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瓶邪】《刀与鞘》（哨兵向导，架空未来，军旅，HE）
15
张起灵从黑暗中苏醒时，他发现自己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被。
很久不曾有过的这种恍惚感，让张起灵一时间分不清现实与记忆。屋外车辆开过的声响和隐约传来的人声，磨得他脑仁发疼，他再自然不过地唤了一声吴邪，仿佛下一秒向导就会了然地走过来，用精神屏障让整个世界都处于一种安定的声源里。
不一会儿，温热的手掌就果然停在了他的额头上，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手上因为长期握枪有着不算薄的茧，指尖在他的皮肤上敲了敲，下移捂住他的眼睛，气息忽然贴近，铺洒在他的脸上。
“小哥，你猜我会不会吻你？”
张起灵说不出话来。他忽然哽咽一般，眼圈渐渐地红了。
吴邪。
真好，真好，真好。
……梦一般地好。
“嗯？小哥你哭了？我可还没开始——”
他的向导收回覆盖在他眼睛上的手，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沾上的水珠，震惊的样子和记忆里一模一样，探头过来审视他的样子，也和记忆里的不差分毫。
“你怎么了？”
毕竟是从记忆里偷出来的，不是吗？
张起灵把手放到吴邪的头发上，向下划过脸部的轮廓，停在对方另一边的脸上。指腹下的触感是如此地真实，真实得几乎让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舍不得打破，便只能凭借外力。他摸索着按亮个人终端，给黑瞎子发了信息：
“我被下了暗示。”
“速来。”
吴邪坐在出城的公交上，路经的照明灯将车厢映得时明时暗。毕竟已入夜，空旷的车厢里头除了司机，就只坐了两三位乘客。光线像是指针一般在地板上画着半圆，吴邪靠着窗低着头，额头泛出细密的汗珠，车身细微的颤动通过透亮的玻璃传递过来，他无知无觉。
再次拒绝了通话呼入后，吴邪腕上的个人终端被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闪现的全息屏用鲜红的线条连接着三维地图中的起点与终点，蓝色的箭头随着公车的行进，缓慢地前进着。
强行读取记忆带来的思维混乱，让吴邪一时有些难以压制。他气息不稳地靠着前排的座椅，脑海里前十七年的人生和从张起灵那里获得的记忆正在飞快轮转，让他有时候有点分不清，坐在这车上的人，到底是哪一个吴邪。
……不过，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区别，不是吗？
一样会和张起灵在一起，一样会不知原因地死去，一样会因叛国在书上留名。
吴邪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他现在的状态十分危险，思维混乱会松动保护向导的精神屏障，情况如果一直持续下去，等他的屏障一崩溃，他大概还没活到被别人弄死，就被自己害死在这里了。
他转头去看窗外夜色，想借此转移注意力。汗水湿润了衣服，被晚风一吹泛起丝丝寒意。吴邪准备靠这个给自己降温，他把窗户开得更大，额头抵在前面的靠背上，开始有规律地深呼吸。
这时，却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吴邪条件反射地打掉那只手，警惕地抬头看过去。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是一张平淡无奇的脸，二三十岁的样子，身上没有信息素的味道，不是哨兵也非向导。
那人被打也不生气，比起询问更像是在确定一般地问他：“你是向导？”
吴邪抿着嘴不说话，眼神悄然开始变化。
那人见状连忙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样子，嘴里也道：“没有恶意，没有恶意，我是医生，见你似乎在发热，就想过来帮帮你。看你的年纪挺小，也不像结合热，你是怎么了？”
吴邪盯着那人的眼睛，确定对方没有撒谎后，才慢慢放松了警惕，轻声道：“我的头很痛，像是要炸掉了。”
他没有全说实话，只说自己因为精神屏障摇摇欲坠而遭到了大量信息入侵，凭他现在的状态，并没有重建屏障的能力。
那人表示了理解，还说这样的小向导他遇见过很多次，他可以帮帮吴邪。
精神领域里的混乱让吴邪说不出拒绝的话，他点点头，说了句拜托了，就放任对方握住了自己的手。
那人瞧见了他的个人终端，忽然问他：“你的哨兵呢？”
吴邪没回答，他不知道怎么说。脑袋里的东西再次飞速地轮番闪现，他在眼前模模糊糊地看见了和张起灵紧贴在一起的三十岁吴邪，又恍惚瞧见了十七岁的自己，被张起灵拉着，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头又开始疼，他被折磨得痛苦地闭上眼，那人似乎被他这副样子吓到了，连忙喊他：“喂！喂！你坚持住啊！别吓我，我只是随口胡说，毕竟向导如果出现这种情况，配对的哨兵在的话会好很多……”
吴邪半睁着眼，注意到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有条不紊地在他头上按了几下，脑子里的胀痛果然好了很多。他缓了缓，正准备道谢，就见那人拉紧他的手，速度极快地按下了个人终端左边缘的一个小按钮。
“嘀”的一声过后，吴邪瞬间睁大了眼。他认得这个按钮，当时小花就是让他按这个键在酒店等张起灵来接他。显然，它是会发送定位信息的，而且还是发给，他目前最不愿面对的那个人。
“你干了什么！”吴邪慌乱地大叫道，手忙脚乱地想解下腕带把个人终端丢出去，但旁边的这位医生的力气忽然就大了许多，把他牢牢地制住，语气变得不容置疑：“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你知道吗？你想去爆炸现场是不是？对向导来说，什么地方最可怕？医院、战场、伤亡现场，没有强大的哨兵保护，你现在根本不堪一击！”
吴邪听得明白，但他现在更为愤怒，他用尽全力把对方推开，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关你屁事！”
他站起身，跌跌撞撞地朝车门跑去，公车司机正从后视镜看发生了什么事，被吴邪用力一瞪，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车。
吴邪没再管那位多管闲事的医生，跳下车就跑进了路边的树林。个人终端再次响起了通话呼入的提示音，他看也不看就掐掉，调出三维地图，重新设置路线。
等爬上研究所后山的盘山公路，吴邪已经精疲力尽。他又饿又渴，脑中也渐渐开始出现一些不属于他的、越过屏障趁虚而入的各种想法。但生理上的不适并没有缓解心理上的痛苦，他不管不顾地停在寂静的公路上，干脆疲惫地躺下，闭上眼。
个人终端上的小指示灯在眼前静静地亮了起来，又静静地熄灭。每隔五分钟就自动发送定位信息的设置，被他改到十五分钟一次，不会关，干脆就不关。他无暇再管，累到极致地躺着，忽然有点搞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他看完张起灵的记忆后，忽然觉得，清醒真是种巨大的痛苦。那时的他，什么也没想，就沿着方才下给对方的暗示延伸出了另一幅幻境，温馨的，静谧的，无济于事的。尔后他决定要去吴邪最后出现的研究所看看，那里显然已经被调查了无数次，可是他仍旧想去，就算研究所毁于爆炸他也想去，他觉得那里，肯定有什么还没被发现的秘密。
于是就这样，他不计后果地跑了出来，又因为变得脆弱的精神屏障，狼狈不堪地躺在这里，像个任性赌气的小孩，又像个十分可笑的笑话。
吴邪寂静地躺着，意识渐渐有点不太清明。夜晚的公路上好冷好冷，他皱着眉发着抖，迷糊着，什么都在想，又什么都没想，脑子里一片杂乱，直到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轻轻地盖在了他身上。
他艰难地睁开眼，看见跪坐在面前的张起灵，旁边有着好亮好亮的光，像是车灯，亮过了星光，光柱打在旁边的地面上，他看不清谁站在那里。
但他什么也管不了了。他裹紧了身上的温暖，微弱地说了一句：“小哥，我好冷。”
他被轻柔地抱了起来，环着他的手臂很稳。吴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脑袋靠着张起灵的侧脸，困顿地睡了过去。就像倦鸟了归巢，安心得要命。
张起灵加大力气搂住吴邪，身体却止不住，渐渐地颤抖起来。
张起灵从黑暗中苏醒时，他发现自己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被。
很久不曾有过的这种恍惚感，让张起灵一时间分不清现实与记忆。屋外车辆开过的声响和隐约传来的人声，磨得他脑仁发疼，他再自然不过地唤了一声吴邪，仿佛下一秒向导就会了然地走过来，用精神屏障让整个世界都处于一种安定的声源里。
不一会儿，温热的手掌就果然停在了他的额头上，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手上因为长期握枪有着不算薄的茧，指尖在他的皮肤上敲了敲，下移捂住他的眼睛，气息忽然贴近，铺洒在他的脸上。
“小哥，你猜我会不会吻你？”
张起灵说不出话来。他忽然哽咽一般，眼圈渐渐地红了。
吴邪。
真好，真好，真好。
……梦一般地好。
“嗯？小哥你哭了？我可还没开始——”
他的向导收回覆盖在他眼睛上的手，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沾上的水珠，震惊的样子和记忆里一模一样，探头过来审视他的样子，也和记忆里的不差分毫。
“你怎么了？”
毕竟是从记忆里偷出来的，不是吗？
张起灵把手放到吴邪的头发上，向下划过脸部的轮廓，停在对方另一边的脸上。指腹下的触感是如此地真实，真实得几乎让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舍不得打破，便只能凭借外力。他摸索着按亮个人终端，给黑瞎子发了信息：
“我被下了暗示。”
“速来。”
吴邪坐在出城的公交上，路经的照明灯将车厢映得时明时暗。毕竟已入夜，空旷的车厢里头除了司机，就只坐了两三位乘客。光线像是指针一般在地板上画着半圆，吴邪靠着窗低着头，额头泛出细密的汗珠，车身细微的颤动通过透亮的玻璃传递过来，他无知无觉。
再次拒绝了通话呼入后，吴邪腕上的个人终端被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闪现的全息屏用鲜红的线条连接着三维地图中的起点与终点，蓝色的箭头随着公车的行进，缓慢地前进着。
强行读取记忆带来的思维混乱，让吴邪一时有些难以压制。他气息不稳地靠着前排的座椅，脑海里前十七年的人生和从张起灵那里获得的记忆正在飞快轮转，让他有时候有点分不清，坐在这车上的人，到底是哪一个吴邪。
……不过，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区别，不是吗？
一样会和张起灵在一起，一样会不知原因地死去，一样会因叛国在书上留名。
吴邪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他现在的状态十分危险，思维混乱会松动保护向导的精神屏障，情况如果一直持续下去，等他的屏障一崩溃，他大概还没活到被别人弄死，就被自己害死在这里了。
他转头去看窗外夜色，想借此转移注意力。汗水湿润了衣服，被晚风一吹泛起丝丝寒意。吴邪准备靠这个给自己降温，他把窗户开得更大，额头抵在前面的靠背上，开始有规律地深呼吸。
这时，却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吴邪条件反射地打掉那只手，警惕地抬头看过去。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是一张平淡无奇的脸，二三十岁的样子，身上没有信息素的味道，不是哨兵也非向导。
那人被打也不生气，比起询问更像是在确定一般地问他：“你是向导？”
吴邪抿着嘴不说话，眼神悄然开始变化。
那人见状连忙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样子，嘴里也道：“没有恶意，没有恶意，我是医生，见你似乎在发热，就想过来帮帮你。看你的年纪挺小，也不像结合热，你是怎么了？”
吴邪盯着那人的眼睛，确定对方没有撒谎后，才慢慢放松了警惕，轻声道：“我的头很痛，像是要炸掉了。”
他没有全说实话，只说自己因为精神屏障摇摇欲坠而遭到了大量信息入侵，凭他现在的状态，并没有重建屏障的能力。
那人表示了理解，还说这样的小向导他遇见过很多次，他可以帮帮吴邪。
精神领域里的混乱让吴邪说不出拒绝的话，他点点头，说了句拜托了，就放任对方握住了自己的手。
那人瞧见了他的个人终端，忽然问他：“你的哨兵呢？”
吴邪没回答，他不知道怎么说。脑袋里的东西再次飞速地轮番闪现，他在眼前模模糊糊地看见了和张起灵紧贴在一起的三十岁吴邪，又恍惚瞧见了十七岁的自己，被张起灵拉着，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头又开始疼，他被折磨得痛苦地闭上眼，那人似乎被他这副样子吓到了，连忙喊他：“喂！喂！你坚持住啊！别吓我，我只是随口胡说，毕竟向导如果出现这种情况，配对的哨兵在的话会好很多……”
吴邪半睁着眼，注意到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有条不紊地在他头上按了几下，脑子里的胀痛果然好了很多。他缓了缓，正准备道谢，就见那人拉紧他的手，速度极快地按下了个人终端左边缘的一个小按钮。
“嘀”的一声过后，吴邪瞬间睁大了眼。他认得这个按钮，当时小花就是让他按这个键在酒店等张起灵来接他。显然，它是会发送定位信息的，而且还是发给，他目前最不愿面对的那个人。
“你干了什么！”吴邪慌乱地大叫道，手忙脚乱地想解下腕带把个人终端丢出去，但旁边的这位医生的力气忽然就大了许多，把他牢牢地制住，语气变得不容置疑：“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你知道吗？你想去爆炸现场是不是？对向导来说，什么地方最可怕？医院、战场、伤亡现场，没有强大的哨兵保护，你现在根本不堪一击！”
吴邪听得明白，但他现在更为愤怒，他用尽全力把对方推开，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关你屁事！”
他站起身，跌跌撞撞地朝车门跑去，公车司机正从后视镜看发生了什么事，被吴邪用力一瞪，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车。
吴邪没再管那位多管闲事的医生，跳下车就跑进了路边的树林。个人终端再次响起了通话呼入的提示音，他看也不看就掐掉，调出三维地图，重新设置路线。
等爬上研究所后山的盘山公路，吴邪已经精疲力尽。他又饿又渴，脑中也渐渐开始出现一些不属于他的、越过屏障趁虚而入的各种想法。但生理上的不适并没有缓解心理上的痛苦，他不管不顾地停在寂静的公路上，干脆疲惫地躺下，闭上眼。
个人终端上的小指示灯在眼前静静地亮了起来，又静静地熄灭。每隔五分钟就自动发送定位信息的设置，被他改到十五分钟一次，不会关，干脆就不关。他无暇再管，累到极致地躺着，忽然有点搞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他看完张起灵的记忆后，忽然觉得，清醒真是种巨大的痛苦。那时的他，什么也没想，就沿着方才下给对方的暗示延伸出了另一幅幻境，温馨的，静谧的，无济于事的。尔后他决定要去吴邪最后出现的研究所看看，那里显然已经被调查了无数次，可是他仍旧想去，就算研究所毁于爆炸他也想去，他觉得那里，肯定有什么还没被发现的秘密。
于是就这样，他不计后果地跑了出来，又因为变得脆弱的精神屏障，狼狈不堪地躺在这里，像个任性赌气的小孩，又像个十分可笑的笑话。
吴邪寂静地躺着，意识渐渐有点不太清明。夜晚的公路上好冷好冷，他皱着眉发着抖，迷糊着，什么都在想，又什么都没想，脑子里一片杂乱，直到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轻轻地盖在了他身上。
他艰难地睁开眼，看见跪坐在面前的张起灵，旁边有着好亮好亮的光，像是车灯，亮过了星光，光柱打在旁边的地面上，他看不清谁站在那里。
但他什么也管不了了。他裹紧了身上的温暖，微弱地说了一句：“小哥，我好冷。”
他被轻柔地抱了起来，环着他的手臂很稳。吴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脑袋靠着张起灵的侧脸，困顿地睡了过去。就像倦鸟了归巢，安心得要命。
张起灵加大力气搂住吴邪，身体却止不住，渐渐地颤抖起来。
16
吴邪睁开眼，阴暗的光线里依稀是熟悉的房间轮廓。他感觉自己这一觉睡了好久好久，可能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屋里暗淡的光线是这百年光阴给世界蒙上的一层灰烬，天玄地黄，静谧得有如洪荒再临。
一切都是灰暗的，直到有人点亮了床边的一盏小灯。
吴邪转头看过去，刚好和张起灵的眼神相接，与眼神中所蕴含的关切不同的是，那人的神色里有着明显的疲惫，就好像，如果吴邪睡了一个世纪，这人就等了他一个世纪。
记忆翻滚，吴邪的心里忽然涌出一阵酸楚，他讷讷地喊了一声：“小哥。”
张起灵应了，递来一杯温水，问他：“头还疼吗？”
吴邪坐起身摇摇头，盯着玻璃杯的液面，低低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张起灵摇头道：“你并没有对不起我什么。”
吴邪闻言，淡淡一笑：“是啊，虽然强行入侵你的精神领域是我不对，可你也隐瞒了我不少事，我们扯平了。”
他仰起头将水一饮而尽，喝完瞧见张起灵像是如释重负般、轻轻地露出一个笑。
而后那人重复道：“嗯，我们扯平了。”
吴邪觉得气氛忽然轻松起来。不只是因为常年冰川脸的闷油瓶忽然笑了，也因为他对于们俩的关系，终于有了相对坦诚的了解。
不知道这闷油瓶之前都是怎么想的呢？面对着年岁几乎小了一半的吴邪，既要费尽心思地隐瞒一切，教导他、训练他，还不能在对方扬言要做一辈子的自由向导时做出制止的举动……这人活得可真累。
吴邪软绵绵地靠在枕头上，他放松的心情似乎也传递到了张起灵那里，让他感觉哨兵似乎有了和以往不同的气场——不知道具体如何形容，硬要说的话，就是以前都是紧绷着的、拘谨着的，现在却不自觉地柔和了不少，接过杯子的时候第一次顺势握住他的手，顺从内心的安排，做出了表达亲密的举动。
吴邪看着他把玻璃杯还给床边的张小智，张小智闪了闪指示灯，见两人并没有再来一杯的趋向，就打开肚子把杯子放了进去。吴邪无声地一笑，只觉得此情此景如此之好，让他忽然有种万分不舍。
但这其实不属于他，或者说不完全属于现在的他。吴邪的心里有个发现，他觉得自己再不说出来，他就要憋死了。
他捏了捏拳，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就感觉张起灵的视线移了过来，落在他身上，明显是共感让他感觉到了吴邪的踌躇不定。
吴邪释然一笑，心想也对，反正他自己都作死地和闷油瓶建立了最初标记了，他还犹豫什么说不说呢，早晚对方都得知道。
他便定了定神，对张起灵道：“小哥，我还想去那个研究所。”
张起灵闻言没说话，但吴邪感觉到了来自他的些许抗拒。吴邪知道这是为什么，在强迫性地重温了对方最不愿意回想起的记忆后，来自张起灵的每一丝情绪，吴邪都能分辨出缘由。
但更因如此，张起灵越是不愿去做的事情，他便越是要做。
他叹口气，接着道：“在我一个人跑出去后，我的世界变得很混乱，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向导教科书上写的‘信息爆炸’是怎样的情况，我选了人最少的一辆公交车坐上去，却还是觉得周围都是繁复的情绪，自己马上就要死掉了。”
他没有过多地叙述当时的情况，这不是重点，而他知道闷油瓶会难过。
“后来我遇到了一位医生，是他帮助了我，甚至不顾我的意愿给你发了定位信息，说我现在不应该离开我的哨兵，”吴邪握住张起灵伸过来的手，有点不好意思地继续说道，“但当时我都快气疯了，哪里还管得了他说了什么。等后来我在林子跑时，才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既然已经说我年纪小了，又为什么确定我有哨兵？万一我是从哪个向导贩卖组织逃出来的，他这样强行定位我，才是在害我，不是吗？”
张起灵显然也想到了，道：“他却是在帮你。”
吴邪点点头：“我一开始想不通，后来就没想了，本来脑袋就疼。之后就是小哥你知道的了，我跑到研究所后山上，在那儿睡了一觉。后来你来了，有你在，我果然觉得好了许多，那医生的确没骗我。”
