你。所以,你急切的激他走。”


饶歌缓缓的唤了我一声:“纷琼。”


咨陌说的没有错,我四千年前那段情爱虽是恨他入骨,却是断不愿意他因我的缘故有了什么意外。


我虽是怀疑,但却着实念不通,咨陌,做什么要害我。


灵台越加不清明,饶歌过来将我扶着,心里遍生的寒意却是因为眼前身体羸弱,却时常与我浅淡谈笑尽力护我的那个人。


我凄然开口道:“你既然已经亲口这般的说,我再说不信,也显得脓包了些,你但是告诉我,是什么好处?你拿我换的是哪般好处?呵呵,指不定,我还能与你掂掂值与不值。”  言到最后,已经是不能自控,少许有些激动。


咨陌的眸光彻底暗了下去却是随着他扬起的笑复又凄清的亮了起来:“我被主上囚困了这么些年,他开出了条件,若是真能拿你能换得自由,你道值不值得?”


我已近是万分疲累,自嘲了句:“原是最初我玩笑猜得那番话应验得准了,真是,真是  恭喜你。”


饶歌似是有些忍到了大限,已近忍无可忍,单手环着我举剑斜斜的刺了过去,七叶护着咨陌闪身甩袖将他弹开了几步。


咨陌偏头咳了咳,七叶似是有些急切的要替他点穴,他拂开七叶的手朔的转身坐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桌上那根红烛,如初见时邪魅风流的朝我笑道:“这雕了云纹的蜡烛  漂亮吧,我那日随你到街上见你一直望着酒楼案台上的蜡烛,便顺手摸了根回来。”


我只是突然觉得平日里会含笑将我望着的他,隔得也并不远。


“我在这蜡烛里灌了些厉害的毒,一点就散,你现下是动不得半分法,七日醉,腐心伤肺,只留七日命,一过,便是肠穿肚烂而死。”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神色还是那般不偏不倚的笑着。可我只觉凄凉的味道有些浓重。


我纷琼活了四千年下来,场场皆输在情爱这一关,要说这般时日下来我与他毫无感情那是骗玉帝老子的,先前那段情爱赔上了我瑶池那么多条性命,这场只赔上我自己,算起来倒还是有些赚了。


七叶仰头望了望天,他绝美的脸上有些忍痛和怜惜:“你这又是何必呢。”这一席话对谁说,  已是分不大清楚。


此时,我却不明白该笑还是该哭。只是狠一咬牙将唇上咬出了个血洞,那厢疼痛瞬时让我混沌一片的灵台清明不少。单单旋出一双青玉钻便是架开了:“我纷琼今日是死也不会让你如愿,我自小就学不得佛陀,不会慈悲为怀,所以便是死我也要走。”


钻子似是觉出了我心中的悲戚,有些愤愤的嗡嗡作响,饶歌的声音急切:“纷琼,这厢毒是个厉害的毒,你莫要动法,我会护你出去。”


我冷然的笑了笑:“今日便是死了,也是我的造化,。”


我往前行得两步,七叶挥手一挡,我翻手一道青玉钻便破了过去,天上的光有些昏昏暗暗,月亮将我手上的青玉印得森光冷冷,饶歌也是闪身扑了过来,三人缠斗,这厢屋子似是也在随着法气抖动,只见七叶翻手一掌便要拍到饶歌胸口,我不知该怎生反应,可反应过来的时候,已是扑了过去,用胸口接了个正好。


这一厢法斗得甚是艰辛,似是终于有些停了下来,我隐约感到肺腑钝痛越加厉害,只感觉喉咙涌上一股腥甜,一张口,却是淋淋沥沥的血泼泼洒洒的吐了出来。


我只觉满片满片的黑暗朝我灵台涌过来,朦胧的意象里我看得咨陌似是在饮茶,一杯接着一杯,有节律的丝毫不乱的,仿若天大的事也无法将他动摇的。


再然后的影像是他缓缓起身步到我面前,那双时常温温脉脉的眸子糊了一层墨似的幽深,里面闪动的却是我的脸目。


我听到他低缓暗哑的声音:“我何尝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你无非是不想连累了他,所以你才这样拼命,这又有什么难呐,我成全你,好不好?”


