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瓶邪之烟花易冷*病危,战损,手术,lCU,加注一切的

小护士去了好一会,才有一个浑身泥泞的年轻人跟着她赶了过来。胖子一看那大夫如此年轻,心就先凉了一大截。暗自后悔当初还是应该争分夺秒的把吴邪送市区医院去抢救,这穷乡僻壤的小地方条件简陋,那小医生明显是刚从学校毕业出来不久,怎么可能处理得了吴邪如此严重的病况。
年轻的医生洗干净身上的泥土,套了一件皱巴巴的白大褂走了进来,看见急救室里簇拥着那么多人,不禁皱起了眉头说:“请无关人员到外面去等候,这么多人围在这里,会影响我工作的。”
瞎子他们听了这话,自忖在里面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只得全部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胖子和张起灵两个人。那大夫这才带上了听诊器给吴邪做检查。
“他怎么样?”胖子看他听了好半天不出声,顿时就慌了。小大夫没理人,又仔细听了一下,才抬起头来问:“吸入瘴气了?”
“是的!是的!大夫,现在要怎么办?他吐了好多血呢!”胖子的脸上全是汗,神情焦灼得不行。
大夫摘下了听诊器,面露疑惑的说道:“闽南地势潮湿,很多地方都有瘴气。当地老百姓也时常会误吸到这种有毒的气体,但大多数都能自行吸收分解,像他这样完全不能自净的,很少见。而且根据我的检查,他的肺功能非常衰弱,一定是本身就病的很严重,再加上吸入了这有毒的瘴气,才会出现如此危重的状况。”
胖子看他虽然年轻,但分析起病因来,却也头头是道,不由收起了几分小觑之心,连连点头说:“你说的没错,他的肺不久前才动过大手术。”
小伙子又翻了翻吴邪的眼皮,观察了一下他的瞳孔情况,然后问道:“是因为什么疾病做的手术?”
急救室里的空气刹那间凝固住了起来,两个人都站在那里不说话。大夫有些诧异的转过头来望着他们,面露不悦的说:“你们不告诉我他的真实病况,让我怎么治?”
张起灵的目光停驻在吴邪苍白憔悴的脸颊上,眼看着他面色痛苦的昏迷不醒,沉吟片刻,才低声说了一句:“肺癌……”
大夫陡然吃了一惊,盯着他俩紧张的问:“到什么程度了?”
明亮的瞳仁仿佛两颗黑曜石浸在水银里,清澈的眼波带着隐隐的哀戚,叫人无端的难过不已。他垂下了头,声音低微得几不可闻:“晚期……”
一种怜悯的神情浮在了大夫那张年轻的脸庞上,望着患者身边这两个神色凄惶的人,他叹了口气,直言不讳的说:“这样的病况,抢救回来也支撑不了多久,我认为就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放手吧,让他少受一点罪。”
“不!你得想办法救救他!大夫,我们已经找到治他的法子,眼看就要成功了,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求你了,想想办法,一定得让他活。为了他这个病,大家已经牺牲了很多,绝不能在这最后关头放弃的!你明不明白?”
胖子的身体和声音都在颤抖,近乎有一种偏执的焦灼,他一把拉住了年轻大夫的衣袖,只差要给他跪下。
“病成这样,还能治好?”大夫简直觉得不可思议:“据我观察,他这样的身体状况,连做肺移植都意义不大了,你们居然可以说能治愈?”
“我们说能行就一定能行。求你现在想想办法,绝不能让他死。只有他活着,才能坚持到我们找来治病的法子。”胖子苦苦哀求道。

楼主 画楼无痕  发布于 2020-10-01 12:57:00 +0800 CST  
吴邪躺在床上,虽然睁不开眼睛,但他们的对话,却一字一句的钻入耳膜里,像是无数只有翅的小虫,在耳中嗡嗡作响,响得他恍恍惚惚如同坠落在了梦魇之中。

