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角受伤吧】古风bg《良宵》高冷女主×黑暗男主

三十三
“飞儿,让皇祖父看看你学的如何了?”
有人紧随元朔飞身后,是个精神矍铄的老人,一身朴素灰衣,背着手,一步步走的沉稳大气,他须发皆白,面目和蔼却不失强硬,显出了几分威严。
元朔飞见到来人,把弓箭一扔,捏着小下巴道:“皇祖父,朕想起来还有课业没做完,改日再射给您看。”
确定楼霄没事,宫凉收回了扶着他的手,俯了俯身一施礼,“见过太上皇。”
“免礼免礼。”元朔鸿捋着胡子,随意的摆摆手,转眼瞥到元朔飞跑远了的背影,摇头笑骂道,“臭小子,一点面子也不给。”
强忍过一波刺痛,楼霄缓缓平复着呼吸,方才宫凉掰开他手那一下,他眼前一昏黑,伤痛得险些栽倒,好在她扶住了自己,而她眼中的那一点忧心,被他清清楚楚的印在了心间。
从来没有人在乎他痛不痛,更没有人管他是否在伤害自己。
她是不一样的。
面具下的睫毛颤了颤,楼霄看着手里发簪上栩栩如生的兰花,忽略了还站在前面的太上皇,让宫凉身子正对着自己,旁若无人的抬手把簪子轻轻旋入她发中。
宫凉愣了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就由着他去了。
“咳咳,这位便是宫姑娘吧。”对于楼霄对自己的视而不见,元朔鸿也不恼,一脸笑意的看向宫凉。
“正是。”看楼霄像是没那么难受了,宫凉心下稍安。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藏书阁,太上皇若无要事,臣便不打扰了。”楼霄声音寒冷如冰,说着恭敬的话,却是没有征得他同意的意思,牵起宫凉的手就走。
“那正好顺路,一起走吧。”元朔鸿没有一点架子,像个脾气随和的老爷爷,锲而不舍的跟了上来。
“既然如此,宫姑娘去藏书阁,有劳太上皇带路,本王有事要处理,先行一步。”楼霄顿住身形,看了眼宫凉,说完便挥袖离去。
宫凉发现他貌似不太愿意见到太上皇,一时没能想明白原因,就听一声叹息从身旁传过来,元朔鸿看起来十分惆怅,对她道:“老夫很可怕吗?”
“……”这她没法答。
“罢了罢了。”元朔鸿打量起宫凉来,想知道能入楼霄眼的是什么样的姑娘,“听闻宫姑娘医术精湛,一双妙手能令人起死回生,林家那玉丫头也是你救的。”
“太上皇谬赞。”宫凉淡淡道。
不知是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缘故,她身上给人的那种冷漠疏离之感,与楼霄如出一辙,听这语气,性子和气质也很相近,蒙着面纱也不难看出,是个相貌不凡的女子。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敢站在他身边吧,元朔鸿摸不准她知道了多少,“你要去藏书阁,是想知道胧月国的事?”
“是。”宫凉也没否认。
“为何想知道?”元朔鸿笑咪咪的看着宫凉,于是宫凉被问住了。
是啊,她为什么想知道胧月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想知道他因何受伤,想知道他的过去,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明明是与自己无关的人,她为什么这么关心。
元朔鸿见她答不上来,心想看来那孩子还得下一番功夫了,想到楼霄,他又开始叹气,“御安王适才气息紊乱,是伤势又复发了吧。”
宫凉想不通,索性不想了,元朔鸿这一句叫她一惊,“您知道?”
元朔鸿点头,“三年前,他入宫的那天,在龙椅前站了整整一天,吐血之后昏迷不醒,请御医来看过,说是毒入脏腑,伤口难愈,治不好。”
一觉醒来,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宫凉想象不到,那该是怎样的心情。
二人边聊边走,不知不觉就到了藏书阁,守卫见了元朔鸿纷纷行礼,让开了路,他带着宫凉进门,说了一句宫凉听不懂的话,她隐隐在他脸上看到了愧色。
元朔鸿说,“中容欠了他。”
宫凉没细究,跟随他进了藏书阁,阁内分上下两间,排排书柜层立,数以千计的古书字画整齐列式,两侧各有木梯,中间一方檀木桌,桌上烛火明明灭灭。
“胧月的史书应该在那边。”元朔鸿指了指宫凉后方的书架。
宫凉走过去,挑了本书翻看起来。
与中容不同,胧月以麒麟为尊,举国上下皆信奉神明,认为麒麟是神明的象征,因此祭礼繁多,太过封建迷信。
胧月建立以来,皇族子嗣不可胜数,不知用了怎样的手段,最后只留下活着的一位,由先帝亲自教养,直至登上帝位,代代帝王皆如此,性情喜怒无常,暴虐无道。
有的帝王喜欢看舞,便架锅生火,命女子赤身裸体在油锅里跳舞,有的帝王喜欢吃荤,就命人将人肉煮了与群臣分食,还有的喜欢养蛇,一言不合就把人拖去喂蛇。
宫凉看的毛骨悚然,这么说来,楼霄喜欢分尸还是比较正常的了?

楼主 Ltt月光梦  发布于 2020-02-23 22:18:00 +0800 CST  
三十四
大致梳理了一遍胧月国史上曾发生过的大事,宫凉放下书,粗略的翻过一本又一本,终于找到了关于凌帝的记载。
书上的描述不多,只说凌帝生母不详,其父楼彦昊史称庾帝,降生之日天生异象,他九岁登帝位后,行事心狠手辣,严苛律法,在位三年,天下太平,四海皆安,对此,后世的评说褒贬不一。
关于他的结局都是些无端的臆测,胧月亡国的原因也没有记录。
想必是皇家秘辛了,其余的事大概也只有楼霄自己知道,这些事情急不得,宫凉本来也没指望能查到多少。
宫凉在藏书阁看了好几个时辰的书,眼看天色渐晚,便向元朔鸿告辞,坐马车回府去了,走之前元朔鸿给了她一块令牌,准她可以自由出入藏书阁。
林萧玉的伤恢复的很快,只要她按时服药便没有大碍了,宫凉不用天天往将军府跑,林夫人时不时的送来一堆谢礼,这一来二去的竟与温婉莹热络起来。
从阎罗堂救回来那个孩子,在胧月楼相助下找到了他的亲生父母,是一家姓吕的农户,夫妻都很淳朴善良,送走的那天,温婉莹十分舍不得,索性认了孩子为干儿子。
前些日子大事小事接踵而来,忙的宫凉头昏脑涨,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这几天难得清闲下来无事可做,她却又觉得有些无聊了。
这样平静的日子,仿佛回到了从前,当然除了心中偶尔痛那么几回,让宫凉想起楼霄,不知他又做了什么事,他不止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甚至会自虐。
楼霄被刺伤的时候才十二岁,从冰棺醒来又过了三年,但朝堂上的他稳重的哪里像个十几岁的少年。
“小凉凉!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洪祁轩看见宫凉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不满的合上折扇敲了敲桌子。
宫凉懒懒瞄他一眼,“听见了,你说有人杀了空山派掌门。”
“对,短短时间,还有厉风门的门主,洪帮的帮主都惨遭不测,杀他们的人据说是个怪物,全身硬的像个石头,水火不侵,刀剑都伤不了分毫。”
洪祁轩眉飞色舞的给她讲述江湖上发生的事,末了还不忘提醒她,“他杀的都是武林中有名的人物,你最近出门可要小心些。”
“知道了。”宫凉应声,他既然亲自来跟自己说了,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可想而知。
“刚才路上遇见了伯母,伯母想让本公子做她的女婿,小凉凉,你觉得怎么样?”洪祁轩双手撑住桌面,把脸凑到宫凉面前,含情脉脉的看着她。
宫凉蹙眉往后躲了躲,一掌将他拍的离自己远远的,眼神微冷,“好久没见大郎了,浮花,去把大郎牵来。”
“别别别!我想起来我还有事,这就走了,不用送了!”想起来她养的大狼狗给杨帆咬成了什么样,洪祁轩捏了一把汗,赶紧走了。
浮花在一旁笑的前仰后合,却见宫凉忽然捂住了腹部,像是有些痛苦,心一急,“小姐这是怎么了?”
宫凉搭上自己的脉,发现是血灵蛊反噬,这才记起似乎有七八日没见过楼霄了,险些忘了子母蛊不能相离太长时间,她忍着疼,用银针在身上扎了几下,暂时止住了痛,匆匆换上黑衣出门。
宫府与御安王府相距也不是太远,但当宫凉停在王府门前,天已经黑了,竟是一个守卫都没有,冷清极了,她提气跃过高墙,轻飘飘落了地。
悠闲的躺在屋檐上,衔着一根草的雨生警觉的坐起来,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惊诧道:“宫……宫大小姐?”
“王爷可在?”宫凉一抬头,看见雨生的身影感觉有点熟悉。
“在,这边请。”暗里示意潜伏在四周的暗卫不要妄动,雨生引着宫凉向楼霄房间走,心想不愧是王爷看上的人,一个人就敢闯御安王府。
硕大的王府一盏灯都没有,仿佛堕入了无边的黑暗,静的有几分可怖,只有淡淡的月光倾洒,如蒙上了一层轻纱。
雨生把宫凉带到房门前就退下了,她敲了下门,看着房间里漆黑一片,甚至有些怀疑里面没有人。
“宫姑娘?”
门被拉开,宫凉听到唤声,抬眸一望。
幽暗之中,楼霄只穿着洁白的中衣立在她身前,更显身子纤瘦,披散的浓黑长发贴着瓷白的脸庞滑下,半挡了胸前微敞衣襟下,一大片细腻如玉的肌肤。
他那双如碧玉琉璃一般眸子,不动气的时候,清澈明亮,精美的脸如冰雕玉琢,般般入画,皎如秋月,褪去那身沉重的黑衣,竟是如此的纯洁无害,惹人怜爱。
不由自主的捉住他冰凉的指尖,宫凉的心颤了下,深呼吸一口气,她怎么觉得自己,好像惹上了个大麻烦。