再来的,是浑然不知世事的一片黑暗

楼主 萧肆肆  发布于 2018-03-14 22:16:00 +0800 CST  
十三

(前生)

人说执念太胜,胜至无收,无收及无得。

天牢十二重枷锁,层层铁链犹如黑气寒寒的蛇尾将他两截玉白的手腕绕在盘龙柱上。

自古伏到这根柱子上的,没有一个还是人形,但眼前这个偏偏还是,形定悠悠站在那里,生生将盘龙柱站出许多名不副实的意味。

掌御星君脚下推开几重云气,白须皱成长长两道八字:“这样高深的修为,哪怕是等,等过万年光景,天帝的位子也不一定不是你,为什么容不得?”

绑在柱上的人眉眼被这高天的云雾染得有些湿润,黑长如泼墨的发散过肩膀,漫漫一笑:“我这性子瞧着像是个稳沉的性子?”

掌御星君叹出一口气来,将围绕的云气叹开几许:“可您……可您瞧着也实在不像个重情义的性子……”

反天即成,居然为了救一个女子,只为救一个女子……

四下重生的烟云散开,天边高阳一线光亮寻着洒过来,淌过少年漂亮的脸庞,笑得如同一个孩子:“我愿意啊。”
掌御星君终于懂得了无可救药是哪般意味,面对无可救药的人顺应规律的摇了摇头表示无可奈何,遂是一转身,宽大的云锦袖宽大的一甩。

这一手势,是要刑起。

九重天已是天上天,雷电盾地而升,厉害的风将背后的云卷起层层海般的巨浪,少年墨染的发犹如一卷黑亮的缎飘散开,一线紫色的雷电从云地拔空摇起,从脊背到额心将他贯穿一过,“轰隆”之声伴随着亮天的光照过他苍白如画的眉眼,这一瞬间,天地暗色般的美丽。

倾盆大泻的雨淋了下来,滴在他身上,是灼烧透骨的声音,一滴一硝烟。

焚天雷雨之刑,碎尽仙骨,洗尽修为。

这九重天上,已经有多少年月没有见过雨了,滚滚流淌的水沫子顺着台阶汇流成股。

掌御星君头顶浮过一把撑开的纸伞隔着层天的雨幕开口:“您可知晓,执念太胜,胜至无收,无收即无得。”

少年额角是被雨浇过淌下的鲜红血迹,那刺目的血迹被雨流冲淡,只露出一双痛出水泽的眼睛:“我不求得。”

他淡然笑过,说出最后一句话来:“我只求她的生,不求我的得。”

语声没在雨声里,盘龙柱上散出浮烟般的金光,将这蜃景模糊成一团刺眼的光晕,光晕过后只余一条盘在柱上的白龙。

天际传来浩荡威严的罚声:“上容反天,即时打人妖魔道,囚于漠北,永不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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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萧肆肆  发布于 2018-03-14 22:16:00 +0800 CST  
以前的坑 有人看就填啊 想写仙侠文 哈哈

楼主 萧肆肆  发布于 2018-03-14 22:17:00 +0800 CST  


楼主 萧肆肆  发布于 2018-03-17 15:58:00 +0800 CST  
大概天界传说里只传梵间是如何妖魔横行,遮天蔽日的浊气将整个大漠变得混沌不清,看不清月明星容,更不像天界里这帮神仙过活得这样优越离太阳离得这么近,每每还能晒个太阳,补一补钙,又不会黑。

他们不晓得,这里的白天同世间哪处的白天一样白,这里的黑夜也同世间哪处的黑夜一般偶尔有月亮兄出来伴伴。

此时正值月上夜头,皎洁的光如同曼妙一层烟纱从门口洒进长庭,点在屋中桌前那柄蜡烛被这寒光一激,有些委顿。

窗外正是千军万马走过云头快要逼近的声响,嗡嗡鸣鸣仿佛一堆蚊鸣,云头本就黑压又盖过一阵黑压。

咨陌一双情绪百般复杂的眼睛看过地上的女子,笋般的指尖捏出一个决来,淡色的光烟盖过,女子身形透明幻化,湮成一枝开得端庄素冷的白梅飘到他的掌心。

他将这梅捏在手里,慢转一抬头,另两根手指漫漫一捏捏过一簇透蓝色的光火,这光火将他眼瞳盈盈笑意印出几分幽冥诡漠:“你猜猜我会不会要你的命?”

