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角受伤吧】古风bg《良宵》高冷女主×黑暗男主

十六
夜风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吹散了些,半空残月染上血色,竹枝上的冰晶摔落,冰层下层层叠叠的尸首与暗色血迹被掩盖。
如同到了冬日一般,仿佛有雪花飘下,天地间竟是一片洁净,不消片刻,被冰冻的人连同冰一起碎裂成块,有种怪异的美丽。
浮花呆愣着还没反应过来,风畔安排好剩下的暗卫,已经拿过披风递给郁颜倾,像是早对这样的情形见怪不怪。
“宫姑娘,剩下的路看起来要步行了。”郁颜倾拢了拢披风,转头向宫凉看去,捂着胸口轻咳两声,“若是累了,可暂且休息一下。”
宫凉走上前,不惧寒意侵袭,静静的看着他,也不问什么,只道:“手给我。”
郁颜倾显然没明白她想做什么,怔了片刻,迟疑的把手伸出,似是想从她眼里寻到答案,那纤长的手上还沾着未干的血,尤为苍白。
记起他方才手中的血源源不断的滴落下来,染红了冰层,宫凉低头抓住他的手,蹙眉,而后翻开他的袖口,之前发现的手腕上那道伤痕裂开了。
伤口不深却也不浅,仍在流着血。
再次探他的脉象无果,宫凉眸色一深,她还是第一次碰见如此难办的病人,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面前的,真的是活人吗?
身体行动比脑袋快了一步,宫凉回神时发觉她的手抚上了郁颜倾的心口。
两人皆一下子愣住。
默默关注着他们二人的浮花瞪大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又揉了揉眼睛,推了推风畔,“怎么回事,这……这是我家小姐?”
风畔就淡定多了,自他服侍郁颜倾到现在也没见过他主子容忍一个人,还是个女子侵犯到这种地步,心想若是宫凉,也大概能配得上郁颜倾吧。
“坊间传言不会成真吧,小姐不会真要嫁御安王……太可怕了……”浮花身子抖了两抖。
“怕什么,只要不惹到王爷,不会动你的。”风畔叹了口气,无奈的瞅了她那比自己矮一截的小身子一眼。
对视的一刻,仿佛呼吸都停止了。
许久,郁颜倾先从宫凉脸上挪开视线,抽回自己的手攥起了拳,往后退了一步,声音低沉,“没事。”
宫凉自知失礼,平素冷清的眸中轻轻波动一下,睫羽微垂,摸摸面上的黑纱,若无其事的道:“那便走吧。”
“阎罗堂派出如此多人,定然早已得知消息,设下天罗地网。”将她牵扯进来不知是对是错,郁颜倾望向阎罗堂的方向,顿了顿,“宫姑娘,此去路途艰险,现在回去还……”
“剑出鞘未饮足血,哪有收回的道理。”宫凉知他想说什么,打断了他的话,眼神变的冷厉,“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同样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前世的她杀伐果断,站在黑暗幕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人人敬畏,见惯了阿谀奉承,却无一知心人,陪伴她的只是冷冰冰的椅子。
这一世她有亲人,有朋友,只想守着他们安安静静的度过一生,但她也绝不是软弱可欺的,创立净止阁后,一步步走来,她从不知退缩为何物。
这个女子,纤瘦的身体里蕴藏着无穷的力量,她有满身的刺,不愿成为甘于被保护的人,在她身上,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是他小瞧了她,郁颜倾不再阻拦。
休息了一阵子,他们继续上路,宫凉注意着身边的郁颜倾,不知怎的,不由得好奇起来,他的面具下藏的,究竟是怎样的面容?
四人徒步穿过冰封的竹林,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营寨,几面印着阎罗堂图案的旗子随风飘荡,营寨里空无一人,阎罗堂弟子死的死逃的逃,想必也剩不了多少人了。
看样子是准备来个鱼死网破。
郁颜倾与宫凉互视一眼,默契的分别朝着两个方向而去。
郁颜倾带着胧月楼暗卫直冲大堂,不等推门,大门却开了,幽暗的堂中,火把的光没有驱散一点阴沉压抑感,有人立在主位前,闻声转身。
“御安王,在下在此恭候多时了。”
分明身处阎罗堂,此人竟是一身不染纤尘的白色长袍,容貌俊逸,气质文雅,倒不像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甚至向郁颜倾有礼的拱了拱手。
“江浔然。”郁颜倾并不意外,他便是阎罗堂三个分舵主之一。
阎氏三兄弟中阎奎为堂主,阎任崇阎元化为分舵主,江浔然是个例外,他如何得到重用,无人知道。
眼看着郁颜倾就要动手,江浔然面上全然没有害怕的神色,笑意淡淡,“等一下!在下想和王爷做个交易,作为交换,在下可以带王爷去找堂主。”
郁颜倾制止了要动手的风畔,既然这个人能在阎罗堂混的风生水起,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什么交易。”
“在下想请王爷助在下寻一个人,至于是何人,王爷日后自会知晓。”

楼主 Ltt月光梦  发布于 2020-02-21 22:09:00 +0800 CST  
十七
宫凉同郁颜倾分开后,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异香,有点像药香有不太像,顺着香气,她来到一个房门外,透过窗纸,能看见许多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之人。
不再多看,她一把推开房门,正在捏着一个男子的嘴灌药的阎罗堂弟子扔下碗,举刀就杀来,浮花伸脚一踹,将人踹晕了。
蹲下身探了几个人的脉,确认是中了鸠炎,宫凉瞥见角落里两个瑟瑟发抖的年轻女子,抱着乱糟糟的头发满眼惊恐,不远处还放着个尚在襁褓里的孩子。
“你们快走,离开这里。”宫凉对几个没有中毒的人道,而后解下腰间锦囊,吩咐浮花,“把这些药喂给他们。”
“是。”浮花接过药依次给他们服下。
几个还能动的人纷纷道谢,奔出房外去了,宫凉嗅了嗅地上的碗,她刚刚闻到的异香正是他们熬的毒药,难道他们真是在试药?
“又见面了,宫阁主。”
宫凉一顿,见阎任崇悄无声息的现身在茅草堆前,长刀在手,留着些胡子的脸上冷冷的盯着她,浮花抱起孩子一脸戒备。
“阎任崇,你们为了试药,连孩子都不放过。”
“试药?哈哈哈,不,他们的存在都是为了试蛊!”阎任崇长笑一声,“传说苗疆有一种血灵蛊,血灵蛊分子母蛊,只要母蛊活着,子蛊便不会死,只要在中了母蛊的人死之前找到新的身体,如此重复下去,体内有子蛊的人就永远不会死。”
“只是……”
“只是血灵蛊只能在剧毒中存活。”宫凉眼神骤冷,抚上别在后腰的匕首,“所以你们便到处抓人喂毒试蛊。”
“不错!告诉你是为了让你死个明白!”阎任崇握着刀,粗壮的胳膊一挥,木桌噼里啪啦碎成一地,“这一次绝不会让你跑了!”
宫凉弯身躲闪,阎任崇身高马大,动作迟缓,她胜在速度,避开攻击的同时匕首擦过他的身体,不消多时,阎任崇已是气喘吁吁,伤痕累累。
“别动!”阎任崇恼羞成怒,没有章法的四下挥舞着长刀,偏偏宫凉一根头发丝也没伤到。
宫凉看他狂乱的样子,想起郁颜倾,他那边不知是何状况,万事万物皆有法则,她不了解蛊,但也不信会有长生不老之说。
不知怎的,她有点不安。
“恕本阁主不奉陪了。”宫凉长剑出鞘,一剑结束了阎任崇的命。
马上在房间内找线索,阎任崇不可能是从房门进来的,这屋里肯定有密道,回忆他出现时站的位置,宫凉去翻茅草堆,果然在地上找到了机关。
“浮花,你留下,照顾好孩子。”里面情形未知,还是让浮花在外接应,以防不测。
宫凉交代好她,转动机关,进了密道。
在江浔然引领下,郁颜倾见到了阎奎,这是个密不透风的暗室,刀枪棍棒等十八般武器整齐排列在两侧,火光暗淡,幽冷静寂,地上铺满了不少瓶瓶罐罐,中央一座石台安置着一个檀木盒。
而膀大腰粗的阎奎正在闭目打坐,一个躺在地上的壮年男子正掐着自己的脖子在挣扎,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应是中了毒,而阎元化将那男子里爬出来的蛊虫收到盒子里。
“御安王为何要同我阎罗堂过不去?”阎奎蓦然睁眼,嗓音浑厚,注视着郁颜倾及紧随其后的暗卫。
“你们阎罗堂作恶多端,阎堂主还需要问原因?”风畔冷哼一声。
阎奎接过阎元化递来的盒子,像抚摸着什么宝贝,“本堂主深知手下人的能耐,若说他们能从王爷眼皮下偷走玉玺,除非王爷放水,否则本堂主想不到其他缘由。”
“阎堂主觉得是本王故意放走了你们的人。”郁颜倾声音沉沉,望着他手里装蛊虫的盒子,若有所思,“你觉得是,便是。”
“不知阎罗堂到底何处得罪了王爷,请王爷明示。”
阎元化见他这泰然自若的模样,手上青筋暴起,按捺不住要冲上去揍人,被阎奎压下。
“阎堂主多虑,只是这江湖上,不需要阎罗堂了,仅此而已。”郁颜倾幽幽的道,白净的手指研磨着麒麟匕首,刀尖折射出冷光。
“王爷处理完了朝廷的事,还要来管江湖的事吗?未免管的太宽了!”阎元化怒道。
“江湖事,御安王自然不会管。”眼看阎元化横眉立目抓起刀,郁颜倾纹丝未动,披风一角扬了扬,强烈的阴诡气息倾泻而出,“胧月楼却是要管的。”
“你是胧月楼楼主!”阎元化还没消化这个消息,阎奎猛然站起,眼神里的惊诧逐渐变成了惊骇,又归于平静,“难怪,难怪……”
“大哥!还废话什么!管他是谁,吃老子一刀!”
这次阎奎没拦住,阎元化提着刀跑了两步,没等碰到郁颜倾,风畔带着数十人人围上了他,将人困住。
“听说御安王和宫大小姐,宫阁主交情匪浅。”阎奎话题一转提起了宫凉,“她可知王爷用玉玺丢失,引她入局,并利用她来铲除我阎罗堂?”
宫凉悄声进门,躲到石柱后本想观察一下局势,岂料听见了这一句。