楼主 Ltt月光梦  发布于 2020-02-23 22:20:00 +0800 CST  
三十五
房间里漆黑一片,晃动的竹叶仿佛挂在镂空雕花窗上,隐约可见墙壁附着几幅画卷,一架屏风横在里间,长案边放着盆栽,陈设素净雅致。
“怎么不点灯?”宫凉随着楼霄进来,疑惑的问,这人是要把自己锁在黑暗里吗。
“我看得见。”他幽绿的眸如猫儿的眼睛一般,楼霄走到紫檀桌前,点亮了灯盏,长睫微低,侧颜十分好看。
“你不问我来找你做什么?”许是触碰到了他,宫凉感觉血灵蛊带给她的烦躁和疼痛渐渐消退。
楼霄浓眉微皱,葱白的手指抚住胸口轻咳出声,继而向下按进了腹部,揪起了中衣,俊脸愈发白的厉害,语气却波澜不惊,“是因为……血灵蛊。”
看这单薄的身子,宫凉怕他一不注意就倒下去,扶稳楼霄将人带到床榻上,伸手就去探他的胃腹,出乎意料的被一只寒凉的手抓住,她一抬头,撞上他情绪不明的眼神。
四目相对,近的让宫凉看清了他根根分明的眼睫和脸上的小绒毛,她心跳乱了一拍,强自镇定的道,“怎么了?让我看看。”
看来还是母蛊的反噬比较严重,她体内的子蛊已经安静下来了。
楼霄稍稍松了手,偏了头,微红的耳朵藏在了阴影里,他抿了抿唇,“你以后……不准这样对别人。”
宫凉掀开他中衣,照着方才给自己止痛的办法,用银针封了几处穴位,血灵蛊只能让她的心突然痛一下,她也摸不准他到底哪里痛,只好用手轻轻暖着他腹部,让母蛊安分点。
听到他的话,宫凉无奈,觉得自己在哄一个孩子,“好,我答应你。”
除了他,她还没见过这样令人束手无策的伤,也不会再有人会让她心软。
“空山派掌门被杀的事,你知道吧。”想起来洪祁轩同她说的消息,宫凉手一顿,郑重其事的道,“江湖上各大帮派的首领连续遭到杀害,眼下群龙无首,乱成一团。”
“有所耳闻。”楼霄手压在胸前半撑坐起身,绝色的面容看不出喜怒,沉着冷静,“一个人是不可能做到的。”
据洪祁轩描述,目睹的人都说怪物只知道杀人,像是没有神智,短时间内潜入数个门派内部,没有周密的计划确实难以办到。
宫凉扶了他一把,拿手帕擦去他额上的薄汗,“你是说那个怪物是受人指使,利用他搅乱江湖,坐享渔翁之利,只怕这背后的人野心不小。”
“他最后要对付的人是我。”楼霄碧色的眼拢了一层阴雾,多了些许冷鸷,唇角勾起一抹笑,“咳咳……要想做江湖之首,还要看我胧月楼答不答应。”
依他的性子想必早就去查了,宫凉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他要是戴上面具,她也许会被这语气震慑住,然而此时宫凉只是淡淡瞧了楼霄一眼,扒开他的手查看了下心口的伤处,好在没有再渗血,稍安心了些。
就是那白皙细润的肌肤,让身为女子的她也嫉妒几分。
“王爷,需要用膳吗?”风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不用。”楼霄果断拒绝。
“等等。”宫凉绕过横在房间里的屏风,去开了门,见到一脸忧心的风畔,接过他提着的食盒,“我来。”
可能是母蛊闹的他腹中难受才不愿吃的,都这么瘦了,身上还有好些伤,怎么能不好好吃饭。
宫凉捧着一碗粥来到床边,端给他,“少喝一些。”
楼霄沉默片刻,见自己不接她就维持着这个姿势不动,眼神凉凉的,只好抬手去接碗,腕上却陡然一痛,他手一颤没拿住,碗砸到了地上,“砰”的一下破碎成片。
粥溅了一地,浸湿了宫凉的裙摆。
“抱歉,弄湿了宫姑娘的裙子。”楼霄伸出的手微僵,目光落在她的脚下,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放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了被子。
一股酸涩没来由的涌上心头,宫凉抓住他没来得及收回的手,看着他手腕的伤痕,眼里晃动着波光,张了张口,声音异常轻柔,“这是怎么伤的?”
她来时走的急没戴面纱,秀美的脸在昏暗的烛灯下竟有些温柔,楼霄微怔,思量了一会儿,眸子深了深,“你应该在藏书阁看到过,祭神之礼。”
胧月祭祀太多,宫凉当时没细看,“祭神之礼?”
“每年会举行一次,祭祀前须斋戒沐浴,在祭台献上祭品,由皇帝率领全天下的百姓,向神明祈福,祭神之礼的祭品,是皇族中人的血。”
“祭祀要持续三日,血不能停,伤口流不出血来,便再割上一刀……”楼霄神情十分平静,仿佛在讲与他无关的事,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什么,眼中的可怖的深黑覆盖了原本清亮的翠色。
他还没说完,骤不及防陷在一片温暖之中,顿时忘记了说到哪里。
“没事了,不会再有那样的事了。”宫凉没控制住自己,坐过去搂过他的肩头,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背。

楼主 Ltt月光梦  发布于 2020-02-23 22:21:00 +0800 CST  


楼主 Ltt月光梦  发布于 2020-02-24 23:03:00 +0800 CST  
三十六
宫凉向来对任何人都是冷冰冰的,但她身上却很温暖,令人沉溺其中,无可自拔,在黑暗中待久了,只要感受到一点暖意,便会渴望得到更多。
那样的美好……既想将她一起拖进地狱,万劫不复,却又有些不舍。
鼻尖还萦绕着女子发间的清香,楼霄眸子幽沉,手上这点小伤根本不值一提,岂料她会如此在意,他轻轻抬了手,尚未落在她背上,就被宫凉按着肩推开了些距离。
“这个……便当作,你赠我匕首的回礼吧。”宫凉在怀里摸出一块暖玉,放在他手心。
之前让浮花多方打听,总算有工匠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把它雕刻成了麒麟图案。
在胧月,麒麟代表着最高的地位和权力,可以说是帝王的象征,他曾站在那个无人企及的位置上,换来的却是一身伤痛,她有些不忍再问他受到过多少折磨。
或许现在这样,做一个大权在握的王爷,也没什么不好,朝堂上下没人敢得罪,毕竟太上皇和小皇帝都无条件的纵容他。
楼霄凝视着做工精巧的白玉,似乎还残存了她手里的余温,微卷的睫颤动了下,见宫凉起身,他手指渐渐收紧,“宫姑娘……要走了吗?”
宫凉揉了揉眉心,又盛了碗粥,舀起一勺送至他唇边,“你先喝了它。”
楼霄一脸不情愿,僵持了半天,宫凉好不容易让他多喝了几口,摸着他腹间有了几分温度,不似方才那般凉,便安心的把人塞进被子里,又放个小手炉进去。
“每隔五日一见,如何。”宫凉转身要走之际,一根玉指勾住了她衣角,楼霄看着她,眸光莹莹。
“好。”为了避免血灵蛊反噬,只能这样了。
宫凉被风畔护送到府门前,已将近丑时,为免惊扰了府里下人,她从后门进来,径直回房休息去了。
临近夏至,天气逐渐热了起来,骄阳似火,暑气蒸人,宫府内,曲折长廊的尽头,一弯清水绕林而行,绿树成荫,疏影斑斑,蝉声鸣鸣。
这一日,宫凉在坐在树下乘凉,矮桌上铺满了书册典籍,她边看书边抄录着什么,神情认真,风吹起那身轻柔的白纱衣,衣带翩翩,婉约动人。
林夫人和温婉莹在不远处的石桌旁,叙着家常话,侍女候在左右为她们扇着小扇,不时传来愉悦的笑声。
宫凉望了母亲一眼,面纱下的唇微弯,带着释然的笑意,竟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她所憧憬的生活便是如此,平淡安稳。
“小姐!洪公子受伤了!”身后的浮花见一身锦衣的洪祁轩走进院子,突然喊了一句,小跑过去扶他。
“小凉凉!救命啊!”洪祁轩脸色苍白,脚步虚浮,衣袖上一片血迹,捂着受伤的胳膊被浮花一路搀过来。
“浮花,去拿药箱。”宫凉皱了皱眉,将他袖口挽起来,伤口看着狰狞,不太深,其实不是很严重,就是流了很多血,“怎么回事?”
“早上运一批货,路上遭了劫,货是保住了,人折了不少……嘶,疼死本公子了!”洪祁轩不客气的占了宫凉的椅子,满脸“我很虚弱我很需要关心”的表情。
宫凉显然无视了他的眼神,淡漠的擦拭着他小臂上的血迹,见浮花递来药箱,不慌不忙的找出几个药瓶挨个嗅了下,抖落在洪祁轩细长的伤口上。
“小凉凉,轻点轻点,好疼的……”洪祁轩看着她自始至终冷淡的样子,郁闷的叫唤着,想让她多看看自己。
“闭嘴,忍着。”宫凉冷言道。
洪祁轩悻悻的不说话了,却忽然看到两个黑色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在了院门口,惊的立刻躬身行礼,“参见王爷!”
黑沉庄严的长袍一如往日,金色的麒麟腾云而起,跃于襟口和袍角,翠绿的玉佩悬在腰间,楼霄戴着无脸面具,墨发半束,仅仅立在那里,便觉得强劲的压迫之势铺天而来,空气都阴冷了几分。
他的身后侧是抱着剑的风畔。
温婉莹和林夫人自是赶忙过来拜见,侍女们纷纷跪倒在地,生怕出了点错就掉了脑袋,小院里一时间鸦雀无声。
“王爷请稍等片刻。”定好的五日一会,今天才第四日,宫凉有些意外,说着拿起纱布裹住洪祁轩手臂的伤,“浮花,倒茶。”
浮花心里发怵,战战兢兢的埋下头,硬着头皮呈上茶。
还没等包扎完,宫凉就按上了心口,疼的倒吸一口气,正在此时,听到了杯子被捏碎的声音,她心一乱,瞧见了楼霄疾步离去的背影,茶杯在地上碎成片状。
“宫姑娘,王爷说弄脏你了的衣裙,命宫里绣娘赶工了好几日,做了几套衣裳,已经送到府上了。”风畔适时说了句话。
她哪里还顾得上衣裳,宫凉提起裙子,匆忙去追楼霄,“王爷!”
洪祁轩目光淡黯下来。
印象中宫凉一向冷静自持,宠辱不惊,温婉莹愕然的转头,问身边的林夫人,“刚才心急火燎跑过去那个,是我女儿?”