“可是就在刚才，我找到了那医生留给我的一句话。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这信息混进我的意识里的，他明明是一位普通人，”吴邪顿了顿，才继续道，“那人说：‘真相在地下，研究所的地下’。”
黑瞎子的指导让吴邪学会了在一片繁杂中分辨出对他来说最有用的信息，而配对哨兵的存在，又能给陷入混乱的向导带来最稳定的支持。吴邪在陷入自我修复的沉睡后，潜意识自动开始进行信息过滤，让他能够从无数的情绪冲击中找到特定的信号指令。
而那医生，显然深谙此道。
张起灵的神色忽地一变，然后又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一般，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吴邪见此，猜自己的行动一定会获得支持，获得来自张起灵的，最强有力的支持。
张起灵捏捏吴邪的手心，安抚道：“我会通知瞎子，我们去。”
吴邪心说不对啊，这话怎么和想好的不一样，便追问道：“我呢？”
张起灵一偏头，吴邪就懂了，果然那人接下来的话是：“你留在这里，黎簇会给你上课。”
上毛线的课！吴邪忽然气愤不已，他说：“你这是过河拆桥！线索是我提供的，凭什么不让我去！”
他把自己的愤怒巨细无遗地全部传递给了共感的另一头，而另一头回应的，居然是同样毫无隐藏的不容置疑。
“你留下是最好的选择。”
“我答应了帮你，就要帮到底，那对我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对我来说，根本不是。”
张起灵居然这样直白，吴邪差点气死了，他心说他自己一个人去不行，退一步和对方并肩作战居然也成了妄想？他情急之下，差点口不择言：“你不让我去，难道不是想让我连死——”
话说一半，他自知失言连忙闭上了嘴，张起灵却是清楚地感知到了吴邪的最后一句话，那句，“让我连死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张起灵不再接话，连叹气都不有，只是静静地坐在床边，许久才说出话来。
“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吴邪一怔，怒气就像被冰水浇灭了，只剩下一堆燃烧物，在嘶嘶地泛酸。
“可是，我早晚都要回去的。”
吴邪勉强一笑：“你看，你这里，没了一个吴邪，又能来一个吴邪。我的小哥可是在等我。”
他停了几秒，才继续说：“他现在，可能连有我这个人都不知道，大概还是个臭屁的小哨兵，就像之前的我一样，见人就说：‘我不需要向导，你走吧’。”
吴邪故意模仿张起灵的语调说话，脸上不经意露出了柔和的神色。一旁的张起灵默默坐着，吴邪抬头看着他，轻声说：“我肯定得活到回去告诉他：‘你的向导就是大爷我！’，所以——”
“所以，我必须把你完好地还给他。”
吴邪肩膀一动，终于还是妥协了。
他缓缓道：“那好吧。”
吴邪睁开眼，阴暗的光线里依稀是熟悉的房间轮廓。他感觉自己这一觉睡了好久好久，可能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屋里暗淡的光线是这百年光阴给世界蒙上的一层灰烬，天玄地黄，静谧得有如洪荒再临。
一切都是灰暗的，直到有人点亮了床边的一盏小灯。
吴邪转头看过去，刚好和张起灵的眼神相接，与眼神中所蕴含的关切不同的是，那人的神色里有着明显的疲惫，就好像，如果吴邪睡了一个世纪，这人就等了他一个世纪。
记忆翻滚，吴邪的心里忽然涌出一阵酸楚，他讷讷地喊了一声：“小哥。”
张起灵应了，递来一杯温水，问他：“头还疼吗？”
吴邪坐起身摇摇头，盯着玻璃杯的液面，低低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张起灵摇头道：“你并没有对不起我什么。”
吴邪闻言，淡淡一笑：“是啊，虽然强行入侵你的精神领域是我不对，可你也隐瞒了我不少事，我们扯平了。”
他仰起头将水一饮而尽，喝完瞧见张起灵像是如释重负般、轻轻地露出一个笑。
而后那人重复道：“嗯，我们扯平了。”
吴邪觉得气氛忽然轻松起来。不只是因为常年冰川脸的闷油瓶忽然笑了，也因为他对于们俩的关系，终于有了相对坦诚的了解。
不知道这闷油瓶之前都是怎么想的呢？面对着年岁几乎小了一半的吴邪，既要费尽心思地隐瞒一切，教导他、训练他，还不能在对方扬言要做一辈子的自由向导时做出制止的举动……这人活得可真累。
吴邪软绵绵地靠在枕头上，他放松的心情似乎也传递到了张起灵那里，让他感觉哨兵似乎有了和以往不同的气场——不知道具体如何形容，硬要说的话，就是以前都是紧绷着的、拘谨着的，现在却不自觉地柔和了不少，接过杯子的时候第一次顺势握住他的手，顺从内心的安排，做出了表达亲密的举动。
吴邪看着他把玻璃杯还给床边的张小智，张小智闪了闪指示灯，见两人并没有再来一杯的趋向，就打开肚子把杯子放了进去。吴邪无声地一笑，只觉得此情此景如此之好，让他忽然有种万分不舍。
但这其实不属于他，或者说不完全属于现在的他。吴邪的心里有个发现，他觉得自己再不说出来，他就要憋死了。
他捏了捏拳，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就感觉张起灵的视线移了过来，落在他身上，明显是共感让他感觉到了吴邪的踌躇不定。
吴邪释然一笑，心想也对，反正他自己都作死地和闷油瓶建立了最初标记了，他还犹豫什么说不说呢，早晚对方都得知道。
他便定了定神，对张起灵道：“小哥，我还想去那个研究所。”
张起灵闻言没说话，但吴邪感觉到了来自他的些许抗拒。吴邪知道这是为什么，在强迫性地重温了对方最不愿意回想起的记忆后，来自张起灵的每一丝情绪，吴邪都能分辨出缘由。
但更因如此，张起灵越是不愿去做的事情，他便越是要做。
他叹口气，接着道：“在我一个人跑出去后，我的世界变得很混乱，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向导教科书上写的‘信息爆炸’是怎样的情况，我选了人最少的一辆公交车坐上去，却还是觉得周围都是繁复的情绪，自己马上就要死掉了。”
他没有过多地叙述当时的情况，这不是重点，而他知道闷油瓶会难过。
“后来我遇到了一位医生，是他帮助了我，甚至不顾我的意愿给你发了定位信息，说我现在不应该离开我的哨兵，”吴邪握住张起灵伸过来的手，有点不好意思地继续说道，“但当时我都快气疯了，哪里还管得了他说了什么。等后来我在林子跑时，才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既然已经说我年纪小了，又为什么确定我有哨兵？万一我是从哪个向导贩卖组织逃出来的，他这样强行定位我，才是在害我，不是吗？”
张起灵显然也想到了，道：“他却是在帮你。”
吴邪点点头：“我一开始想不通，后来就没想了，本来脑袋就疼。之后就是小哥你知道的了，我跑到研究所后山上，在那儿睡了一觉。后来你来了，有你在，我果然觉得好了许多，那医生的确没骗我。”
“可是就在刚才，我找到了那医生留给我的一句话。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这信息混进我的意识里的，他明明是一位普通人，”吴邪顿了顿，才继续道，“那人说：‘真相在地下，研究所的地下’。”
黑瞎子的指导让吴邪学会了在一片繁杂中分辨出对他来说最有用的信息，而配对哨兵的存在，又能给陷入混乱的向导带来最稳定的支持。吴邪在陷入自我修复的沉睡后，潜意识自动开始进行信息过滤，让他能够从无数的情绪冲击中找到特定的信号指令。
而那医生，显然深谙此道。
张起灵的神色忽地一变，然后又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一般，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吴邪见此，猜自己的行动一定会获得支持，获得来自张起灵的，最强有力的支持。
张起灵捏捏吴邪的手心，安抚道：“我会通知瞎子，我们去。”
吴邪心说不对啊，这话怎么和想好的不一样，便追问道：“我呢？”
张起灵一偏头，吴邪就懂了，果然那人接下来的话是：“你留在这里，黎簇会给你上课。”
上毛线的课！吴邪忽然气愤不已，他说：“你这是过河拆桥！线索是我提供的，凭什么不让我去！”
他把自己的愤怒巨细无遗地全部传递给了共感的另一头，而另一头回应的，居然是同样毫无隐藏的不容置疑。
“你留下是最好的选择。”
“我答应了帮你，就要帮到底，那对我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对我来说，根本不是。”
张起灵居然这样直白，吴邪差点气死了，他心说他自己一个人去不行，退一步和对方并肩作战居然也成了妄想？他情急之下，差点口不择言：“你不让我去，难道不是想让我连死——”
话说一半，他自知失言连忙闭上了嘴，张起灵却是清楚地感知到了吴邪的最后一句话，那句，“让我连死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张起灵不再接话，连叹气都不有，只是静静地坐在床边，许久才说出话来。
“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吴邪一怔，怒气就像被冰水浇灭了，只剩下一堆燃烧物，在嘶嘶地泛酸。
“可是，我早晚都要回去的。”
吴邪勉强一笑：“你看，你这里，没了一个吴邪，又能来一个吴邪。我的小哥可是在等我。”
他停了几秒，才继续说：“他现在，可能连有我这个人都不知道，大概还是个臭屁的小哨兵，就像之前的我一样，见人就说：‘我不需要向导，你走吧’。”
吴邪故意模仿张起灵的语调说话，脸上不经意露出了柔和的神色。一旁的张起灵默默坐着，吴邪抬头看着他，轻声说：“我肯定得活到回去告诉他：‘你的向导就是大爷我！’，所以——”
“所以，我必须把你完好地还给他。”
吴邪肩膀一动，终于还是妥协了。
他缓缓道：“那好吧。”
睡前来一发晚安，各位万圣节快乐哟。明天会有迟到的万圣节贺文，可（sang）爱（bing）的被强迫带孩瓶×糖果邪（是的糖果你没看错）。刀鞘因为我周末两日忙着志愿者的事情就推迟到周一啦，会有人等我嘛吗？摸摸裆~(๑˙❥˙๑)
17
到底是训练有素的军人出身，张起灵的办事效率很高。次日吴邪刚坐上餐桌咬住三明治，就看见张起灵从二楼下来，表情依旧淡然，但能看出万事安排已妥。吴邪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边穿着军装外套一边往玄关走的人，一段原本不属于他的回忆却突然跳了出来，让他忽然想起自己在张起灵记忆里看见的，那一次类似的情景。
当然，他是从张起灵的视角看的。那个一边走一边穿衣服的是吴邪他自己，张起灵只是走过来帮他把领子正好。他顺势仰起脖子方便对方动作，自己摸索着从下往上开始扣扣子，但扣子只扣得到倒数第二颗，因为得先把顺着颈线滑进衣服里的手扯出来……
吴邪想得一阵赧然，咬进嘴里的三明治忽然有些咽不下去。在一旁陪着他的张小智以为这是被噎着了，贴心地端起牛奶凑过来，还伸手拍背帮他顺气。
吴邪给拍回了神，一口食物没怎么嚼就吞了下去，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还真给噎住了，赶忙接过牛奶大喝一口，喝完才注意到，光可鉴人的桌面上罩下了一抹影子。
张起灵从玄关过来了。动作和第一次见面时撑在床上看他的一样，一只手按在桌面，一只手搭在椅背，低着头看他。见他抬头看过来，顺手用拇指在他唇角一抹。
吴邪浑身一震，连忙低头告诉自己这人是在帮他擦奶渍，没什么别的意思，可是脑袋里却忍不住不合时宜地跑偏，又回忆起一些对他来说还算太早的东西上。
一旁的张起灵见吴邪表情奇怪脸色泛红，略一感受，就猜了出来。猜出来了他也没声张，权当吴邪又开始头疼了，将手按在细软发丝边的太阳穴上，不轻不重地揉起来。吴邪没挣扎，却给他揉得耳朵尖也红了起来。面红耳赤的人捧着牛奶浅浅抿一口，忽然喊他：“小哥。”
张起灵偏头看着他。
见人正经看过来了，吴邪反而不知道说什么。说啥，说……你们，哦不我们，可真恩爱啊……哈哈哈？
张起灵停下按摩，吴邪以为他在等他下文，还没想好措辞，就感觉自己被搂住了。张起灵弯下身子环住他，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口，自己却把鼻尖埋进吴邪发间，像是要贴着皮肤说什么轻柔的话，又像只是单纯地想闻他的头发。还好昨天在恢复得差不多后就洗了澡……吴邪忽地紧张起来，手把牛奶杯捏得紧紧的。
但抱着他的人只是抱着他，没什么多余的动作。时间过得极慢，渐渐地，吴邪只听得见耳边张起灵清浅的呼吸，和脸颊紧贴着的制服下沉稳的心跳了。
张起灵一言不发，吴邪却从哨向的共感中感觉到了他没说出口的话。有些忧虑，又有些不舍，夸张地说，像个老妈子一样在操心被留下来的他。
果然——吴邪的脸贴着张起灵胸前的布料，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上面蹭了蹭，眼睛一弯，笑了——只有这种意识相连的共感才能打破张起灵一贯的高冷形象，让除他自己以外的其他人，感知到这闷油瓶子表面风平浪静实则破涛暗涌的内心。
但其实，张起灵知道如何让吴邪只见到他可以见到的。感觉到吴邪心情的渐渐放松，他搂紧吴邪深吸一口气，磨磨蹭蹭移到额头上一吻，道：“我走了。”
吴邪被他袭击得整个人一抖，等明白过来这是在通过肌肤接触加强共感联系后，反手搂住张起灵的脖子，在对方期待鼓励的眼神下，表情严肃地脸贴脸蹭了蹭。
“一路顺风。”他移开眼，道。
张起灵柔和地看着吴邪脸颊通红鬓角凌乱的样子，轻轻点头。
张起灵还没走，黎簇就背着书包拖着行李按响了门铃，一副任劳任怨忠心耿耿的样子，来履行他家庭教师兼临时保姆的职责。
待向家教把一切都交代完毕后，难得话多的闷屋主才真正放心离开。吴邪看见这场景，只觉得十分好笑。没有客房，帮着黎簇把书房布置成卧室时，他还在想自己要不要学某些电影里的小捣蛋，花样百出虐哭可怜的小保姆，引得在外的户主提前回家什么的。
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吴邪和黎簇两个人带着张小智合力收拾好了书房，本来按照最初的日程，接下来该是正式上课，但懒老师个人终端一按，就和懒学生一起趴在沙发床上看起了电影，两人带着俩毛茸茸的精神体挤在一起，暖和又惬意，最后是被生物钟嗷嗷饿醒的。
黎簇看起来年轻不靠谱，做饭倒是一把手。吴邪在旁边给他打下手，授课相处这么久，黎簇看见他也再没了之前的不自在，像个无话不谈的同龄好友，这让吴邪很欣慰。
不过，最让吴邪欣慰的是，张起灵自出发那天起，几乎每天都会和他通话。也不知道这人用了什么方法什么理由，不仅让军部同意了他本人的调查申请，还增派了特别行动小组帮助搜查。这闷油瓶语气平淡地向他讲述任务分区时，吴邪才意识到整个研究所占地两千余亩，虽被爆炸摧毁了大片陆上设施，但地底建筑的面积，经勘测远远大于陆上。若是当真像他想的那样仅他自己和张起灵两个人去找，找到猴年马月去都不一定能找到什么。
他果然还是太天真啊……
吴邪想得郁闷，但帮不上什么忙这点让他更苦恼。张起灵显然知道他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因而在时间短暂的通话里，他提出一些勘探中遇见的问题，循循善诱地让吴邪支招，然后再补上一句隐晦的夸奖或反驳什么的……虽然只是隐晦的，但有时也足够让吴邪抓狂了：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在笑啊张起灵！
吴邪明白这闷油瓶子的苦心，更多的则是感慨。都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那他上辈子是瞧掉了多少双眼睛扭断了多少条脖子，才换得今生遇见张起灵这么个人啊。
上辈子的事情都是渺渺，吴邪直到在自己真正经历了整件事后，才知晓在他第一次从这间卧室醒来之后，整个事态已经发展到了怎样一个千钧一发的地步，而这群一直护着他等他长大的人们，是怎样用视死如归的心态参与到这场斗争里，让他有机会不受局势影响，平稳发展，过得无知无觉。
可到底已经是坐上赌桌的赌客之一了，怎么可能不被开启赌局的庄家注意到。唯一一件让吴邪心有余悸不愿回忆的事情，就发生在张起灵出发去研究所后的第九天夜里。
白天跟着黎簇超额完成了任务，晚饭前又和两天没听见声音的张大少将通了话，吴邪怀里拱着小满哥睡得心满意足，睡意却在半夜被调成震动的通话呼入惊醒了大半。
来电提醒显示的是一个十分陌生的ID号，吴邪最开始觉得这通话来自那性质不变形式却紧跟潮流的垃圾骚扰，正想按下“拒绝”键，终端却屏幕一抖，自己将通话接通了。
吴邪还没来得及发声询问，更奇怪的事情便紧接着发生——他并不知道个人终端还能可视通话，所以当那个小小的全息屏接触不良一般地颤抖着出现时，他吓了一大跳。
然而不等他平复下心绪，画面里出现的人影，便在瞬间使他全身凉了个彻底。
到底是训练有素的军人出身，张起灵的办事效率很高。次日吴邪刚坐上餐桌咬住三明治，就看见张起灵从二楼下来，表情依旧淡然，但能看出万事安排已妥。吴邪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边穿着军装外套一边往玄关走的人，一段原本不属于他的回忆却突然跳了出来，让他忽然想起自己在张起灵记忆里看见的，那一次类似的情景。
当然，他是从张起灵的视角看的。那个一边走一边穿衣服的是吴邪他自己，张起灵只是走过来帮他把领子正好。他顺势仰起脖子方便对方动作，自己摸索着从下往上开始扣扣子，但扣子只扣得到倒数第二颗，因为得先把顺着颈线滑进衣服里的手扯出来……
吴邪想得一阵赧然，咬进嘴里的三明治忽然有些咽不下去。在一旁陪着他的张小智以为这是被噎着了，贴心地端起牛奶凑过来，还伸手拍背帮他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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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张起灵见吴邪表情奇怪脸色泛红，略一感受，就猜了出来。猜出来了他也没声张，权当吴邪又开始头疼了，将手按在细软发丝边的太阳穴上，不轻不重地揉起来。吴邪没挣扎，却给他揉得耳朵尖也红了起来。面红耳赤的人捧着牛奶浅浅抿一口，忽然喊他：“小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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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抱着他的人只是抱着他，没什么多余的动作。时间过得极慢，渐渐地，吴邪只听得见耳边张起灵清浅的呼吸，和脸颊紧贴着的制服下沉稳的心跳了。
张起灵一言不发，吴邪却从哨向的共感中感觉到了他没说出口的话。有些忧虑，又有些不舍，夸张地说，像个老妈子一样在操心被留下来的他。
果然——吴邪的脸贴着张起灵胸前的布料，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上面蹭了蹭，眼睛一弯，笑了——只有这种意识相连的共感才能打破张起灵一贯的高冷形象，让除他自己以外的其他人，感知到这闷油瓶子表面风平浪静实则破涛暗涌的内心。
但其实，张起灵知道如何让吴邪只见到他可以见到的。感觉到吴邪心情的渐渐放松，他搂紧吴邪深吸一口气，磨磨蹭蹭移到额头上一吻，道：“我走了。”
吴邪被他袭击得整个人一抖，等明白过来这是在通过肌肤接触加强共感联系后，反手搂住张起灵的脖子，在对方期待鼓励的眼神下，表情严肃地脸贴脸蹭了蹭。
“一路顺风。”他移开眼，道。
张起灵柔和地看着吴邪脸颊通红鬓角凌乱的样子，轻轻点头。
张起灵还没走，黎簇就背着书包拖着行李按响了门铃，一副任劳任怨忠心耿耿的样子，来履行他家庭教师兼临时保姆的职责。
待向家教把一切都交代完毕后，难得话多的闷屋主才真正放心离开。吴邪看见这场景，只觉得十分好笑。没有客房，帮着黎簇把书房布置成卧室时，他还在想自己要不要学某些电影里的小捣蛋，花样百出虐哭可怜的小保姆，引得在外的户主提前回家什么的。
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吴邪和黎簇两个人带着张小智合力收拾好了书房，本来按照最初的日程，接下来该是正式上课，但懒老师个人终端一按，就和懒学生一起趴在沙发床上看起了电影，两人带着俩毛茸茸的精神体挤在一起，暖和又惬意，最后是被生物钟嗷嗷饿醒的。
黎簇看起来年轻不靠谱，做饭倒是一把手。吴邪在旁边给他打下手，授课相处这么久，黎簇看见他也再没了之前的不自在，像个无话不谈的同龄好友，这让吴邪很欣慰。
不过，最让吴邪欣慰的是，张起灵自出发那天起，几乎每天都会和他通话。也不知道这人用了什么方法什么理由，不仅让军部同意了他本人的调查申请，还增派了特别行动小组帮助搜查。这闷油瓶语气平淡地向他讲述任务分区时，吴邪才意识到整个研究所占地两千余亩，虽被爆炸摧毁了大片陆上设施，但地底建筑的面积，经勘测远远大于陆上。若是当真像他想的那样仅他自己和张起灵两个人去找，找到猴年马月去都不一定能找到什么。