楼主 Ltt月光梦  发布于 2020-02-21 22:11:00 +0800 CST  
十八
风畔那边仍在与阎元化缠斗,宫凉小心的隐藏着自己,她猜的不错的话,石台上放着的应该就是血灵蛊。
听见阎奎的话,宫凉反而松了一口气,看来郁颜倾对她无缘无故的好不是没有目的,知道了他想利用自己,自己的处境暂时是安全的,他们就暂时还是盟友。
毕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是你利用我就是我利用你。
如果一个人没有了利用价值,那才是死到临头了。
话音未落,郁颜倾身影一闪,已距离阎奎不过两步,阎奎反应倒快,一脚踢起地上死去多时的男子干扰他,回手抄起刀抵御住了郁颜倾的匕首。
兵器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宫凉瞥了一眼双方激烈的交锋,她插不上手,琢磨着应先将蛊虫毁了。
说时迟那时快,她向着石台上的木盒一掠,马上就要拿到,阎元化的长刀突然横扫过来,一刀砍歪了石台,盒子滚落在地。
阎奎见状什么也不顾了,急切的去抢盒子。
宫凉被推到一边扶住石桌,见桌子上竟还有个一模一样的木盒,她打开来,蛊虫一下子跳出来,手心如被刺了一下。
是寄宿在她体内了吗?凝眸看着完好无损的掌心,奇怪的是,宫凉没感觉到有什么不适。
她的血百毒不侵,难道血灵蛊也能存活?
阎奎宝贝的抱着盒子,忘了置身何处,郁颜倾趁他没有防备,卷起一支长枪,凌空一甩,动作潇洒完美,飞扬的披风仿佛暗黑的羽翼一般悠悠落下。
而长枪直刺阎奎胸口,由于力道过猛,“砰”一声巨响,人活生生的被钉在了墙上。
他紧紧攥着的盒子掉在地上,裂开了条缝。
宫凉回头,见胜负已分,郁颜倾向阎奎走去,瞧见阎奎身下的盒子,忙喊道:“别过去!”
然而还是晚了,小小的蛊虫钻出盒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上郁颜倾的腿,顿时消失不见。
心忽的一痛,宫凉不明所以的捂住心口,往郁颜倾那边看,他同样按着心口撑在墙上,指骨发白,低垂着头,身子微微颤抖,极其痛苦的样子,几乎是要站立不住。
“王爷!”经过一番打斗,终于杀了阎元化,见郁颜倾这样子,风畔担心极了,却没有靠近。
子母蛊,母子连心,莫非是可以相互感应的?
所以她才会感觉到痛?不能这样下去,必须看看他的情况,宫凉刚抬起脚,风畔伸手一挡,拧着眉冲她摇摇头。
只见郁颜倾缓慢的直起身,葱白的手指轻轻划过溢出淡淡绿光的麒麟匕首,剩下最后一口气的阎奎口吐热血,痛苦的脸上呈现出既激动又恐惧的神情,“成……成功了……母……母蛊……”
“哈哈……哈……呃……”不等他笑完,右耳一阵剧痛,温热的血溅上自己的脸,张口变成了惨叫,“啊——!”
削掉一只耳朵后,他一张口,郁颜倾手中匕首一划,血淋淋的舌头滑落衣襟,阎奎想叫叫不出,吓的如同见到地府恶鬼一样,满头大汗。
宫凉秀眉头皱起,心口的难受没有缓解,证明郁颜倾并不好受,应该还在痛,可他的动作仍在继续。
他剜下阎奎的眼珠,用脚尖碾碎,又刮掉脏乱成一团的头发,在额头划开一条口子,一点点的把面皮割下,鲜血淋漓,似是觉得还不够,匕首在脖颈上比了比,应当在考虑从哪里下手。
血肉模糊的脸已露出白骨,宫凉看的恶心欲呕,汗毛直竖,后背冷风阵阵,她迅速的别过头。
原来,人人怕他的原因,那些传言……她亲眼目睹,现在终于肯相信了。
郁颜倾有条不紊的用衣角擦了擦刀,一连串行动,展现出的优雅而美丽,宛如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死人,而是在做一个精美的雕刻。
曾经有人告诉他,他所承受的痛,须得在别人身上千倍万倍的讨回来。
接下来该轮到哪里了呢?郁颜倾拎起阎奎的一只袖子,匕首尚未触到他手指,听到风畔又唤了声,“王爷……”
不对,好像忘了一个人。
郁颜倾停下来,弹了弹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正了下面具,若无其事的拭着手上的血,他身后,阎奎脸上的腐肉还连在白骨上,阴森恐怖。
风畔长舒了口气,以往都是只剩一具骨头的,好在宫凉在,王爷没再做出什么更残忍的事来。
一摊猩红的血水蜿蜒过来,宫凉迈开一步,不敢抬头看那具凌虐致死的尸首,张口却忘了要说什么。
“小姐!出事了!”浮花的声音响起,宫凉回头,她抱着孩子气喘吁吁的跑来,手里捏着一张字条,“夫人入狱了!”
她转眼看见那堆人不人,鬼不鬼的尸体,顿时吓的魂不附体。
宫凉眼底骤然结了冰霜,抱过孩子塞到离自己最近的郁颜倾怀里,抓过字条匆匆带着浮花离开,扔下一句:“王爷,先告辞了。”
臂弯里多了个软绵绵的小儿,郁颜倾慢慢低头,那小孩“哇”的一声哭出来,他一时浑身僵硬,维持着相当别扭的姿势半晌未动,不知如何是好。
“……”

楼主 Ltt月光梦  发布于 2020-02-21 22:12:00 +0800 CST  
十九
“王爷,姿势不太对。”风畔忍笑忍的辛苦,赶紧捂住了嘴。
郁颜倾将孩子丢给风畔,如释重负,那样子,像是碰到烫手山芋是的,他解下浸了血的披风丢在地上,染上血的袍角描绘出一幅蛮横的麒麟图。
“雨生,查宫府出了何事。”
“是!”黑影现身又很快消失,正是之前为郁颜倾递面具那个暗卫。
让浮花去买了两匹马,宫凉她们两人快马加鞭,抄近路,希望快些回净止阁。
洪祁轩传讯说玲珑阁阁主君莫笑的妻子吃了净止阁的药后,病入膏肓,奄奄一息,君莫笑于是状告宫凉,要官府下令捉拿她,但宫凉恰巧不在,便抓了她的母亲温婉莹顶替。
净止阁建立以来还没出过岔子,药方都是她亲自写下检查过的,寻常的病治不好也不会恶化,前世的背叛她记忆尤新,因此阁里的每个人更是经历的重重考验才能留下。
分析了一路,宫凉认为问题出在君莫笑身上,与她净止阁无关,至于他什么目的,见到人就知道了。
到了净止阁,早等在门前的柳枝见宫凉一下马,连忙奔过来,碧裙翩翩飞舞,秀美的脸上满是焦急严肃。
“小姐,这是前日玲珑阁派人来抓的药方,柳枝请各家医馆大夫查过了,并无不妥。”柳枝把药方给了宫凉,“多亏洪公子同王大人周旋,净止阁才没有被封。”
宫凉快速扫了一眼药方,果然没有出错,“他人呢?”
“洪公子说是去找王大人喝酒,许是在想法子将夫人救出来。”柳枝一顿,放低声音,“御安王临行前嘱咐老爷进宫去协助皇上处理朝政,老爷分身乏术,已经好几日没回府了。”
她爹在宫中,应是还不知此事,宫府里的老祖宗和她的叔伯们自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爹的两个妾室不用指望,巴不得她娘出事才好。
“柳枝,命几个人去温家,让外公舅舅不要心急,我会带回母亲。”温家那边她还是要顾及的,又想起什么,宫凉道,“另外,还有一事要交给你查。”
宫凉一件件事情交代下去,柳枝一一记下点头称是。
“让开!让开!”远远见一行身上印着“官”字,手持长棍的官兵驱散了挡路的百姓,大步走来。
为首的是个狱卒,看到宫凉,展开手上的画纸一比对,宣纸上临摹的,就是她本人没错了,“宫大小姐,随我走一趟吧。”
“劳烦带路。”正好事情也吩咐完了,宫凉没反抗,就算他们不来她也是要去牢里见温婉莹的。
狱卒打开牢门,宫凉被人粗鲁的一下推进牢里,牢门“咣”的一关,看门的立马落了锁。
坐在小桌边的温婉莹一愣,急忙起身把宫凉接个满怀,关切的问:“凉儿?你怎么也进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有没有伤到?”
“娘,我没事。”从外面带回一身寒冷的宫凉心里一暖,安抚的回抱了温婉莹,“你怎么样,他们没对你用刑吧?”
“娘还好。”温婉莹一直提着的心放回了原处,安定了不少,“他们不敢对我动手。”
母女俩相互搀扶着在干草上坐下,大牢里安静无比,桌上一截昏暗的小灯烛是这漆黑的牢房唯一一点光亮,隐约可以听到虫子窸窣的叫声。
“凉儿,此行可顺利?那害人不浅的阎罗堂如何了?”温婉莹握着宫凉的手,她知道她女儿的本事,为她骄傲,却也忧心她一个女孩会受欺负。
“不会有阎罗堂了,御……”提起郁颜倾,宫凉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一片血腥,她话一顿,“御安王已经将阎罗堂斩草除根。”
江湖六大势力,已然变成五个。
“那就好了。”温婉莹察觉到女儿的情绪有一丝不对劲,不相干的人她是向来不在意的,“怎么了?”
“没什么。”
宫凉摇摇头,侧耳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抬眼,牢门外抱着将张棉被的洪祁轩冒出脑袋,俊美的脸挂着玩世不恭的笑,看见宫凉眼睛就放亮了。
“快来接着!”洪祁轩用力把被子从门缝挤进牢里,“伯母,小凉凉,我尽力了,王大人说什么也不放你们,你们坚持一个晚上,我再想想办法。”
“好孩子,辛苦你了。”温婉莹接过棉被。
“君莫笑定有别的目的,不出所料的话,他这几日会见我,先按兵不动。”把一缕掉下来的头发捋到耳后,宫凉道,“父亲大概快回来了,让他不要担心。”
“还有浮花和柳枝……”
“我明白,这些都交给我。”洪祁轩点点头,“我不能留太久,你自己小心。”
他走后,温婉莹默了默,拉着宫凉劝道:“凉儿,你当真不喜欢洪公子?娘觉得他对你挺好的……”
宫凉:“……”