楼主 Ltt月光梦  发布于 2020-02-24 23:03:00 +0800 CST  
三十七
“王爷!等一下!”
跟着楼霄穿过一个又一个回廊,宫凉累的撑着双膝喘了喘,无奈的叹气,直觉告诉她,这人分明是故意的。
他要是真想离府,早就不见人影了,她哪里能追得上。
宫凉有些担心他的身体,刚刚心痛的仿佛被人使劲拧了下,不像洪祁轩受一点伤就大呼小叫,他将痛苦藏的太深,就算承受不住也不会吭一声,只会默默忍着。
眼看楼霄要消失在她视线里,宫凉见周围没人,犹豫不过片刻,咬了咬唇喊出两个字来,“楼霄!”
楼霄顿了一下步子,虽是短短一瞬却足够宫凉赶到他身旁,攥住了他的手,“怎么不等我?”
毫不留情的被甩开,以为他是因自己让他久等在一边而生气,宫凉锲而不舍的拽上楼霄的袖子,解释道:“洪公子路遇劫匪受了伤,我帮他包扎一下……”
还没说完,楼霄猛然一个回身,用力扣着宫凉的手,把她抵在了墙壁上,诡冷黑暗的气息顷刻间汹涌而出,压抑骇人,那阴郁的声音透着森寒,“不准!”
“什么?”背部撞的一疼,宫凉一懵,只感受到他手中的冷意,这么热的天,他身子仍旧很凉。
尽管极力平复着心绪,胸口尖锐的痛却没有停止的趋势,反而愈演愈烈,楼霄低咳了几声,摁在伤处的手苍白无色,痛的微微发抖,他紧靠着宫凉勉强稳住身体,明显有些气力不济。
他贴近她的耳侧,语气强硬,“不准……不准碰别人。”
“你知道的,洪祁轩与我有合作,他是我的朋友。”
即便隔着面具,宫凉也听出几分难掩的虚弱来,她话落,挣开被禁锢的手,想看看他的伤,岂料楼霄忽然摘了面具,那幽异的双瞳令清俊的面容染了些瑰丽艳色,浓雾沉沉的叫人惶恐,心生畏惧。
一直都知他内里不似外表这般纯良,宫凉还是第一次直视他带着戾气的眼神,她心下微乱,一时竟不知所措。
见她失神,楼霄手臂勾住她腰身,狠狠一口咬在了她肩上,宫凉痛的惊呼一声,蹙眉把人一推,顾忌他的伤没敢用力,自然是没推动,只得忍耐道:“是我的错,我什么都听你的可好?”
宫凉这辈子还没对谁示弱过,然而同他对着干吃亏的只有自己。
楼霄放开她,舌尖舔掉唇边的血,慢慢偏头凝视着她的脸,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像是怕她会融化了一样,“你只能是我的,不要背叛我。”
看来这个大麻烦是甩不掉了,宫凉哀叹,眼见这人身子微晃,她反过来揽住他的腰,这一动扯的肩头一疼。
他一遍遍的要她不要背叛他,其实是害怕再一次伤到,她又何尝不是如此,这些年对身边人都很冷淡,从不与人深交,但内心深处却极其渴望有一个人,能让她全身心的信任。
“啊!”一个粉衣婢女经过这里,望见楼霄和宫凉,慌张的跪下,额头一下下磕在地面上,连声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在她出声的一刻,便见楼霄快速的一侧头戴上了面具,宫凉不确定她看没看到他的脸,刚要开口,就见眼前人一抬臂,一只袖箭刺入了她的脑袋,那婢女当场没了声息。
“……”出手当真是快狠准,宫凉深呼吸,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银光一闪,楼霄握着拔出的短匕,径直走向婢女的尸体,动作十分优雅的摸过刀刃,只见他一掀袍子半蹲下去,一刀扎进了那女子死不瞑目的眼睛,血花四溅。
周围不少侍女小厮吓的面如土色,胆战心惊的往回跑,更有甚者直接晕了过去,被几个人抬走。
府门前,温婉莹依依不舍的同林夫人道了别,在侍女搀扶下走回来没几步,偏巧看到柳树下的楼霄举着短刀,刀尖滴下一串血珠,他身前婢子本是眼睛的位置,已经是个血窟窿,汩汩冒着血。
她脸色白了白,险些昏倒,发现墙角的宫凉和那肩上的血迹,急道:“凉儿,怎么伤着了……”
“娘,我没事,你先回房。”吩咐人将温婉莹扶走,宫凉忍着疼动了动胳膊,上前抓住楼霄的手腕,阻止了他再次动手,“交给我处理。”
这里是宫府,是她的家,他杀了她府里的人,宫凉虽说心里有些不快,却也无可奈何,毕竟若是他的样貌被人传出去了,只会引来祸端。
楼霄只字未言,打掉她的手站起来,由于起的急了头晕的厉害,身形虚晃了下,不等宫凉伸手,他轻功一跃,跃过了墙头。
宫凉紧随其后,翻墙落地。
正见到风畔驾着马车调转了个方向,朝她这边来,她愣了一愣,心想这人不会还没消气吧。
待到马车驶过来,宫凉也不管那么多,当即攀住车窗,身子一个后空翻,半跪在马车蓬顶,然后利落的跳在车夫的位子上,钻进了帘子里。

楼主 Ltt月光梦  发布于 2020-02-24 23:05:00 +0800 CST  
三十八
风畔出了院子在宫府门前等着楼霄,不久,便见他家王爷从墙头纵身而下,步履匆匆,衣袂翩飞,低头稍一停顿进了马车,声音微冷,“回府。”
“是。”在他身边这么久了,风畔只一眼就看出他身体不舒服,当下不容耽搁,听命驾车往回赶。
看到宫凉这一连串的动作,风畔内心钦佩不已,他还没见过如此胆大妄为的人,若换做是别人他早拔剑了,但若是宫凉的话……他还是不要管了。
宫凉触到帷幔迟疑了一下,发觉自己这样贸然闯入他的马车,似乎有些不妥,却已然不能退却。
左右两面小窗被帘子遮的严实,车内光线昏暗,一盏烛灯幽幽亮着。
她要寻的人,此刻正半倚在矮榻旁,他身子轻颤,纤白的手指紧抓着胸口的衣襟,很是痛苦的样子,呼吸也乱的厉害,一头乌发如水般流泻下来,掩住了半张精白的脸,看起来有几分狼狈。
“出去……”楼霄轻咳着,眼前虽是模糊不清,但宫凉的气息他再熟悉不过,闭了闭眼,朦胧间看到她肩上的血红。
宫凉黛眉颦蹙,一动不动的看向楼霄,那黑羽毛般的长睫下,掺着墨色的碧眸覆了层缥缈云雾,情绪倒是比起之前稳定了许多,面色却依旧煞白,像冰山不化的雪,他抿着唇固执的强撑着。
她相信在这一刻,要是选择一声不响的离开,将再也走不进他心门。
于是宫凉不但没下车,反而挨着他坐下了,目光柔了柔,掌心盖住他寒凉的手,像是看透了他,“是不是毒发了,这么着急赶我走,是怕再伤到我?”
他粗暴的把自己压在墙上时,她就觉得不太对,看他平和下来,许是她的血发挥了作用,暂时压制了他体内的毒。
如她所料不错,他残虐杀人的原因,大概有一部分是受所中之毒影响,许是痛到极致,便会失去理智。
楼霄手一僵,随即想到,她要是像他的属下一样听话,也就不是宫凉了,她总是这样,用细微的温暖,一次又一次的摧毁他心底筑起的城墙。
他费力的捏住宫凉的手指,抬眸执拗的问她,“在你眼里……我……同你所有医治过的病人……是一样的吗……”
生在黑暗里,长在地狱中,见惯了血腥杀戮,腐烂肮脏,他或许永远活不成,洪祁轩那样豁达明朗,风流潇洒的模样。
喉头血气泛滥,阵阵头晕迷蒙了她的脸,楼霄只觉得天旋地转,胸中冷痛令他恍惚,有些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无情的长剑刺穿他的身体,看着猩红的剑尖抽离胸膛,他呕出一口血,缓慢回首。
他身冷,心更冷,如坠冰窖。
那人扔下手中剑,笑着对他说着最残忍的话,“楼霄,阿霄,很痛吧,睡着了就不会再痛了……”
宫凉被问住了,微怔一下,她也不清楚对他是什么感情,直觉告诉她是不一样的,哪里不一样却是说不出。
瞧见楼霄指缝间的血,她才回了神,一把扶过他来,他双眉锁紧,唇边淌下一丝血线,已然陷入昏迷,宫凉心中隐隐作痛,慌忙唤道:“楼霄!”
“还有多久到王府?”宫凉扬声问帘外的风畔,拨开楼霄散乱的长发,手掌放在他心口输了些内力,“在离房间最近的侧门停下。”
“是!”风畔应了一声,一鞭子甩在马臀上,加快了速度。
到了地方,宫凉给楼霄扣上面具,运起内功,抱着人小心的下车,直往房间去。
雨生目不斜视的跟随着宫凉的身影,直到消失,惊的张大了嘴,口里衔着的狗尾草都掉了,风畔经过他身边,很是淡定的拍了拍他的肩,“去准备热水,我去拿药。”
宫凉坐在桌边,看着风畔送来疗伤可能会用到的药,纱布,不由得问了一句,“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
“有过的,王爷动怒,情绪不定的时候,就会这样。”说到此,风畔有些心疼。
明明这么小的年纪,却经受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他年长楼霄十余岁,名为属下,实则心里一直当他为弟弟护着的。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宫凉深知他平日里待人冷漠疏离,只在她面前会温顺些,难怪她鲜少见他生气。
她看着床上躺着的人,手帕擦拭了他额上的虚汗和唇边的血迹,轻车熟路的解开楼霄的宽大的衣袍,给他上药,直到洒在伤口的药粉再一次被血冲走,她发愁的扯了扯头发,有些焦躁。
再止不住血,恐怕要血竭而亡了。
为了防身,她还有些毒粉,事已至此,她只能以毒攻毒,用毒一试了。
幸而这回没有流血,宫凉拿纱布包裹好他的伤,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楼霄气息稳定下来,没因她的毒出什么问题,她掖好他的被角,舒展了下胳膊。
心神一松,困意袭来,她趴在床头合上了眼。