他果然还是太天真啊……
吴邪想得郁闷，但帮不上什么忙这点让他更苦恼。张起灵显然知道他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因而在时间短暂的通话里，他提出一些勘探中遇见的问题，循循善诱地让吴邪支招，然后再补上一句隐晦的夸奖或反驳什么的……虽然只是隐晦的，但有时也足够让吴邪抓狂了：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在笑啊张起灵！
吴邪明白这闷油瓶子的苦心，更多的则是感慨。都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那他上辈子是瞧掉了多少双眼睛扭断了多少条脖子，才换得今生遇见张起灵这么个人啊。
上辈子的事情都是渺渺，吴邪直到在自己真正经历了整件事后，才知晓在他第一次从这间卧室醒来之后，整个事态已经发展到了怎样一个千钧一发的地步，而这群一直护着他等他长大的人们，是怎样用视死如归的心态参与到这场斗争里，让他有机会不受局势影响，平稳发展，过得无知无觉。
可到底已经是坐上赌桌的赌客之一了，怎么可能不被开启赌局的庄家注意到。唯一一件让吴邪心有余悸不愿回忆的事情，就发生在张起灵出发去研究所后的第九天夜里。
白天跟着黎簇超额完成了任务，晚饭前又和两天没听见声音的张大少将通了话，吴邪怀里拱着小满哥睡得心满意足，睡意却在半夜被调成震动的通话呼入惊醒了大半。
来电提醒显示的是一个十分陌生的ID号，吴邪最开始觉得这通话来自那性质不变形式却紧跟潮流的垃圾骚扰，正想按下“拒绝”键，终端却屏幕一抖，自己将通话接通了。
吴邪还没来得及发声询问，更奇怪的事情便紧接着发生——他并不知道个人终端还能可视通话，所以当那个小小的全息屏接触不良一般地颤抖着出现时，他吓了一大跳。
然而不等他平复下心绪，画面里出现的人影，便在瞬间使他全身凉了个彻底。
18
路过墙壁上爬满管道的转角，如同循环一般，张起灵一行人再次进入了地下二层的一段走廊。进入废墟深入探查后他们才发现，这座庞大的建筑群并不简单，表面上做着普通的药物制剂研究，实际上对哨向的生理特性有着非同一般的了解。爆炸烧毁的仓库附近飞溅而出玻璃碎片，其上标签标注的试剂名词，与一些国际禁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从坍塌的墙壁内部露出的虬结管道，先前显然承载着声音细微却源源不断的循环流动系统，能用最密集的声音干扰听觉敏锐的哨兵。
而深埋地下的地底建筑里，干扰系统即使在地面设施被毁于一旦后，仍能继续正常工作。
水流声是最好的隔断，再加上因空无一人而显得相对安全的环境，当危险第一次出现在一百米以外的走廊对面时，张起灵所在的第一小队即使反应迅速也有些措手不及。
随行向导将全队哨兵五感调至作战状态，张起灵一眼便看见了对方制服外套胸口上绣着的研究所标志，而从射入墙壁的子弹孔、观察到的枪支类型和个人特色鲜明的散乱攻击可判断，对面的队伍属于国际雇佣兵组织——可是，什么样的研究所会需要在地下部分安置雇佣兵？
这次跟着他的都是军中和他搭档过的部分优秀哨向，因此五人小队即使数量上不占优势，默契紧密的配合也逼得人人单打独斗的敌方渐渐退缩了战线。但这不代表他们能轻松胜利，张起灵明白，对方既然有胆只派遣普通雇佣兵而非势均力敌的哨兵向导对战，那么就一定有万全的把握。
“嘭！”
不等他再细想，走廊中间的天花板就忽然像是被爆破一般塌落出一人宽的大裂口，裂纹蛛网般四散蔓延，爆炸力影响到依附于建筑的管道系统，紧随着石料洒下的是流动的液体，张起灵只分神看了一眼，内心便一紧。
“快走！”
“少将！”
敏捷地将落后的队员撞到一边，倾泻而下的液体瞬间浇了他一身。队员焦急的呼喊声后是越来越明显的水流声，张起灵并没有来得及警告其他人，在仓库附近发现的药剂名称就和全身腾空而起僵硬感一起，瞬间便将他紧紧束缚。
这番变故让他更加确信了自己此行不虚。
特别针对哨兵向导的药剂几乎解除了己方所有战斗力，残存的雇佣兵们基本是立刻就扑了上来将他们制服，接收到张起灵的眼神示意，其他队员并没有太强烈的挣扎。
“一群狗娘养的废物。”
被绑时，他听见给他上绑的雇佣兵用希伯莱语说了一句话，大概是觉得他们听不懂，这人骂了一句还不解气，忽然将不能动弹的张起灵一脚踢倒，继续骂骂咧咧起来。
管道爆裂导致走廊里渐渐聚起积水，张起灵半张脸浸在水中，面对希伯莱雇佣兵情绪激动的谩骂，没有任何反应。毫无意外，其他队员目睹队长受辱的怒气被目前占据了绝对优势的雇佣兵一拳打到一边，先前被强大战斗力压制的恐惧和不甘最终演变成一场普通人针对哨兵向导的发泄，但似乎碍于雇主的命令，这群人并未下死手，只是长期漂泊流离的军旅生活让他们懂得了，如何在不弄出人命的前提下让人痛苦。
药剂的气味里渐渐混上了血液的腥气，涉水而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再次和肮脏字眼一起高扬的拳头并未落在张起灵身上，他动了动脸，透过被药液打湿的眼睫，清晰地看见了来人的长相。
“你敢动私刑？”
拦着往张起灵身上揍的手，熟悉的声音说着不算陌生的语言，雇佣兵似乎有些惧怕这个穿着敌方制服的男人，而对方低头看着在此种狼狈境况下并不显狼狈的张起灵，眉毛一挑，脸上露出了一种让他十分陌生的嘲讽表情。
这个人。
张起灵心头一颤。
是吴邪。
“黎簇！”
“砰”的一声，书房的门从墙壁上弹起来发出了巨响，长久训练出的应激反应让黎簇整个人从沙发床一跃而起，身体先于意识清醒过来，眼睛都没睁开嘴里就在问着：“怎么了，怎么了！”
进来的人是还穿着睡衣的吴邪，他整个人就像受了巨大惊吓一般失措，踉跄着跑到黎簇身边，语无伦次地喊着：“小哥，小哥！”
吴邪腕上的全息屏还亮着，像是要故意折磨接收人的心脏一般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摔倒——被打”的画面，明显是被在场某人的终端录下的画面，镜头颤抖得十分厉害，拍摄角度又分外刁钻，却恰巧能让人看明白倒在地上被狠揍的那人是谁，黎簇只看了一遍，就心底一凉。
他帮吴邪关掉屏幕，问道：“视频是谁发给你的？”
吴邪收回手，情绪显然不对劲，他嘴唇抿了抿，像是在用全身的力气压抑着什么，忽地抬头问黎簇：“你的车在车库？”
黎簇明白了他想干什么，连忙拉住吴邪，制止道：“你不能去！”
“我要去！”见黎簇不同意，吴邪推开他转身就跑，“小哥出事了，我不可能干等——”
“你去了能干什么？你现在又能做什么？吴邪，你好好想想！这个视频一定就是真的吗？为什么我们都没收到只有你？你留在这儿，这些事情交给我们处理。”
黎簇追上吴邪将他拦住，语速极快语气诚恳地劝道，吴邪原本挣扎得厉害，听到后面动作一顿，忽然停了下来。
黎簇以为他这是冷静了，连忙点开自己的个人终端联络苏万，不顾通讯视频里苏万睡眼朦胧的样子把事情说了清楚，苏万果然给力，当即就把吴邪一阵安抚，说自己马上到。
一番变故折腾得黎簇一脑门汗，他随手抹了抹，正想把吴邪劝回房间，忽然发现后者正紧紧地盯着他。
黎簇心里咯噔一下，忽然就想起了自家老大一直以来就很变态的精神力，以及上次，张起灵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就被这个小向导放倒下暗示的事情。
他刚张开嘴，就感觉大脑里一阵警铃大作，熟悉的被操控感接踵而至，这认知让他暗暗骂娘，心说这姓吴的无论大小果然都不能信，果然在面对姓吴的人的时候，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
“我知道，视频为什么只发给我一个人，这是个诱饵，”他听见吴邪说，语气十分镇定，“对方折磨小哥，就是为了让我过去，那我就过去。”
他大概是被拖进了书房，被吴邪和张小智一起——这个小机器人从来最听吴邪的话，大概待会儿还会帮他开车——黎簇气得要命。他俩把他放上床就离开了，走到书房门口，吴邪忽然走回来，对意识渐渐沉入虚无的黎簇道：“我没有不顾后顾冲动行事，我的后盾就是你们，我……”
声音渐渐远了，大概说话者自己都不信。
“……会坚持到你们赶来的……”
黎簇问候了吴家老祖，终于挨不住，沉沉地睡了过去。
路过墙壁上爬满管道的转角，如同循环一般，张起灵一行人再次进入了地下二层的一段走廊。进入废墟深入探查后他们才发现，这座庞大的建筑群并不简单，表面上做着普通的药物制剂研究，实际上对哨向的生理特性有着非同一般的了解。爆炸烧毁的仓库附近飞溅而出玻璃碎片，其上标签标注的试剂名词，与一些国际禁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从坍塌的墙壁内部露出的虬结管道，先前显然承载着声音细微却源源不断的循环流动系统，能用最密集的声音干扰听觉敏锐的哨兵。
而深埋地下的地底建筑里，干扰系统即使在地面设施被毁于一旦后，仍能继续正常工作。
水流声是最好的隔断，再加上因空无一人而显得相对安全的环境，当危险第一次出现在一百米以外的走廊对面时，张起灵所在的第一小队即使反应迅速也有些措手不及。
随行向导将全队哨兵五感调至作战状态，张起灵一眼便看见了对方制服外套胸口上绣着的研究所标志，而从射入墙壁的子弹孔、观察到的枪支类型和个人特色鲜明的散乱攻击可判断，对面的队伍属于国际雇佣兵组织——可是，什么样的研究所会需要在地下部分安置雇佣兵？
这次跟着他的都是军中和他搭档过的部分优秀哨向，因此五人小队即使数量上不占优势，默契紧密的配合也逼得人人单打独斗的敌方渐渐退缩了战线。但这不代表他们能轻松胜利，张起灵明白，对方既然有胆只派遣普通雇佣兵而非势均力敌的哨兵向导对战，那么就一定有万全的把握。
“嘭！”
不等他再细想，走廊中间的天花板就忽然像是被爆破一般塌落出一人宽的大裂口，裂纹蛛网般四散蔓延，爆炸力影响到依附于建筑的管道系统，紧随着石料洒下的是流动的液体，张起灵只分神看了一眼，内心便一紧。
“快走！”
“少将！”
敏捷地将落后的队员撞到一边，倾泻而下的液体瞬间浇了他一身。队员焦急的呼喊声后是越来越明显的水流声，张起灵并没有来得及警告其他人，在仓库附近发现的药剂名称就和全身腾空而起僵硬感一起，瞬间便将他紧紧束缚。
这番变故让他更加确信了自己此行不虚。
特别针对哨兵向导的药剂几乎解除了己方所有战斗力，残存的雇佣兵们基本是立刻就扑了上来将他们制服，接收到张起灵的眼神示意，其他队员并没有太强烈的挣扎。
“一群狗娘养的废物。”
被绑时，他听见给他上绑的雇佣兵用希伯莱语说了一句话，大概是觉得他们听不懂，这人骂了一句还不解气，忽然将不能动弹的张起灵一脚踢倒，继续骂骂咧咧起来。
管道爆裂导致走廊里渐渐聚起积水，张起灵半张脸浸在水中，面对希伯莱雇佣兵情绪激动的谩骂，没有任何反应。毫无意外，其他队员目睹队长受辱的怒气被目前占据了绝对优势的雇佣兵一拳打到一边，先前被强大战斗力压制的恐惧和不甘最终演变成一场普通人针对哨兵向导的发泄，但似乎碍于雇主的命令，这群人并未下死手，只是长期漂泊流离的军旅生活让他们懂得了，如何在不弄出人命的前提下让人痛苦。
药剂的气味里渐渐混上了血液的腥气，涉水而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再次和肮脏字眼一起高扬的拳头并未落在张起灵身上，他动了动脸，透过被药液打湿的眼睫，清晰地看见了来人的长相。
“你敢动私刑？”
拦着往张起灵身上揍的手，熟悉的声音说着不算陌生的语言，雇佣兵似乎有些惧怕这个穿着敌方制服的男人，而对方低头看着在此种狼狈境况下并不显狼狈的张起灵，眉毛一挑，脸上露出了一种让他十分陌生的嘲讽表情。
这个人。
张起灵心头一颤。
是吴邪。
“黎簇！”
“砰”的一声，书房的门从墙壁上弹起来发出了巨响，长久训练出的应激反应让黎簇整个人从沙发床一跃而起，身体先于意识清醒过来，眼睛都没睁开嘴里就在问着：“怎么了，怎么了！”
进来的人是还穿着睡衣的吴邪，他整个人就像受了巨大惊吓一般失措，踉跄着跑到黎簇身边，语无伦次地喊着：“小哥，小哥！”
吴邪腕上的全息屏还亮着，像是要故意折磨接收人的心脏一般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摔倒——被打”的画面，明显是被在场某人的终端录下的画面，镜头颤抖得十分厉害，拍摄角度又分外刁钻，却恰巧能让人看明白倒在地上被狠揍的那人是谁，黎簇只看了一遍，就心底一凉。
他帮吴邪关掉屏幕，问道：“视频是谁发给你的？”
吴邪收回手，情绪显然不对劲，他嘴唇抿了抿，像是在用全身的力气压抑着什么，忽地抬头问黎簇：“你的车在车库？”
黎簇明白了他想干什么，连忙拉住吴邪，制止道：“你不能去！”
“我要去！”见黎簇不同意，吴邪推开他转身就跑，“小哥出事了，我不可能干等——”
“你去了能干什么？你现在又能做什么？吴邪，你好好想想！这个视频一定就是真的吗？为什么我们都没收到只有你？你留在这儿，这些事情交给我们处理。”
黎簇追上吴邪将他拦住，语速极快语气诚恳地劝道，吴邪原本挣扎得厉害，听到后面动作一顿，忽然停了下来。
黎簇以为他这是冷静了，连忙点开自己的个人终端联络苏万，不顾通讯视频里苏万睡眼朦胧的样子把事情说了清楚，苏万果然给力，当即就把吴邪一阵安抚，说自己马上到。
一番变故折腾得黎簇一脑门汗，他随手抹了抹，正想把吴邪劝回房间，忽然发现后者正紧紧地盯着他。
黎簇心里咯噔一下，忽然就想起了自家老大一直以来就很变态的精神力，以及上次，张起灵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就被这个小向导放倒下暗示的事情。
他刚张开嘴，就感觉大脑里一阵警铃大作，熟悉的被操控感接踵而至，这认知让他暗暗骂娘，心说这姓吴的无论大小果然都不能信，果然在面对姓吴的人的时候，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
“我知道，视频为什么只发给我一个人，这是个诱饵，”他听见吴邪说，语气十分镇定，“对方折磨小哥，就是为了让我过去，那我就过去。”
他大概是被拖进了书房，被吴邪和张小智一起——这个小机器人从来最听吴邪的话，大概待会儿还会帮他开车——黎簇气得要命。他俩把他放上床就离开了，走到书房门口，吴邪忽然走回来，对意识渐渐沉入虚无的黎簇道：“我没有不顾后顾冲动行事，我的后盾就是你们，我……”
声音渐渐远了，大概说话者自己都不信。
“……会坚持到你们赶来的……”
黎簇问候了吴家老祖，终于挨不住，沉沉地睡了过去。
对啦，需不需要艾特记得告诉我哦，我的艾特列表是根据上次留言统计的，可能会有遗漏，或者把不需要艾特的姑娘也加进来了，嘿嘿。
我的微博是@为中华之崛起而填坑 最近大概会出个短篇集……试阅请走不老歌，求支持qwq
http://bulaoge.net/user.blg?dmn=wuxiewuxie&cid=298462
我的微博是@为中华之崛起而填坑 最近大概会出个短篇集……试阅请走不老歌，求支持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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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黎簇的车在研究所入口处停下的时候，东边的天才刚刚擦亮。偌大的爆炸现场，周围没有一丝人烟，寂静得连鸟叫也无，恍若神话传说中的死亡之地。
吴邪打开驾驶座的车门走下车，脸色在晨光的映照下，泛着不自然的白。他越过政府拉起的警戒线向内迈步，脚踩着烧焦了的树枝树叶，咔嚓咔嚓，声音空寂得渗人。
他什么也没带，仿佛只是个因为好奇而在玩耍时不小心误入此处的平民小孩。没有任何威胁力，也没有一丝反抗力。
一枪就可以轻松弄死。
子弹打到脚边，他才稳稳停下。面对忽然出现的五个全副武装之人，吴邪没有任何惊慌失措，毕竟早已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而对方显然等候已久，他一停下，立刻就有人上来用枪托将他击跪在地，膝盖触地时，身体还没稳住，另一边黑压压的枪口就抬起，对准了他的太阳穴。
其实，要说不怕，是完全不可能的。自从出生就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吴邪，成为向导后接受的教育也都是温和、平静、没有攻击力的。就算来到这里后，受到的训练中有不少有关实战的演练，但这些演练无论多么困难、死伤是多么严重，吴邪的潜意识里都知道，情况是由黑眼镜控制着的。但这回不是。这回是真刀实枪的、丢掉命便不可能再要回来的，战场。
吴邪尽量让自己的深呼吸不那么明显。耳边的枪管被上了膛，踩着他小腿的人将他的手绑在了一起。一个头头模样的人走上前，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仔细地打量着他的脸。看了大概三四秒，这人忽然一笑，往身后挥了挥手。
立刻就有人上前，把一个钢笔模样的东西放到了他伸出的手上。不等吴邪揣测出这是要干什么，那人就一把将那东西凑到吴邪肩膀处。紧接着，就像是被扎了一针一样，吴邪眉头一皱，就听见那人笑了一声。
“奇迹啊。”他兴奋地说，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中文因带着奇怪的口音而十分难辨。“钢笔”下端还沾着血，他按按笔头，把投影出的全息屏给吴邪看。那个个人简历一般的半透明屏幕上，左边写着密密麻麻的英文，右边却是一张军人的照片。
吴邪一眼就认了出来，照片上那个身穿本国向导制服意气风发的人，是这个世界的自己。
他瞬间便明白过来，这个钢笔一样的东西，大概是利用向导素鉴别向导身份的鉴定仪。每个刚觉醒的向导，在初入向导之家时，都会被向导协会抽取部分向导素存入档案，是政府为了确认在籍向导的人数和每位向导的身份以方便管理。不过在同时，这也是一种变相的束缚和威胁。
就像现在。
明显只有政府和军方才会拥有的向导资料，不知怎么的落入了这群人手里。因为不了解他们的身份和目的，吴邪无从知晓在得知了“自己”的身份后，他们会有什么打算。但是他没忘记自己被“骗”来的原因：那份有关张起灵的录像。
他镇定下来，用英文询问还在阅读资料的领头人：“张起灵在哪里？”
那头头闻言看向他，用明显好于中文的英文回复道：“我们先不管他。就说说，你，和吴邪的关系？”
见这群人似乎知道自己并不是资料里的向导，吴邪有些惊讶。他想了想，试探道：“你认识，我哥哥？”
“你哥哥？”那人怪声怪气地重复了一句，似笑非笑，“全世界没人不认识他。”
吴邪的心一沉，果然，那人继续说着，声音一句比一句高，语气也一句比一句幸灾乐祸：“背叛国家的军人，害死几千人的向导，伟大革命的助力，你棒棒的哥哥。”
似乎被吴邪的表情愉悦到了身心，那人哈哈一笑，对周围的属下一挥手，立刻就有人粗暴地拉着吴邪站起来并开始搜身，搜出他藏在身上的微型武器后，又解下他手腕上的个人终端丢在地上，一个点射将它报废。
吴邪低头看着被弄脏的腕带和破碎的屏幕，咬紧牙关，什么也没说。
“我可以带你去见你想见的人。”领头人道，伸出两个手指在吴邪面前晃了晃。
那绝不是一个表达胜利的手势——吴邪忽然想通了，这个手势的意思是——他可以带他去见他想见的两个人。
哪两个人？除了小哥……当然就是……
“你伟大的哥哥。”
吴邪猛地一抬头，难以置信。
“你想见吗？”
他说不出话来，而耳边带着口音的英文，每个单词都像是来自死神的蛊惑。
“你想知道，他是怎么不遗余力地帮助我们的吗？”
黎簇找到了自己的车。本来漂亮又崭新的悬浮车，满身是划痕地被丢弃在研究所附近堆积的一片废墟里。车上没有吴邪，没有张小智，车里的东西也被翻得极乱，连座垫都被割破，好在他并没有在车里放什么重要的东西。
此刻是清晨，他对周围下了足够的暗示，自己则伪装成了普通的拾荒者。他提着个破布口袋，在被丢弃的车里翻翻捡捡，只在副驾驶的脚垫底下翻到了一个腕带沾血的个人终端。
那瞬间他心里闪过了无数念头，但他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在五十米、七十米以外埋伏的敌方看来，他就像是个翻了半天一无所获的流浪汉一样，骂骂咧咧地往来的方向走。
走了一段路，黎簇试着启动这个个人终端，但始终没有反应。他一个气急，差点想把这破东西丢地上踩几脚，但顾及着这也许是吴邪留下来的线索，就忍了忍，一边在心里咒骂着姓吴的，一边继续研究这玩意。接着他发现，终端背面的小螺丝钉没有拧紧，背部的合金盖有一角翘了起来。
黎簇继续走，脚步却快了不少。他将军刀的尖端当螺丝刀抽出松动的小钉子，发现终端内部精密的设置少了一部分，空出的地方被塞了一张纸条。
他把纸条抽出，那上面只写了三个潦草的字母：GPS。
黎簇联想到腕带上的血，突然就明白了过来。想通后他惊讶得不行，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些姓吴的，果然都是不要命的。
在缺乏无菌环境的条件下，这个人大概是割开了自己身体的某部分，把个人终端里的定位器放了进去。就算以现在的技术，定位器已经被做到了微型芯片大小，可就算是砂砾那么大的东西，不是身体的一部分却被放进去，黎簇光想想就觉得疼。