楼主 Ltt月光梦  发布于 2020-02-21 22:15:00 +0800 CST  
二十
月上中天,幽暗潮湿的地牢,细碎的月光透过牢房顶端的小窗,印在了干草散落的地面上,有只黑蚂蚁爬过,一切都静悄悄的。
只有一张冷冰冰的石床,母女俩铺满了干草,挤在床上,裹紧了被子相拥而眠。
忽有冷风灌进来,桌上的烛火摇曳。
宫凉眠浅,心里藏着事情,醒了便睡不着,索性闭目养神,突然有陌生的气息闯入地牢,她立刻警醒。
“王爷,小心脚下。”身着深蓝官服的王卓弓着身,举着火折子在前引路,脸上堆着生硬的笑,“王爷这边请。”
宫凉翻身坐起,就见郁颜倾隔着铁门站那里,点头哈腰的王卓离郁颜倾远远的,偷偷抹着汗。
郁颜倾的墨黑的长袍几乎与黑夜融在一起,他负手而立,乌黑面具映着微弱的光,犹如阴曹地府的无脸鬼冒了出来,在他身上,那幽绿的麒麟玉佩,是除黑色外唯一一种其他的颜色。
他分明没有任何举动,寒冷的低气压却罩住了这座牢房。
“开门。”郁颜倾轻轻摸着垂在腰间的玉佩,冷沉着声道,“本王与宫姑娘有要事要谈。”
“是……是……”王卓慌忙掏钥匙,身子哆嗦着开锁,大气不敢喘,半天才找到锁孔,打开了铁门。
“凉儿?”石床上的温婉莹迷迷糊糊醒来,凉风一吹霎时清醒了,看见郁颜倾在门外吓了一跳,“这是……”
“娘,没事的,你先随王大人出去。”
宫凉扶了温婉莹一把,替她整理了一下仪容,温婉莹虽不知怎么回事,这情形也不容多问,当下还是离开这里最重要,主要的是,她相信宫凉。
目送温婉莹离开,宫凉在桌边坐下,她还没想好如何面对他,此情此景,一时无话。
只剩下他们两人后,郁颜倾走进门,掀起衣摆,在宫凉对面席地而坐,修美的手放在膝上,“宫姑娘,玲珑阁一事,本王已查清,与净止阁无关。”
“明日便会还你清白。”
郁颜倾回来,说明她爹应该回府了,看王卓吓成那样,自然会好好照看母亲,这她倒不担心。
“多谢王爷。”宫凉用力闭了闭眼,内心有些无奈,这怎么她还未出手,事情已经解决了?
“君莫笑的夫人命悬一线,想必是想威胁我去为他夫人诊治。”宫凉猜测,因净止阁与玲珑阁并列“二阁”,两方竞争江湖阁首处于敌对状态,他不确定宫凉会不会相助才出此下策。
“宫姑娘猜的不错。”郁颜倾稍稍点头,对她很是欣赏,“所以,要救吗?”
“那要看他的诚意了。”宫凉不傻,她不会心慈手软的救一个不该救的人,为自己树敌。
“若救的人,有朝一日却成了敌人,你会如何。”
郁颜倾一动不动的盯住她的眼睛,又像是通过她看向了遥远的地方,他手掌移到心口的位置,那些该忘的,不该忘的回忆,一幕幕接连不断的在脑海闪现。
“我会亲手杀了他,只要当时,无愧于心便好。”
入夜以来就闷闷的胸口,冷不防的一疼,宫凉答完话,按住跳了又跳的额角,她深呼吸一口气,到底还是没能忍住,“王爷可否让我看看你的伤?”
郁颜倾一怔,“本王没……”
“事”还没说完,就见宫凉双手一拍桌子直起身,只听“啪”的一下,不太结实的小木桌晃了晃。
桌子另一边的郁颜倾不明所以,只见宫凉一手朝他抓来,身体本能的向后坠避开,掌心触地一个空翻,宫凉也不气馁,五指成手刀劈他脖颈,然而郁颜倾一倾斜,她又扑了个空。
两人具赤手空拳,你来我往,你攻我防,短短时间过了数招,牢房里扬起一片灰尘,干草飞的哪里都是。
郁颜倾没怎么出招,如以前一样,一直在让她,宫凉不得不承认,他实在强的离谱,就算身上有伤,她再动手也靠近不了分毫。
“王爷可知血灵蛊。”宫凉放下手,在原地站定,“血灵蛊分子母蛊,那日在阎罗堂,子蛊进了我体内,而母蛊,在你身上。”
“子母蛊如其名,两者之间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存在。”宫凉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对着他的面具,“你痛,我也会感觉到痛。”
郁颜倾听她说完,静默了一会儿,声音微沉,“抱歉。”
宫凉摁住他的肩膀,将人抵在墙上,伸手拽住他领口,闻言一顿,继续去扯开他胸前的衣襟,“王爷道歉也没有用,日后少受些伤就好。”
白皙的肌肤如冰雕雪塑,微凸的锁骨十分精致,宫凉视线下移,看着他心口旁的伤拧紧了眉,陷入了沉思。
是剑伤无疑,下手的人何其狠毒,只差一分便会伤及心脉,应当是很久之前的旧伤,可是为何至今未愈?难道是剑上有毒的原因,所以他血中带毒,如今那毒蔓延全身……
猛然记起什么,宫凉抬起他的手,果然,腕上的伤还在渗血。

楼主 Ltt月光梦  发布于 2020-02-21 22:16:00 +0800 CST  
日常求赞求盖楼


楼主 Ltt月光梦  发布于 2020-02-22 21:56:00 +0800 CST  
二十一
郁颜倾被宫凉按在墙上,脑袋里空白了一瞬,因着面纱,他亦不知她是怎样的神情,只是见那黛眉蹙着,平时静若止水的眼眸泛起一丝疑惑,又褪变成了然。
等他意识到她正在掀自己的衣裳,刚想推人却连手也没法动了,因为宫凉攥紧了他的手。
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宫凉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胸口,微微昂头,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淡,“王爷,让你的人备好水,纱布,还有药……”
这时,有个人影突然在牢门外伸出脑袋,挠挠头犹豫道:“这个地方……不太合适,房间已备好,请王爷和宫姑娘请移步。”
郁颜倾倏地一下子推开宫凉,身子一侧扶着墙,应是扯到了伤,捂着胸口缓了缓,理好衣裳也不看宫凉,大步一迈就走了,把宫凉丢在了后面。
宫凉让他猛的一推,愣了神,有些莫名其妙,心想明明方才还好好的,这是她爹说过的性情阴晴不定?
御安王毫无征兆的驾临,王卓胆战心惊,手忙脚乱,为他收拾出了一个房间,生怕照顾的不周,宫凉四下环顾,如暗卫所言,她需要的一应俱全。
关好门,宫凉便见郁颜倾在窗边解下一只信鸽腿上的字条,展开阅完,放到灯盏里焚毁。
案几上还放着一些高高叠起的折子。
她想到他们在阎罗堂分开,她马不停蹄的赶回来,最短也要一日,而郁颜倾奔波了一日,替她解决了玲珑阁一事,可见根本没休息过,还要这么多奏折等着他处理。
身在高位,无论朝堂还是江湖,所有的重担都落在他肩上,正常人都熬不住,何况他旧伤未愈呢。
很难想象,若是他不在,天下会乱成什么样子。
“宫姑娘可否稍等片刻。”
看见郁颜倾翻起奏折,宫凉眸子一沉,上前扣住他小臂把人拖回床上,不客气的按倒,摸索着开始解他的腰带,冷冷回了个字:“否。”
在净止阁,有其他大夫看诊,她只用在阁后写写药方,接触不到多少人,以至于女子的衣裳她都没给人脱过,不用提男人了。
郁颜倾身体僵了僵,试图坐起来又被压了回去,于是便不动了,任由她在自己身上上下其手。
从来没有人胆敢对他如此放肆。
放在千年之前,她早已炮烙加身,死无葬身之地。
宫凉琢磨半天,才成功揭开他衣裳,就这一会儿的工夫,伤口又流血了,她脸色肃然,赶快擦掉血迹,洒上药粉,怕他会痛,下手很轻。
他中的毒已与他融为一体,这毒致使伤口极难愈合,她阅过的医书无数,竟也探不出是何毒,依她看,若是解了毒他反倒会没命。
“看来,宫姑娘,对本王送你的礼物还算满意。”郁颜倾咳了咳,目光落在她腰间佩戴的匕首。
“为何送我这匕首。”这麒麟匕看着便极其贵重,宫凉想问很久了,一直没找到机会。
等等,不对!
宫凉一手从郁颜倾颈下穿过,将他扶坐起来,滑下他背上的衣裳,果不其然,背上有一处同样的伤口,比胸前的伤宽一些。
她神色凛了凛,是贯穿伤,是有人在他背后,一剑刺穿了他的身体!
而能放心将背后交付的人,必是最信任的人。
“只是觉得,咳咳……它与宫姑娘,很相配……”
郁颜倾声音低哑,他抚着心口轻轻喘息,失血太多令他头脑昏昏沉沉,背脊零散的布着些伤痕,如精美白玉添了几道别致的纹理,丝毫不影响身体优美的线条。
他润白的肌肤上蒙了层薄汗,身子晃了下,有些坐不稳。
“你快别说话了。”宫凉心尖好像被针扎了一下,加快速度给他止血,包扎。
不用这蛊提醒,她也看的见他要支持不住了,想来他是知道自己的状况,才要先批阅奏折的。
宫凉包扎好他胸背,还有手腕的伤,又披上中衣,揽住倾倒过来的人,手掌放在他心口,运功输了些真气,她的手下是有心跳的,只是极其缓慢。
郁颜倾身上很凉,仿佛怎么捂也捂不热,他身子纤瘦,触手几乎都是硌人的骨头,宫凉总感觉他年纪不太大,但是听闻御安王已是二十又六。
而且一个从未踏出府的病世子,怎会受这样严重的伤。
她不由得再次对他身份起疑。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怀里的郁颜倾动了动,大概是好些了,宫凉收手扶他靠在床头,下床去倒了杯水。
郁颜倾犹豫了一刻,迟缓的伸手去接,手碰到了瓷杯微颤了下,似是放弃了拿它,宫凉阻止了他收回手,托着他的手把杯子放在他手心,顺势移到他面前。
她垂眸,暗叹一声。
他手腕的伤伤了经脉,不能太用力不能提重物,导致他不能用剑,就连时常抱着的麒麟手炉,材质都是极轻的。
“宫凉。”郁颜倾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她的名字,转过头来看她,“永远不要与本王为敌。”
他的弱点全部暴露在了她面前,个个都是致命的,他能信她吗?