楼主 Ltt月光梦  发布于 2020-02-24 23:06:00 +0800 CST  
三十九
晨光熹微,露珠从草尖滴落,朝阳第一缕金光穿透云朵,射进了素雅的屋子,轻风吹起白色的纱幔,拂过床边架子上的铜盆。
床榻上的人忽而不安的皱了眉,额上沁出薄汗,如玉的手指攥紧被角,楼霄倏然睁开眼,一下子坐起了身,捂住胸口急促的喘息,又牵动了伤,惹得一阵混乱的咳嗽,疼的他身体止不住发抖。
伏在床头睡着的宫凉被惊醒,怔了一瞬,过去顺了顺他的背,“做噩梦了?”
适应了这始终缠着他的疼痛,楼霄逐渐平复下来,而后感受到了背脊上宫凉暖和的手,他僵着身子退开了些,低着眸不看她,面色淡淡的,透着一股子孤寂。
怎么还不愿意搭理她了?宫凉扶额默叹,又忧心他的伤,拉过他的手臂把人转过来面向自己,“伤口给我看看。”
还没碰到他,楼霄就截下宫凉的手,用了几分力气,坚持着不让她看,“宫姑娘对每个求医之人都这样无微不至吗,何必……如此费心。”
“咳咳……我已经没事了,宫姑娘早些回去休息也好……”说到最后他声音有些哑,指尖摁着心口的伤咳了起来。
宫凉瞅了下自己被他牢抓着的手,心道要赶她走也得先松开她吧,这分明不想她走,看来在马车上的话若是不说清楚,他们是没法和从前一样相处了。
她稍加思索,摸着自己的心道:“这里,曾经只装了两个人,我爹娘,他们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
“现在,多了一个。”宫凉看着他翠玉般的双瞳,明眸善睐,“你。”
这一夜,梦中浮现的不再是前世的人,而是眼前的少年,元朔鸿问她的问题一遍遍回荡在脑海,她还不确定自己的感情是不是喜欢,但她无疑是割舍不下他的。
宫凉说他是她最重要的人之一,那认真的样子不像在说谎,楼霄看着她的眼睛,他无数次的想将她锁起来,成为他一个人的囚奴,甚至想过把她做成听命自己的傀儡,就算她死了唯余尸骨,也只能是他的。
可他更喜欢看到会笑会生气,会为他心急的她。
“记住你说的话。”楼霄长睫轻垂,眸光落在宫凉染血的白衣上,轻轻滑下她肩头的衣衫,目之所及,香肩白嫩的肌肤印刻着他的咬痕,“抱歉,还疼吗?”
有疤痕的女子很难嫁人,她身上有他留下的痕迹,岂不是只能嫁给他了?
他手指的凉意传递了过来,宫凉看了看已结了痂的牙印,说不疼是不可能的,但也好了不少,她反而问他,“你呢。”
“我……”楼霄微愣,胸前的手紧了紧,雪色中衣半敞,露出了层层纱布,他微白的脸尚显虚弱,喃声自嘲道,“疼又能怎样……”
只有痛才让他知道自己还活着,这是他活着的代价。
“我会医好你的。”宫凉心里有些泛酸,不管有多难,她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王爷,林将军求见,应当是为了几日后前往避暑山庄之事。”雨生抬高了声音,在外扒着门缝向房里偷看,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叫风畔拽着后领拖走了。
楼霄掀了被子就要下床。
“等等。”
宫凉看见他裹着伤口的纱布被血染红,蹙眉拦住他,重新换了药才放他去穿衣裳,又往自己肩上的伤涂好药,换上了风畔端进来的一套衣裙。
知他有很多事要忙,宫凉也不多待,她得回府了,经楼霄这一闹,也不知外面传成什么样,想到此,她也很无奈。
她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上辈子在社会底层摸打滚爬的时候,在任人践踏的时候,那种毁灭一切的念头,一发不可收拾,手上沾满了鲜血,才站到无人撼动的高处。
他经历过什么她不曾体会过,因此,她没有资格去指责。
进了府,浮花向她禀报了府中的大小事,事情没宫凉想的那么糟糕,她爹回来把侍女的死因压下,厚葬了人并给了她家人一些补偿,严令府内上下不准外传。
这倒省了她不少时间,回房简单收拾了下便去看望温婉莹。
温婉莹魂不守舍的在桌边绣着手帕,针扎到了指头好几次,直到宫凉入门来,她提着的的心才归回了原位,“凉儿,谁伤的你?是御安王吗?你一夜未归,是去他府上了?”
“……”她说的是对的,宫凉却是回答不出来,见她身体没事放了心,只好道,“娘,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快跟娘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了?可是他欺负了你?”温婉莹想起昨日看到那血腥的一幕,现在还有些后怕,宫弘业要凉儿离御安王远些,不是没有道理的。
只是……看宫凉的样子一点也不意外,她脸上多了抹忧色,“你不喜欢洪公子,喜欢御安王?”
“我……”宫凉觉得脸微热,唇一抿,“也许……是吧。”

楼主 Ltt月光梦  发布于 2020-02-24 23:07:00 +0800 CST  
四十
温婉莹看着宫凉微垂的清秀眉目,即使看不清那面纱下的面容,也觉察到她无意间表现出的一丝紧张,知女莫若母,她能说出这句话来,想必是真的动了心。
温柔的摸着宫凉的头,温婉莹眼波流转,感叹道:“我的女儿长大了。”
“娘……”宫凉心头莫名涌起酸涩之感,宫弘业常常不在府里,因此她和她的母亲最是亲近。
“只是御安王……你可了解他?他对你是真心的吗?”温婉莹就知道她女儿定然看不上民间那些凡夫俗子。
朝堂上的事,她多少也听过一些,暂且不提御安王在中容的地位和残酷的手段,就连他长的是何模样都不知晓,万一日后宫凉受了委屈怎么办,她实在是放心不了。
宫凉有点不确定楼霄对她只是依赖还是喜欢,然而就凭他说的那句“你只能是我的”,她已成为他的执念,躲是躲不掉的。
“娘,他……我自有分寸。”他身上的谜她解开了大半,剩下的顺其自然好了,宫凉倒是不怎么担心她爹娘会不接受楼霄,毕竟心冷如她,都禁不住去怜惜。
温婉莹一向为女儿骄傲,宫凉的事关心归关心,却从不干涉她的选择,“那便好。”
宫凉陪她坐了两个时辰,回到她自己的清荷院,发现院子里多了好几个黑漆木箱,询问之下得知是楼霄送来的衣裳,她走过去看,就听着浮花夸赞衣裳有多美,叽叽喳喳像个小麻雀。
宫里的绣娘是从民间选拔出来的,在尚衣局各司其职,专为皇亲国戚制衣,用的都是上等的蚕丝,样式多又精美,华贵不失雅致。
这些衣裳,还有他赠与的麒麟匕首,无一不是投她所好,他心思太过缜密,几乎能洞察一切,包括人心,令她有时都忘记了他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在府里休整了几日,宫凉就接到了小皇帝动身去避暑山庄的旨意,此次随行的人很多,元朔飞指明要宫凉陪同,宫弘业作为帝师也是要去的,不忍温婉莹独留在府,到最后决定也带上她。
除楼霄外,还有负责护卫的林将军和林萧玉,宫中的几位太妃和公主,以及几位位高权重的臣子。
据传,避暑山庄是开国皇帝元朔麟登基后修建的行宫,处在皇城郊外的一方宝地,毗邻山水,风光旖旎,每年暑季,不少皇帝皆会到此地小住一段时日。
皇帝出行,需要成百上千的人马来保驾护行,几十辆马车连成一条长龙,浩浩荡荡的前进,半空旌旗飞扬,场面十分壮观。
宫凉和浮花,温婉莹和侍女游鱼,同乘一辆马车,聊着体己话,宫弘业在马车外侧骑着马,听着车内传来的笑声,连日忙碌造成的疲惫也散了。
不过刚出了城门,就遭到了一群黑衣人行刺,林将军提前安排好了人手,按计划做了充分的准备,有条不紊的对守卫军下令,保护好皇上与其他马车里的贵人们。
“杀!”车外的刀剑相撞声,厮杀声不绝于耳,温婉莹面色微白,但打斗似是没有波及到她们这边,于是稍稍镇定下来一些。
宫凉撩起帘子,温婉莹也向外一望,看见不远处一袭墨衣的楼霄立在元朔飞的轿子前,单手负在背后,踹开滚来脚下的尸体,凌厉的短刀扎向举刀的黑衣人头部,刺客顿时脑浆迸裂,血溅三尺。
那从容自如,游刃有余的样子,根本不像在杀人。
不知是否是血灵蛊的作用,她的心又疼起来,宫凉捏着抽跳的额角,这么用力,手不痛吗?他的手腕伤到了筋脉只能慢慢养着,真是一点都不顾身上的伤。
混乱很快平息下来,林将军率头抓了几个还活着的刺客,五花大绑带到楼霄面前,“王爷,看他们的身法,是江湖中人。”
“压送到避暑山庄再行处置。”楼霄收刀入鞘,擦抹着手上的血,袍身刺绣的麒麟如饮了血,更加红艳逼真。
宫凉一下马车,就看到许多受伤的人,身为一个大夫,她本能的想去给他们治伤,上前正欲问话,便觉得一道冰冷的目光锁在了自己身上。
“……”她转头,对上楼霄黑沉的面具,彻底打消了这个想法。
当着他的面,她还是不要接触旁人了,如若不然,惹他生气了又会吐血晕厥,他痛,难捱的人是她。
大庭广众的,宫凉也不好说什么,只拉过楼霄的手,把调配好的止血的药交给他,去寻宫弘业了。
经过一场酣畅淋漓的打斗,林萧玉累的拄着长剑坐在石头上休息,于是就目睹了他们中容人人谈之色变的御安王,在原地维持着宫凉走后姿势不动了,她爹唤了好几声,他才有了反应。
这可了不得了,不愧是她宫凉姐。

楼主 Ltt月光梦  发布于 2020-02-24 23:08:00 +0800 CST  
你们是不是还是比较喜欢红衣妖孽,路痴的绝宝宝?虽然霄霄心理扭曲有点小病娇,但他还是很可爱的