而且，放进去之后的缝合是由什么完成的，大概只有当事人和只知道盲从当事人的张小智知道了。但愿等他们找到人的时候，这人还没有因为伤口感染暴病而亡。
黎簇把自己的发现和推测告诉了其他人，毫无例外地收到了苏万的惊叹，胖子的咋舌，黑瞎子倒不怎么意外的样子。等苏万在电脑上成功定位到了吴邪，他们同时也接收到了来自张小智的联络申请。
当吴邪的全部计划和整个地下建筑平面图被呈现在眼前时，黑瞎子才吐掉烟，舒了一口气。他用食指点点计划表里的那句“必要时可放弃我”，笑叹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规划得这么细致，还知道用黎簇放在车里的废弃终端换下自己的。论绝处逢生的勇气和智谋，你们俩可能一辈子都比不上吴邪了。”
苏万深以为然。他点点头，感慨道：“大概是因为人生只有一次，而我们吧，都比较惜命。”
黎簇的车在研究所入口处停下的时候，东边的天才刚刚擦亮。偌大的爆炸现场，周围没有一丝人烟，寂静得连鸟叫也无，恍若神话传说中的死亡之地。
吴邪打开驾驶座的车门走下车，脸色在晨光的映照下，泛着不自然的白。他越过政府拉起的警戒线向内迈步，脚踩着烧焦了的树枝树叶，咔嚓咔嚓，声音空寂得渗人。
他什么也没带，仿佛只是个因为好奇而在玩耍时不小心误入此处的平民小孩。没有任何威胁力，也没有一丝反抗力。
一枪就可以轻松弄死。
子弹打到脚边，他才稳稳停下。面对忽然出现的五个全副武装之人，吴邪没有任何惊慌失措，毕竟早已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而对方显然等候已久，他一停下，立刻就有人上来用枪托将他击跪在地，膝盖触地时，身体还没稳住，另一边黑压压的枪口就抬起，对准了他的太阳穴。
其实，要说不怕，是完全不可能的。自从出生就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吴邪，成为向导后接受的教育也都是温和、平静、没有攻击力的。就算来到这里后，受到的训练中有不少有关实战的演练，但这些演练无论多么困难、死伤是多么严重，吴邪的潜意识里都知道，情况是由黑眼镜控制着的。但这回不是。这回是真刀实枪的、丢掉命便不可能再要回来的，战场。
吴邪尽量让自己的深呼吸不那么明显。耳边的枪管被上了膛，踩着他小腿的人将他的手绑在了一起。一个头头模样的人走上前，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仔细地打量着他的脸。看了大概三四秒，这人忽然一笑，往身后挥了挥手。
立刻就有人上前，把一个钢笔模样的东西放到了他伸出的手上。不等吴邪揣测出这是要干什么，那人就一把将那东西凑到吴邪肩膀处。紧接着，就像是被扎了一针一样，吴邪眉头一皱，就听见那人笑了一声。
“奇迹啊。”他兴奋地说，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中文因带着奇怪的口音而十分难辨。“钢笔”下端还沾着血，他按按笔头，把投影出的全息屏给吴邪看。那个个人简历一般的半透明屏幕上，左边写着密密麻麻的英文，右边却是一张军人的照片。
吴邪一眼就认了出来，照片上那个身穿本国向导制服意气风发的人，是这个世界的自己。
他瞬间便明白过来，这个钢笔一样的东西，大概是利用向导素鉴别向导身份的鉴定仪。每个刚觉醒的向导，在初入向导之家时，都会被向导协会抽取部分向导素存入档案，是政府为了确认在籍向导的人数和每位向导的身份以方便管理。不过在同时，这也是一种变相的束缚和威胁。
就像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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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镇定下来，用英文询问还在阅读资料的领头人：“张起灵在哪里？”
那头头闻言看向他，用明显好于中文的英文回复道：“我们先不管他。就说说，你，和吴邪的关系？”
见这群人似乎知道自己并不是资料里的向导，吴邪有些惊讶。他想了想，试探道：“你认识，我哥哥？”
“你哥哥？”那人怪声怪气地重复了一句，似笑非笑，“全世界没人不认识他。”
吴邪的心一沉，果然，那人继续说着，声音一句比一句高，语气也一句比一句幸灾乐祸：“背叛国家的军人，害死几千人的向导，伟大革命的助力，你棒棒的哥哥。”
似乎被吴邪的表情愉悦到了身心，那人哈哈一笑，对周围的属下一挥手，立刻就有人粗暴地拉着吴邪站起来并开始搜身，搜出他藏在身上的微型武器后，又解下他手腕上的个人终端丢在地上，一个点射将它报废。
吴邪低头看着被弄脏的腕带和破碎的屏幕，咬紧牙关，什么也没说。
“我可以带你去见你想见的人。”领头人道，伸出两个手指在吴邪面前晃了晃。
那绝不是一个表达胜利的手势——吴邪忽然想通了，这个手势的意思是——他可以带他去见他想见的两个人。
哪两个人？除了小哥……当然就是……
“你伟大的哥哥。”
吴邪猛地一抬头，难以置信。
“你想见吗？”
他说不出话来，而耳边带着口音的英文，每个单词都像是来自死神的蛊惑。
“你想知道，他是怎么不遗余力地帮助我们的吗？”
黎簇找到了自己的车。本来漂亮又崭新的悬浮车，满身是划痕地被丢弃在研究所附近堆积的一片废墟里。车上没有吴邪，没有张小智，车里的东西也被翻得极乱，连座垫都被割破，好在他并没有在车里放什么重要的东西。
此刻是清晨，他对周围下了足够的暗示，自己则伪装成了普通的拾荒者。他提着个破布口袋，在被丢弃的车里翻翻捡捡，只在副驾驶的脚垫底下翻到了一个腕带沾血的个人终端。
那瞬间他心里闪过了无数念头，但他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在五十米、七十米以外埋伏的敌方看来，他就像是个翻了半天一无所获的流浪汉一样，骂骂咧咧地往来的方向走。
走了一段路，黎簇试着启动这个个人终端，但始终没有反应。他一个气急，差点想把这破东西丢地上踩几脚，但顾及着这也许是吴邪留下来的线索，就忍了忍，一边在心里咒骂着姓吴的，一边继续研究这玩意。接着他发现，终端背面的小螺丝钉没有拧紧，背部的合金盖有一角翘了起来。
黎簇继续走，脚步却快了不少。他将军刀的尖端当螺丝刀抽出松动的小钉子，发现终端内部精密的设置少了一部分，空出的地方被塞了一张纸条。
他把纸条抽出，那上面只写了三个潦草的字母：GPS。
黎簇联想到腕带上的血，突然就明白了过来。想通后他惊讶得不行，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些姓吴的，果然都是不要命的。
在缺乏无菌环境的条件下，这个人大概是割开了自己身体的某部分，把个人终端里的定位器放了进去。就算以现在的技术，定位器已经被做到了微型芯片大小，可就算是砂砾那么大的东西，不是身体的一部分却被放进去，黎簇光想想就觉得疼。
而且，放进去之后的缝合是由什么完成的，大概只有当事人和只知道盲从当事人的张小智知道了。但愿等他们找到人的时候，这人还没有因为伤口感染暴病而亡。
黎簇把自己的发现和推测告诉了其他人，毫无例外地收到了苏万的惊叹，胖子的咋舌，黑瞎子倒不怎么意外的样子。等苏万在电脑上成功定位到了吴邪，他们同时也接收到了来自张小智的联络申请。
当吴邪的全部计划和整个地下建筑平面图被呈现在眼前时，黑瞎子才吐掉烟，舒了一口气。他用食指点点计划表里的那句“必要时可放弃我”，笑叹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规划得这么细致，还知道用黎簇放在车里的废弃终端换下自己的。论绝处逢生的勇气和智谋，你们俩可能一辈子都比不上吴邪了。”
苏万深以为然。他点点头，感慨道：“大概是因为人生只有一次，而我们吧，都比较惜命。”
为什么变成了直播贴！为什么变成了直播贴！为什么变成了直播贴！还有那篇《用我一生》的楼，都在我毫不知情的时候变成了直播贴……
好久没玩贴吧了，不太懂它的模式……怎么改回来呀？
好久没玩贴吧了，不太懂它的模式……怎么改回来呀？
-第二十章-
这个所谓的生物制药研究所，果然没有字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吴邪的脑袋上被套了个黑布袋，整个人被踉跄地推着朝前走。这番待遇让他想起幼时在新闻联播里看见的恐怖袭击，那些被挟持的人质们就是这样的打扮。然而当时太小，离那些恐惧与无助实在太过遥远，所以当他在学校里和同学们玩着拯救人质的游戏时，人人抢着当警察和狙击手，并没人对人质感同身受。
现如今想起，除了感慨风水轮流转，这种事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以外，吴邪想的更多的，还是不慌、不急、不乱。他放平心态让自己镇定下来，看不见路，就用精神触丝慢慢探索，在脑海里通过推测和模拟构建出整个路途的模型。被称为“向导”的这群人，有着无与伦比的勘探能力，即使在黑夜，即使失去视力，他们也能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找到出路——这一点，吴邪相信劫持他的人不会不知道。
可奇怪的是，他们在一路上并没有对吴邪做出任何的限制，这使得吴邪的探查如入无人之境，遮蔽视线的头套反而形同虚设。越是反常便越不平常，吴邪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敢太过放肆，将行进路线默记于心后，他开始快速回忆自己方才思考出的对策。
但路途，似乎比他想象得要短。吴邪还没来得及将所有的细节梳理完毕，就被推进了某个房间。抓他的五个人并没有一起跟进来，听起来十分厚重的大门在他身后被用力关上并落锁，外界的声音被隔断后，吴邪在疑惑中嗅到了屋内奇怪的味道。
灰。很厚重的灰。还有药剂的苦味，和消毒水的刺鼻气味。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比灰尘和药水的气息更为厚重和明显的，是只有哨兵向导才能感觉出的、只属于向导的信息素。此时此刻，这本该因稀有而被珍惜的向导素像是不要钱一般地被大肆释放着，犹如实体一般充斥着整个房间，压得出于其中的人，完全透不过气来。
吴邪退到门口，背脊抵在金属大门上。大脑空白了好一会儿，他才听见自己在喘气，像是濒临窒息一般地喘，像是走投无路一般地喘。
是身体在投降。
这是首席向导才能施予的绝对威慑力。
吴邪知道自己认出了信息素，并且，没能从中发现任何善意。
左臂内侧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内置的定位器似乎在发烫，让他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循环都快了起来。耳边喘息声变得明显，他有些站立不稳。得知对方是谁的震撼，和那种难以招架的压迫感让吴邪的思绪乱成了一团。他还没来得及让自己冷静下来，就觉察到了精神领域被入侵的不妙。
为什么？
他完全无法感知对方在哪儿，也完全觉察不到对方的情绪。他作为向导而拥有的特殊能力，和一直以来训练的成果就像被一起清空了一样，这场对弈变成了单方面的、绝对性的碾压。
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背叛所有人！
他的质问没能说出口，因为疼痛让他咬紧了牙关。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对方强有力的精神力攻击就像是万把手指粗的钢针，紧而密地刺入他的脑袋，让他疼得几乎毫无反击之力。贴合在皮肤上的头套被汗水浸湿了，黏糊糊地贴在脸上让他有些呼吸困难。吴邪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紧紧倚住大门，让自己不至于倒下。
他靠着门，在模糊的意识中听见了小满哥的叫唤。犬吠声不大，显然针对他的攻击也让它也受到了严重的影响，但冲着他吼出的喊叫没有停断，一声接一声，坚定而有效。
吴邪侧过身子去挤压刚缝合不久的伤口，这种突如其来的身体疼痛短时间内抵消了未曾间断的精神攻击。不停涌出的血液从衣袖中渗出，他这种自残一般的行为似乎震惊到了对方，攻击有了一秒的暂缓。只有这一秒也足够了。吴邪深吸一口气，紧接着展开反击。
可精神触丝的攻击，并没有到达他揣测到的目的地。突然之间，之前所遭受的全部痛苦就像一场幻觉一般，刹那间入侵消失，施加于精神屏障上的攻击停止。全力以赴的吴邪一下子失去了目标，像是重力出拳却打在棉花上般的重心不稳，他最终没稳住身体，栽倒在地上。
旁边的小满哥还没靠近便被拖离，吴邪听见了黑背的呜咽，但感觉不到是什么带走了它。身体还在发软，他徒劳地仰起脸朝小满哥的方向望去，很快便有人隔着头套扶住了他的脑袋。
从那只手上传来的信息素，吴邪觉得自己大概一辈子都不会错认。每天都能从自己身上闻到，怎么会认错，怎么能认错？！
手的主人开始帮他取头套，吴邪紧紧咬住嘴唇，准备等自己一重见天日，就开始破口大骂——背叛国家，尤其是背叛所有信任自己的人，这种事不可原谅，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不可原谅，不能原谅！
他憋住一口气做好了准备，而外面的光线也渐渐驱散了他眼前的黑暗。头套被完全扯下来的时候，吴邪抬眼张嘴，却被眼前的一切打了个措手不及。
——那并不是一张属于“吴邪”的脸。
陌生男人有着西亚的五官，身上的信息素却是毫无疑问属于吴邪的。他看着他呆滞的表情，像是看见好戏似的笑起来，毫不客气地拍了拍吴邪的脸，像是在让他清醒。吴邪的呼吸剧烈起来，他难以置信地开口，问道：“你是——”
那人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用力甩到身后的门上。“哐”的一声后，吴邪被撞得眼前一黑，还没缓过来，又被掐住，这次则是被死死地按在了门上。
“你们首席的能力真好用。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嗯？”
那人贴近他，额头几乎和他的额头碰到一起，像是在挑衅。
面前伸出一只手，将他拽了起来。
浸湿制服的水随重力坠回地面，水波晃荡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十分明显。张起灵回过神，抬头注视着拉着他领子的人。对方已经收敛了眼中的情绪，对他微微笑着。第一次，他看不懂这笑容的意思。
这人是吴邪没错。张起灵不由自主地开始想。他不会认错，永远都不会认错。但他感觉不到吴邪的精神触丝和信息素。吴邪他，似乎，不是向导。
“少……少将……”
旁边的队员忍不住出声唤他，显然也认出了眼前的人。像是怕他因此失去理智，队员们即使被压制着，声音也大了起来。
“少将，他不是，他不是！”
“组长，首席他已经——”
眼前的人似乎对这些急切的声音分外不耐，偏头对身边拿枪的雇佣兵使了个眼色。接到指令的雇佣兵又开始了和方才如出一辙的殴打，昔日与张起灵、吴邪一起搭配作战的战友，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被敌方虐待。张起灵听着那些隐忍的闷哼，被绑住的手在身后握紧了拳头。他死死地盯着下达动手指令的人。
吴邪松了他的衣领，站起身后，从口袋中拿出了便携鉴定仪。他的眼神从水花四溅的发泄，移到跪坐在面前的张起灵身上，目光仅在他身上停了一秒。接着他越过他，走向在他身后的其他队员。
殴打停止，整条走廊只剩下了鉴定仪工作时发出的“嘀”声。四声昭示鉴定完毕的“嘀”声之后，吴邪在他身后道：“向导带去2区，哨兵带去3区。”
“长官，这位呢？”
显然对张起灵的能力有所忌惮，看守他的两位雇佣兵站得离他有点远。见吴邪似乎忘记了鉴定这位危险分子的身份，其中一位有些不解地皱起眉头。
“这位，有些特殊。”吴邪走上前，将鉴定指针沾上他的血，眯起眼看全息屏里的个人资料，“上面指明要亲自见他，去1区。”
任务分配完毕，雇佣兵们便开始各自执行。身为俘虏当然不会有多好的待遇，五位哨向像是破烂一样被拖行，即使受伤，即使前途未卜，所有人都一声未吭。
吴邪跟在拖着张起灵的两人后面，十分随意地点了一支烟。张起灵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回过头，没有任何反应。
所谓的“1区”，位于地下建筑群中十分不起眼的角落，对应着陆上建筑的培育园，距离他们被俘的地方并不遥远。十分钟后，被拖进某个房间的张起灵，被抬上了一张类似手术台的床。
吴邪并没有跟他进来，站在门口看着他被绑好就离开了。四肢被缚的状况张起灵并不陌生，头顶那盏尚未被开启的手术无影灯，他也能大致猜出用途。趁现在室内空无一人，张起灵闭上眼，在心里预估着时间。
一分钟后，房间的门被推开。
他睁眼看过去，认出那是一张中国人的面孔，中等身材，穿着绣着研究所标志的白大褂。
那人站在门口，先是将他全身一阵打量，似乎好好地“欣赏”了一番他被完全制服、全身动弹不得的狼狈，才迈动脚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张少将无论何时何处，都能保持这种淡定，果然不是一般人啊。”那人虚伪地恭维道。
张起灵对此没有理会，他将整个纯白的房间细细打量了一番，目光停在房间东南角的监控上面。
那人也由着他看，甚至开始介绍起来。
“这里是组织专门用来欢迎你们这些哨兵的地方。当然，一想到要迎接的是哨兵中的佼佼者张少将，我们就贴心地改进了一些地方，比如，给手术灯换个灯泡什么的。”那人笑了笑，走到张起灵附近，按亮了悬在他头顶的无影灯。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但当强烈的白光瞬间充满整个世界时，张起灵也有点快要承受不住。来自光线的炽烤仿佛拥有实体，密不透风地笼罩全身，给视觉和触觉本就过于常人的哨兵带来更加非人的折磨。
“你们哨兵还有什么弱点？让我想想，听觉、嗅觉、味觉？不知道张少将的承受极限在哪里？我真想测测数据，你的极限，大概是普通哨兵的噩梦吧？”
张起灵仍旧闭着眼一言不发，从他的表情上，甚至看不出他有什么难受的地方。不过那人的目的好像也不在折磨他上面，将光线调弱了三分之二后，这人搬了个凳子坐在张起灵旁边，从衣料的摩擦声判断，他从自己的衣服里掏出了一个小玻璃瓶。
“我知道，普通哨兵的弱点，对你来说都是小儿科，战场上就可见一斑。”那人说着，拔出了玻璃瓶的软木塞，“可是你的弱点，抓到了，才是关键。”
玻璃瓶的内容物，从瓶口挥发到了空气中。
张起灵瞬间睁开眼。
那人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他把玻璃瓶拿到张起灵眼前晃了晃，里面被压缩成液体的向导素泛着银色的珠光，液面随着玻璃瓶的摇晃，缓缓荡漾。
这个所谓的生物制药研究所，果然没有字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吴邪的脑袋上被套了个黑布袋，整个人被踉跄地推着朝前走。这番待遇让他想起幼时在新闻联播里看见的恐怖袭击，那些被挟持的人质们就是这样的打扮。然而当时太小，离那些恐惧与无助实在太过遥远，所以当他在学校里和同学们玩着拯救人质的游戏时，人人抢着当警察和狙击手，并没人对人质感同身受。
现如今想起，除了感慨风水轮流转，这种事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以外，吴邪想的更多的，还是不慌、不急、不乱。他放平心态让自己镇定下来，看不见路，就用精神触丝慢慢探索，在脑海里通过推测和模拟构建出整个路途的模型。被称为“向导”的这群人，有着无与伦比的勘探能力，即使在黑夜，即使失去视力，他们也能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找到出路——这一点，吴邪相信劫持他的人不会不知道。
可奇怪的是，他们在一路上并没有对吴邪做出任何的限制，这使得吴邪的探查如入无人之境，遮蔽视线的头套反而形同虚设。越是反常便越不平常，吴邪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敢太过放肆，将行进路线默记于心后，他开始快速回忆自己方才思考出的对策。
但路途，似乎比他想象得要短。吴邪还没来得及将所有的细节梳理完毕，就被推进了某个房间。抓他的五个人并没有一起跟进来，听起来十分厚重的大门在他身后被用力关上并落锁，外界的声音被隔断后，吴邪在疑惑中嗅到了屋内奇怪的味道。
灰。很厚重的灰。还有药剂的苦味，和消毒水的刺鼻气味。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比灰尘和药水的气息更为厚重和明显的，是只有哨兵向导才能感觉出的、只属于向导的信息素。此时此刻，这本该因稀有而被珍惜的向导素像是不要钱一般地被大肆释放着，犹如实体一般充斥着整个房间，压得出于其中的人，完全透不过气来。