楼主 Ltt月光梦  发布于 2020-02-22 21:57:00 +0800 CST  
二十二
“只要王爷,不与我为敌。”宫凉郑重的道。
经历过这么多事,她对他了解了一些,自然也不希望多一个太强势的敌人,这话像是达成了一个友好的约定。
见郁颜倾迟迟没有喝水,宫凉想了想,将两侧的床帘放下来,径自走到桌边坐下,也给自己倒了杯水。
“王爷,我不会偷窥的,请自便。”
忙活了半天,她也有些累,夜深了,是该休息一下了。
浅蓝色的纱帘散落床榻,如云如雾,微风一吹,如水面泛起层层波浪,刚好遮住了床内人的身体,影影绰绰,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床帘后的郁颜倾见宫凉如她所言,背对自己而坐,于是摘下面具放在手边,望着热气腾腾的水,慢慢抬起轻颤的手,挪到唇边抿了一口。
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他自暴自弃的用力掐住端水的手腕。
“王爷不要伤害自己,我说过,我会很疼的。”宫凉似有感应,眼角跳了跳,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是还闲自己的伤不够重吗。
“抱歉。”郁颜倾松开了手,隔着薄纱,偏头看向宫凉的背影,“本王稍后就派人去寻解蛊的办法。”
“今夜……多谢宫姑娘了,宫夫人此时应到府上了,宫姑娘若要回府……”
“不必了,王爷歇息吧,我在这里小憩一会儿,天亮了就走。”
宫凉说着,吹了灯,趴在了桌上,他伤成这样,万一再出什么状况她也好看顾着,他可是她亲自诊治的第一个人,现在回府,她不放心。
郁颜倾见她坚持,也没说什么。
也许是太疲惫了,宫凉抛开脑袋里乱糟糟的事情,枕着胳膊,不知何时,无知无觉的睡了过去。
静谧的夜晚,窗外月色微茫,群星黯淡,屋内檀香袅袅,轻纱曼舞,天地间一片祥和。
等到宫凉意识复苏时,脑海还有些混沌,迷蒙间有片黑影挡住了光,她心下一紧,以为是有人偷袭,一把伸手去抓,抓到了一只袖子。
郁颜倾看见为她披在背上的外衣滑掉了,捡起来正要重新给她盖上,冷不防的被宫凉大力一拽,连忙扶住桌角,一手捂上了胸口。
宫凉清醒过来,扶他坐下,有些自责,“碰到伤口了?我看看。”
“王爷,玲珑阁君阁主求见。”风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郁颜倾轻一摇头,示意她自己没事,他一本正经的坐好,正了正面具,冲门外沉声道:“让他进来。”
拾起地上浓黑色的外衣,宫凉瞧见不远处案几上那堆显然已批改完的奏折,严重怀疑他是一夜未眠。
一个身穿暗红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进门,他也不敢乱看,低着头,抱拳单膝一跪,“拜见王爷。”
“君阁主可是来找我的?”宫凉不知为何心底有些烦躁,连带着声音也如冰一样冷。
君莫笑在等郁颜倾开口,却听见个女声,诧异的偏头一看,见她黑色长裙,黑纱覆面,问道:“姑娘莫非是宫阁主?”
“正是。”宫凉开门见山的道,“君阁主可是为君夫人的病而来。”
“不错,因内人病危,前些日子遍寻宫阁主不到,无奈犯下大错,冒犯了宫阁主,还请宫阁主大人有大量救内人一命,君某定当负荆请罪。”君莫笑向宫凉躬身深深一拜。
“负荆请罪倒是用不着。”宫凉目光掠过未发一言的郁颜倾,“我要你玲珑阁归顺胧月楼,不得再与我净止阁起冲突,否则你夫人的命,我随时可以取走。”
“我都答应。”净止阁何时站在了胧月楼那边,君莫笑来不及细想,最要紧是让他夫人活下去。
“记住你说的话。”宫凉在袖中取出随身带着的锦囊,从中倒出一颗光彩四溢的珠子,“这鲛珠可以救她,你可要保护好了。”
他夫人命在旦夕,她也没把握治的好人,三年前,她从帝陵拿走了两颗鲛珠,至今才用到了一颗。
郁颜倾见她手里的鲛珠,放在桌上的手一动,五指陡然拢起拳。
“另外,我听说玲珑阁有一块暖玉,可以御寒保暖,延年益寿。”宫凉交给他鲛珠,无意间想起坊间流传许久的暖玉。
“多谢宫阁主,君某回阁便将暖玉送到府上。”
君莫笑拜谢了好几次,着急他夫人的病,火急火燎的离开了。
他走了,外面竟又吵闹了起来,一阵棍棒交加,不知发生了什么乱作一团,风畔收起剑前来回禀道:“王爷,有囚犯逃了出来,被我们抓到了。”
“找死。”
郁颜倾冷哼一声,猛然站起,周身诡暗气息流露出来,以铺天盖地之势,瞬间席卷一切,金线勾勒的麒麟在他袍角飞跃而起,长袖下麒麟匕首冷光一现。
他昨夜伤重虚弱的样子让宫凉险些忘了,他在阎罗堂的血腥残暴,宛如束缚在十八层地狱,穷凶极恶暴戾恣睢的可骇厉鬼,就算是灰飞烟灭也要报复世间。
“为什么呢……”宫凉喃喃自语。
明明与她谈话时克己守礼,谦善翩和,好好一个人,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反差?

楼主 Ltt月光梦  发布于 2020-02-22 21:58:00 +0800 CST  
二十三
郁颜倾的身影消失,风畔见宫凉呆立着没动,以为她是吓到了,毕竟他跟了郁颜倾这么久才逐渐适应,于是想安慰她几句。
“宫姑娘,王爷他……其实很好相处的,就是有时……喜欢折磨活人和死人。”这么解释好像不太好,风畔绞尽脑汁,“这个……大概是在宣泄吧。”
“王爷不容许任何人近身,但是王爷的身体……日后还要劳烦宫姑娘多多关照。”生怕宫凉会一走了之,风畔忙道。
宫凉总觉得他变成这样是有其他原因,事到如今,因为血灵蛊,她也不得不管他。
“请转告王爷,我回府了。”怕阎罗堂的事再重演一遍,即便她杀过人,也实在是受不住他那恐怖的手段,还是先回去处理那些等着她的事情。
风畔告诉她王爷早早命人命好了马车,嘱咐他安全把宫凉送回府,宫凉也没拒绝,就听他的了。
不得不说,郁颜倾事务虽然繁杂,但他事无巨细,处处皆安排的妥当,思虑周全,仿佛只要有他在,再难的事也会迎刃而解,真的是,天纵奇才。
回了府,宫凉先被温婉莹拉着谈了好一阵子的话,才得以脱身听浮花说起柳枝传来的信。
“小姐,都在这里了,你慢慢看。”浮花一口气搬来了十几本古书,封皮都旧的不成样子。
宫凉用了小半天的时间,将这些书都翻了一遍,查到不少关于血灵蛊的传闻,大多都写的神乎其神。
血灵蛊起源于苗疆,相传是个隐世的蛊女所练,为了与心爱的人同心同感,结果她爱的人背叛了她,蛊女自杀而死,她爱的人亦因此蛊活活痛死。
确如阎任崇所言,母蛊不死子蛊便不会死,但子母蛊双方不能相离太久,否则会反噬,解蛊的方法至今没有记载。
血灵蛊不只能在剧毒中存活,也能在其他特殊的血中生存,许是与郁颜倾体内的毒冲突,他才那么痛的,宫凉反而一点都没事。
这么说找到解法之前,她和郁颜倾要常常见面了?宫凉头疼的厉害。
“小凉凉!你回来了!”
洪祁轩洪亮的声音在门外乍响,下一秒就破门而入,急不可耐的出现在宫凉眼前。
看见一脸淡然的坐在那里,安然无恙,他紧绷的心弦的松下来,晃悠着折扇貌似不在意的问:“御安王为何这么帮你,他究竟有何企图?”
“不知。”宫凉淡定依然。
他们之间的关系太复杂,她解释不清,倒不如不解释。
“不知?”洪祁轩深吸一口气,扇子抖了抖,不知该说她什么好,气闷道,“总之,他很危险,你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从小一同长大,他知道她心中只在乎亲人,对男女之情有些迟钝,他不愿强迫她,所以一直在等,等她明了自己心意的那一天。
可是他又怕,她有一天会被人抢走。
就如这次,她陷入困境他无能为力,而御安王却不费吹灰之力。
“我不在这几日……”宫凉刚想问话,心脏突如其来的一痛,她一顿,面不改色的抚上胸口,“府里可听说有什么事?”
郁颜倾这又是在做什么,自己伤成什么样子他不知道吗,她都要怀疑身体是不是他自己的。
“哦对,昨日北宁将军府送来一张请柬,说是三日后要办一场骑射比赛,邀请了宫府几位女眷,其中有你。”洪祁轩把请柬放在桌边,察觉宫凉的不对,“怎么了?你受伤了?”
“没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血灵蛊和郁颜倾受伤的事不能让人知道,宫凉摇摇头,打开请柬。
上次宫宴上,林萧玉还帮了她一次,是个值得深交的人,看来这个比赛她是必须要去了。
官府,此时一片幽冷死寂。
外头分明是青天白日,明镜高悬的大堂之上,却是阴森晦暗。
王卓害怕的瘫在椅子上,六神无主,不停的擦冷汗,一动不敢动,不止他,堂上数十个衙役皆吓的腿软,抱着棍子浑身抖的不成样子,还有尿裤子的。
只因那逃跑被抓回的囚犯,再三审问拒不认罪,此刻已成为一具白骨。
剥下一张完整的人皮,郁颜倾看了几眼,奈何这人长的太丑,便嫌弃的丢了,泛青的麒麟匕首染上暗红,片片人肉散发的浓重重的腥气,直到最后一片肉割下,他拧下骷髅头,在手中把玩着。
他身下流淌着一汪血水,混合着令人作呕的血肉,唯有一具雪白尸骨孤零零躺在中心,形成一种诡异的艳丽,美的触目惊心。
如同妖魔现世,为祸人间。
“王大人,可以结案了。”
郁颜倾不疾不徐的走到公案前,将骷髅头“啪”一下放在惊堂木旁边,接过风畔呈上的帕子净手。
“是……是是……”骷髅头还在冒血,王卓怕的一个激灵,转身紧紧抱住了椅子,话都不会说了。
郁颜倾用力按了下胸口,轻咳一声,看着手腕上的纱布被血浸透,声音阴冷:“回宫。”