楼主 Ltt月光梦  发布于 2020-02-25 22:35:00 +0800 CST  
四十一
半路遭到一次刺杀后,也没再出什么意外,一行人马平安的到达了避暑山庄,管家安排好住处,劳累不堪的众人早早去歇息了。
到了傍晚,院落里一丝风也无,宫凉热的有些烦闷,索性出去走走。
此时夕阳西沉,山头盘踞的云雾渲染了一抹金色,万丈霞光下的亭台楼阁,悠远秀致,净湖盛满了红白相间的清莲,远远望去,亭亭玉立,漫无边际。
宫凉斜坐在湖中亭栏杆边,只觉得庄内景色之美,令她心旷神怡。
“宫凉姐!你怎么在这里?”
忽闻有女子的呼唤,紧接着便是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宫凉回头,就见束着马尾辫身着殷红骑装的林萧玉朝她扬起明媚的笑,小跑过来挤在自己身边坐下。
“我来这里散心。”宫凉看着她的脸,她脸上的伤痕几乎已经看不到,“有好好继续喝药吗?”
“当然啦,我的脸能好,多亏宫凉姐你呢,你是我的大恩人,我以后都听你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林萧玉信誓旦旦的竖起四根手指。
“好了,你不是随林将军审问刺客去了?还有空来与我说话。”宫凉拽下她的手,她救林萧玉是不希望她一生毁在脸上,可不是为了多一个忠诚的属下。
“是啊,本来我爹是要审的,可是御安王一来就废了那刺客的胳膊和腿,嘶……”林萧玉搓搓手臂,打了个冷颤,干笑道,“我有点怕,就偷溜出来了。”
那可怖的景象她一辈子也忘不了,怕吓到宫凉,林萧玉只提了一句,然而宫凉那副淡定的模样却在她意料之外,如果没看错,那双眼里似乎还有一点……无奈?
宫凉根本不用细想,便知楼霄会做出什么残忍的事来,他杀人凌虐尸身,她也见过不止一次两次,然而只是伤敌也就罢了,他自己必定伤的更严重。
林萧玉晃晃她的手,又道:“我爹说,那些刺客不像是专门豢养出来的死士,他们武功有高有低,参差不齐,可能是江湖上哪一派不为人知的势力。”
“江湖势力?”宫凉一怔,突然记起洪祁轩同她讲过怪物的事,她和楼霄都认为怪物背后有人在指使,难道这些刺客与怪物有关系?
倘若她是幕后主使,肯定不会放过这次皇帝出行的机会。
宫凉越想越乱,当下便坐不住了,找了个借口和林萧玉告别,匆匆穿过长桥,去楼霄的住处找他,却被侍卫拦在了院外。
风畔雨生都不在,他们不认得宫凉,自是不会放她进去。
“退下。”
沉冷威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浓黑的金边锦缎长袍垂落在地,楼霄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宫凉身后,他乌墨的长发铺散肩背,周身戾气未掩,再加上那无五官的深黑色面具,如从深渊逃脱的恶兽,骇人之至。
几个侍卫慌张跪地,吓的不敢抬头。
他大概是刚在牢房审完犯人,宫凉嗅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血腥气,略一皱眉,“王爷,我有事想和你说。”
还没等她说什么事,楼霄迈开腿,丢下她独自进了院子,宫凉立即跟上,哪知他一跨过房间门槛,飞快的一关门,把宫凉隔在了门外。
“……”宫凉愣了一会儿,捂住揪疼的心轻叹了声,推门而入。
清灵的眸光一扫檀木方桌上,瞥见那封了一层薄冰的菜肴,宫凉嘴角抽了抽,偏头就看到勉力撑在木椅旁站立不稳的楼霄,他微弯着腰,一手按着腹部,不住的咳嗽,单薄的身子缓缓滑坐下去。
宫凉赶紧揽住他凉凉的身体,怀里人精美的面容白的没有血色,她心疼更甚,摸上他轻颤的手,“是母蛊反噬?还是胃疼?”
楼霄好看的凤眸半阖,额头冷汗涔涔,浑身发冷,他强忍着从胸口一直蔓延到胃腹绵绵不绝的疼痛,在宫凉的臂弯中费劲的支起身,边咳边吐,也只呕出几口酸水,头又晕又疼,睁开眼,前方却是昏黑一片。
轻轻拍着楼霄的背,宫凉扶好人,见他吐完又闭眼躺回自己身上,掰开那只用力摁在腹间的手,换上了自己的,“好些了?”
“没事……只是有些反胃。”楼霄咳的声音都发哑了,脑袋一歪,埋在她衣袖上,呼吸渐渐平稳。
看他吐的只有清水,应该好久没有用膳了,上次喂他喝粥也是她强迫的,冰棺中沉睡了千年,他的身体抗拒食物也实属正常,但这都过去三年了,一点好转都没有?
地上寒凉,宫凉担心楼霄身子受不住,将他抱上床,然后摸到他腰侧,去解他的束着窄腰的墨色玉带。
她的眼神冷肃沉静,楼霄顿觉不对,他耳尖红透,奋力捉住她的手,手腕传来的一阵细微刺痛令他一拧眉,“你……你做什么?”
“看你身上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伤。”

楼主 Ltt月光梦  发布于 2020-02-25 22:36:00 +0800 CST  
四十二
楼霄在外人面前向来波澜不惊,不怒自威,他将自己伪装成无坚不摧,杀伐果决的御安王,目前皇帝年幼,不少人暗地里对皇位虎视眈眈,中容也的确需要这样一个才智卓绝的人,来安邦定国。
但他也只是个背负了沉重过往,带着一身伤病的少年,累了痛了便悄无声息的躲到角落,藏起不为人知的脆弱,独自承受着。
“看你身上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伤。”
宫凉一下抽掉他的腰带,随之又去扯楼霄胸前的斜襟,不过还没进行下步动作,就被制止了,他微凉的手压着她的手,扣在了一大片白腻的肌肤上。
素手一僵,宫凉目光上移,掠过那对玲珑的锁骨,猝不及防掉入了隐含几分无措和痛意的清绿双眸中,细密如羽的长睫散开淡淡薄影,细嫩的脸莹白,若精美绝伦的羊脂玉,俊丽的容颜如梦如幻,仿佛眨眼间便会消失。
这番忙乱的举动,免不了牵到胸前的伤,腹中还有点钝痛,楼霄疼的轻一蹙眉,脸上刚泛起的一点红润之色荡然无存,“没有了……”
“真的?”留意到他头上的虚汗,宫凉以为按痛了他,收了手直起身。
“真的。”楼霄扼住自己的手腕,看着宫凉微挑的眉,很想知道面纱下她是怎样的表情,手指一勾碍眼的面纱,于是一张楚楚动人的脸出现在了面前。
宫凉也不与他计较,把面纱拿过来揣在袖子里,想起了桌上的饭菜,“你如果不想吃桌上那些,我去膳房熬些粥。”
楼霄飞快拉住她的胳膊,撑着双臂慢慢坐起来,他幽幽的眸半垂,轻咳了几下,声音清冽好听,“我……我冷。”
“……”这么炎热的天,怎么可能冷,宫凉心知他不想用膳,还是依他的话摊开薄毯,给人盖上。
哪知楼霄掀走毯子,而后不悦的瞅了她一眼,抿唇,“抱我。”
“啊?”宫凉一呆,站着没动,不料她突然被楼霄一拽,一个趔趄,竟连人带毯一同扑上了床。
宫凉还没反应过来,他便抓着她的衣裳,不容拒绝的倚在了自己身上,顺势躺了下去,她觉得这样有些不妥,正欲躲下床,却听到楼霄捂着胸口闷哼一声。
宫凉叹口气,认命的把人抱回怀中,扒下楼霄的手,掌心贴着他心口输着真气,调息安抚他体内四处流窜的毒。
楼霄紧攥她纱裙的一角,腕下薄毯蹭出了一道刺目血痕,他安静的合着眼,面上苍白,长睫不安的颤动,十分柔弱乖巧,像只剥离了茧的蚕宝宝。
宫凉对人不是没有防备的,但他总能准确无误的戳中她心里最软的那部分,叫她无可奈何,舍不得不管他。
“那些刺客,可有审问出什么来,他们,还有前些日子的怪物,有没有可能……是一伙的?”宫凉终于想起了自己来找他的原因。
“是。”楼霄闻言睁了眼,浓重的黑雾侵染了净透碧眸,“他们行刺意在试探,主谋之人此次的目的,不止你我,还有皇上。”
“不是临时起意便是蓄谋已久,山庄里肯定有他们的眼线。”宫凉神情凛然,如此看来避暑山庄并不安全,一场大战无可避免,倒不是怕他们,只是怕卷进庄内无辜的人。
“山庄各处我已经安排了人手,他们若是敢来,就让他们……咳咳,有来无回。”一缕青丝滑在脸颊,有些痒,楼霄捏着宫凉的发尾,属于她的恬淡清香令他沉迷。
“你说,他们会在何时动手。”宫凉把头发从他手中解救出来,低头只看见他高挺的鼻尖。
“在等一个时机。”楼霄道。
门外的天色已然黑下来,这时,忽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声,火把的光闪来闪去,脚步声杂乱无章,不知是谁高声喊了一句:“走水了!快来人!”
楼霄唇角轻弯,如玉的脸因这一笑现出明丽的艳色,然那笑意分毫未至眼底,他眸里唯有森冷诡魅的阴暗,好似静待觅食的妖魔,“看,时机到了。”
“楼霄。”宫凉皱眉,双手一捧他的脸,纠结道,“你……冷静,尽量不要动手……”
软软的手温暖依然,楼霄盯着她近在咫尺的水润唇瓣,缓缓凑过去,轻啄一下,意犹未尽的用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唇,他的唇好不容易有了些血色,尤为诱人。
宫凉惊的忘记了呼吸,喘了口气,她脸烫的厉害,怎么也平静不了加快的心跳,“我,我先去外面。”
说着便迅速的下了床,快步出了门,关紧,试图忘掉方才的事,正巧见到抬着两桶水经过的侍卫诧异的看了看她。
宫凉摸摸脸,掏出面纱戴上,问他,“哪里失火了?”
“是文枢楼。”