吴邪退到门口，背脊抵在金属大门上。大脑空白了好一会儿，他才听见自己在喘气，像是濒临窒息一般地喘，像是走投无路一般地喘。
是身体在投降。
这是首席向导才能施予的绝对威慑力。
吴邪知道自己认出了信息素，并且，没能从中发现任何善意。
左臂内侧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内置的定位器似乎在发烫，让他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循环都快了起来。耳边喘息声变得明显，他有些站立不稳。得知对方是谁的震撼，和那种难以招架的压迫感让吴邪的思绪乱成了一团。他还没来得及让自己冷静下来，就觉察到了精神领域被入侵的不妙。
为什么？
他完全无法感知对方在哪儿，也完全觉察不到对方的情绪。他作为向导而拥有的特殊能力，和一直以来训练的成果就像被一起清空了一样，这场对弈变成了单方面的、绝对性的碾压。
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背叛所有人！
他的质问没能说出口，因为疼痛让他咬紧了牙关。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对方强有力的精神力攻击就像是万把手指粗的钢针，紧而密地刺入他的脑袋，让他疼得几乎毫无反击之力。贴合在皮肤上的头套被汗水浸湿了，黏糊糊地贴在脸上让他有些呼吸困难。吴邪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紧紧倚住大门，让自己不至于倒下。
他靠着门，在模糊的意识中听见了小满哥的叫唤。犬吠声不大，显然针对他的攻击也让它也受到了严重的影响，但冲着他吼出的喊叫没有停断，一声接一声，坚定而有效。
吴邪侧过身子去挤压刚缝合不久的伤口，这种突如其来的身体疼痛短时间内抵消了未曾间断的精神攻击。不停涌出的血液从衣袖中渗出，他这种自残一般的行为似乎震惊到了对方，攻击有了一秒的暂缓。只有这一秒也足够了。吴邪深吸一口气，紧接着展开反击。
可精神触丝的攻击，并没有到达他揣测到的目的地。突然之间，之前所遭受的全部痛苦就像一场幻觉一般，刹那间入侵消失，施加于精神屏障上的攻击停止。全力以赴的吴邪一下子失去了目标，像是重力出拳却打在棉花上般的重心不稳，他最终没稳住身体，栽倒在地上。
旁边的小满哥还没靠近便被拖离，吴邪听见了黑背的呜咽，但感觉不到是什么带走了它。身体还在发软，他徒劳地仰起脸朝小满哥的方向望去，很快便有人隔着头套扶住了他的脑袋。
从那只手上传来的信息素，吴邪觉得自己大概一辈子都不会错认。每天都能从自己身上闻到，怎么会认错，怎么能认错？！
手的主人开始帮他取头套，吴邪紧紧咬住嘴唇，准备等自己一重见天日，就开始破口大骂——背叛国家，尤其是背叛所有信任自己的人，这种事不可原谅，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不可原谅，不能原谅！
他憋住一口气做好了准备，而外面的光线也渐渐驱散了他眼前的黑暗。头套被完全扯下来的时候，吴邪抬眼张嘴，却被眼前的一切打了个措手不及。
——那并不是一张属于“吴邪”的脸。
陌生男人有着西亚的五官，身上的信息素却是毫无疑问属于吴邪的。他看着他呆滞的表情，像是看见好戏似的笑起来，毫不客气地拍了拍吴邪的脸，像是在让他清醒。吴邪的呼吸剧烈起来，他难以置信地开口，问道：“你是——”
那人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用力甩到身后的门上。“哐”的一声后，吴邪被撞得眼前一黑，还没缓过来，又被掐住，这次则是被死死地按在了门上。
“你们首席的能力真好用。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嗯？”
那人贴近他，额头几乎和他的额头碰到一起，像是在挑衅。
面前伸出一只手，将他拽了起来。
浸湿制服的水随重力坠回地面，水波晃荡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十分明显。张起灵回过神，抬头注视着拉着他领子的人。对方已经收敛了眼中的情绪，对他微微笑着。第一次，他看不懂这笑容的意思。
这人是吴邪没错。张起灵不由自主地开始想。他不会认错，永远都不会认错。但他感觉不到吴邪的精神触丝和信息素。吴邪他，似乎，不是向导。
“少……少将……”
旁边的队员忍不住出声唤他，显然也认出了眼前的人。像是怕他因此失去理智，队员们即使被压制着，声音也大了起来。
“少将，他不是，他不是！”
“组长，首席他已经——”
眼前的人似乎对这些急切的声音分外不耐，偏头对身边拿枪的雇佣兵使了个眼色。接到指令的雇佣兵又开始了和方才如出一辙的殴打，昔日与张起灵、吴邪一起搭配作战的战友，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被敌方虐待。张起灵听着那些隐忍的闷哼，被绑住的手在身后握紧了拳头。他死死地盯着下达动手指令的人。
吴邪松了他的衣领，站起身后，从口袋中拿出了便携鉴定仪。他的眼神从水花四溅的发泄，移到跪坐在面前的张起灵身上，目光仅在他身上停了一秒。接着他越过他，走向在他身后的其他队员。
殴打停止，整条走廊只剩下了鉴定仪工作时发出的“嘀”声。四声昭示鉴定完毕的“嘀”声之后，吴邪在他身后道：“向导带去2区，哨兵带去3区。”
“长官，这位呢？”
显然对张起灵的能力有所忌惮，看守他的两位雇佣兵站得离他有点远。见吴邪似乎忘记了鉴定这位危险分子的身份，其中一位有些不解地皱起眉头。
“这位，有些特殊。”吴邪走上前，将鉴定指针沾上他的血，眯起眼看全息屏里的个人资料，“上面指明要亲自见他，去1区。”
任务分配完毕，雇佣兵们便开始各自执行。身为俘虏当然不会有多好的待遇，五位哨向像是破烂一样被拖行，即使受伤，即使前途未卜，所有人都一声未吭。
吴邪跟在拖着张起灵的两人后面，十分随意地点了一支烟。张起灵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回过头，没有任何反应。
所谓的“1区”，位于地下建筑群中十分不起眼的角落，对应着陆上建筑的培育园，距离他们被俘的地方并不遥远。十分钟后，被拖进某个房间的张起灵，被抬上了一张类似手术台的床。
吴邪并没有跟他进来，站在门口看着他被绑好就离开了。四肢被缚的状况张起灵并不陌生，头顶那盏尚未被开启的手术无影灯，他也能大致猜出用途。趁现在室内空无一人，张起灵闭上眼，在心里预估着时间。
一分钟后，房间的门被推开。
他睁眼看过去，认出那是一张中国人的面孔，中等身材，穿着绣着研究所标志的白大褂。
那人站在门口，先是将他全身一阵打量，似乎好好地“欣赏”了一番他被完全制服、全身动弹不得的狼狈，才迈动脚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张少将无论何时何处，都能保持这种淡定，果然不是一般人啊。”那人虚伪地恭维道。
张起灵对此没有理会，他将整个纯白的房间细细打量了一番，目光停在房间东南角的监控上面。
那人也由着他看，甚至开始介绍起来。
“这里是组织专门用来欢迎你们这些哨兵的地方。当然，一想到要迎接的是哨兵中的佼佼者张少将，我们就贴心地改进了一些地方，比如，给手术灯换个灯泡什么的。”那人笑了笑，走到张起灵附近，按亮了悬在他头顶的无影灯。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但当强烈的白光瞬间充满整个世界时，张起灵也有点快要承受不住。来自光线的炽烤仿佛拥有实体，密不透风地笼罩全身，给视觉和触觉本就过于常人的哨兵带来更加非人的折磨。
“你们哨兵还有什么弱点？让我想想，听觉、嗅觉、味觉？不知道张少将的承受极限在哪里？我真想测测数据，你的极限，大概是普通哨兵的噩梦吧？”
张起灵仍旧闭着眼一言不发，从他的表情上，甚至看不出他有什么难受的地方。不过那人的目的好像也不在折磨他上面，将光线调弱了三分之二后，这人搬了个凳子坐在张起灵旁边，从衣料的摩擦声判断，他从自己的衣服里掏出了一个小玻璃瓶。
“我知道，普通哨兵的弱点，对你来说都是小儿科，战场上就可见一斑。”那人说着，拔出了玻璃瓶的软木塞，“可是你的弱点，抓到了，才是关键。”
玻璃瓶的内容物，从瓶口挥发到了空气中。
张起灵瞬间睁开眼。
那人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他把玻璃瓶拿到张起灵眼前晃了晃，里面被压缩成液体的向导素泛着银色的珠光，液面随着玻璃瓶的摇晃，缓缓荡漾。
-第二十一章-
白大褂把玻璃瓶放到与手术台连接的托盘上，从托盘上齐全的装置中拿出了一个细长的胶头滴管，他把滴管探入瓶中，吸取了一部分液体举到张起灵眼前，像是个帮助搭档观察样本的实验员。但因为储存条件的改变，液体化的信息素汽化得极快，不只滴管里的液体很快消失，连敞口玻璃瓶里的液面，也在这段时间内下降了不少。不过，就算只是50ML左右的液体体积，挥发后的向导素也很快就充盈在了整间不大的屋子里。
失去配对向导后，这是张起灵第一次身处浓度如此高的向导素之中，难免有片刻晃神。身旁的人全程观摩着他的表情，见此只嗤嗤一笑，似乎好整以暇地在等，等他冷静全失的提问，等他控制不住的追问，等他难以置信的质问。
可但凡与张起灵交过手的人都知道，比起稳得住，没有人能比他更厉害。所以张起灵只是闭上眼，稍稍调整了自己的呼吸和状态，以减少向导素对他本身的影响。
这个神秘人拿出的向导素，和吴邪的极像，但纯度并不高。它只是一份人工仿制品，并不足以让张起灵为此失控。
由奢入简难。尝过对他来说最纯正的珍品过后，其他任何都只是粗制滥造。
那人见张起灵久久不中招，倒有了点百闻不如一见的稀奇来。他把软木塞塞回那个已经空掉的瓶子，淡淡道：“你知道这不是纯的了。”
张起灵没回应，那人便当他是默认了，把瓶子随手扔回托盘里。玻璃和不锈钢接触的声音分外清脆，张起灵甚至还听出玻璃瓶瓶底裂了一条细缝。
“真遗憾。这可是我花了不少时间调制出来的。毕竟你也知道，正牌现在，不太好找了吧？”
他状似唏嘘，口气里却没有一丝遗憾的意思。说到“不好找”的正牌，就像提及某种难觅的动物，仿佛并不知道它为何变得难觅。
张起灵想起方才见到的吴邪，心里就像是堵着一口气。整齐修剪过的指甲戳进了手心，不及心里难受。
“为什么，”他最终选择了开口，“不好找。”
白大褂闻言，换了个坐姿。他眯起眼举起手，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个注射的动作。
“他吧，是一个完美的试验品，可惜并不配合，”他毫不避讳地提起了他们对“正牌”做过的事情，就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听话人的气势变化，“个性太过于强硬也不是一件好事，所以本来可以两全其美的事情，偏偏被他自己逼到了绝路。”
他低头，注意到张起灵看向他的眼神。他夸张地打了一个抖，就跟被吓到了一般。伪装出的恐惧，可笑又滑稽。
“有关哨兵向导，我和许多人研究了很久。”
白大褂话题一转，像是打boss前必会出现的反派一般，老套地跟张起灵讲起了来龙去脉。张起灵不想再听，定了定神，把目光再次定格在东南角的监控上，心中的计时进行到了第八分钟。
那人倒不怎么在乎他的不配合，自顾自地讲：“关于这群人是怎么出生的，和普通人相比，到底是哪一段基因有所差别；关于就算在是群体内部，哨兵的数量为什么也远远超过向导，哨兵们多数体格健硕，向导却怎么看怎么弱不禁风；关于哨兵为什么不能完全离开向导。”
“这些违背自然原则的数量比和畸形的力量捆绑，足以证明这群人就是怪物，并没有存在的必要，所以理应被消灭。”
他说着，刻意停下看着张起灵的表情。果不其然，他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复。这让他有些怀念，那时和那个“正牌”向导对峙时的情景。
“组织最开始的策略，是见一个杀一个。简单、粗暴、但收效甚微。普通人对哨兵向导，除了数量外根本占不了任何优势。那怎么办呢？对于这群‘被神遗弃的、一生下来就背负着罪恶的人’，我们要怎么帮助他们改写归正呢？”
他像生怕张起灵听不清一样，趴到他耳边，凑得极近：“于是神说，交给他们自己吧。”
张起灵目光一凛，显然听懂了这句话。
“让他们内部消耗，总好过牺牲太多无辜的普通人。既然这哨向也是分等级的，等级越高、能力越强，尤其是向导，那就让高等级的来‘净化’低等级的，这样能不成功吗？最杰出的向导可以同时控制多少哨兵？最杰出的哨兵可以同时压制多少敌人？”
所以，这就是他们对吴邪下手的原因。
“——这个数据并没有上限不是吗？因为共和国的首席，可是一直都在创造奇迹呀！”
神秘人的尾音还在笑，但张起灵默念的780秒，计时已到。
“你们首席的能力真好用。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嗯？”
这句蹩脚的汉语和其中透露出的讯息，让吴邪的脑仁发疼。他抬起悬空的脚向掐着他的人踢去，但这人灵活地闪开了，还顺手把吴邪用力地掼到了地上。
吴邪被摔得一懵，地面扬起的灰尘让他咳嗽不已。本来已经在暗中解开了一半的绳子，因此一摔散在了地上，吴邪的双手一解放，他就速度极快地爬起来，正看见房间的角落里，小满哥被一条手臂粗的黑绳紧紧绑住，正在大力挣扎。
他顾不得左臂的疼痛，也不管身后危险系数极高的西亚人，冲到小满哥身边想帮它解开绳子。但手触上黑绳的那一刻，他才反应过来这是一条浑身长满黑毛的蛇。黑蛇刚刚缠到小满哥的脖颈处，发现吴邪上前，它示威性地立起身子，像是要冲吴邪一口咬下去。
吴邪谨慎地顿了顿，但不等他想好对策，黑蛇的主人就在他身后语速极快地说了句什么，是他听不懂的语言。
吴邪心说不好，那黑蛇果然在下一秒就张大了嘴，四颗獠牙狠狠地咬上了小满哥的脖子。
紧接着，吴邪只觉脑子一炸，耳边小满哥的呜咽就像被消了音，一瞬间，世界安静。
像是过了很久很久，吴邪趴在地上抱着脑袋，等疼痛过去了，才慢慢站起身。站稳了，他发现自己并不在刚才的房间里，周围的布景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杭州西湖。
吴邪认出来，他现在在自己的精神图景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被送到这里，但多半和小满哥被咬的那一口有关。
精神体对哨向的重要性就决定了，一旦精神体死亡，主人很少有能存活的。有些哨向便因此通过攻击对方的精神体打败对方，他在黑眼镜给他的小册子里看到过。可是那种攻击，一般都是直接弄死精神体导致哨向崩溃，很少有这种，直接将对方封闭在他自己的精神图景里的。
感知不到外面，也没有感觉到任何威胁，吴邪站在波光粼粼的西湖边，觉得有些迷茫。他沿着湖堤走了几步，感觉身体有点疲惫。
“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吴邪！”他给自己打气道，“你还要加把劲，争取——”
他突然顿住了。争取什么？
精神图景里的季节还在盛夏，柳枝被湖面来的微风吹得缓缓摆动。吴邪折了几根枝条拿在手上，挥鞭子似的甩了甩，觉得不太趁手。
想了想，他干脆开始编花环。夏天的柳条长得很长了，他把它们编在一起。长长的柳叶一片一片地垂下来，小花戴着应该很好看。
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到，他刚还在想小花戴着好看呢，小花就从马路那边跑过来了。九岁的小姑娘穿着浅粉的花裙子，像只漂亮的蝴蝶。
“吴邪哥哥，我们快跑！”小花跑近了都不停，直接拉着他跑起来，“老师们要抓我们去做测试了！”
“什么测试呀？”吴邪听见自己问，声音嫩嫩的。虽然不解，他还是跟着小花开始跑。风又吹起来了，他俩跑在老长老长的柳枝里，蝉鸣被远远地抛在身后。
“哨兵向导的预估测试！”小花在前面喊，因为跑得快，小孩的声音有点喘，“我听高年级的说，要是你的测试表上面画了三个勾勾，就说明你长大了要变成哨兵或者向导，就要被抓进监狱关着了！”
“噢。”吴邪应着，心里隐隐觉得不对。怎么他好像记得，前不久，小花才跟自己说，要做超级超级厉害的向导呢？
小花跑得太快，吴邪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他停下喘了喘，撩起画着猫和老鼠的绵T恤擦了擦脸，用拿着花环的手招呼小花：“小花，小花，你等等，我跑不动了！”
小花停了下来，和他隔了三棵树，有点着急但又不得不等着。吴邪朝他走过去，一边走一边问：“小花，为什么我们不能变成哨兵和向导呀？”
走进了，才发现小花像是在害怕，嘴唇抖得厉害。她一把抓住吴邪手里的花环，道：“因为哨兵和向导，是被神遗弃的怪物呀！”
见吴邪有点不明白的样子，小花更是急了，大叫道：“吴邪哥哥，你想变成怪物吗？”
白大褂把玻璃瓶放到与手术台连接的托盘上，从托盘上齐全的装置中拿出了一个细长的胶头滴管，他把滴管探入瓶中，吸取了一部分液体举到张起灵眼前，像是个帮助搭档观察样本的实验员。但因为储存条件的改变，液体化的信息素汽化得极快，不只滴管里的液体很快消失，连敞口玻璃瓶里的液面，也在这段时间内下降了不少。不过，就算只是50ML左右的液体体积，挥发后的向导素也很快就充盈在了整间不大的屋子里。
失去配对向导后，这是张起灵第一次身处浓度如此高的向导素之中，难免有片刻晃神。身旁的人全程观摩着他的表情，见此只嗤嗤一笑，似乎好整以暇地在等，等他冷静全失的提问，等他控制不住的追问，等他难以置信的质问。
可但凡与张起灵交过手的人都知道，比起稳得住，没有人能比他更厉害。所以张起灵只是闭上眼，稍稍调整了自己的呼吸和状态，以减少向导素对他本身的影响。
这个神秘人拿出的向导素，和吴邪的极像，但纯度并不高。它只是一份人工仿制品，并不足以让张起灵为此失控。
由奢入简难。尝过对他来说最纯正的珍品过后，其他任何都只是粗制滥造。
那人见张起灵久久不中招，倒有了点百闻不如一见的稀奇来。他把软木塞塞回那个已经空掉的瓶子，淡淡道：“你知道这不是纯的了。”
张起灵没回应，那人便当他是默认了，把瓶子随手扔回托盘里。玻璃和不锈钢接触的声音分外清脆，张起灵甚至还听出玻璃瓶瓶底裂了一条细缝。
“真遗憾。这可是我花了不少时间调制出来的。毕竟你也知道，正牌现在，不太好找了吧？”
他状似唏嘘，口气里却没有一丝遗憾的意思。说到“不好找”的正牌，就像提及某种难觅的动物，仿佛并不知道它为何变得难觅。
张起灵想起方才见到的吴邪，心里就像是堵着一口气。整齐修剪过的指甲戳进了手心，不及心里难受。
“为什么，”他最终选择了开口，“不好找。”
白大褂闻言，换了个坐姿。他眯起眼举起手，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个注射的动作。
“他吧，是一个完美的试验品，可惜并不配合，”他毫不避讳地提起了他们对“正牌”做过的事情，就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听话人的气势变化，“个性太过于强硬也不是一件好事，所以本来可以两全其美的事情，偏偏被他自己逼到了绝路。”
他低头，注意到张起灵看向他的眼神。他夸张地打了一个抖，就跟被吓到了一般。伪装出的恐惧，可笑又滑稽。
“有关哨兵向导，我和许多人研究了很久。”
白大褂话题一转，像是打boss前必会出现的反派一般，老套地跟张起灵讲起了来龙去脉。张起灵不想再听，定了定神，把目光再次定格在东南角的监控上，心中的计时进行到了第八分钟。
那人倒不怎么在乎他的不配合，自顾自地讲：“关于这群人是怎么出生的，和普通人相比，到底是哪一段基因有所差别；关于就算在是群体内部，哨兵的数量为什么也远远超过向导，哨兵们多数体格健硕，向导却怎么看怎么弱不禁风；关于哨兵为什么不能完全离开向导。”
“这些违背自然原则的数量比和畸形的力量捆绑，足以证明这群人就是怪物，并没有存在的必要，所以理应被消灭。”
他说着，刻意停下看着张起灵的表情。果不其然，他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复。这让他有些怀念，那时和那个“正牌”向导对峙时的情景。
“组织最开始的策略，是见一个杀一个。简单、粗暴、但收效甚微。普通人对哨兵向导，除了数量外根本占不了任何优势。那怎么办呢？对于这群‘被神遗弃的、一生下来就背负着罪恶的人’，我们要怎么帮助他们改写归正呢？”
他像生怕张起灵听不清一样，趴到他耳边，凑得极近：“于是神说，交给他们自己吧。”
张起灵目光一凛，显然听懂了这句话。
“让他们内部消耗，总好过牺牲太多无辜的普通人。既然这哨向也是分等级的，等级越高、能力越强，尤其是向导，那就让高等级的来‘净化’低等级的，这样能不成功吗？最杰出的向导可以同时控制多少哨兵？最杰出的哨兵可以同时压制多少敌人？”
所以，这就是他们对吴邪下手的原因。
“——这个数据并没有上限不是吗？因为共和国的首席，可是一直都在创造奇迹呀！”
神秘人的尾音还在笑，但张起灵默念的780秒，计时已到。
“你们首席的能力真好用。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嗯？”