饶歌长身肃立,青缎长袍被这线法决的戾气激起,尾摆浮空,少年此刻却是端得好一方镇定,痛楚哀伤的神情化成一片虚无,只端过好一副高冷的仪容,指节剑光一折,是比方才要胜百倍的青芒激空而起,将一线周遭的气流冲成青色的云气:“凭本事。”

这样情敌对立合该份外眼红逞强也不落人下风的坚贞时候,七叶走几步上前,神色凝重打算劝一劝,却看咨陌退后一些,顾自在桌旁坐了下来,神色稳妥毫无尴尬的自觉:“前后我又打不过你,凭什么本事?”

七叶将走欲走的步子停在半途,倒是觉得十分尴尬。

显然坚贞这种东西面前这个人不太有。

那边咨陌端详过手里的白梅,墨色纹理的枝干将他一双手衬出几分越发好看的形容,语调颇为随意:“不过你还年少,要是想战一战看看会死成什么模样,也可以留下来,等一等上面的人堆落下来……”

饶歌手间的青芒剑出到一半已经起式,打算好好干一场对手却不打算干的局势显然让人心情不太好,良久将剑刃一收,房里的青光消散他脸上却像被光熏过青了些。

“也好,暂且放过你,后会有期。”

这句话稳沉落下来让他幻成一线青光遁走的身影显出几分威严威胁来,可惜桌案旁那位公子只是看着那枝梅花并没有要放狠话一较高下的自觉。

那一株白梅枝端秀丽,花开白泽,美得好一派冷气森森。

咨陌吹过一口气将蜡烛光吹胜了几分,光晕一亮端得也更仔细了许多。

七叶那方修得极其漂亮的眉终于拧出了个不太雅致的形状,显然忍得到了忍不太得的时候:“你的死对头马上就要来与你碰头了,你说一说你这样看着是打算看出个什么来?”

咨陌蔚叹过一口气,抬手轻轻勾了勾梅花瓣:“我在瞧她这模样,看起来就是很生气的模样。”

他说到这里玉葱般的指节撑过下颚,大概先前受了些伤,神情有些慵懒,散漫点评道:“好在她生气的模样,倒是也十分耐看。”

七叶还待再开口引导一番现下是合该分得清轻重不是计量梅花是不是生气的局势,那边层叠的黑终于压下来,将月亮寡淡的光严实盖过,庭院霎时只有烛光摇晃的光晕。

那摇天铺盖的黑中淌下一条路宽的银云沫子,满身红衣的女子面上别过一笼轻纱,只露出一张丹青妙笔的唇,端得好一派风韵柔骨的身姿,缓步走来,大概是嫌得这个出场还差点火厚,玉嫩的手间捏过一个风决将头纱掀起,挽唇一笑,离天背景是她空灵虚渺回音荡荡的声音。

“上容,随我回去罢。”

咨陌将梅枝妥帖放进胸口,淡然一转身,黑长如绸的发披过肩侧,身形后仰抬手挡了挡眼睛:“将你的头纱放下来罢,我看了越发不太想走。”

楼主 萧肆肆  发布于 2018-03-17 17:30:00 +0800 CST  
十四

遥远的万年前,司命神君曾到瑶池品过我,夸我乃天界土壤走了狗屎运才养出来的独特一株漂亮的梅,我当时很不以为然,不以为然的原因实在是因为狗屎运这三个字显得我的诞生不大文雅,心里很是诽谤了一番不学无术实在是一件很影响旁人心情的事情,白白让我的骄傲大打折扣。

我万是做不太出遇人就炫耀司命星君说我是沾了狗屎运长出来的梅花这种事情,所以极长一段时间我都憋得郁郁寡欢。

索性那段郁郁寡欢的血泪历经的不太长,是以得一个契机使我极快的修成了人行,那日瑶池天气极好,几个仙娥站在我旁边嗑瓜子,嗑得噼啪脆响,非常影响我睡觉,我便烦躁的甩了甩瓣,后来不晓得怎么了这堆小仙娥突然作鸟兽散,散得不留一个人。

我是草本植物是以灵智初开之时,五觉尚不灵敏,模糊间只感觉有什么人站在我跟前。

那把少年的声音散漫透凉如一壶冰清玉洁的琼浆,指尖挑了挑我的花叶:“已经长这么大了,脾气不小,生得倒是别致。”

“也罢,再浇一浇你。”

是什么温热一滴滴在我的花蕊,尚不灵敏的嗅觉只闻到一股清冽的香气,一股温柔无形的力量将我包围,鼻尖香气越发浓烈清晰,耳边能清晰听到四下同僚枝叶逗弄风流的声响,视线模糊一清明,终于有了模模糊糊的剪影,那方剪影白色的袖袍晃荡,云锦银丝的袖摆边被太阳光照出一刺一晃眼的锐利光芒。

是什么温热一滴滴在我的花蕊,灵敏的嗅觉只感觉鼻尖一股寒凉的香气,周身犹如当年山上泡温汤一般只觉得每片花瓣都舒展开来,我忍不住想伸个懒腰,一意念抬手猛然感觉周身有些不听神思的劝告。

再伸,不是错觉,猛然打开眼睛,看到底座那方青瓷古朴的花瓶,只感觉这个花瓶合该当头砸在我的脑门,让我再晕过一次。

这是哪里?我在哪里?我是谁?在做什么?