楼主 Ltt月光梦  发布于 2020-02-22 21:59:00 +0800 CST  
二十四
次日,听闻御安王在官府处决了一个囚犯,血染大堂,那人被剥皮剜肉,只余白骨一堆,县官王大人在御安王走后就病倒了,三天了,衙门至今没有升过堂。
宫凉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很是庆幸那日没有留下,只是听着便毛骨悚然。
“浮花,礼都备好了吗?”
“小姐放心,都准备好了。”浮花又打开捧着的盒子确认了一遍,继而苦着脸问,“御安王应该不会去参加吧?”
浮花自阎罗堂见过那惨不忍睹的尸首后,就怕郁颜倾怕的厉害,又听说这事,险些也跟着王大人一病不起了。
此次宫府受邀,去了很多人,宫凉装扮好出门就撞见了宫宜欣宫宜宁两姐妹,看样子宫宜欣上次受的伤已经好了,前些日子她事情多忙的忘了这两姐妹。
要是她们再惹出什么事,她决对不会袖手旁观。
到了将军府,门前已有不少人进出,熙熙攘攘,纷至沓来,林萧玉一身红黑相间的男装锦袍,面容清俊,英气逼人,身为女子,倒像是个俊俏的少年郎。
见到宫凉,她扬眉一笑,拱起手来,声音清脆,带着江湖侠客的豪气,“宫姑娘,别来无恙。”
“林姑娘,上次宫宴之上,还要多谢你解围。”宫凉施了一礼,示意浮花呈上礼盒,“这几日我寻得一药方,有舒经活血,缓解疲累之效,望林姑娘收下。”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我与宫姑娘一见如故,不如就以姐妹相称吧。”林萧玉摆摆手让人收好,开心道,“你比我虚长一岁,便唤你宫凉姐好了!”
说是比赛,其实不过是找个理由,请上大户人家的世家子弟,聚在一起开怀畅饮,切磋一下武艺罢了。
宫凉坐在温婉莹身边,静静的喝茶,不打算去凑这个热闹,因宫宴退婚之事,御安王若有若无的护着她,不少人上前来巴结她,任他们花言巧语,她则不动如山。
她的气质太冷清,又戴着面纱,围着的人过不多久便知难而退,温婉还在莹锲而不舍的向她介绍各位公子,宫凉一转头,宫宜欣和宫宜宁不见了。
她心下一紧,望向场中比试的众人。
只见场上林萧玉同几个公子骑着马,每人皆背着箭篓手持一把长弓,绕着围场骑着圈,尘土飞扬,场中心竖着十几个箭靶,每射中一个靶心,场下便响起一片掌声。
林萧玉在马上意气风发,取出一支箭张弓对准箭靶红心,自信满满的一松手,飞箭正中靶心,所有人赞不绝口。
宫凉一口气还没松完,意外横生,她坐下的红鬃马突然失了控,撒蹄狂奔起来,横冲直撞,林萧玉收不住缰绳,一个不稳,被马甩了出去。
北宁将军和夫人惊呼一声,带着一群人奔了过去,高呼“快去请御医!”
宫凉心里一急,赶忙要去看看她,却见那红鬃马没了桎梏,愈发肆无忌惮,撞倒了箭靶不说,不一会儿就撞伤了好几个人,惊叫声四起,场面越来越无法控制。
不顾温婉莹的阻拦,宫凉找准时机,用轻功骑上马背,用力去拽缰绳,试图让它停下,可这马狂躁的紧,怎么也制不住,一边疯狂的扭动一边奔跑。
可能是有人刺激了马,针对林萧玉,她现在没空想这些,宫凉夹紧了马腹,死死勒着缰绳,红鬃马高高抬起前蹄长嘶起来,她脚腕扭到,疼的没力气了,手下一松,就要被摔到地上。
出乎意料的是,有人接住了她,宫凉一怔,一歪头见到了乌黑的面具。
郁颜倾半扶着她坐在地上,浓墨渲染的华丽锦袍与柔美的长发,一同在风中恣意飞舞,他身形完美,姿态冷傲,风采卓然,竟是将那些不学无术,只有脸尚且看得过去的王孙公子远远比了下去。
确定宫凉没事,他扬手,三枚暗器刺向远去的马,马嘶鸣一声跑远了,没有停下,仿佛没起什么用。
他站起来,单手负在身后,在这烟尘滚滚的围场中,遗世而独立,高不可攀。
只见他一抬袖,袖口对准着红鬃马,射出一只袖箭,袖箭插中马腿,只见那马腿一伸直,挣扎几下,终是倒下去了。
他抬脚便要走,宫凉眼皮一跳,怕他是要去分尸,这么多人看着呢,他这一动手还了得,情急之下她一把揪住他袍角,“王爷,我……脚疼。”
事实上也不是很严重,就是扭了一下,头顶一片阴影覆下来,宫凉还想补充两句,微凉的手从她身下伸过,身体已然离地,脑袋靠到了冰冷的胸膛,她惊住,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抱起来了。
“你的手……”宫凉拽着他的衣裳,欲言又止,“我能走,放我下去……”
她心中微动,不知为何,看见他竟然会觉得心安,口中说着拒绝,其实一点也不想拒绝这个怀抱。

楼主 Ltt月光梦  发布于 2020-02-22 22:00:00 +0800 CST  
二十五
“宫姑娘不要乱动,你知道本王抱不稳的。”郁颜倾微一垂头,抱在宫凉腰背和腿弯的手收了收,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
他要是用这样温和好听的声音,同任何一个小姑娘说话,恐怕人家三魂七魄都要让他勾走了。
宫凉索性闭上眼。
她听见了郁颜倾吩咐人带他去房间,听见了母亲和浮花焦急的唤她的名字,她暂时不想面对所有人的目光,只好装晕。
郁颜倾抱着她走了一路,宫凉察觉他气息渐乱,有些担心,进了房间,她便无所顾忌,抬手轻轻盖上了他胸口,问道:“王爷伤可好了?”
她的手太暖。
郁颜倾差两步就要把宫凉放在榻上,这始料未及的温暖令他脚下一个踉跄,腿磕在了旁边的桌角,他忙放下人,身体一个前倾差点压到她身上,好在用手撑在了她两侧。
“……”宫凉怔怔,她也没做什么呀,怎么反应这么大。
“好了。”郁颜倾看着她的眼睛愣了片刻,当即别过头,坐起身回道。
宫凉感受着心房断断续续传来的疼痛,居然在他身上看出一抹心虚来,心里的火没升起来,顿时气笑了,“王爷是不是,根本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料定他会回一句道歉,宫凉直起身抓上他胳膊,将那修长的手摊开,眼神触到一抹鲜红,“我说过,王爷若是觉得对不住我,就不要伤到自己。”
郁颜倾试着拿回手,因她抓的紧没拿出来,转眼看向她的双足,“宫姑娘,你的脚……”
宫凉熟练的给他的手腕上药,撕下一块纱裙缠在他腕上,又换过另一只手,闻言不冷不热的瞥他一眼,“已经好了。”
她的脚本就没有大碍,这人能不能先看看他自己的伤,要不是她亲眼所见,都要觉得那些伤不是在他身上。
她那一眼,郁颜倾看出几分怒意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生气,因为自己,即便她是为了血灵蛊,他也抑制不住内心黑暗的念头,想将这份温暖据为己有。
哪怕是毁了她,把她变成白骨骷髅,也要将人牢牢禁锢在自己身边。
这个想法一起,便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而来,瞬间淹没一切。
“腿,撞哪儿了。”宫凉抖出袖子里的瓷瓶,又在腰间掏出几个,也没指望他开口,自顾自的伸手去摸他的腿。
她整个人几乎要趴在他身上,软软的,带着丝丝香气,郁颜倾身子一僵,下意识往后躲,却避无可避,由于动作过大,又扯痛了胸前的伤,身体不由自主斜倒,手一伸试着去扶墙。
宫凉眼疾手快的一把捞起他瘦弱的身子,挪开郁颜倾勉力压在胸口的手,抬手运功为他疗伤,调息真气。
三日了,可他的伤没有一点愈合的迹象。
她十分犯难,怎么也想不到治好他的办法。
不是没想过用鲛珠,但他的情况特殊,她怕会适得其反,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冒险尝试了。
“宫姑娘,为何不怕本王?”她的面纱半垂,郁颜倾看见了她紧抿的唇。
感觉怀里僵着的身子微软,宫凉也放松几分,目光在他面具上流转一圈,凉声道,“王爷无意伤害我,况且你现在伤成这样,应该怕我做什么才对。”
“咳咳……”郁颜倾忍痛咳了咳,捉住宫凉放在他胸口的手腕,半是威胁半是告诫,“宫姑娘知晓……背叛本王的下场,若是不想变成枯骨一堆……”
他的手微抖,纤瘦的身体异常寒凉,在宫凉眼里,就像一只受伤的兽,为了掩饰脆弱便竖起浑身的刺,一边恐吓她不要靠近,一边小心翼翼的试探她。
殊不知,他这样只会让人心疼。
在黑暗中一人孤行,世人皆惧,无人知无人问,在坚不可摧的外壳后,独自舔舐伤口,那种感觉,她再懂不过了。
这也是她不抗拒他,想相信他的原因。
“不会有那一天的。”宫凉语气坚定。
她话一落,郁颜倾紧绷的心弦松卸下来,抓着她的手顿时收了力气,慢慢滑了下去,安静的躺着。
“宫姑娘……不去为林姑娘看看伤势吗?”听着屋外越发嘈杂的声音,郁颜倾问她,自己却躺在她身上纹丝未动,没有想起来的意思。
宫凉自然也听到了,可是她一走,郁颜倾说不定要怎么折腾,犹豫了会儿,还是放心不下,决定先去瞧瞧林萧玉怎样了。
“去,王爷多休息一会儿,记得自己擦药。”
说完,她就把一个小瓷瓶塞到他手里,让郁颜倾平躺在床上,拉过薄被给他盖上,掖好被角,而后开门出去了。
郁颜倾举起手,定定的看着手里的瓷瓶,苍白的指骨渐渐收紧,只见他收好瓷瓶掀开被,缓缓坐起来,声音带着诡异的冷,仿佛在压抑着什么,“去天牢,带个死囚出来。”
“是!”空荡的屋子黑影一过。