这句蹩脚的汉语和其中透露出的讯息，让吴邪的脑仁发疼。他抬起悬空的脚向掐着他的人踢去，但这人灵活地闪开了，还顺手把吴邪用力地掼到了地上。
吴邪被摔得一懵，地面扬起的灰尘让他咳嗽不已。本来已经在暗中解开了一半的绳子，因此一摔散在了地上，吴邪的双手一解放，他就速度极快地爬起来，正看见房间的角落里，小满哥被一条手臂粗的黑绳紧紧绑住，正在大力挣扎。
他顾不得左臂的疼痛，也不管身后危险系数极高的西亚人，冲到小满哥身边想帮它解开绳子。但手触上黑绳的那一刻，他才反应过来这是一条浑身长满黑毛的蛇。黑蛇刚刚缠到小满哥的脖颈处，发现吴邪上前，它示威性地立起身子，像是要冲吴邪一口咬下去。
吴邪谨慎地顿了顿，但不等他想好对策，黑蛇的主人就在他身后语速极快地说了句什么，是他听不懂的语言。
吴邪心说不好，那黑蛇果然在下一秒就张大了嘴，四颗獠牙狠狠地咬上了小满哥的脖子。
紧接着，吴邪只觉脑子一炸，耳边小满哥的呜咽就像被消了音，一瞬间，世界安静。
像是过了很久很久，吴邪趴在地上抱着脑袋，等疼痛过去了，才慢慢站起身。站稳了，他发现自己并不在刚才的房间里，周围的布景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杭州西湖。
吴邪认出来，他现在在自己的精神图景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被送到这里，但多半和小满哥被咬的那一口有关。
精神体对哨向的重要性就决定了，一旦精神体死亡，主人很少有能存活的。有些哨向便因此通过攻击对方的精神体打败对方，他在黑眼镜给他的小册子里看到过。可是那种攻击，一般都是直接弄死精神体导致哨向崩溃，很少有这种，直接将对方封闭在他自己的精神图景里的。
感知不到外面，也没有感觉到任何威胁，吴邪站在波光粼粼的西湖边，觉得有些迷茫。他沿着湖堤走了几步，感觉身体有点疲惫。
“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吴邪！”他给自己打气道，“你还要加把劲，争取——”
他突然顿住了。争取什么？
精神图景里的季节还在盛夏，柳枝被湖面来的微风吹得缓缓摆动。吴邪折了几根枝条拿在手上，挥鞭子似的甩了甩，觉得不太趁手。
想了想，他干脆开始编花环。夏天的柳条长得很长了，他把它们编在一起。长长的柳叶一片一片地垂下来，小花戴着应该很好看。
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到，他刚还在想小花戴着好看呢，小花就从马路那边跑过来了。九岁的小姑娘穿着浅粉的花裙子，像只漂亮的蝴蝶。
“吴邪哥哥，我们快跑！”小花跑近了都不停，直接拉着他跑起来，“老师们要抓我们去做测试了！”
“什么测试呀？”吴邪听见自己问，声音嫩嫩的。虽然不解，他还是跟着小花开始跑。风又吹起来了，他俩跑在老长老长的柳枝里，蝉鸣被远远地抛在身后。
“哨兵向导的预估测试！”小花在前面喊，因为跑得快，小孩的声音有点喘，“我听高年级的说，要是你的测试表上面画了三个勾勾，就说明你长大了要变成哨兵或者向导，就要被抓进监狱关着了！”
“噢。”吴邪应着，心里隐隐觉得不对。怎么他好像记得，前不久，小花才跟自己说，要做超级超级厉害的向导呢？
小花跑得太快，吴邪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他停下喘了喘，撩起画着猫和老鼠的绵T恤擦了擦脸，用拿着花环的手招呼小花：“小花，小花，你等等，我跑不动了！”
小花停了下来，和他隔了三棵树，有点着急但又不得不等着。吴邪朝他走过去，一边走一边问：“小花，为什么我们不能变成哨兵和向导呀？”
走进了，才发现小花像是在害怕，嘴唇抖得厉害。她一把抓住吴邪手里的花环，道：“因为哨兵和向导，是被神遗弃的怪物呀！”
见吴邪有点不明白的样子，小花更是急了，大叫道：“吴邪哥哥，你想变成怪物吗？”
-第二十二章-
“警报：中央控制系统发现身份不明的入侵，请各部做好一级准备；警报：中央控制系统发现身份不明的入侵，请各部做好一级准备；警报……”
第十三分钟之后，房间里的灯突然一暗，瞬间变成了蓝红交替的警报灯闪烁。紧随其后的，是机械女声不知疲倦的一遍遍播报。原本坐着的白大褂见此有些讶异地站起身，而张起灵终于睁开了眼睛正视他。
“我们，”白大褂低声道，“是不是低估了你们这些——”
他的话还没说完，警报声就像是被谁掐了一样，断得极为突兀。广播空白了三秒，突然发出一阵滋滋的电流声，紧接着，有谁在那边咳了咳清嗓子。
“啊，地下的蝼蚁们，你们好。我是‘不是你们这些人有资格认识的人’。今天入侵这里，是想和你们打个招呼，”那年轻的声音顿了顿，带了点自信的笑意，“不是我拽啊，我的意思是，藏在地下干着这些下作勾当的你们，都是撒了辣椒粉的炸鸡。”
在忽明忽暗的警报灯下，白大褂的头垂得极低，让张起灵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难得的，他有了些遗憾的感觉。
广播里的人，应该是苏万。他此刻正在向“辣鸡们”解释，为什么说他们是撒了辣椒粉的炸鸡，而不是裹了辣椒酱的炸鸡。张起灵不知道他们这是从哪儿找到的奇怪逻辑，但此时此刻，“辣鸡”理论显然给他创造了一个极好的机会。
张起灵轻松地扯断束缚四肢的绳索，用普通人几乎不能注意到的速度，一拳将面前的白大褂击倒。
“……很简单，因为快餐店里只有甜辣酱，没有辣椒酱。哈哈哈哈哈哈！是不是笑死了！”
白大褂在苏万的笑声里，从地上爬了起来。从他断掉的鼻梁里涌出了大量的鲜血，他把流进嘴里的吐掉。
“看来这个药的剂量，对张少将你来讲，还是太低了，”他口齿不清地说道，“果然普通哨兵的弱点，对你来说都是小儿科。”
张起灵朝他走近，像吴邪刚才提起他的领子一样，抓住这人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刚才那一拳，是替你害过的所有人打的。”他冷声道，“现在，我问你，吴邪到底怎么了？”
白大褂嗤嗤一笑，口腔里的血液使他的声音听起来模糊不清：“吴邪，哪一个吴邪？小的还是大的？大的没有什么用了，我劝你，好好地守着小的那个，现在他才是——”
腹部和勾拳接触的一瞬间，让承受者有了一种疼到失去意识的极端痛苦。白大褂被迫吐出了口中的所有血液，但从腹部又涌上来了更多，让他几乎招架不住。
两拳，只两拳，就把他打得要死不活了。这种可怕的力量，果然不应该存在于世。
血液进入气管，白大褂呛得咳嗽起来。张起灵仍旧拎着他，但此刻一动不动，显然是在给他时间缓过来。他感觉到对面哨兵利箭般的视线，求饶一般地举了举手。
“我招，我都招，”他吐掉一口血，好让自己的声音清晰些，“你肯定已经发现了，抓你的人是吴邪，但吴邪不是向导。被‘净化’之后，上面看中了他的才华，将他留了下来。你嘛，如果想救他，最好不要让他知道自己以前是向导。因为经他手……被处理的向导……不知道有，多少个呢……”
他的话因为张起灵的逐渐用力而变得断断续续，但脸上的笑却只增不减。就在这时，房间里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电子提醒音，是白大褂的个人终端响了起来。
张起灵皱起了眉，白大褂也没有任何要理会它的意思。他只是露出了一个颇具挑衅意味的笑容，一边急促地喘息着，一边死死地盯着张起灵。
电子提醒音响了15秒便自动停止，白大褂的呼吸也变得越发困难。他伸出沾满自己鲜血的左手，艰难地抬高，握住张起灵拎着他的手腕，在袖口留下了狰狞的血迹。
“把时间都耗在我这里……你会……会后悔的……”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并没有因为即将到来的死亡而减缓笑意，“没有哨兵……没有哨兵可以拒绝……”
他的血已经不是被自己吐出来的了，而是从口中大股大股地涌了出来。张起灵松了手，鲜血淋漓的人就自己顺着墙壁滑下，像是一滩烂泥。
白大褂最后的话不知真假、不明其意，但的确影响到了张起灵。他不再看那笑容诡异的神秘人，几乎是可以被称作慌乱地，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苏万的声音，在他完全没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整个1区回荡着冰冷的警报，走廊上并没有多少人，有的也是被子弹击中的尸体，无一例外穿着研究所的白大褂，面目狰狞地死在不见天日的地下。
“少将！”
他并没有跑多久，身后就传来了下属的喊声。并未和他一起行动的其他分队显然成功地完成了任务，并成为了攻占1区的主力。
张起灵停下来，回过身向喊声传来的方向看去。比朝他挥舞手臂的下属先看见的，是站在那人身边，正看向他的吴邪。
时间就像静止了，那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情绪就像被吞入了黑洞，让他的世界只剩下了吴邪朝他露出的笑。
——那是他熟悉的笑容，并没有带着任何，那种他不想再回味的，冰冷和陌生的味道。
两人是什么时候抱在一起的，大概除了一旁围观的下属们，连主角自己都不清楚。哨兵在劫后余生的战场上和他差点失去的向导拥抱在一起，亲吻在这个时候来得特别自然，即使警报灯还闪着，即使警报声还回荡着，在他们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没有什么能阻止唇与齿的激烈纠缠，和来自灵体深处的，魂与魄的碰撞。
“我没事，我没事。”吴邪搂紧死死环着他的哨兵，在对方埋入他肩膀的脑袋边轻声说道。头一次，他在自己不是对方配对向导的情况下，用普通人的身份，清楚鲜明地感受到了这个神佛一样的强者，若受伤的幼兽一般止不住的颤抖。
周围的人都在吴邪眼神示意下若无其事地分散放风，此时这一小段走廊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吴邪在张起灵的背上拍了拍，忽然轻笑一声，道：“我点烟的时候，你没有任何反应，我还以为是你受的冲击太大，把我们以前约定的暗号忘了个精光。”
张起灵抬起头，道：“你想到了我的计划，还联系到了他们。”
吴邪一脸理所当然地点头：“大张哥既然敢孤身深入敌营，就要有被他的向导猜到全部计划的觉悟。”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住，凝视着张起灵的脸，像是不经意地提道：“好歹我们也搭档了那么久，就算我已经做不了你的——”
“你永远都是我的向导。以前是，以后也是。”
吴邪“哈”了一声，似乎并没有被这句话感动到，他撇过头不看面前的人，瘪嘴道：“谅你也不敢。”
张起灵闻言，了然地笑笑，温柔地贴近他的嘴唇，动作之轻，像是在珍惜什么易碎品。
但吴邪很毁气氛地把他推开，嫌弃道：“插座充不了电了，别没事就亲，烦人。”
张起灵听了不管他，好像怎么也得不到满足似的，不仅握紧了他推他的手，还非要凑上前蹭蹭亲亲。吴邪拗不过，只好由着他闹，自行开始谈论正事。
“在他们弄我之前，我自己封住了我的记忆，并安排了看见特定的人才能想起来的设置。这使得他们几次试探都探不出什么，很容易地就相信了因‘药物作用’而失去记忆的我。”怎么弄的，如何封住自己的记忆，被什么方法试探了多少次，吴邪都一一略过，平静地叙述着。但张起灵都懂，闻言只是揽着他，什么也没说。
其实也什么都不用说。握着手就好。
“我帮他们做了很多事……”他低声道，却不愿过多提起，“因而获得了A级权限。”
张起灵在他的手心捏了捏：“我会替你洗掉冤屈。”
“我现在也不算无辜了，”吴邪道，语气并不算轻松，“我那时才知道，他们找那么多向导，甚至不惜花大代价对付我，究竟是想做什么。”
他看向张起灵，神色严肃：“他们的目标是你，小哥。我只是用来控制你的一个工具。我因为拒绝配合被自己折腾成了弃子，但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我的信息素，我的能力，只要能被用来对付你的——”
吴邪还在说，却被张起灵瞬间按倒。一发子弹擦着张起灵的发丝射到了他身后的墙上，打穿了内部的管道。
一小注水流很快涌了出来，他俩一致朝子弹射来的方向看去，却发现是在放风的下属之一。此刻，这个跟随张起灵已久的士兵朝他的上司端起了枪，表情却是与动作相反的挣扎。
“快……跑，少将，快跑！”
和第二个跑字一起出来的，是第二发呼啸的子弹。张起灵护着吴邪闪过，才发现另一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突然之间，他们就被己方队员包围了。
吴邪对队员们的这种状态简直不能更熟悉。很多次，他就是这样控制住敌方哨兵，使他们在不损伤己方一兵一卒的情况下，折损大半。
这些哨兵的席位都不算低，能被全部控制住，只能说，对方至少是位次席向导。但只要不是能力和吴邪以前一样厉害的向导，张起灵就有把握不被制住。
判断出了目前的形势，他们俩对视一眼，达成了默契的安排。吴邪退后一步，张起灵则上前，极为迅猛地朝离他们最近的队员袭去，目标是夺取武器。
吴邪也在他背后起着掩护的作用。即使失去了向导能力，他优秀的身体素质并没有被一起减弱，先前与队员们会合时他被分配到了一把便携手枪，躲过袭击的子弹后，他上膛点射，三下五除二地灭掉了走廊里的灯。
第一阶段的任务完成，吴邪后退和张起灵背靠背。二人并没有出声，熄灭的灯管只能暂时影响哨兵们的视觉，他们的目的，是逮出黑暗里的向导。
“右。”
张起灵用气声说了一个字，吴邪便向左边迈步，二人仿佛跳了一个背对背的华尔兹，张起灵则顺势迈步正对右边，抬枪上膛，瞄准目标。
“……没有哨兵可以拒绝……”
白大褂神秘人的最后一句话，忽然突兀地出现在脑海。张起灵停住动作，控制不住地，自动补全了这半句没有说完的话。
……没有哨兵可以拒绝，和他百分百相容的向导。
吴邪的信息素，突然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
“警报：中央控制系统发现身份不明的入侵，请各部做好一级准备；警报：中央控制系统发现身份不明的入侵，请各部做好一级准备；警报……”
第十三分钟之后，房间里的灯突然一暗，瞬间变成了蓝红交替的警报灯闪烁。紧随其后的，是机械女声不知疲倦的一遍遍播报。原本坐着的白大褂见此有些讶异地站起身，而张起灵终于睁开了眼睛正视他。
“我们，”白大褂低声道，“是不是低估了你们这些——”
他的话还没说完，警报声就像是被谁掐了一样，断得极为突兀。广播空白了三秒，突然发出一阵滋滋的电流声，紧接着，有谁在那边咳了咳清嗓子。
“啊，地下的蝼蚁们，你们好。我是‘不是你们这些人有资格认识的人’。今天入侵这里，是想和你们打个招呼，”那年轻的声音顿了顿，带了点自信的笑意，“不是我拽啊，我的意思是，藏在地下干着这些下作勾当的你们，都是撒了辣椒粉的炸鸡。”
在忽明忽暗的警报灯下，白大褂的头垂得极低，让张起灵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难得的，他有了些遗憾的感觉。
广播里的人，应该是苏万。他此刻正在向“辣鸡们”解释，为什么说他们是撒了辣椒粉的炸鸡，而不是裹了辣椒酱的炸鸡。张起灵不知道他们这是从哪儿找到的奇怪逻辑，但此时此刻，“辣鸡”理论显然给他创造了一个极好的机会。
张起灵轻松地扯断束缚四肢的绳索，用普通人几乎不能注意到的速度，一拳将面前的白大褂击倒。
“……很简单，因为快餐店里只有甜辣酱，没有辣椒酱。哈哈哈哈哈哈！是不是笑死了！”
白大褂在苏万的笑声里，从地上爬了起来。从他断掉的鼻梁里涌出了大量的鲜血，他把流进嘴里的吐掉。
“看来这个药的剂量，对张少将你来讲，还是太低了，”他口齿不清地说道，“果然普通哨兵的弱点，对你来说都是小儿科。”
张起灵朝他走近，像吴邪刚才提起他的领子一样，抓住这人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刚才那一拳，是替你害过的所有人打的。”他冷声道，“现在，我问你，吴邪到底怎么了？”
白大褂嗤嗤一笑，口腔里的血液使他的声音听起来模糊不清：“吴邪，哪一个吴邪？小的还是大的？大的没有什么用了，我劝你，好好地守着小的那个，现在他才是——”
腹部和勾拳接触的一瞬间，让承受者有了一种疼到失去意识的极端痛苦。白大褂被迫吐出了口中的所有血液，但从腹部又涌上来了更多，让他几乎招架不住。
两拳，只两拳，就把他打得要死不活了。这种可怕的力量，果然不应该存在于世。
血液进入气管，白大褂呛得咳嗽起来。张起灵仍旧拎着他，但此刻一动不动，显然是在给他时间缓过来。他感觉到对面哨兵利箭般的视线，求饶一般地举了举手。
“我招，我都招，”他吐掉一口血，好让自己的声音清晰些，“你肯定已经发现了，抓你的人是吴邪，但吴邪不是向导。被‘净化’之后，上面看中了他的才华，将他留了下来。你嘛，如果想救他，最好不要让他知道自己以前是向导。因为经他手……被处理的向导……不知道有，多少个呢……”
他的话因为张起灵的逐渐用力而变得断断续续，但脸上的笑却只增不减。就在这时，房间里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电子提醒音，是白大褂的个人终端响了起来。
张起灵皱起了眉，白大褂也没有任何要理会它的意思。他只是露出了一个颇具挑衅意味的笑容，一边急促地喘息着，一边死死地盯着张起灵。
电子提醒音响了15秒便自动停止，白大褂的呼吸也变得越发困难。他伸出沾满自己鲜血的左手，艰难地抬高，握住张起灵拎着他的手腕，在袖口留下了狰狞的血迹。
“把时间都耗在我这里……你会……会后悔的……”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并没有因为即将到来的死亡而减缓笑意，“没有哨兵……没有哨兵可以拒绝……”
他的血已经不是被自己吐出来的了，而是从口中大股大股地涌了出来。张起灵松了手，鲜血淋漓的人就自己顺着墙壁滑下，像是一滩烂泥。
白大褂最后的话不知真假、不明其意，但的确影响到了张起灵。他不再看那笑容诡异的神秘人，几乎是可以被称作慌乱地，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苏万的声音，在他完全没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整个1区回荡着冰冷的警报，走廊上并没有多少人，有的也是被子弹击中的尸体，无一例外穿着研究所的白大褂，面目狰狞地死在不见天日的地下。
“少将！”
他并没有跑多久，身后就传来了下属的喊声。并未和他一起行动的其他分队显然成功地完成了任务，并成为了攻占1区的主力。
张起灵停下来，回过身向喊声传来的方向看去。比朝他挥舞手臂的下属先看见的，是站在那人身边，正看向他的吴邪。
时间就像静止了，那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情绪就像被吞入了黑洞，让他的世界只剩下了吴邪朝他露出的笑。
——那是他熟悉的笑容，并没有带着任何，那种他不想再回味的，冰冷和陌生的味道。
两人是什么时候抱在一起的，大概除了一旁围观的下属们，连主角自己都不清楚。哨兵在劫后余生的战场上和他差点失去的向导拥抱在一起，亲吻在这个时候来得特别自然，即使警报灯还闪着，即使警报声还回荡着，在他们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没有什么能阻止唇与齿的激烈纠缠，和来自灵体深处的，魂与魄的碰撞。
“我没事，我没事。”吴邪搂紧死死环着他的哨兵，在对方埋入他肩膀的脑袋边轻声说道。头一次，他在自己不是对方配对向导的情况下，用普通人的身份，清楚鲜明地感受到了这个神佛一样的强者，若受伤的幼兽一般止不住的颤抖。
周围的人都在吴邪眼神示意下若无其事地分散放风，此时这一小段走廊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吴邪在张起灵的背上拍了拍，忽然轻笑一声，道：“我点烟的时候，你没有任何反应，我还以为是你受的冲击太大，把我们以前约定的暗号忘了个精光。”
张起灵抬起头，道：“你想到了我的计划，还联系到了他们。”
吴邪一脸理所当然地点头：“大张哥既然敢孤身深入敌营，就要有被他的向导猜到全部计划的觉悟。”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住，凝视着张起灵的脸，像是不经意地提道：“好歹我们也搭档了那么久，就算我已经做不了你的——”
“你永远都是我的向导。以前是，以后也是。”
吴邪“哈”了一声，似乎并没有被这句话感动到，他撇过头不看面前的人，瘪嘴道：“谅你也不敢。”
张起灵闻言，了然地笑笑，温柔地贴近他的嘴唇，动作之轻，像是在珍惜什么易碎品。
但吴邪很毁气氛地把他推开，嫌弃道：“插座充不了电了，别没事就亲，烦人。”
张起灵听了不管他，好像怎么也得不到满足似的，不仅握紧了他推他的手，还非要凑上前蹭蹭亲亲。吴邪拗不过，只好由着他闹，自行开始谈论正事。
“在他们弄我之前，我自己封住了我的记忆，并安排了看见特定的人才能想起来的设置。这使得他们几次试探都探不出什么，很容易地就相信了因‘药物作用’而失去记忆的我。”怎么弄的，如何封住自己的记忆，被什么方法试探了多少次，吴邪都一一略过，平静地叙述着。但张起灵都懂，闻言只是揽着他，什么也没说。