楼主 Ltt月光梦  发布于 2020-02-25 22:38:00 +0800 CST  
四十三
文枢楼地处偏僻,曾是一座广集天下珍稀字卷书画的书楼,不知自何时起堆积了一些古旧文案,陈年卷宗,因一次守卫懈怠,被人盗窃后,渐渐无人看管。
宫凉赶到时,烈火熊熊燃烧,火舌已经肆虐半边高楼,下人们三五成群的抬水去扑火,场面混乱不堪,她静静的站在那里,眼看着屹立千年的名楼毁于一旦,映红了月明星稀的安谧夜空。
筹谋这么久,定然不是只放一把火便了结。
深思片刻,宫凉无意间瞥过不远处的枯井,忽然留意到一个贼头贼脑的男童,他畏畏缩缩的躲在木桶后,趁人不备就要溜走。
“是你放的火?”她绕过枯井,堵在了那男童身前,声音冷冷。
男孩险些撞在她身上,被宫凉吓到,一屁股摔坐在地,委屈的哭了起来,小脏手抹着鼻涕和眼泪,巴巴的看她,“不是……不是我……”
宫凉不为所动,“你是何人?”
庄里的下人不认得她,看样子像是个有身份的,生怕得罪了贵人,赶紧跑来解释:“姑娘,他是赵总管的孙儿,这火势太大,赵总管顾不上他,去那边帮忙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
“叔叔……叔叔让我躲在这儿,不说话不乱动,不,不对……我……我没看见叔叔。”男孩抓抓头发,小脸皱成一团,语无伦次。
“告诉我叔叔是谁?”宫凉语气微缓,如她没猜错,这个纵火之人,就是他们潜伏在山庄的内应。
“有怪物……怪物冲进来了!快……快逃!呃……”只听院外侍卫远远大呼一声,接着便遭黑衣杀手一刀砍过去,血花顷刻溅射而出,“扑通”一下倒地不起。
在此同时,一群黑衣人从屋檐上纷纷落下,展开了血腥杀戮,躲闪不及的下人皆被残害,火光之中,照清了每个人惊恐的脸,闻讯而至的卫兵见状,挥舞着刀剑,迎面斩杀这些外来的不速之客。
宫凉目光一沉,把男孩推到侍卫后方,匕首出鞘,她担心楼霄和父母那边出事,出招凌厉,毫不手软,带着剩下的人杀出一条血路,按来时的方向返回。
待她杀到前庭,大部分黑衣人已经让林将军捉拿,小皇帝元朔飞以及一干皇室人等,各位重臣与其家眷,皆被重重禁卫军严严实实的保护着,她爹娘当然也在其中,温婉莹一瞧到宫凉,关切的唤道:“凉儿!”
怪物突然大吼一声,宫凉望过去,那粗壮的腿,结实的臂膀,身高九尺有余,他一跺脚,地面也随之震了几震,周身真气动荡,靠近的侍卫顿时摔的人仰马翻。
楼霄连退几步止住了身形,以半俯的姿势单手触地,另一手中,幽蓝的麒麟匕冷光一闪,他一身墨黑锦袍融入夜色,衣袂轻扬,昂首间,阴戾寒气瞬时弥漫开来,呈翻江倒海之势笼盖了整座山庄。
几个还在僵持的黑衣人和侍卫也不打了,惶恐的退到一边,所有人噤若寒蝉,齐齐看向场中二人。
想必除了楼霄,无人能制服得了这怪物,宫凉叹气,上前去扶起他,“怎么样?”
“弱点在,眼睛。”楼霄伸手拔出一具尸身上的长剑,握住剑柄的手微颤,“暗器近不了他的身。”
“可你的手……”
宫凉看着剑尖滴下的血,没发现怪物逼近,楼霄拉着她的手往身后一带,用力一掌将人送至打斗波及不到的地方,独自抵挡住了怪物的攻势,而后侧身一避,云纹长刀重重落地,砸出了个坑。
灰尘未散尽,宫凉没按他的意思退走,反而攥着短匕朝怪物眼睛刺去,怪物咆哮着一刀劈来,她步子一移,对着那宽厚的背一划,麒麟匕削铁如泥,竟是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她若是认准一个人,无论道路如何险难,也定会与他并肩。
楼霄长剑翻转,银光乍起,他的剑法亦如其人,迅疾如风,刚猛狠绝,不留一丝余地,一招一式变化多端,层出不穷,怎奈怪物举着长刀四处乱扫,根本无从下手。
宫凉同他相视一眼,转身一跃,来到楼霄身边,主动攻击吸引怪物的注意,怪物力大无比,双方差距悬殊,她就要招架不住,便看楼霄一剑刺中怪物眼珠。
“啊!”怪物捂眼,仰天痛苦的怒啸。
宝刀掉落,强劲罡风扑面而来,脸上面具蓦然破裂,楼霄飞快的扯下发冠,长发如流瀑倾注,在风中翩扬乱舞,遮住了那双阴鸷暗沉的碧眸,也掩住了秀美如画的面容。
“王爷?”宫凉微怔,不等她说什么,便觉腰身一紧,楼霄长臂箍着她身子,把脸埋进了她胸前。
“……”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正要推他,摸到楼霄后腰处一片湿黏,于是摁住了乱蹭的毛脑袋,“又伤到了?”
在场众人震惊不已,瞠目结舌的看着那面目狰狞的怪物还在捶地哀嚎,而他们的御安王和帝师之女,却在继宫宴后,再次情难自控的抱在了一起。

楼主 Ltt月光梦  发布于 2020-02-25 22:39:00 +0800 CST  
四十四
已过夜半,远处文枢楼火光冲天,浓烟升腾,微风中充斥着未散的腥气,若有若无的尸体烧焦气味,七零八落的尸身遍布山庄各处,沉浸在暗红的血色里。
而方才还杀气腾腾的大块头伤了眼睛,怒吼了一阵子后,躺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气,时不时地抽搐两下。
在楼霄面具碎掉那一刻,雨生便已现身跪在相拥的两人身侧,双手捧着面具,头低的不能再低了,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家主子动作,没忍住轻唤了一声:“王爷?”
周遭狼藉一片,气氛有些微妙,宫凉僵着身体被抱着,楼霄身上的凉意让她消了几分燥热,尽管旁人看不出来,但她知道,他做出这样无礼的举动,既是为了掩藏面容,也替自己挡了强烈的刀风。
大概伤的不轻,宫凉缓过一阵心痛,声音低到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能撑住吗?”
楼霄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勉强克制住手不发抖,慢慢取过手边递上的面具扣在脸上,放开宫凉直起身,他长发披散,冷暗鬼魅的气息渐渐收敛,而那一身尊贵沉稳的气度却更让人望尘莫及。
“压进水牢。”看了眼地上的怪物,他按着胸口轻咳两声。
“是!”楼霄一声令下,风畔当即叫上几个手下,抬走了怪物。
“看够了,就请现身吧!”楼霄捻着修长手指上的血迹,他动了动手腕,一阵刺痛,不动声色的将袖箭对准了树后。
他的话令所有人戒备了起来,宫凉心下有些诧异,她的武功已算是上乘,都没有发现暗处的人,楼霄比她还小,再怎么天赋异禀,也不应该有如此高深的内力。
愈是靠近愈是想了解,可又不想提起过去的事,怕惹的他伤心伤身。
宫凉想的出神,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响动,久久无回应,楼霄面具下的眸一寒,不见有何大动作,袖中短箭乍然破空而去,直冲高树茂密的枝叶间,紧接着,便听“哗啦”一声,黑影一闪,转瞬失踪。
“属下去追!”黑衣女子突然冒出来,而后消失在夜里。
楼霄身边的人除了风畔,真是一个比一个神出鬼没,快的宫凉只捕捉到她戴的蝴蝶面具,正感叹着,另一边林将军确认没有危险了,于是与禁卫统领张岳引着禁卫军陆续的撤走。
“小姐可还好?”浮花赶忙小跑过来,拉住宫凉的手,看到她手上的血,紧张又后悔,“浮花应该跟着小姐的……”
“别担心。”宫凉默了默,“不是我的血。”
她没伤到,血是楼霄的,那个黑暗里阴狠恐怖的少年,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唯独甘愿护她周全。
“王叔,你没事吧?”见人都散去,元朔飞蹦下台阶,奔到楼霄身侧,两个小公公拿着拂尘急急追上来。
“送皇上回房。”楼霄冷言道。
元朔飞一撇嘴,回头拉着宫凉的手,学着长者的语气,郑重其事的道:“宫姐姐,王叔就交给你了。”
“……”瞧着小皇帝走远,宫凉同父母聊了几句。
温婉莹倒是没说什么,只叮嘱她早些歇息照顾好自己,宫弘业看着爱女,以及吩咐下人收拾残局的楼霄,神色不愉,皱眉想上去说些话,被温婉莹一个眼神制止了。
“凉儿,娘和你爹先回去了。”温婉莹温和的笑笑,拽走了宫弘业。
“下去,咳咳……”侍卫领命而去,楼霄话落,眼前陡然一黑,胸口的疼痛越发剧烈,血气翻腾,他咽下一口血,抑不住的咳起来。
宫凉握住他冰冷的手,一如之前在宫府里那般,牵着他往房间走,楼霄也如当日一样,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一进门,紧绷的心弦一松,楼霄腿一软,喉头一股腥气溢满口中,他摘下面具,一手抓上宫凉的胳膊,骤然喷出血来,因手疼的麻木,失了力气,身子摇摇欲坠。
“楼霄!”宫凉一惊,慌忙伸腿把门带上,一下子扶住他,把人搂在臂弯里。
他一蹙眉,半合的眼微睁,长睫若蝶翼,清绿的凤眸蒙着一层渺渺水雾,雪白的脸如玉瓷,细腻无暇,而唇边艳红的血,更显其容颜妖异,绮丽非常,像极了游荡在血月下,吸食人血的魅魔。
宫凉呼吸一窒,哀叹着移开眼,每次见到他真容都不由自主的失神。
怪物太过强悍,他本就有伤,能忍这么久已是不易,刚吐了血,内伤必定也很重,宫凉凝神抚上他摁在心口的手,轻轻挪掉,想看他伤的如何。
“唔……”楼霄意识朦胧,胸膛顺着呼吸稍稍起伏,痛的轻哼一声,呢喃低语,“宫凉……疼……”
宫凉十八年来辛苦筑起的牢固心墙,顷刻崩塌,心尖仿佛被针扎了似的,密密麻麻的疼,她抱紧了楼霄,朱唇吻了吻他汗湿的额头,“那就不要再忍着,告诉我。”