楼主 Ltt月光梦  发布于 2020-02-22 22:01:00 +0800 CST  
二十六
怕扰了郁颜倾休息,宫凉回身关好门,正打算找个人问问林萧玉的伤势,婢女的议论声便传进了耳朵。
“小姐摔下马伤了脸,老爷请了宫里好几个御医,听说小姐的脸就算治好也会留下疤痕呢。”
“这下可怎么办,小姐还没嫁人呢?老爷在前堂大发脾气,找不出害小姐的人,势必是不会罢休的。”
想来是林萧玉的那匹马确实被人动了手脚,是什么人做的与她也无甚关系,当务之急是林萧玉的伤,宫凉立即拉了个婢女让她带自己去林萧玉的房间。
房间外,浮花陪着温婉莹在等着,一见宫凉忙上前来,温婉莹担心的看着女儿,眼圈都红了,“凉儿,伤到了吗?快让娘看看。”
没有郁颜倾允许,谁也不敢靠近他进的房间,她和浮花无奈,只好先跟来看望一下林萧玉的伤。
“娘,我没事的,别担心。”宫凉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
“御安王……你和他……”温婉莹犹豫着,不知该不该问,她也摸不准宫凉的心思,但是御安王对她的感情像是不一般。
“王爷有些累了在休息。”宫凉赶紧打断了她的话,“娘,我去看看林姑娘。”
房间里一片愁云惨雾,耀眼的阳光被淡红的纱帘遮阻隔在外,几个侍女低着头一言不发,隐隐听见床边的抽泣声。
林萧玉躺在床上,像是在昏睡着,半边脸用纱布包裹的严实,林夫人坐在床头还在拿着手帕拭泪,沉浸在悲伤中,旁边架子上的一盆血水也尚未倒掉。
宫凉走到床边,许久,林夫人回过神,这才注意到她,声音沙哑,疑惑道:“你是……宫大小姐?”
“是。”宫凉略一施礼,“想必林夫人听说过净止阁,如果信得过我,请让我看看林姑娘脸上的伤。”
“多谢姑娘好意……”林夫人心疼的看着林萧玉,轻轻摸着她的脸,“御医说,玉儿的脸……治不好了,我可怜的孩子……”
“玲珑阁的君夫人几日前重病,林夫人可听过,如今她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林萧玉也算对她有恩,宫凉不想让她一辈子毁在脸上,“林夫人,不妨让我一试。”
“好。”林夫人让开地方,“若你能治好我女儿,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宫凉摸了林萧玉的脉,还算平和,小心的拆掉她脸上的纱布,入目的是她毁了的左半边脸,伤口覆盖了左脸的二分之一,有些肿,已经开始化脓,看起来有些严重。
“怎么样?”林夫人着急的问。
“我不敢保证能让林姑娘的脸恢复完好如初,但按时用药,至少能恢复八九成。”宫凉包扎好她的脸,到案前写下几个方子交给林夫人。
只是她的药还需辅以灵草,三年前她便是用灵草治好了自己的脸,看来……这次还是要去帝陵闯一闯了。
宫凉的话让林夫人心中燃起了希望,她激动的拿着药方,看了一眼就吩咐侍女去抓药,“太好了,玉儿有救了,宫姑娘,还好有你在……”
不便久留,宫凉同林夫人道别,刚一开门,就见风畔抱着一个婴孩交到温婉莹手上,温婉莹轻轻接过这个小宝贝,拍了拍,眼神温柔又惊讶,“凉儿,你什么时候同御安王有了孩子?”
“……”宫凉冷冷看向风畔。
“咳……王爷说,在找到他父母之前还请宫姑娘代为照看。”风畔绷着脸,拼命压下上扬的嘴角,忙不迭地转身就走,“告辞。”
夜半,胧月楼。
玉轮高挂,月华如练,微风吹着薄薄乌云缓缓飘游,繁星点点如盘中棋子,忽有飞鸟鸣叫一声,掠过寂静夜空。
有人静立窗前,皎皎月光倾泻他柔和的墨色长发,飘散的发丝垂下挺直的背,幽暗的锦绣长袍上,金色的祥云纹簇拥着腾起的麒麟,华美精巧,纤长的身体在斜后方的地面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可有江浔然的消息。”郁颜倾收回望向半空圆月的目光,稍一偏头,将手里的面具扣在脸上。
“没有。”半跪在地的黑衣女子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的小脸,她的眼眸,竟是碧色的,“对了楼主,近日来江湖上出现了几个刀枪不入的怪人,据说他们如行尸走肉一般,不少人死在了他们手下。”
头突然晕了一下,郁颜倾身体几不可察的一晃,向窗边靠了一步,苍白的手扶住窗棂,将另一捂在心口的手展开,他看着手中的血,慢慢攥了起来。
即便如此,那沉稳的声音却没有半点变化,“查。”
“是!”女子看着他的背影,揪着裙角咬了咬唇,水眸莹莹,像是豁出去了,终于问出口,“究竟是谁伤了楼主?小瞳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郁颜倾没回答,似乎宫凉也问过这个问题,他掏出小瓷瓶,放在手心静静的盯着,不知在想什么。
那个人,千年过后,大概连尸骨都消逝无存了吧。

楼主 Ltt月光梦  发布于 2020-02-22 22:02:00 +0800 CST  
二十七
寂静的书房,香炉燃起,一阵清风过,掀起张张纸页,梨木方几上摞着几本厚厚的古书,笔墨纸砚摆在正中,后方立着一面绘墨竹的屏风。
“小姐,我找了好几位工匠师傅,他们一听是要雕刻成麒麟,怎么也不肯答应。”浮花抹了把汗苦笑,将放着暖玉的盒子放下。
“继续找。”案前的宫凉放下毛笔,看着那日玲珑阁送来的暖玉,顿了下,“那个孩子,还在母亲那里吗?”
“是,夫人在照顾,还说要给他起名字呢。”见宫凉无奈扶额,浮花笑了笑。
自从林将军府回来,温婉莹欣喜的抱着孩子,就没撒过手,宫凉知道她喜欢孩子,一直盼着自己嫁个好人家生儿育女,毕竟在她这个年纪,寻常人家的女子都是好几个孩儿的娘了。
“柏姨娘还在闹吗?”
前日宫凉坐上回府的马车后才听说,林将军查出林萧玉坠马与宫宜欣姐妹有关,怀疑是她们给马喂了药,已经送去衙门了。
柏静之到衙门哭诉,口口声声说她的女儿是被冤枉的,被赶回了府。
“柏夫人回来后砸了屋里的物什,老爷回来就去找老爷了。”浮花说着,看见宫凉在换衣裳,她疑惑道,“小姐要去哪里?”
“帝陵。”宫凉系好黑色的衣带,将面纱在脑后打了个结,摸了摸腰间匕首,在浮花惊叫之前捂住她的嘴,“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母亲和洪祁轩,我去摘灵草,很快会回来的。”
浮花虽然忧心,还是点了点头,她家小姐决定的事,没人能阻止的了。
宫凉从窗子一跃而下,林萧玉的脸伤不能再拖下去了,她必须尽快取到灵草,不然治好的几率更小。
她骑上马,朝着皇陵的方向而去,皇陵修建在城外一座佛山脚下,她知道有一条路能最快到达那里,三年前,宫凉便是走的这条路,只身一人闯了进去。
三年,皇陵仿佛没有一点变化,依旧那样的宏伟壮观,灿烂辉煌,宫凉栓好马,躲在巨大的狮身人面像后,观察着四处巡逻的守卫,回想着当初进去的地方。
很快,她就寻到了一处长满杂草的偏僻角落,就是那里了。
宫凉拾起几个石块,一用力扔向远处,石块落地声引起了这边几个守卫的注意,持着长枪大喊着“什么人”就跑了过去,她找准时机,迅速的扒开杂草,弯腰钻进了洞。
宫凉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火折子,“嗤——”一声点燃了火把,阴暗的地底立即亮了起来。
潮湿的地面有些滑,空气里弥漫着腐朽和泥土的味道,前方一片浓重的黑暗,周遭是诡异的安静,如同有什么恐怖凶残的猛兽蛰伏在暗处,伺机而动。
脑中尽力回想着当初走过的路,宫凉一步步走的小心谨慎,避过先前触发过的机关,时间久远,有些路记不清了。
她走了很久,仍是在原地转圈。
应该就在附近了,却是怎么也走不出去,宫凉深呼吸,闭目静下心来,感受到一股寒气传来,恍然记起那座冰棺,她向着那寒气的来源悄悄靠近。
走不多久,看着脚下的金闪闪的黄金路,是这里没错了,宫凉加快了步伐,果不其然,她远远就望见了那座冰棺,而灵草也生长在那边。
离的越近,她越觉得不太对,直到再次站在半透明的冰棺前,宫凉惊骇的睁大眼睛,眼里装满了难以置信,冰棺盖虽是盖着的,但里面根本空无一人。
这怎么可能!难道是她眼花了吗?
在她愣神时,突然察觉到一点极其细微的响动,宫凉警惕起来,一把将腰间匕首抽出掷了过去,声音一冷,“谁?”
不见光的阴影里幽幽走出一个人来,黑袍上血色的麒麟纹映入眼里,墨玉腰带悬挂着碧色的玉佩,垂落脸侧的发丝将没有五官的黑面具半遮半掩,他净白的手里,是一只深青的麒麟匕首。
“王爷?”宫凉又是一惊,她回头看了看冰棺,心里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却又不敢去想,僵立着忘了动作。
“宫姑娘,匕首不要随意离身。”郁颜倾缓步走到她面前来,把匕首还给宫凉,“只有它,能保护自己。”
宫凉看着他伸过来的手,迟迟没有接,心中百转千回,久久不能平静,“你不是御安王,你……到底是什么人?”
据她所知,这座皇陵埋葬的都是历朝历代的帝王,其他皇亲国戚都葬在别处,因此,这座皇陵被人称为帝陵,而能沉眠在这里,定是哪一位帝王无疑。
他身上呈现出的那种君临天下的气势,便不足为奇。
见她不收,郁颜倾拉过她的手,执拗的把匕首塞进她手里,而后走近冰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上棺身,“三年前,宫姑娘来过这里。”
“你的血很特别,是你唤醒了我。”冰棺溢出阵阵寒气,他却仿佛感觉不到冷一样,语气不明。
“你早就知道是我。”宫凉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
他屡次帮自己,原来是因为她无意中救了他吗?那么,他们的相遇,也是他刻意安排的了?