脑子里盘过十万字怎晓得,灵台有些嗡鸣,我一双眼睛动过,感受了下身上的咒法,绝望的发现是个极其复杂走了狗屎运才解得开的咒法。

须臾一抬眼,撇见左下方立过一张软塌,软塌上放好接过窗外洒下来的暖阳,一身白衣的公子卧在软塌上,墨黑的长发犹如一波上好的锦缎,手间抱过一本书,正在。

嗑瓜子。

我寻思一番大概我身上缺乏一般梅花高雅的气质,所以一万年前还是一万年后人们都喜欢在我旁边嗑瓜子。

闻着这香气,合算应该是五香味的,不对,似乎还有些焦糖的甜腻,莫非是焦糖味的?或者是焦糖五香味的?

“醒了?”

我正寻思这般很凭见识的大事,须臾入耳一轮含着笑意的声音,遂着这声音望过去,公子正厢施悠悠丢过一把瓜子壳,转过头来。

漠北地处得大概有些高,今日的阳光大概是我一生见过最亮的光,将他带笑的唇线勾得清晰,秀挺的鼻尖在这光下生出几分玉质般的透明,眉如黛羽,微微上含的眼角密长的眼睫仿佛停过两枚羽化秀美的蝶,素白的雪衣深黑的发铺了满塌,生生将这两尺软塌一厘暖光,坐出一股如临云端八百里高的渺渺仙气,他这厢面相,美得过份乃至凌厉了些,少了许多人间气息,高雅一如苍冥山终年不化的雪华,魅惑比得浮图彼岸湮血而盛的往生花海,一看便是个不近人情合该供起来的长相,我吞了吞空气,自觉得有些眩晕。

我这厢凝得有些跑神,美人一双柔嫩的手撑过下颚,须臾凑近过来:“莫非错看了?”

离得这样近,我注视过他耳垂一颗若隐若现的朱红小痣,再看过他薄薄抿成一线的唇,寡情的人都是这般长相,然而这耳垂一点小痣,生生将他添出些微平易近人。

这般沉思间,听得美人思量了片刻,娓娓道:“难道真的要养到土里去才有用?”

这般沉思间,听得美人再道:“难道真的要养到土里去才有用?”

他这一句话终于将我惊得打了个哆嗦,难道他真的要将我养到土里去?

不会吧,不会吧,这个人瞧着还是有点仙气的好模样,应该晓得我这种没有根的模样和泥巴没什么关系的罢

装死还是不装死,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因得我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眼下装死还是平安的,但不能知道不装死是什么境遇,想来可能装**较稳妥。

美人手指勾了勾我的花蕊,极轻的力道,尔后唇边染过几分意味很不明晰的笑,站起身来。

该是打算走了,我就晓得他不会将我养到土里去。

“尾雪,去佛陀山下的仓鼠洞中,去取两捧肥沃的土来……”

我周身一哆嗦,姑爷啊,肥沃的土是个什么土?

因得再不醒似乎就要倒上一回血霉,我颤了颤花瓣,做出一回伸懒腰状,恹恹的花猝然一开,做天真状:“咦,这是个什么地方?”

我自觉的声音扮很是幼齿清脆,合该很衬我的姿容。

美人转过身来,神情有些疑惑:“你的声音,怎么了?”

我:“……”

我看过他手上那把重新捞过的瓜子,有些恹恹 “不好听吗?

美人重新在软塌上躺下来,支过侧额,胸口微敞的衣袍敞出白皙如玉的肌肤,模样甚是慵懒:“不然你再说一回,我来仔细品一品,给你提一些意见……”

我花芯颤了颤,稳了一下心绪,觉得眼前这个人看起来似乎没什么恶意,打算循循善诱一番:“公子可能不晓得,我现下不能变幻,所以声音有些受限,我原身时候嗓子是一副十里八荒出了名的好嗓子,若是品鉴合该听一听我的真声,得出的结果才算个道理……”

我脸不红心不跳的胡侃,说到此处还不忘记问一问他的意见:“公子你道,是也不是?”