其实也什么都不用说。握着手就好。
“我帮他们做了很多事……”他低声道，却不愿过多提起，“因而获得了A级权限。”
张起灵在他的手心捏了捏：“我会替你洗掉冤屈。”
“我现在也不算无辜了，”吴邪道，语气并不算轻松，“我那时才知道，他们找那么多向导，甚至不惜花大代价对付我，究竟是想做什么。”
他看向张起灵，神色严肃：“他们的目标是你，小哥。我只是用来控制你的一个工具。我因为拒绝配合被自己折腾成了弃子，但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我的信息素，我的能力，只要能被用来对付你的——”
吴邪还在说，却被张起灵瞬间按倒。一发子弹擦着张起灵的发丝射到了他身后的墙上，打穿了内部的管道。
一小注水流很快涌了出来，他俩一致朝子弹射来的方向看去，却发现是在放风的下属之一。此刻，这个跟随张起灵已久的士兵朝他的上司端起了枪，表情却是与动作相反的挣扎。
“快……跑，少将，快跑！”
和第二个跑字一起出来的，是第二发呼啸的子弹。张起灵护着吴邪闪过，才发现另一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突然之间，他们就被己方队员包围了。
吴邪对队员们的这种状态简直不能更熟悉。很多次，他就是这样控制住敌方哨兵，使他们在不损伤己方一兵一卒的情况下，折损大半。
这些哨兵的席位都不算低，能被全部控制住，只能说，对方至少是位次席向导。但只要不是能力和吴邪以前一样厉害的向导，张起灵就有把握不被制住。
判断出了目前的形势，他们俩对视一眼，达成了默契的安排。吴邪退后一步，张起灵则上前，极为迅猛地朝离他们最近的队员袭去，目标是夺取武器。
吴邪也在他背后起着掩护的作用。即使失去了向导能力，他优秀的身体素质并没有被一起减弱，先前与队员们会合时他被分配到了一把便携手枪，躲过袭击的子弹后，他上膛点射，三下五除二地灭掉了走廊里的灯。
第一阶段的任务完成，吴邪后退和张起灵背靠背。二人并没有出声，熄灭的灯管只能暂时影响哨兵们的视觉，他们的目的，是逮出黑暗里的向导。
“右。”
张起灵用气声说了一个字，吴邪便向左边迈步，二人仿佛跳了一个背对背的华尔兹，张起灵则顺势迈步正对右边，抬枪上膛，瞄准目标。
“……没有哨兵可以拒绝……”
白大褂神秘人的最后一句话，忽然突兀地出现在脑海。张起灵停住动作，控制不住地，自动补全了这半句没有说完的话。
……没有哨兵可以拒绝，和他百分百相容的向导。
吴邪的信息素，突然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
那啥，从20章起，就有姑娘留言说看不懂，于是我想请问各位，如果有看不懂的，能告诉我一下是哪些地方看不懂吗？我想知道看不懂是因为我埋的伏笔还是因为我的写作手法如果是伏笔的问题，我就不忙着解释了，后文都会讲
如果是伏笔的问题，我就不忙着解释了，后文都会讲
-第二十三章-
安静得吓人的过道里，苏万的个人终端突然发出了哆啦A梦的转场音，把旁边的黎簇吓得够呛，手里的东西没拿稳，哐地一声摔在地上。
“干吗呢苏万，就现在这种时候你还在看动画片？”黎簇露出一个鄙视的表情，捡起掉在地上的便携式透地雷达，翻来覆去地看有没有摔坏。
“看个屁的动画，”苏万的声音有些急切，“这他妈是定位系统的故障音。”
黎簇一听，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也不打趣苏万的品味了，连忙凑过去看。果然，个人终端一直开着的全息屏里，那个定位着吴邪的小红旗变成了小问号，在原地盲目地转着圈。
“怎么回事？”黎簇问。但他的问题同时也是苏万的，没时间理会黎簇，苏万的手指飞快地在全息屏上点来点去，调出各种代码界面，却还是一头雾水。
黎簇在一旁看着，顺便把透地雷达的USB端口插进张小智的屁股。小机器人飞速地读取着数据，显示屏里一片混乱。黎簇看看张小智，又看看苏万，提议道：“要不，重启一下试试？”
苏万估计也是没辙了，听从了黎簇这个不太靠谱的建议。他退出定位界面，选择将个人终端的系统重启。系统重新启动的八秒内，张小智也把透地雷达收集到的数据转换成了三维建模，黎簇凑过去一看，惊讶道：“有人过来了！”
那边苏万也同时惊呼出声：“定位没有了！”
这下两人都是一脸懵逼，苏万扒着张小智的显示屏，仔细检查里面的3D模型，黎簇则扯着苏万的手腕，一副要把脸埋进全息屏的架势。3D模型构建出的画面，反应出的只是一瞬间的状况，但它此时此刻真实地展现着，有不少人正向着他俩的必经之路而来。可苏万终端里用来确定吴邪位置的定位系统，忽然失去了吴邪的定位信息。
二人对视着，不约而同地问对方：“咋办？”
他们俩带着张小智，按照吴邪的计划，首先入侵了研究所地下的中央控制系统，继而掌握了全区域的监控系统，确定了张起灵的位置，但一直没找到吴邪。好在他们还有吴邪藏在身上的定位器，现在在研究所陆上仓库区所对应的地下区域——也就是定位器显示的吴邪所在——救人。黑瞎子则和胖子一起，带领小部分兄弟前往培育园区的地下支援张起灵。两队人分开后，黎簇和苏万的行动本来挺顺利的，一路上都没遇见什么人，想象中会有的、让他俩大显身手的枪战一次也没发生，而地下建筑修筑得弯弯绕绕极多，一不小心就会迷路，黎簇他们自知急也没用，只能加紧赶路。
但这次，在苏万关闭了本区烦人的警报系统后，黎簇突发奇想掏出透地雷达扫描下面状况的行为，似乎让他俩进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局面。
透地雷达的扫描半径是300米，而他俩能用向导能力感知到的范围，是150米左右。也就是说，敌军大概在距他们150~300的地方，不久将到达战场。
黎簇拎起张小智，大义凛然地说：“怕什么，又不是没打过仗。虎怕虎，冷吃狗！”
在这种情况下，苏万也没了心情吐槽黎簇糟糕的英文发音。他当然也没怎么在意逼近的敌人，只是反反复复地研究着定位系统。黎簇不敢打扰他，就尽职地监视着周围的情况。
许久，苏万长舒一口气，好像终于搞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黎簇期待地看着他，而苏万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了一个手掌大小的哆啦A梦，插在了个人终端上。
“所以只是没电了吗！”黎簇指着哆啦A梦充电宝，完全忍不住怒吼。
“嗯，”苏万回答道，“能自动充电的太阳能在地下没有用，我忘记了。电量低时，系统会自动关闭其他程序的功能，以保证通讯系统……诶鸭梨你等等！”
黎簇撇撇嘴没理他，拖着张小智走得飞快。死苏万，不知道耽误了多少时间的死苏万，要是救援吴邪的行动因此被耽误了，他们俩肯定都会死得很惨，肯定！想到自己如果空手而归的话张起灵会有的表情，黎簇决定，如果救援确定失败了，他就当场自杀。
但苏万飞快地冲上来拉住他，指着全息屏道：“吴邪他现在不在这里了！”
原本象征着终点的小红旗移动得飞快，就这么一会儿的耽搁，已经接近了仓库区的边界，看方向，他是要去培育园区那边。
黎簇瞬间充满了活的希望，由衷赞叹道：“不愧是吴老大，丁点儿小也如此屌，这么快就摆脱了困境，这是要去救我们大张哥？”
苏万没开口，与黎簇偏攻击型不同，他是偏感知型的向导，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有那么点不对劲。
“鸭梨，你说，警报拉了这么久了，这里屁点反应都没有，是不是有点不太对？”
“刚才不还是有那么多人……”这么一想，黎簇顿了顿，闭眼感知了一下，感测到的结果让他刷地睁开了眼，“这里没人了？！”
“两个可能，一，这里本身就不是什么重要的区域，人一直不多，警报一响就跑完了；二，他们全都去了张老大那边。”苏万道，从包里掏出待着机的笔电打开，滑动着屏幕里的监控画面，“你看，那边的人偏多，其他区正在移动的人也不少，而这段走廊上——”
苏万的话突然停了，专心听着的黎簇不解地看过去，发现苏万的脸色在显示屏的映照下居然有点扭曲，而他的嘴唇抖着，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黎簇连忙凑到屏幕上看。在被苏万点开全屏的那个监控画面里，红外线摄像头录下的画面并不清晰，但他们就是能够清晰地、凭着多年来对某人的了解，一眼就认出在张起灵身边的人是谁。
“这，这位是吴老大？他没事？他真的没事？”黎簇的声音几乎称得上激动了，他死死搂住张小智亲了一口，正准备也抱着苏万来一下，就看着苏万脸色一白，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小的是不是也在往那边去？”苏万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黎簇，飞快地在一格一格的监控画面里找着，黎簇看着苏万手腕上的定位画面，完全搞不懂状况地回复：“应该是吧，看这个速度，大的和小的应该挺快就能见面？”
他见苏万的表情没有好转的迹象，以为他是因以后绝逼会鸡飞狗跳的日子苦恼，就哈哈笑道：“难不成，你还担心他俩打起来？他俩打起来也轮不着我们管，不过大张哥绝对有够受的。”
说完，他又克制不住地开心起来：“啊！吴老大回归了！这下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我们稳赢！哈哈哈！辣鸡们这下有好日子过了！哈哈哈！好想看大号带小号升级啊，铁定跟开了挂似的带感！不行，苏万你也得帮我来一个，我也要开挂，我的小号我自己带，才不要交给……”
黎簇的话还没说完，苏万就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与此同时被合上的还有屏幕里满是监控画面的电脑。黎簇吃痛，抬起头去瞪苏万，苏万却反手拉着他跑了起来，就跟着背后有谁追着一样。
“开挂个屁！”苏万一边跑一边吼，“平行世界的两个人见面会发生什么？没有人知道！还大号带小号呢！管理员没把两个号都给你黑了就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黎簇听完才一个激灵似的冷静了大半，他拉紧苏万问：“那我们现在，是去阻止小的？”
“我找不到小的，”苏万的声音有点抖，“哪里都找不到，可是定位显示他的确在往那边走。我们现在，必须抢在他之前，把大的找到。”
安静得吓人的过道里，苏万的个人终端突然发出了哆啦A梦的转场音，把旁边的黎簇吓得够呛，手里的东西没拿稳，哐地一声摔在地上。
“干吗呢苏万，就现在这种时候你还在看动画片？”黎簇露出一个鄙视的表情，捡起掉在地上的便携式透地雷达，翻来覆去地看有没有摔坏。
“看个屁的动画，”苏万的声音有些急切，“这他妈是定位系统的故障音。”
黎簇一听，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也不打趣苏万的品味了，连忙凑过去看。果然，个人终端一直开着的全息屏里，那个定位着吴邪的小红旗变成了小问号，在原地盲目地转着圈。
“怎么回事？”黎簇问。但他的问题同时也是苏万的，没时间理会黎簇，苏万的手指飞快地在全息屏上点来点去，调出各种代码界面，却还是一头雾水。
黎簇在一旁看着，顺便把透地雷达的USB端口插进张小智的屁股。小机器人飞速地读取着数据，显示屏里一片混乱。黎簇看看张小智，又看看苏万，提议道：“要不，重启一下试试？”
苏万估计也是没辙了，听从了黎簇这个不太靠谱的建议。他退出定位界面，选择将个人终端的系统重启。系统重新启动的八秒内，张小智也把透地雷达收集到的数据转换成了三维建模，黎簇凑过去一看，惊讶道：“有人过来了！”
那边苏万也同时惊呼出声：“定位没有了！”
这下两人都是一脸懵逼，苏万扒着张小智的显示屏，仔细检查里面的3D模型，黎簇则扯着苏万的手腕，一副要把脸埋进全息屏的架势。3D模型构建出的画面，反应出的只是一瞬间的状况，但它此时此刻真实地展现着，有不少人正向着他俩的必经之路而来。可苏万终端里用来确定吴邪位置的定位系统，忽然失去了吴邪的定位信息。
二人对视着，不约而同地问对方：“咋办？”
他们俩带着张小智，按照吴邪的计划，首先入侵了研究所地下的中央控制系统，继而掌握了全区域的监控系统，确定了张起灵的位置，但一直没找到吴邪。好在他们还有吴邪藏在身上的定位器，现在在研究所陆上仓库区所对应的地下区域——也就是定位器显示的吴邪所在——救人。黑瞎子则和胖子一起，带领小部分兄弟前往培育园区的地下支援张起灵。两队人分开后，黎簇和苏万的行动本来挺顺利的，一路上都没遇见什么人，想象中会有的、让他俩大显身手的枪战一次也没发生，而地下建筑修筑得弯弯绕绕极多，一不小心就会迷路，黎簇他们自知急也没用，只能加紧赶路。
但这次，在苏万关闭了本区烦人的警报系统后，黎簇突发奇想掏出透地雷达扫描下面状况的行为，似乎让他俩进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局面。
透地雷达的扫描半径是300米，而他俩能用向导能力感知到的范围，是150米左右。也就是说，敌军大概在距他们150~300的地方，不久将到达战场。
黎簇拎起张小智，大义凛然地说：“怕什么，又不是没打过仗。虎怕虎，冷吃狗！”
在这种情况下，苏万也没了心情吐槽黎簇糟糕的英文发音。他当然也没怎么在意逼近的敌人，只是反反复复地研究着定位系统。黎簇不敢打扰他，就尽职地监视着周围的情况。
许久，苏万长舒一口气，好像终于搞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黎簇期待地看着他，而苏万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了一个手掌大小的哆啦A梦，插在了个人终端上。
“所以只是没电了吗！”黎簇指着哆啦A梦充电宝，完全忍不住怒吼。
“嗯，”苏万回答道，“能自动充电的太阳能在地下没有用，我忘记了。电量低时，系统会自动关闭其他程序的功能，以保证通讯系统……诶鸭梨你等等！”
黎簇撇撇嘴没理他，拖着张小智走得飞快。死苏万，不知道耽误了多少时间的死苏万，要是救援吴邪的行动因此被耽误了，他们俩肯定都会死得很惨，肯定！想到自己如果空手而归的话张起灵会有的表情，黎簇决定，如果救援确定失败了，他就当场自杀。
但苏万飞快地冲上来拉住他，指着全息屏道：“吴邪他现在不在这里了！”
原本象征着终点的小红旗移动得飞快，就这么一会儿的耽搁，已经接近了仓库区的边界，看方向，他是要去培育园区那边。
黎簇瞬间充满了活的希望，由衷赞叹道：“不愧是吴老大，丁点儿小也如此屌，这么快就摆脱了困境，这是要去救我们大张哥？”
苏万没开口，与黎簇偏攻击型不同，他是偏感知型的向导，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有那么点不对劲。
“鸭梨，你说，警报拉了这么久了，这里屁点反应都没有，是不是有点不太对？”
“刚才不还是有那么多人……”这么一想，黎簇顿了顿，闭眼感知了一下，感测到的结果让他刷地睁开了眼，“这里没人了？！”
“两个可能，一，这里本身就不是什么重要的区域，人一直不多，警报一响就跑完了；二，他们全都去了张老大那边。”苏万道，从包里掏出待着机的笔电打开，滑动着屏幕里的监控画面，“你看，那边的人偏多，其他区正在移动的人也不少，而这段走廊上——”
苏万的话突然停了，专心听着的黎簇不解地看过去，发现苏万的脸色在显示屏的映照下居然有点扭曲，而他的嘴唇抖着，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黎簇连忙凑到屏幕上看。在被苏万点开全屏的那个监控画面里，红外线摄像头录下的画面并不清晰，但他们就是能够清晰地、凭着多年来对某人的了解，一眼就认出在张起灵身边的人是谁。
“这，这位是吴老大？他没事？他真的没事？”黎簇的声音几乎称得上激动了，他死死搂住张小智亲了一口，正准备也抱着苏万来一下，就看着苏万脸色一白，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小的是不是也在往那边去？”苏万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黎簇，飞快地在一格一格的监控画面里找着，黎簇看着苏万手腕上的定位画面，完全搞不懂状况地回复：“应该是吧，看这个速度，大的和小的应该挺快就能见面？”
他见苏万的表情没有好转的迹象，以为他是因以后绝逼会鸡飞狗跳的日子苦恼，就哈哈笑道：“难不成，你还担心他俩打起来？他俩打起来也轮不着我们管，不过大张哥绝对有够受的。”
说完，他又克制不住地开心起来：“啊！吴老大回归了！这下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我们稳赢！哈哈哈！辣鸡们这下有好日子过了！哈哈哈！好想看大号带小号升级啊，铁定跟开了挂似的带感！不行，苏万你也得帮我来一个，我也要开挂，我的小号我自己带，才不要交给……”
黎簇的话还没说完，苏万就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与此同时被合上的还有屏幕里满是监控画面的电脑。黎簇吃痛，抬起头去瞪苏万，苏万却反手拉着他跑了起来，就跟着背后有谁追着一样。
“开挂个屁！”苏万一边跑一边吼，“平行世界的两个人见面会发生什么？没有人知道！还大号带小号呢！管理员没把两个号都给你黑了就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黎簇听完才一个激灵似的冷静了大半，他拉紧苏万问：“那我们现在，是去阻止小的？”
“我找不到小的，”苏万的声音有点抖，“哪里都找不到，可是定位显示他的确在往那边走。我们现在，必须抢在他之前，把大的找到。”
-第二十四章-
巨大的信息素波浪扑面涌来之后，张起灵听见了鞋面踩在石子上的声音。0.07秒之后，他的视角和枪口一起，对准了身边的吴邪。
吴邪对此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即使近距离子弹的冲击力使他身体不稳撞上了背后的墙壁，他也只是咳嗽一声，抬手捂住自己的肩膀。
伤口很大，血液从指缝里迅速地涌了出来，他用力捏住，下定决心要铭记此时的疼痛，然后，加倍奉还。
方才打中他的枪，在他面前再次上膛，正对眉心。这次不会再失去准头了，如果扳机被扣下的话。捏在肩膀上的手指用力得几乎泛白，吴邪正视着张起灵的枪口和他的眼睛，在那片他沉溺过无数次的黑色里，看见了莫大的痛苦。
如果吴邪在这里被张起灵亲手杀了，留给张起灵的，恐怕远不止痛苦这么简单。吴邪知道，更是分外清楚。所以他松了手，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般，迈步向之前被张起灵锁定的右边走去。
就在走廊里的气氛几乎一触即发时，自头顶突然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几乎是一瞬间，四分五裂的天花板和碎石、灰尘滚滚而下，突发事件让对方向导暂时分神，一瞬间控制解除，吴邪刚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一旁的张起灵就将他往墙角一拉，牢牢地护住。
吴邪顺势单手将他搂紧护住头部，坍塌的部分刚好和墙角形成了一个稳定的三角区域。等爆炸造成的连锁反应渐渐停下了，他才轻声开口询问张起灵：“没事吧？”
张起灵不说话，只是轻柔地伸手，想把手放在吴邪被打中的肩膀上，但许久没有动作。
吴邪干脆抓住他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在手心飞快地吻了一口。末了他道：“还不帮我涂点药？蚊子叮得我有点痒。”
他的哨兵低着头一声不吭，仍旧沉浸在没完没了的自责里，但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懈怠，力气极狠地把外套撕成布条。没有任何医疗条件，他们只能先止血。
包扎完毕，吴邪抢在张起灵道歉前捂住他的嘴，指指从坠落的墙板和墙面的缝隙间，看见的一个满身尘土的人影。那人突然从被炸破的墙洞里钻出来，全副武装看不清面容，正端着枪警觉地四处侦查。吴邪见状，把张起灵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口，悄然隐住气息。
论装死，目前在场的各位，大概没有人比他更擅长。
那人四处看了看，扬尘落地，寂静的空间悄无声息。他把枪往自己背上一挂，道：“人呢？都被他胖爷爷炸死了？”
这人一开口，吴邪就暗骂一声。妈的胖子，早晚得给他炸死。
他本想张嘴喊他们，但张起灵忽然朝他贴近，嘴唇一下子就凑到了他的鼻子尖。
“吴邪，和我说话，”张起灵的状态不太妙，他把额头抵在吴邪的额头上，来回深呼吸。
“让我保持清醒，和我说话。”
搭档作战多次，吴邪早就明白张起灵这样要求是为了不被对方向导控制住。已经被控制过一次，就说明情况已经变得十分棘手。吴邪随便张口开始胡扯，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威胁：“你要是敢从了其他向导，老子在这儿就把你阉掉……”