楼主 Ltt月光梦  发布于 2020-02-22 22:04:00 +0800 CST  
二十八
“三年前,宫姑娘的穿着与今日并无二致。”
郁颜倾修长的手在冰冷的棺盖上慢慢滑动,他绕着冰棺走了一圈,周身水雾缭绕,像是没发现宫凉在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声音自始至终平和冷淡。
“三年前来这里是为了取灵草治好脸,今日来此也是同样的目的。”宫凉不自觉的摸上自己的脸,探究的看向他,“王……你来这里是?”
是怕她发现他的秘密?给她一个解释?还是另有原因?
“宫姑娘有所不知,每年的这一日我都会在此处。”郁颜倾颀长的身体倚着冰棺,扯下腰间碧绿的麒麟玉佩,好看的拇指轻轻磨擦着,“因为今日,是我的忌辰。”
或许史书上的他确实早已不在了,但现下他不是好好活着呢吗?
宫凉一怔,按住抽跳了两下的额角,有些无语,暗叹一声,“是我打扰你了,我取了灵草就走。”
说着,她走向一边长着灵草的泥沼,奈何泥沼边上没有了,只能往里走,宫凉提起裙摆,泥泞的水没过了鞋子,脚下的土太松软,她一个不小心,眼看就要陷进去。
慌乱之际,有人一下子拽住了她的手,宫凉低头,泥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冻结成了一片光洁的冰面,再次见到这场面,即使她已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有些诧异。
“多谢。”道了声谢,宫凉挣开郁颜倾的手,正想去摘灵草。
突然有箭支破空而来的声音响起,两人一退,分散开躲避,然而不止这一支,无数支短箭像是失了控,齐刷刷的从四面八方射来,尖利的箭头映射出刺目的银光。
应是方才结的冰触动了哪里的机关,宫凉飞快的调整着动作闪避,一面挥动匕首抵御迎面而来的飞箭,一面留意着郁颜倾那边,好在箭雨持续了没多久,就停下来了。
终于得以喘息片刻,宫凉舒了口气,然而心头忽的一痛,她抬眸,下意识的去寻郁颜倾。
只见郁颜倾正收回撑在珠宝箱子上的手,缓缓直起身,宫凉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扶住他胳膊,皱眉翻看他的手腕,问道:“伤到哪儿了?还是胸口的伤裂开了?”
她可是见识过他有多能忍,全然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这样折腾下去,是想真的再死一次吗?
“为什么?”郁颜倾看着她那略带关心的眼神,声音放的很轻,似有不解。
他利用过她,算计过她,威胁过她,她甚至都不知自己是何人,为什么还这么在意他的伤,在意他的死活?
“什么为什么?”宫凉被他问的一懵,反问道。
她没听到郁颜倾的回答,只因头顶猛然传来了剧烈的响声,一块块大小不一的石头夹杂着土屑从上方掉下来,一时间尘土飞扬,墓室像是要坍塌了一般。
可是皇陵怎么会塌,是之前碰到的机关还没结束?
耳边的轰鸣不断,落地的石块砸的地面持续震动,宫凉放弃了思考,努力的平衡着身体,却无论怎样也站不稳,面纱也挡不住满天飞的灰尘,呛的她直咳。
四面一片灰暗,零散的土石拍打在身上,宫凉难受的要窒息了,她隐隐看到滚落的石头越来越大块,冲自己袭来,而后身体被人用力一推。
她一下子扑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宫凉手指动了动,眼前的画面渐渐清晰,想起昏过去之前的景象,她连忙坐起来,感觉身上就有些酸痛,没有什么大碍。
墓室静悄悄的,像什么也没发生过,除了满地层叠堆起,形状各异的石头,和埋没的首饰珠宝箱子,没有任何异常。
“王爷?郁颜倾?”
宫凉唤了两声,没听到回应,她心里一紧,急忙起身在乱石堆里找人,陡然看见熟悉的黑色衣角。
郁颜倾是半侧着身伏在石堆里的,黑袍上落了细碎的土,宫凉搬开压住他衣裳的石头,一把托起他的后颈,将人上半身半抱起来挪到自己怀里。
刚要张口唤他,瞥见了一旁碎掉的面具,宫凉一个愣怔,目光定在了他面上,眸中划过一抹惊艳。
浓眉如远峰,长睫若蝉翼,狭长的双目紧闭着,眼尾微微上挑,勾勒出优美的弧度,秀气的鼻下失了些许血色的唇抿起,他肤色极白,细润如脂,冰肌玉骨,姿容绝世。
散乱的长发半遮了俊俏的轮廓,那样精美的五官,令他绝色的脸生出了几分艳丽,只是少年的稚气还未完全褪尽,又容了几分柔美进去,当真是难辨雌雄。
宫凉注视着怀里的人半晌,忘记了动作,脑袋里一团乱,艰难移开的目光又不自觉的移了回来,满眼的震惊。
他年纪这么小,比起小皇帝也大不了几岁的模样,这不可能,中容国建朝千百年来,元朔飞是计入史册的唯一一位少年帝王,其余登上帝位者皆已过而立之年。
难道……是更久远的朝代?

楼主 Ltt月光梦  发布于 2020-02-22 22:05:00 +0800 CST  
二十九
宫凉沉浸在纷杂的思绪里,尚未回过神来,突然察觉到怀中昏迷的人呼吸一变,那出尘的面容上,浓眉拧了起来,露出几分痛苦的神色,紧接着便睁开了双眼。
细密的睫羽下透出了一片碧色的莹光,迷蒙水色一消散,幽绿的眸子只余下冰冷摄人,顷刻间覆了层诡谲薄雾。
郁颜倾捕捉到宫凉眼中的惊色,顿时意识到自己的面具不在了。
他飞快的偏过头,如绸的发丝自然的滑落下去,挡住了半边脸颊,这一动不要紧,背部传来一阵刺痛,胸口闷疼的厉害,一股血气直冲喉头,止不住的溢出唇角,呛咳出声。
宫凉留意到他眼底的寒意,毫不犹豫的一把拽掉自己的面纱,轻拍着郁颜倾的背让他吐出淤血,“现在公平了,你信我,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郁颜倾揪住胸前的衣襟,咳的眼角微红,见到宫凉的动作,不由得看向她的脸,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做。
宫凉的美不同于那些浓艳妩媚的祸世妖姬,更不同于活泼灵动娇生惯养的小姐,她薄粉敷面,柳眉如烟,黑眸淡淡,唇瓣如朱樱一点,貌婉娴静,清丽脱俗,神情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
“咳咳……宫姑娘日后还是,不要随意摘下面纱为好。”郁颜倾垂着眸不再看她,用袖子拭去侧脸的血,染了血的唇平添了些许妖娆。
这等容颜要是让人看见了,去宫府提亲的人岂不是要把门槛踏破。
“……”宫凉从他背上收回手,看着自己的手上的血,内心很是无奈,都伤成这样了,他脑袋里还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奈何对着这张脸她实在生不起气来,冷着脸不说话,翻倒着身上带着的药瓶。
“宫姑娘……总是随身带着,这么多药?”郁颜倾按着因失血过多,晕乎乎的头,勉强看清她的动作。
他不再刻意压低自己的嗓音,不出所料的动听,宫凉一顿,手中瞬间多了三根银针,掀开他衣裳,刺入了胸前几处穴位,“王爷不也一样,随身带着暗器。”
说起来,她的药差不多都用在了他身上。
“我不是御安王。”冷汗顺着额头流入发间,郁颜倾唇角微勾,强烈的痛令他眼前清明起来,瞳眸变的幽深,“真正的郁颜倾……三年前就死了。”
“那你究竟是谁。”宫凉似乎早已猜到,接着他的话问。
她仔细的给他心口的伤洒了药粉,拔出银针,而后把他身子转了过去,白皙清瘦的背上,箭伤在淌血,还有几处淤青,应当是方才受的伤。
只是看着便觉得痛,他居然还笑的出来?
宫凉叹了口气,继续上药,撕掉了郁颜倾白色的中衣,缠住他身上的伤。
“我……”他声音有些哑,眸子半合,伤痛折磨的他没了力气,轻捏着眉心,艰难的抵抗着一阵阵眩晕。
那样虚弱乖巧的样子,要是不管他,都会觉得天理难容。
宫凉想起了幼时温婉莹哄自己的时候,挣扎了片刻,默念了两遍他还是个孩子,拿起外衣盖上他的背,双手从他腰间穿过,轻轻把人拥进了怀里,避开伤口抚摸着他的背。
她斟酌着道:“你……冷不冷?还痛吗?有没有好些?”
“楼霄。”趴在宫凉肩头的人忽然出了声,他半落的长睫下,碧绿的眸像是掺了墨,黑沉的有些可怕,“我叫楼霄。”
宫凉看不到他的脸,只感到温润的呼吸扑在颈边,她面上微热,稍一歪头,便听见他的话,重复了一遍,“楼霄?”
在她唤出他的名字后,原本垂在她身侧的手一下子锁住了她的腰,宫凉惊了下,险些喘不过气来,他抱的太紧,她又怕碰到他的伤,于是没敢乱动。
“抱歉。”楼霄没放开她,只松了两分力气,贪婪的汲取着她身上的温暖,“很久没有人……这样叫我了,你是第二个。”
他肯告诉她自己的真名,他想试着相信她,已是很不容易了。
“还能走吗?”宫凉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眼下他的伤拖不得,这里阴冷潮湿,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后来宫凉才知,第一个直呼他名的人,却是伤他最深的人。
楼霄点了点头,雪色的小脸貌似不经意的在她肩上蹭了两下,不舍的撤回了手,握成拳抵在唇畔咳了咳,如画的眉眼低垂,静静的看她为自己整理衣裳。
“慢点。”宫凉把人扶起来,在乱石中寻觅着灵草,“等一下,我去取灵草。”
就在她眼睛离开他身上后,楼霄那双凤眸追随着她的身影,逐渐变得晦暗不明,阴诡骇然,不见一丝光亮。
他合上眼,竭力克制住拔出匕首的欲望,如玉的手颤抖着,用劲摁上胸前的伤,痛的冷汗又冒了出来,浸湿了衣裳,也平息了内心的狂躁。
宫凉把灵草揣进袖子,就见楼霄不对劲,跑过来摸上他的额头,“怎么了?很难受?”
“没事。”楼霄缓了一会儿,扭过头,躲过她的探究的目光,“走吧。”