“你说得也有些道理……”

须臾我感觉周身吹过一阵风来,将我送到他的指间:“只是这解咒的法子,我怕你有些为难……”

我觉得现在这种世道,长得好看的人应该是过得顺遂智商都不太高,兴奋的继续哄骗道:“不为难不为难,我这个人从小就是个坚韧的好品性,最是吃得苦来……呃……”

智商不高的美人将我拿在手里,凑近一些:“亲一下我,这咒大概就能解了……”

我呛了呛:“其实我的原本的声音同现在没什么大不相同……”

“或者我亲一下你,效果合该差得不多……”

“其实我从小就是个最吃不的苦受不得委屈的个性,大家都唤我一声最怂包……”

“嗯?”美人漂亮的眉挑过,幽幽叹了叹:“那还是将你养去土里罢……”

我心里咯噔一声,脑子里是一窝掉毛的仓鼠拱来拱去的画面,恐得眼睛一闭,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靠过去。

微凉柔软的触感,鼻息里是似熟悉的清冽梅香混过一些寒凉的雨气,这虽是梅香却不是我的香气,灵台有些嗡鸣,这个触感,同万年前实在相似的触感。

凡间戏本总言人这一生只能遇到一个相爱的人,因得他给你的感觉是与其他凡人不同的,可这一碰,突得让我发现一个奥秘,这戏本腻胡扯,明明跟谁一碰都是相同的碰法感触也是一般,如今这凡世对面不识的人和当年竹障山与饶歌定情那一触,并没有什么差别。

耳畔传来些微笑声,我透过缝隙去看便看见他的面容,那锦缎般的发被风拂过,一双眼睛湿润泛着些微含光的水泽:“居然这样害羞……”

我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包过的花瓣豁然已经包成了个严实的花骨朵儿,泛着难以启齿的嫣粉色,只觉得一张老脸火般的烧起来,烧得我一张脸皮薄薄欲掉。

遂解释道:“我寻思换一种花形换一个色泽,吻起来就不见得是我自己在吻,这样我们都不见得太尴尬,就是这个道理。”

说完有些心虚咳了咳:“公子,你道,是也不是?”

我心思寻思着以他的智商应该能骗得过去,因得骗他给我解咒就仿佛解个结一般容易的答应了,等等,解咒?

解咒?解咒!

我花瓣豁然一开,望过去,肃得惨白:“你说能解咒的呢?”

美人抬手支过下颚,云淡风清的一笑:“小梅花,我说亲一下大概能解,可没有说,一定……”

这种贱贱的模样,为什么我觉得这么熟悉。

“你你你……你说你占一朵花的便宜有什么意趣?"还是一朵落了难的花。

我气得有些痴呆,更气自己痴呆,妥妥栽在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好皮囊手里,笼了花瓣不愿意搭理他。

却感觉他指尖勾了勾我的花埂子:"生气了?”

我肃然将自己捆成一个包,不搭理他。

外头叹了声:“伤你的剑气是个厉害的剑气,你的原身很是需要将养,现下化形对你不是好事……”

我肃然将自己捆得更严实些,决计不做声。

眼下这个地方不晓得还要呆多久,须得让他晓得我是个脾气大的秉性,日后才不敢造次。

外头又叹了口气:“原是还想替你找个放魂魄的躯壳,让你出来松动松动,想你现下应该是很厌烦我,对我的帮衬也不大感兴趣……”

“怎么会呢?”我猝然探头道,狗腿的将花开得盛丽光艳:“我方才是花大力气在反思,公子这样沉鱼落雁秀美如花不可方物美不胜收的好容颜,(蛇蝎心肠表里不一红颜祸水)被我厚脸皮的唐突了(我倒了血霉诓上了),实在是,实在是,惭愧惭愧(实在是想提青玉钻将他钻成个筛子)。”

美人提过桌案上一方白瓷青色雕花的小杯抿过一口热茶,方才唇角一抿,抿出一抹云淡风轻的笑来,真诚点评道:“你这个识时务的性子倒是让我很受用。”

楼主 萧肆肆  发布于 2018-03-22 16:15:00 +0800 CST  

楼主:萧肆肆

字数:37402

发表时间:2018-03-15 05:4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6-27 12:54:24 +0800 CST

评论数:270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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