张起灵不说话，只是紧贴着他，牙关紧咬。吴邪一边继续威胁，一边安抚地摸着哨兵的额发。他同时分神注意着外面，发现陆陆续续又有几个人出现，应该是黑眼镜他们到了。
先前的人大多数也缓了过来，双方碰面开始了激烈的交火。胖子显然认出了袭击他的人中不少是熟人，骂骂咧咧地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一时间场面混乱起来，枪声和喊叫声混成一片。
胖子和黑眼镜都是哨兵，现在还没被对方向导控制，只有一个原因：对方在全力攻击张起灵。
感觉到哨兵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吴邪也没心思注意外面的情况了，他搂紧怀里的人，感受着对方的颤抖和挣扎，忽然不忍心起来。
身为向导，他十分清楚抵抗向导攻击时的哨兵会有多难受。他咬咬牙，把张起灵的脸抬起来，强迫他正视着自己。
“小哥，没关系，没关系。黑眼镜和胖子他们都在，你现在要做的，是在被控制的时候，尽力消耗对方向导的精神力，让他无法再制住更多的哨兵。”
就这么一会儿，张起灵的额头已经布满了汗珠，还蹭上了吴邪肩膀上的血。他垂下眼睛思索半晌，紧紧地扣住吴邪的手，俯身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吴邪握紧他回吻过去。此情此景下，混合着灰尘、汗液和血的吻，有一种他们此生初见时的滋味。
吻完了，张起灵把额头抵在他没受伤的肩头，深吸了几口气。接着他浑身一震，吴邪就知道对方成功了。
果然，趴在他肩头的张起灵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之前还温柔得连他的伤口都不敢触碰的人，把他像个破布娃娃一般拎出角落，丢在外面交战的众人面前。
战火因为此番变故而暂停，吴邪摔了满嘴的灰尘，咳嗽几声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听见了胖子的大叫：“卧槽，这是怎么回事？小哥？天，天真？！”
吴邪捂着流血的肩膀站起来摇摇头，示意胖子有话以后再问。他从地上支起身再爬起来的期间，张起灵的枪口一直对着他。
刚才上膛的子弹可还没被射出来，老张要是敢走火，事后就揍他。吴邪觉得自己也是心大，居然盯着那黑洞洞的枪口，还有心思暗暗地想着。
“看样子，哑巴不小心栽了。”
黑眼镜很快就看出，张起灵此刻并不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便顺手把手里的武器也上好膛，对准的张起灵，冲吴邪努努嘴：“小三爷，过来。”
吴邪摇摇头，反而朝敌人和被控制哨兵数量最多的地方走过去。人都是怕死的，所以，就算拥有着绝对的控制权，人心里的懦弱也忍不住要把更多的保障拉到自己的面前。
那个向导显然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对此也并没有什么躲避或挣扎。他坦然地走出楼道的拐角，从层层排排的雇佣兵和哨兵中走出来，仿佛老熟人见面一般，对着吴邪“嗨”了一声。
看见对方的瞬间，吴邪忽然觉得脑袋里有了一阵剧烈的疼痛。他第一反应是被对方袭击了，但一直以来的经验告诉他事实并非如此。他缓了缓，偏头示意身后的各位不要轻举妄动，等看清了对方的脸，干脆也自来熟地笑道：“能力用得不错，看来最近有加紧练习啊。就是不知道，那段被改造的基因在您体内融合得怎样？要是影响到染色体，弄得后代生下来屁眼都没有，就太可惜了。”
胖子在身后笑得狂妄，似乎也想说什么，但应该是被黑眼镜制止了。那西亚人闻言，并没有吴邪那样的好心情，他只是冷笑道：“老子后代的事不用你一个废物操心，反正最强向导的基因也没机会遗传了，我帮你合理利用，正合适。”
吴邪倒笑了：“你们组织心不齐啊，我都按照你们的计划‘净化’成普通人了，怎么会是‘废物’呢，我的地位应该比向导的高多了，尤其比——”
他顿住，眯眼一笑，继续说：“盗版向导的地位，高吧。”
此话一出，气氛就像是被凝固了，寂静的空间里只听得见整齐划一的上膛声，似乎下一秒就会来个铺天盖地的弹雨。但枪林中的目标并不对此感到威胁，他随意地站着，随意得仿佛肩膀上汩汩流出的血，只是惬意冲凉时花洒里流下的水。
“你倒是好兴致，可惜了，我并不是你所说的盗版。”对面的向导不怒反笑，眉毛挑了挑。立刻，吴邪就感觉身后的张起灵动了，他难以自制地绷紧了背脊，好在对方只是叫张起灵走过去，并没有让他有其他的动作。
随着张起灵脚步的移动，对面的向导露出了胜券在握的表情。
直到张起灵在那人身边站定，吴邪都没有完全放松下来，肩膀上的肌肉开了个洞，分外痛。这是一种几乎可以称为负担的生理反应。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怎么折腾都没关系，但事情一旦涉及到张起灵，他就无法完全冷静下来，无法完全控制住自己的负面情绪。
后面的胖子又开始嚷了，声音大得吴邪脑仁疼。他皱了皱眉，感觉自己的状态不太对。胖子的声音在他听来嗡嗡的，像是隔了一层膜。不过想想，他可是肩膀上有个洞的人，如果是失血带来的身体反应，倒也不是第一次见。
这时，那向导又说话了，但并没有理会胖子的挑衅：“我能成功获得你的能力，除了那段改造的基因外，其实还因为我本身就是不逊于你的向导。”
他说着，居然伸手在自己的耳后捏了捏，随即就像变魔术一样，他把一张面具一样的东西撕了下来，露出一张惨白的、显然不见天日已久的脸。
与之前白大褂的，一模一样的脸。
“我和我的孪生弟弟，都出自一个古老的家族，可惜的是，这个家族与张家不一样，并不待见哨兵向导。相反，他们增恶，惧怕，排斥，将现存的强大视为洪水猛兽。人们总是容易因为一样共同讨厌的东西聚到一起是不是？所以当所有的、因为弱小而心存怨恨的人为了一个目的联起手来，这力量也会变得可怕呢。”
汪家人。
吴邪眯了眯眼睛。
“我走投无路，干脆弃暗投明，和弟弟一起加入了这个所谓的组织。我弟弟吧，虽然是个普通人，却是个好孩子呢，一门心思想要研究他哥哥为什么会变成向导这样的怪物。他因为成果突出，得到了重用，我则因为是向导，一直隐藏着身份，终于在弟弟提出‘向导替代计划’的时候，得到了机会。利用所谓的‘首席基因’，获得了梦寐以求的力量。”
“不过，这个计划严格说来，还是要多亏了吴向导才能被提出来呢。上面想通过吴向导控制我们张少将，可是吴向导不干，不配合。不配合我们就没办法了，只好放弃他，找一个更合适的，更适合控制张起灵的。”
吴邪不说话，他却话音一落后，忽然伸手揽过张起灵的脸，当着吴邪的面贴了上去。
全程目睹的吴邪已经不能用炸了来形容，他只感觉自己脑袋一片空白，几乎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但身后的黑眼镜动作更快，在他被十几发子弹击中前将他拉到安全地带，给了他一巴掌让他冷静。
吴邪的气喘得厉害，脑袋又开始疼起来，黑眼镜的话变得模模糊糊，他只能在慢慢冷却的愤怒中听清大半。
“……不了解哑巴？……他自己又不是搞不定……让他亲眼看着你被乱枪打死……”
但身旁的胖子显然被激怒了个彻底，他骂了一句奶奶的，抄起枪就要打三连发过去。
本来死定了的局面，对方松了张起灵，却突然挑起了嘴角，诡异一笑。
吴邪在那瞬间忽然看懂了张起灵的眼神，觉得不对，连忙大吼胖子住手。但已经晚了，三发子弹以每秒1000米的速度射向对面的汪家人，但空间却在子弹穿透衣料打中身体的一刻，发生了怪异的扭曲。
“我都说了，我本身就是不逊于你的向导。”
得意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吴邪并没有回头，张起灵在他面前跪坐在地，他冲过去扶他的时候，看见身边倒下去的，是年少的另一个自己。
血液在那个吴邪身下像是绽开了一朵花，迫不及待地舒展着自己的每一片花瓣。所有人都懵了个彻底，因为最初联结断掉而受到影响的张起灵反应比谁都快，他冲上前把迎面倒地的小吴邪翻过面，用力地按压前胸的伤口止血。
“救他，吴邪，他不能死！”
张起灵第一次用一种堪称绝望的眼神看着他，吴邪在那一瞬间，说不了话也动不了。控制解除，其他人都涌了上来，人群中张起灵用沾满鲜血的手将他紧紧抓住，几乎将他的腕骨折断，而吴邪就这样半坐着，呆滞地看着流到他脚边的血。
所以，没有什么强行和小哥建立最初标记的汪家向导，没有什么挑衅他们的汪家向导。站在他们对面的一直是这个小的，小的吴邪被人控制着，而控制他的那个人甚至下了一个范围极大的暗示，让接受暗示的所有人，都以为站在面前和他们对抗的，是汪家的敌人。
果然是梦寐以求的力量。果然是运用良好的能力。
如果一个人回到过去，在他外祖母生下他母亲前杀掉了外祖母，那他还会存在吗？
如果一个人就在现在，他过去的自己却死了，那他还会存在吗？
吴邪低下头。
直到完全消失，他都没有勇气去看，扑过来拥住他的张起灵，和他的眼睛。
巨大的信息素波浪扑面涌来之后，张起灵听见了鞋面踩在石子上的声音。0.07秒之后，他的视角和枪口一起，对准了身边的吴邪。
吴邪对此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即使近距离子弹的冲击力使他身体不稳撞上了背后的墙壁，他也只是咳嗽一声，抬手捂住自己的肩膀。
伤口很大，血液从指缝里迅速地涌了出来，他用力捏住，下定决心要铭记此时的疼痛，然后，加倍奉还。
方才打中他的枪，在他面前再次上膛，正对眉心。这次不会再失去准头了，如果扳机被扣下的话。捏在肩膀上的手指用力得几乎泛白，吴邪正视着张起灵的枪口和他的眼睛，在那片他沉溺过无数次的黑色里，看见了莫大的痛苦。
如果吴邪在这里被张起灵亲手杀了，留给张起灵的，恐怕远不止痛苦这么简单。吴邪知道，更是分外清楚。所以他松了手，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般，迈步向之前被张起灵锁定的右边走去。
就在走廊里的气氛几乎一触即发时，自头顶突然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几乎是一瞬间，四分五裂的天花板和碎石、灰尘滚滚而下，突发事件让对方向导暂时分神，一瞬间控制解除，吴邪刚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一旁的张起灵就将他往墙角一拉，牢牢地护住。
吴邪顺势单手将他搂紧护住头部，坍塌的部分刚好和墙角形成了一个稳定的三角区域。等爆炸造成的连锁反应渐渐停下了，他才轻声开口询问张起灵：“没事吧？”
张起灵不说话，只是轻柔地伸手，想把手放在吴邪被打中的肩膀上，但许久没有动作。
吴邪干脆抓住他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在手心飞快地吻了一口。末了他道：“还不帮我涂点药？蚊子叮得我有点痒。”
他的哨兵低着头一声不吭，仍旧沉浸在没完没了的自责里，但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懈怠，力气极狠地把外套撕成布条。没有任何医疗条件，他们只能先止血。
包扎完毕，吴邪抢在张起灵道歉前捂住他的嘴，指指从坠落的墙板和墙面的缝隙间，看见的一个满身尘土的人影。那人突然从被炸破的墙洞里钻出来，全副武装看不清面容，正端着枪警觉地四处侦查。吴邪见状，把张起灵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口，悄然隐住气息。
论装死，目前在场的各位，大概没有人比他更擅长。
那人四处看了看，扬尘落地，寂静的空间悄无声息。他把枪往自己背上一挂，道：“人呢？都被他胖爷爷炸死了？”
这人一开口，吴邪就暗骂一声。妈的胖子，早晚得给他炸死。
他本想张嘴喊他们，但张起灵忽然朝他贴近，嘴唇一下子就凑到了他的鼻子尖。
“吴邪，和我说话，”张起灵的状态不太妙，他把额头抵在吴邪的额头上，来回深呼吸。
“让我保持清醒，和我说话。”
搭档作战多次，吴邪早就明白张起灵这样要求是为了不被对方向导控制住。已经被控制过一次，就说明情况已经变得十分棘手。吴邪随便张口开始胡扯，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威胁：“你要是敢从了其他向导，老子在这儿就把你阉掉……”
张起灵不说话，只是紧贴着他，牙关紧咬。吴邪一边继续威胁，一边安抚地摸着哨兵的额发。他同时分神注意着外面，发现陆陆续续又有几个人出现，应该是黑眼镜他们到了。
先前的人大多数也缓了过来，双方碰面开始了激烈的交火。胖子显然认出了袭击他的人中不少是熟人，骂骂咧咧地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一时间场面混乱起来，枪声和喊叫声混成一片。
胖子和黑眼镜都是哨兵，现在还没被对方向导控制，只有一个原因：对方在全力攻击张起灵。
感觉到哨兵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吴邪也没心思注意外面的情况了，他搂紧怀里的人，感受着对方的颤抖和挣扎，忽然不忍心起来。
身为向导，他十分清楚抵抗向导攻击时的哨兵会有多难受。他咬咬牙，把张起灵的脸抬起来，强迫他正视着自己。
“小哥，没关系，没关系。黑眼镜和胖子他们都在，你现在要做的，是在被控制的时候，尽力消耗对方向导的精神力，让他无法再制住更多的哨兵。”
就这么一会儿，张起灵的额头已经布满了汗珠，还蹭上了吴邪肩膀上的血。他垂下眼睛思索半晌，紧紧地扣住吴邪的手，俯身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吴邪握紧他回吻过去。此情此景下，混合着灰尘、汗液和血的吻，有一种他们此生初见时的滋味。
吻完了，张起灵把额头抵在他没受伤的肩头，深吸了几口气。接着他浑身一震，吴邪就知道对方成功了。
果然，趴在他肩头的张起灵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之前还温柔得连他的伤口都不敢触碰的人，把他像个破布娃娃一般拎出角落，丢在外面交战的众人面前。
战火因为此番变故而暂停，吴邪摔了满嘴的灰尘，咳嗽几声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听见了胖子的大叫：“卧槽，这是怎么回事？小哥？天，天真？！”
吴邪捂着流血的肩膀站起来摇摇头，示意胖子有话以后再问。他从地上支起身再爬起来的期间，张起灵的枪口一直对着他。
刚才上膛的子弹可还没被射出来，老张要是敢走火，事后就揍他。吴邪觉得自己也是心大，居然盯着那黑洞洞的枪口，还有心思暗暗地想着。
“看样子，哑巴不小心栽了。”
黑眼镜很快就看出，张起灵此刻并不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便顺手把手里的武器也上好膛，对准的张起灵，冲吴邪努努嘴：“小三爷，过来。”
吴邪摇摇头，反而朝敌人和被控制哨兵数量最多的地方走过去。人都是怕死的，所以，就算拥有着绝对的控制权，人心里的懦弱也忍不住要把更多的保障拉到自己的面前。
那个向导显然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对此也并没有什么躲避或挣扎。他坦然地走出楼道的拐角，从层层排排的雇佣兵和哨兵中走出来，仿佛老熟人见面一般，对着吴邪“嗨”了一声。
看见对方的瞬间，吴邪忽然觉得脑袋里有了一阵剧烈的疼痛。他第一反应是被对方袭击了，但一直以来的经验告诉他事实并非如此。他缓了缓，偏头示意身后的各位不要轻举妄动，等看清了对方的脸，干脆也自来熟地笑道：“能力用得不错，看来最近有加紧练习啊。就是不知道，那段被改造的基因在您体内融合得怎样？要是影响到染色体，弄得后代生下来屁眼都没有，就太可惜了。”
胖子在身后笑得狂妄，似乎也想说什么，但应该是被黑眼镜制止了。那西亚人闻言，并没有吴邪那样的好心情，他只是冷笑道：“老子后代的事不用你一个废物操心，反正最强向导的基因也没机会遗传了，我帮你合理利用，正合适。”
吴邪倒笑了：“你们组织心不齐啊，我都按照你们的计划‘净化’成普通人了，怎么会是‘废物’呢，我的地位应该比向导的高多了，尤其比——”
他顿住，眯眼一笑，继续说：“盗版向导的地位，高吧。”
此话一出，气氛就像是被凝固了，寂静的空间里只听得见整齐划一的上膛声，似乎下一秒就会来个铺天盖地的弹雨。但枪林中的目标并不对此感到威胁，他随意地站着，随意得仿佛肩膀上汩汩流出的血，只是惬意冲凉时花洒里流下的水。
“你倒是好兴致，可惜了，我并不是你所说的盗版。”对面的向导不怒反笑，眉毛挑了挑。立刻，吴邪就感觉身后的张起灵动了，他难以自制地绷紧了背脊，好在对方只是叫张起灵走过去，并没有让他有其他的动作。
随着张起灵脚步的移动，对面的向导露出了胜券在握的表情。
直到张起灵在那人身边站定，吴邪都没有完全放松下来，肩膀上的肌肉开了个洞，分外痛。这是一种几乎可以称为负担的生理反应。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怎么折腾都没关系，但事情一旦涉及到张起灵，他就无法完全冷静下来，无法完全控制住自己的负面情绪。
后面的胖子又开始嚷了，声音大得吴邪脑仁疼。他皱了皱眉，感觉自己的状态不太对。胖子的声音在他听来嗡嗡的，像是隔了一层膜。不过想想，他可是肩膀上有个洞的人，如果是失血带来的身体反应，倒也不是第一次见。
这时，那向导又说话了，但并没有理会胖子的挑衅：“我能成功获得你的能力，除了那段改造的基因外，其实还因为我本身就是不逊于你的向导。”
他说着，居然伸手在自己的耳后捏了捏，随即就像变魔术一样，他把一张面具一样的东西撕了下来，露出一张惨白的、显然不见天日已久的脸。
与之前白大褂的，一模一样的脸。
“我和我的孪生弟弟，都出自一个古老的家族，可惜的是，这个家族与张家不一样，并不待见哨兵向导。相反，他们增恶，惧怕，排斥，将现存的强大视为洪水猛兽。人们总是容易因为一样共同讨厌的东西聚到一起是不是？所以当所有的、因为弱小而心存怨恨的人为了一个目的联起手来，这力量也会变得可怕呢。”
汪家人。
吴邪眯了眯眼睛。
“我走投无路，干脆弃暗投明，和弟弟一起加入了这个所谓的组织。我弟弟吧，虽然是个普通人，却是个好孩子呢，一门心思想要研究他哥哥为什么会变成向导这样的怪物。他因为成果突出，得到了重用，我则因为是向导，一直隐藏着身份，终于在弟弟提出‘向导替代计划’的时候，得到了机会。利用所谓的‘首席基因’，获得了梦寐以求的力量。”
“不过，这个计划严格说来，还是要多亏了吴向导才能被提出来呢。上面想通过吴向导控制我们张少将，可是吴向导不干，不配合。不配合我们就没办法了，只好放弃他，找一个更合适的，更适合控制张起灵的。”
吴邪不说话，他却话音一落后，忽然伸手揽过张起灵的脸，当着吴邪的面贴了上去。
全程目睹的吴邪已经不能用炸了来形容，他只感觉自己脑袋一片空白，几乎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但身后的黑眼镜动作更快，在他被十几发子弹击中前将他拉到安全地带，给了他一巴掌让他冷静。
吴邪的气喘得厉害，脑袋又开始疼起来，黑眼镜的话变得模模糊糊，他只能在慢慢冷却的愤怒中听清大半。
“……不了解哑巴？……他自己又不是搞不定……让他亲眼看着你被乱枪打死……”
但身旁的胖子显然被激怒了个彻底，他骂了一句奶奶的，抄起枪就要打三连发过去。
本来死定了的局面，对方松了张起灵，却突然挑起了嘴角，诡异一笑。
吴邪在那瞬间忽然看懂了张起灵的眼神，觉得不对，连忙大吼胖子住手。但已经晚了，三发子弹以每秒1000米的速度射向对面的汪家人，但空间却在子弹穿透衣料打中身体的一刻，发生了怪异的扭曲。
“我都说了，我本身就是不逊于你的向导。”
得意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吴邪并没有回头，张起灵在他面前跪坐在地，他冲过去扶他的时候，看见身边倒下去的，是年少的另一个自己。
血液在那个吴邪身下像是绽开了一朵花，迫不及待地舒展着自己的每一片花瓣。所有人都懵了个彻底，因为最初联结断掉而受到影响的张起灵反应比谁都快，他冲上前把迎面倒地的小吴邪翻过面，用力地按压前胸的伤口止血。
“救他，吴邪，他不能死！”
张起灵第一次用一种堪称绝望的眼神看着他，吴邪在那一瞬间，说不了话也动不了。控制解除，其他人都涌了上来，人群中张起灵用沾满鲜血的手将他紧紧抓住，几乎将他的腕骨折断，而吴邪就这样半坐着，呆滞地看着流到他脚边的血。
所以，没有什么强行和小哥建立最初标记的汪家向导，没有什么挑衅他们的汪家向导。站在他们对面的一直是这个小的，小的吴邪被人控制着，而控制他的那个人甚至下了一个范围极大的暗示，让接受暗示的所有人，都以为站在面前和他们对抗的，是汪家的敌人。
果然是梦寐以求的力量。果然是运用良好的能力。
如果一个人回到过去，在他外祖母生下他母亲前杀掉了外祖母，那他还会存在吗？
如果一个人就在现在，他过去的自己却死了，那他还会存在吗？
吴邪低下头。
直到完全消失，他都没有勇气去看，扑过来拥住他的张起灵，和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