楼主 Ltt月光梦  发布于 2020-02-25 22:40:00 +0800 CST  
四十五
把疼得迷糊的楼霄安放在床上,宫凉处理好小祖宗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又运功为他疗伤半个时辰,待他伤势稳定下来,她又累又困,已是疲顿不堪。
打着呵欠准备回房去睡了,却发现袖子被一只修美的玉手紧紧攥住,令她迈不开脚步。
宫凉转身,只见楼霄轻阖的凤眼微动,在面上晕染了一圈淡淡阴影的长睫忽而扬起,双眸如点点萤火,望入他眼中,仿佛看到了盛夏夜里漫天飞舞的流萤,灿烂一瞬。
似是还未完全清醒,他只盯着宫凉,抓她衣袖的手不住的颤抖,却倔强的不放开。
宫凉抚额,终是看不下去,褪下外衣侧身躺在了床边,岂料刚一闭眼,怀里钻进个人来,不安分的在她胸前蹭着,宫凉忍了忍,环住楼霄的腰,拍着纤瘦的背哄道:“我不走,快睡吧。”
说完,她实在抵挡不了困倦,很快就入梦去会周公了。
翌日再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闻着混合了药香的清淡冷香,宫凉发觉自己鼻尖撞在冷硬的胸膛,腰间被一条手臂紧扣着,生怕她跑了似的。
“……”昨夜明明是她抱楼霄睡的,怎么一晚上过去,变成他抱着她睡了?搂的这么紧,是想勒死她么。
艰难的动了下身子,仰头注视了楼霄的睡颜良久,宫凉瞧着外面时辰也不早了,从他怀抱里挣脱,下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裳,蹑手蹑脚的出门去了。
她一动楼霄便已知晓,他的目光一直定在宫凉身上,就如同三年前他从冰棺里苏醒,看见的一样,是她离去的背影。
不过那时她穿的是黑衣,身量比现在要娇小些,腰侧别着匕首,三年后,在船上再次相遇,她手中握着的仍是那把匕首,是以,他一眼认出了她。
楼霄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她既阴阳差错的救了自己,他相助于她也未尝不可,相处下来,他渐渐发现,宫凉与那个人对他的好不同,她没有目的,以致于他恨不得,让她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人。
宫凉走出房间,待在廊下的浮花立即来到她身边,皱着眉,不知因何事气恼,于是问:“怎么了?”
“小姐,方才来的路上,好多人说小姐你夜宿御安王房中……总之,说的很难听。”浮花愤愤的道,“小姐昨夜不该救他们的,真想撕烂他们的嘴。”
“随他们说吧。”名声什么的,宫凉也不在乎,她在世人眼里还是丑陋的悍妇呢,不管旁人怎么说,她只要做她自己。
用了些膳,想着楼霄应该还没吃什么,宫凉做了红枣粥,欲送去楼霄房里,路走了一半,浮花赶来传话,说赵总管要见她,可能是因为他孙儿,事关内应,她必须去问清楚。
宫凉还端着粥,恰巧碰见温婉莹带着侍女来找她,她把托盘交给母亲,“娘,帮我带去给王爷,一定让他喝了。”
“哎!凉儿!”温婉莹愣了一会儿,看了看粥,笑着摇摇头,她也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能将她女儿迷成这般。
当侍卫通传温母求见时,楼霄在房内打坐调息真气,道了声“进”后,他抬眸,摸到面具不在手边,情急之下,他环视一周,飞速拉下了纱幔,斜倚在床头软枕上。
“拜见王爷。”温婉莹恭敬的施了一礼,视线扫过纱帘后的人影,微垂了头,“这是凉儿做的粥,嘱咐妾身送来给王爷。”
“有劳宫夫人,放在桌上便好。”方才动作大了些,身上伤尚未痊愈,楼霄疼出一身冷汗,压着嗓音道。
“王爷……待凉儿可是真心的?”她看不到人,心里的紧张散了不少,温婉莹犹豫再三,为了女儿,壮起胆子问。
“宫夫人以为呢。”
楼霄声音依旧冷淡,没有丝毫变化,温婉莹听不出是喜是怒,她内心忐忑,捏着帕子顿觉无所适从,“这……”
正于不知所措之际,外面传来响动,一柄飞刀穿透纸窗,向着温婉莹刺去,她惊怕的呆在原地挪不了身,就见一支袖箭突然从纱幔里射出,耳边“叮”的一声,飞刀已被击碎。
接着,又有三个黑衣人破窗而入,对着床上挥刀一阵乱砍,楼霄偏身一闪,抽出枕下匕首,一刀割裂了黑衣人脖颈,踹下床去,又发掌震断了另一人心脉,拧眉摁着心口咳了咳,忍痛轻喘了口气。
眼见最后那人冲着温婉莹而去,他碧眸一厉,短刀当其背一划,血珠迸溅楼霄洁白的中衣,黑衣人踉跄着跪倒,气息全无。
清风吹过微乱的发丝,楼霄忙躲过温婉莹看来的视线,饶是他躲的再快,半边出尘绝俗的面容还是避无可避的映在她眼里,站在温婉莹的角度,可以看到他高挺的鼻梁,以及羽扇般的微卷长睫。
他双手撑在桌面,腰背和胸前的伤溢出刺目的血来,“本王受伤的事……还望宫夫人,不要告诉任何人。”

楼主 Ltt月光梦  发布于 2020-02-25 22:41:00 +0800 CST  
想看以前的文的小可爱看过来,群在这里,三/三/九/四/五/八/七/八/九,浮生·梦,终于要搬完了,明天会有新文的


楼主 Ltt月光梦  发布于 2020-02-26 22:24:00 +0800 CST  
四十六
风畔在刑房审讯了被抓的黑衣人,也没套出什么有用的消息,行至门前,听到楼霄房间里的响动,他一忧心,顾不得许多,拔剑推门便入,急唤:“王爷!”
地面横着三具死状不一的尸体,花瓶的碎片散了一地,楼霄赤足扶在桌前,身上白色里衣透着几分艳红血色,长发遮挡了大半苍白的脸,而温母则攥着帕子,愣愣的看着楼霄,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显然发生过一场恶斗,风畔很快反应过来,迅速摁住雨生探进门的脑袋,连同突然现身的小瞳,一起推出了门外,闭紧了房门。
“王爷,属下失职。”他边说着,边去架子旁拿过外衣披在楼霄背上,奉上面具,退至其身后。
“传令下去,把看管牢房的人撤掉一部分,去守皇上住处,严加防范,不可懈怠。”楼霄抹掉唇边的血,戴好面具,缓缓站直身体,系着衣带,“宫夫人若无事了,便请回吧,记得答应本王的话。”
温婉莹出了门才渐渐回神。
她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比如,御安王其实是个半大的孩子,非但长一点也不丑,而且美的惊为天人,就是身体差了些,怪不得她女儿三天两头往他那跑。
桥边垂柳抽出柔嫩枝条,在轻风吹拂下轻轻摇摆,划过澈如明镜的水面,池中有鲤鱼一跃而起,“噗通”一声又落下水去。
“阿福他昨日一早就告假离庄了,宫姑娘怎么了,可要请个大夫来?”
赵总管牵着孙儿小鱼的手 ,话说到一半,就见宫凉忽然抚上心口,但观她的神色,又不像是受了伤。
“没事。”心里突如其来的疼了一下,定是楼霄出了什么状况,于是宫凉不再多说什么,只道,“先告辞了。”
小鱼口中的叔叔是一个花匠名叫阿福,他昨日早早离庄,只怕是为了入夜放火烧楼,让人怀疑不到他,巧的是小鱼刚好在文枢楼玩耍,叫小鱼撞见了,这个人,定是内应无疑。
“且慢。”赵总管捧来一个三尺长的黑漆木盒,“这盒子,是在烧毁后的文枢楼地下暗格里找到的,想必是贵重之物,请宫姑娘务必呈与王爷。”
盒身上雕刻着麒麟暗纹,宫凉接了过来,不敢疏忽,她到楼霄院里,此次倒是没有人敢拦,却被告知楼霄去了大牢,宫凉将盒子给雨生,让他放书房里,又问了牢房所在。
风畔微低着头,抱臂在牢房前踱来踱去,不知在想什么,一见宫凉来了,似乎如释重负,拱手道:“宫姑娘。”
“王爷在里面?”一阵浓郁的血腥气从牢房内扑来,宫凉不禁蹙了眉,“刚才有没有出什么事?”
“王爷在房间休息的时候,有三个刺客闯了进去。”一声凄厉的惨叫在身后牢房传出,风畔话一顿,看了看宫凉凝重的眉眼,“不过宫姑娘放心,宫夫人平安无事,王爷已差人送她回去了。”
“他动手了?”宫凉当然相信楼霄会护她母亲,只不过他自己还一身伤呢,不躺好养着又跑这里来。
“是,属下担心……”风畔没说完,宫凉就踏进了大牢的门。
泥泞的地面蜿蜒着一行血迹,阴暗中,腐臭的味道弥漫,几个火把挂在墙上,亮光微弱也驱散不了寒冷,每一扇铁门后,都有数只眼睛在死死盯着她,或有不甘,或有恐惧。
而她要找的人,就在堆满了各式刑具的刑室中间,他半弯着身,面具乌黑,墨色袍角垂落在地,其上绘着精致麒麟纹,那只绣金边长靴踩在一人腹部,手中是一根白森森腿骨,像是才折断,分离了肉身,仍在滴着血。
“还好,可以做成骨笛。”楼霄幽幽喟叹一句,把骨头凌空一扔,便有暗卫接住后消失,他脚下一片血肉模糊,已不成人形。
适才牢房外那声惨叫,应就是他发出的了。
“……”宫凉长呼一口气,好在她心里做好了准备,不致于当场昏过去,“王爷……”
楼霄自宫凉进牢门的一刻就有所察觉,她一出声,他便朝她慢悠悠走了几步,状似不经意的挡住了尸体,擦着手上的血。
“查到卧底了?”
“嗯,是花匠阿福,我派人出庄去捉拿他了。”她身边应该有他的暗卫,他知道她去哪儿宫凉也不意外,“你呢,问出什么了?”
“幕后之人用怪物作为掩护,加之刺客都是武林高手,自然而然令我们误以为,他亦是江湖中人。”楼霄冷哼一声,丢掉沾血的帕子,轻咳了下捂住胸口。
他既这么说,大概是知道是谁了,但宫凉顾忌着他的伤,于是搀了他胳膊,“好了,我们回去再说。”