楼主 Ltt月光梦  发布于 2020-02-22 22:06:00 +0800 CST  
三十
楼霄带宫凉走的是另外一条路,没想到皇陵地下形势复杂,隐秘的入口倒是许多个,好在知晓的人不多,否则这里的奇珍异宝都要被盗墓贼抢光了。
又一次看着楼霄停了步子,捂着伤口连连咳嗽,宫凉扶住他不稳的身子,触到冰凉手心里的薄汗,忍不住道:“休息一下吧。”
“不必,快到出口了……”楼霄轻摇了摇头,眼神沿着自己被暖意覆盖的手臂上移,湖水般的眸中倒映出宫凉的脸。
宫凉心知改变不了他的意思,也不再劝。
从他醒来后,便将痛苦掩饰的毫无破绽,她在那玉白的面容上看不出一点不妥,甚至于给她一种仍带着一层面具的感觉,更让人捉摸不透了。
只有变成这样,才能在那个位子上坐稳吗。
果不其然,约摸走了一刻钟,就看见了外头的灿烈的日光,想来他们许在这暗无天日的陵墓里,度过了一个晚上。
坐在马车顶无所事事的风畔还在长吁短叹,忽的瞥到洞口里有人影出现,他赶忙跳下来,唤道:“王爷?”
待见到他家风姿卓绝的王爷,风畔立马低下头不敢多看,搜出身上的面具递上去,心道还好是他来接人,这要是让楼里那帮暗卫看见了王爷的真容还了得?
注意到楼霄的手握在匕首柄上,风畔上前一步挡住了马,“王爷,这马……车是要送咱们回府的。”
“宫姑娘先上马车,稍作休息。”楼霄没转头,语气未变,对身后说了一句,戴上面具向丛林深处走去。
宫凉脸上没什么表情,对着楼霄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风畔,你在他身边很久了?”
风畔也是才看到宫凉不带面纱的脸,呆了呆,很快反应过来,“是,三年前,属下便是在此遇见的王爷。”
“你知道他的身份?”宫凉半个身子进了马车,顿在那里。
“不知。”风畔眼神坚定,恭敬的回道,“在属下心里,王爷就是王爷。”
在脑海里始终找不到有楼姓皇帝的线索,宫凉不得不暂时放弃,打算回去再查,过了半个时辰,听到风畔的话声,她抬头,楼霄掀了车帘坐进来。
嗅到一阵淡淡的腥气,宫凉秀眉一蹙,没说什么,倒了杯热水端给他。
楼霄没动,只是看着她。
宫凉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掠过他的手,叹息一声,颇为头痛,失了那么多血,不喝水怎么行,她也管不了那么多,摘下他的面具把瓷杯凑在了他唇边,“快喝。”
“宫姑娘……”楼霄怔住,微微一躲,神色有几分不自然,“我……自己来。”
然而宫凉没听他的,仍维持着喂他喝的姿势,眼底愈来愈凉。
他哪里又惹她生气了?楼霄眸中泛起一层碧波,兀自纠结了半天,还是别扭的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一股暖流流进了四肢百骸,脸上也透出了一点薄红。
宫凉不由自主的看他,心道,只怕这人一笑,满城的花都要羞的合起来了。
几乎要被他容貌蛊惑,她忙别开眼,放下杯子,重新包裹了他手腕的伤,指着旁边的小榻道,“王爷伤的不轻,躺下休息一会儿,不要乱动。”
“你不问吗?”楼霄看她的眼睛。
“王爷想说的话,自然会说。”宫凉把薄毯盖在他身上,他不说她也会去查,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好奇。
马车停在离宫府不远的一条小巷,因为宫凉是瞒着府里的人出来的,而且她也没戴面纱,便决定偷偷溜回去,走之前还嘱咐风畔一定要去净止阁拿药。
回房已是傍晚,浮花告诉宫凉,她同温婉莹说宫凉是去了净止阁,阁里出了急事,走的匆忙没来得及告诉她。
还有宫宜欣姐妹故意伤害林萧玉的罪,本应判关押大牢二十年,柏静之用自己的帝师之妾的身份苦苦哀求,换成了一人打二十大板,如今这俩人在床上躺着,动弹不得。
自作孽不可活,宫凉冷哼一声,“父亲回来了?”
“回来了,老爷在书房呢。”浮花点头。
宫凉梳洗一番,端着莲子羹敲响了书房的门,她倒是好久都没见到父亲了,楼霄不在宫中所有事便会转交给他,就算回府也忙的不可开交。
“父亲,累了就歇歇吧,尝尝我做的莲子羹。”宫凉放下食盒,劝道。
“好。”看到宫凉,宫弘业眉心舒缓了,接过碗,十分欣慰,“凉儿,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唉,欣儿和宜儿若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你娘她性子温和,与世无争,为父担心慧儿和静之……”他直了直背,锤了锤酸痛的肩,有些无奈。
“您安心处理朝堂上的事,府里有我在,不会让娘受委屈。”宫凉见状站到他身后去,为他揉着肩,犹豫着问,“父亲可曾见过……碧瞳的人?”
“不曾。”宫弘业舀了一勺莲子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说起来,碧瞳之人……应当是千年前,胧月古国皇室的血脉。”
宫凉手一顿,“胧月皇族,可是姓楼?”

楼主 Ltt月光梦  发布于 2020-02-22 22:08:00 +0800 CST  







楼主 Ltt月光梦  发布于 2020-02-22 22:11:00 +0800 CST  


楼主 Ltt月光梦  发布于 2020-02-23 22:13:00 +0800 CST  







楼主 Ltt月光梦  发布于 2020-02-23 22:16:00 +0800 CST  
三十二
“皇上,太上皇有请。”
元朔飞拉着宫凉还没说上几句,就听见殿外又有小公公传话,心里很是郁闷,边往外走边回头喊,“宫姐姐,你不许走,在这里等朕回来!”
因为宫凉性子冷,一般的孩子都不怎么愿意亲近她,元朔飞倒是个例外,不知是喜欢自己哪里。
见楼霄在忙,宫凉向前走了几步,那批阅完的奏折上,他遒劲有力,意态跌宕的字一览无遗,她直言道:“王爷,能否准我入藏书阁一观。”
楼霄搁下笔,合上折子看她,“你是为此而来?”
“是,林姑娘脸上的伤有些严重,我想找找其他的医书,看看有没有彻底治好她的办法。”宫凉解释了一句,但其实进藏书阁更多的是想知道胧月的历史,治好楼霄的伤。
“你已经做的够多了,天下得病的人千千万万,每个你都要救吗?”
一只玉骨手摘下面具放在案上,楼霄薄长的睫羽半落,捏了捏额角,声音里有些疲惫,暗含着一丝忍耐,他站起身,腰背冷不防的一阵疼,眼前黑云一片,抬脚被桌腿一绊,直直向前扑去。
宫凉动作极快的伸出手,想接住他,没想到将人抱了个满怀,她一怔,眼里浮现出了连自己也没发觉的笑意,“王爷这是在投怀送抱吗?”
“……”楼霄身子僵了片刻,按着她的肩把宫凉推离几分,试图挽回自己的形象,奈何心口猝然一痛,微红的脸瞬时变得煞白。
心上又是一阵刺痛,宫凉叹气,她心疼是因为血灵蛊的作用,还是因为这个人,越来越分不清了。
她顺了顺楼霄背上散乱的墨发,听着耳边凌乱的呼吸,抱着他清瘦腰身的手收紧了些,阖上眼问,“为什么在意我救人?”
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闪现,他在大牢里说过的话一下子蹦了出来,宫凉眉头一蹙,掌心覆上了他背上的伤,揣摩着,莫非……“是……你救过的人伤的?在胧月?”
楼霄在她肩头睁眼,幽碧的眸中充斥着一抹暗沉,在他下定决心告诉宫凉自己的真名的一刻,便以自己为饵,设下迷局,她若是想查,凭她的聪慧早晚会查明一切。
这说明,她是在乎他的。
她知道的越多,就越无法脱身,无法从他身边逃离。
他不说话,宫凉只当他默认,知他痛,她却没有办法,手抵着他的背输了些真气,“可有好些?”
楼霄借她的力气站稳,一根白净的手指竖在她唇前,阻止了她说话,慢慢将一缕翘起的发丝撩到她耳后,低声道:“嘘,当心隔墙有耳。”
隔着面纱都能感受到他指尖冰凉,淡淡的冷香钻入鼻子,宫凉一恍神,“你……”
“咳咳……看来宫姑娘知道的不少了。”楼霄捂着胸口轻咳,他唇角稍扬,精美的脸仿若白璧,“这是秘密,不要让第四个人知道。”
那样的事,一次就够了,他不会允许它再次发生在她身上。
他的人,他护的住。
“除了你我,还有谁知道?太上皇?”宫凉想着想着不自觉的问了出口,只因楼霄曾是天下之主,这是太上皇退位不理政事的原因?但他就没有一点不甘吗?
“走吧。”楼霄抓过面具戴上,看宫凉静立着没动,“你不是要去藏书阁吗?”
宫凉本想让他休息一下,却也知劝了也是无用,只好跟上去。
无论多累多痛,他都从未有过半句怨言,那个因为她的触碰会紧张,会羞怯的少年仿佛是她的错觉,只要戴上面具,他就会变成另一个人,变成坚不可摧,睥睨众生的王。
两人并肩走在宫中,引得不少宫女太监的侧目,碍于他们周身相近的冰寒之气,无人胆敢冒犯,纷纷让路。
路过御花园,坛中百花盛放,群芳争艳,美不胜收,宫凉只觉得心旷神怡,谁知突然有支箭飞来,她一仰头避过,头上兰花簪松动,掉落在地。
她正要去捡,楼霄躬下腰先她一步拾了起来,尚未直起身便顿了一下,按住了伤口,宫凉一把扶上他的胳膊,皱眉拉开了他胸前暗自用力,伤害自己的手。
“轻点。”宫凉扶稳他,微斥了一句,好不容易有些起色,伤口未愈又裂开了可如何是好。
“王叔?宫姐姐?”不远处跑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小人影,正是元朔飞,“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他手里持着一张长弓,东张西望的寻找着什么,待看到他们二人身后,躺在地上的箭,难为情的道:“你们没伤到就好,都怪皇祖父,不知怎的,非要亲自教朕射箭。”
小皇帝之所以这么活泼开朗,是太上皇和楼霄为他扫清了威胁皇位的所有障碍,他不需要忧心任何事,宫凉不由得想象楼霄像他这般年纪的时候,该是怎样的。
他身上这么多伤痕,许是……很艰难吧。

楼主 Ltt月光梦  发布于 2020-02-23 22:17:00 +0800 CST  

楼主:Ltt月光梦

字数:73301

发表时间:2020-02-21 06:21: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2-27 01:38:52 +0800 CST

评论数:217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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