楼主 Ltt月光梦  发布于 2020-02-26 22:25:00 +0800 CST  







楼主 Ltt月光梦  发布于 2020-02-26 22:30:00 +0800 CST  
四十八
画中人器宇轩昂,刀锋般的眉眼尽显英武之气,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痕迹,却难改其昔日雄姿,宫凉看着了许久,把画卷起来,收在盒子里放好。
开国帝的画像她也见过不少,只不过皆没有这张逼真,定是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宫凉坐回床边,用湿帕子擦着楼霄苍白无色的面庞,他情绪受不得刺激,不知那画让他想起了什么,莫不是与元朔麟有什么纠葛,现下他毒发昏睡,同上次离开宫府后一样。
她见过他的睡姿,肩背笔直的平躺,双手交叠在腹,一看便是经过严苛的训练,但这一次,楼霄睡的不是很安稳,他眉头紧锁,微翘的睫羽轻轻抖动,纤长的手指攥着腹部的衣裳,似是很痛的样子。
“这儿疼?”宫凉用手暖着楼霄寒凉的胃腹,定定看着他如雪般白净的脸,想在上面找出答案来,“难道不只是被冰冻太久的原因,还伤到过吗?”
楼霄毫无所觉,他梦见自己又回到了那个炼狱般的地方。
荒山上的寒夜,树光秃秃的枯枝上挂着沾血的布条,风声呜呜,夜枭凄鸣,数不清的白骨骷髅埋藏在血土里,阴森森的望着不见一丝光亮的暗沉天空。
“不要杀我!求求你……”
两只微胖的小手抱住了男孩瘦弱的腿,男孩握着匕首的手一顿,幽绿的眸子掠过一抹挣扎,低头喝道,“滚。”
“这就滚,这就滚……”脚下肥硕的身子挪了挪,一刀扎进楼霄肩头,“去死吧!”
血溅了他一身,楼霄眼神一冷,也不理会肩上的伤,反手刺中他的心脏,踢开了男孩,脱力的坐倒在地。
冷,是彻骨的冷,痛,是无边的痛。
幼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破旧的衣裳划了数道血痕,他抱着胳膊发抖,已经不知多少次被扔在尸坑里又爬出,不知多少次被痛到失去知觉又清醒,也不知……杀了多少人。
楼霄从臂弯抬起头来,眸中一片晦暗,他不能死,他还有娘送给他的匕首,娘还在等着他回去。
他拼着最后一口气,杀出重围,终于寻到下山的路,连日的厮杀,饥饿,困顿,年幼的身体已然不堪重负,他晕了过去,再醒来,是在皇宫。
不久以后楼霄得知,他是数百皇子中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他踩着满地的血腥,踏过所有兄弟的尸体,成为了胧月最尊贵的太子殿下。
那一年,他才七岁。
校场上,帝王楼彦昊一身金黄麒麟袍,玉树临风,风光无两,他手持九节鞭,挥挥手,便有几个宫侍被堵住了嘴,五花大绑丢在柱子旁,惧怕的连连磕头。
楼彦昊眼中燃起红光,一鞭甩在了楼霄身上,兴味盎然的摸摸儿子的头,语气十分柔和,“疼吗?那就去让他们知道,你有多疼。”
背部火辣辣的疼,楼霄颤抖的匍匐在地面,冷汗滴落瓷白的小脸,他抓着短匕,一刀一刀割下那男人腿上的肉,满目鲜红,耳边痛嚎声逐渐湮灭,接着便是一阵死寂。
久而久之,他碧眸里的害怕和纯净亦慢慢淡去,只剩下诡异的沉静与黑暗。
“记住,你所承受的痛,须得在别人身上千倍万倍的讨回来。”楼彦昊如是说。
楼霄每次见到母亲,她都会紧紧抱着他,看着他雪肤上的伤痕默默流泪,在一个冬日,楼彦昊再次带他去了偏殿,他没想到,那是他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
椒兰殿中,缥缈的妃色薄纱掩映下,一个女子瘫坐在地,细瘦的双手被铁锁吊起,如云长发与纱衣铺散,仿佛一朵艳红的花,她扬起头,美眸装着深深的憎恶及不甘。
“去,杀了她。”楼彦昊一推楼霄。
楼霄怔怔望着母亲,僵硬的摇摇头,手里匕首“当啷”一声落地,“不要……”
“霄儿,听娘说,不管多么辛苦,你也要好好活着,不要变成你父皇那样,因为这世上,你一定会遇见一个……真正爱你的人。”语毕,女子奋力拔下头上发簪,捅入心窝,血不断的涌出口鼻,白皙的手掌还未触到楼霄的脸,却再也抬不起来了。
可是,晚了。
他父皇,残暴狠毒,独爱拿鞭子抽人,将人活生生打成肉泥是常事。
而他手下的人命,不比楼彦昊少。
楼彦昊教他君子六艺,兵法谋略,也教他凌虐杀人,楼霄天资聪颖,不过短短一年,已叫整个天下记住了他的名字,只是性子愈发冷沉,手段愈加阴狠。
墨衣玉面,麒麟双匕,百姓提起皇帝,就不得不想起这位太子。
这一日,空中乌云密布,大雨将至,楼霄远远站在高台上,迎风而立,漠然瞥向刑场,忽然指着其中一人,出声道:“本宫要他。”
于是行刑暂缓,侍卫把人压到了楼霄身前跪下,他头发脏乱,囚衣破损,却面容坚毅,即使被枷锁束缚,脊背也丝毫不弯。
“你叫什么?”
“罪人元朔求。”
“求这个字不好。”楼霄沉吟片刻,“改成麟字如何。”
“谢殿下赐名,元朔麟……愿当牛做马以报殿下救命之恩。”

楼主 Ltt月光梦  发布于 2020-02-26 22:31:00 +0800 CST  
五十
喧嚣声慢慢远去,随之而来的是铺天袭卷的寒冷和黑暗,身体不断下坠,好似溺水一般,难受的要窒息。
楼霄猛的睁开眼,在榻上惊坐起身,接着便是一阵眩晕,他不得不闭眸攥住了被角,待适应了胸口骤起的一波痛楚,已是冷汗淋漓,半敞的中衣下露出一截浸血的纱布。
房内气息一变,风畔知他已醒,隔着一道门在外禀报,“王爷,派去盯着崔略的探子回报,未见异动。”
他一顿,还想要说些什么,却听门“哗”的一下拉开,楼霄一身黑衣迈过门槛,风畔愕然唤道,“王爷……”
“去参将府。”
宫凉看完母亲,从房里出来走在路上,思绪飘远。
楼霄为胧月最后一代帝王,元朔麟是中容开国始皇帝,或许他们是认识的,与楼霄相处以来,她又一次见他失控,他们之间,是交情匪浅还是积怨颇深,难道他的伤是……
“宫姑娘这是……在想什么?”白衫翩翩,一副佳公子模样的江浔然背着手,晃悠到了宫凉身前,阻了她的路。
她往左一步绕开他,江浔然也向左一挪,她往右,他亦然。
宫凉语气不善,“江公子找我有何贵干。”
“江某哪里惹得宫姑娘不快了?在这里向你道歉。”
她冷冰冰的,似乎不想与他多说的样子让江浔然一愣,反思自己何处得罪了她,随即想到楼霄,才明白过来,“哦,王爷的事,在下一定会守口如瓶的,不知王爷可安好?”
“江公子有话直说。”他既知晓楼霄不是真正的御安王,要是想说早就宣扬出去了,当面言明不过是想试探楼霄。
“方才姑娘急着赶走在下,不是王爷有什么不对?”江浔然瞧着宫凉眼神更冷了,忙解释着,“在下毕竟是王爷名义上的义兄,只是随便问问。”
“不该问的别问。”宫凉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人,“阎罗堂被灭这么久了,你现在才来找王爷,到底想做什么?”
“在下是来帮你们的。”江浔然用诚恳的目光看她,言之凿凿,“你们之所以伤不了怪物,是因为怪物体内有冥蛊,怪物不止一个,你和王爷总不能到处去抓吧,只要取出了蛊,他们就是普通的人。”
“你怎么知道的。”
宫凉将信将疑的看他,江浔然无奈,索性连“在下”也不说了,“我骗你能有什么好处?我真的是来报恩的,不会害你们,能解这蛊的人,就在参将府。”
她分辨着他所言是真是假,浮花远远追来,趴来耳边悄声道:“小姐,刚收到消息,参将府都搜过了,唯一可疑之处就是在靠假山的院里,关着一位奇怪的老者,还有就是,王爷带人出庄了,看方向去的是参将府。”
她不过刚离开一个时辰,他就乱跑?
宫凉额角突跳两下,看来不论怎样,她必须得去一趟参将府。
兴许是前世的影响,她独来独往的性子一点没变,打定了主意便即刻着人备马,等她到了参将府,禁军将府邸的前后门守住了,看来楼霄先她一步。
他要做的事,自是拦不住的。
宫凉去了也是无用,于是她潜入府内,避开下人,寻找浮花说的地方,暗暗逛了大半个参将府后,发现一个冷僻的院子,她躲过守卫,翻了进去。
满庭落叶,无人清扫,茂盛的树下坐着个身形矮小的白发老翁,胡子辫成了一条小辫,微微翘着,摇着蒲扇的手和赤裸的脚皆被铁链圈着。
这位……莫非就是会解蛊的高人?
参将府正堂,此时鸦雀无声,跪着的下人自堂内延至廊外,一个个脑袋贴着手背,颤抖着身子大气不敢出。
不消片刻,风畔抓来崔略,抬腿对着他膝弯一踢,把人按跪下去,“王爷,人带到了。”
楼霄坐在红木椅上,轻抚着匕首,纤白的手指顺着刀身滑过,麒麟目闪起莹绿之光,与他衣袍上的麒麟暗纹相得益彰,“崔参将,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一出声,底下人吓的一抖,头埋的更低。
崔略双膝重重砸在地面,疼的他直冒冷汗,“你都查到我府上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放任怪物作乱,杀害武林人士,妄图一统江湖。”楼霄走到他前方,漆黑的面具陡然迫近他的脸,阴戾可怖之气充斥大堂,在这诡异的气息中,偏还带了着强势的威压。
“是不是还想坐,本王上面那个位子?”
崔略运起全部的内力,纵使不甘,也无法与之抗衡,他吐出嘴里的血,讥讽的笑,“哈哈哈,难道你不想要皇位吗?明里为王爷,暗里却是胧月……啊!”
后边的话淹没在痛嚎声中,崔略惊恐的看着自己断掉的胳膊,鲜血喷溅,地上的手还在抽动,他瞪着缓缓拭刀的楼霄,痛的口齿不清,声嘶力竭:
“堂堂御安王……嗜杀成性,与怪物……有何区别!”

楼主 Ltt月光梦  发布于 2020-02-26 22:36:00 +0800 CST  

楼主:Ltt月光梦

字数:73301

发表时间:2020-02-21 06:21: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2-27 01:38:52 +0800 CST

评论数:217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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