肺癌……晚期……

这一个个字,不啻于是一根极利的尖刺,一下一下的,凿得人血肉模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几个字沉甸甸的压了下来,令他的整个肺都抽搐紧缩着,疼到近乎崩溃。这么长时间,他在死亡线上就像一只卑微的蝼蚁,被命运骤然滴下的松香裹住,拼命的挣扎,自以为已经摆脱了那个噩梦,谁知道最后,却只能无力的被困死在里面,凝成了绝望的琥珀。
他用残存的意识驱动着虚弱的身体,头颅在枕头上不安的转动着,竭力的想要睁开眼睛。一个温暖的怀抱骤然围了上来,熟悉的气息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耳边响起了那人沉稳而心疼的声音:“吴邪,答应我,一定要坚持下去,就差最后一步了,再痛,你也不要放弃,好吗?”
吴邪停止了挣扎,一行眼泪无声的从他微微颤抖着的眼睫上滑落下来,印进了枕套上,仿佛绽开了一朵朵悲伤的落花。他嘴唇哆嗦着,轻轻的呢喃着一句话,那声音太过微弱,大家都听不清楚是什么。张起灵俯下身子,终于听清了他在哽咽着反复说:“对不起……对不起……”
是的,他终于明白了这所有不能言说的秘密。


自己的病,根本不是情况乐观的肺纤维化,从一开始,二叔和那位教授,就已经知道他是肺癌晚期。为了救他,他们一边隐瞒住真实的病情,安排了那场手术,替自己切除了恶化的肿瘤组织,一边就四处去寻找救治自己的方法。
他们费尽心机要到达的这个所谓的大斗,肯定里面隐藏着一种未知的神秘力量。为了不惜一切代价的想挽留住自己的生命,大家默默的付出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而不明真相的他,还为此暗自伤心难过,认为在自己最需要他们的时候,没有人为他回头,也没有人,肯为他停留。
他的亲人和朋友们私下达成了一个坚定不移的默契,为了这个目标,瞎子和小哥被困在了吼泉之中,九死一生;几百号人被焦老板的屠刀残忍杀戮;二叔至今下落不明;小花依旧还混在虎狼群里,危机四伏;那么多人竭尽全力,舍生忘死,所求的,却只是让自己能够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我有什么重要的,我是一个闷油瓶生命中总有一天要告别的人,是一个耽误胖子发财和结婚的人,我让小花倾家荡产,让秀秀至亲分离,让我父母终日生活在我要走上三叔老路的恐惧中,我远配不上我爷爷给我的无邪二字,但在我稀里糊涂的前半生,过的无比的精彩,我看到过人间无数的奇景,我有着世界上最神奇最有故事的伙伴,我们在峭壁高歌,在雪山诵经,在戈壁对酒,在海上看月。 我这辈子已经够了。 我这么辛苦,就是希望你们都好好的,你们怎么都不明白呢? (1)
我的上半生,所有人为了我好,都在欺骗我,想不到我的后半生开始的时候,我仍旧不可以相信我的至亲好友。 我在为自己的天真哭泣,人生真难啊,需要我强的什么程度,老天才肯放过我。 (2)

楼主 画楼无痕  发布于 2020-10-01 12:58:00 +0800 CST  
吴邪的泪水控制不住的从眼角不停滑了下来,张起灵默默无声的将他揽在怀中,伸手轻柔的拭去。温热的泪滴落在指腹,仿佛一簇幽暗的火苗,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烧灼得血肉模糊。
“吴邪,会好的,相信我,有办法的,再坚持一下,答应我。”他低低的俯在吴邪耳边轻声的说。
长长的睫毛如扑翅的蝶翼,轻颤着扫在那人虚弱憔悴的脸颊上。吴邪心里胀满了酸楚的情绪,他的手被张起灵牢牢的握在的掌心,握的那么紧,那么紧,仿佛他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仿佛生怕自己一松手就会永远的失去。

“那大夫,他现在那么痛苦,有什么办法可以解救吗?”胖子的目光在这简陋的小诊所审视了一番,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询问道。
小医生走到药品柜看了看,回头说:“这里条件有限,最好你们还是赶紧送他到大医院去救治吧,再耽搁,我怕他撑不下去了。”
“他这样子哪里还可以撑一百多公里路?大夫,想想办法,救救他,我求求你了。”尽管那大夫如此年轻,但吴邪眼下的情况那么危急,胖子无奈之下也只能抓住这根救命稻草死死不敢撒手。
小医生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神情明显有些踌躇。张起灵抬起头来死死的盯着他,那眼神极深极远,黑沉沉的,仿佛是克制,又满是无助的祈求,竟让这个年轻人的心禁不住软了下去。
“林中多有瘴气,当地老百姓天长日久,很多人肺上都有问题,我父亲以前就是一个赤脚医生,他研究出了一个土办法,治这种毒瘴还是有点效果的,就看你们愿不愿意试一试了。”他终于艰难的松了口。
“哎,原来你这是子承父业啊!那赶紧的,给他治啊!”胖子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立即大声嚷嚷道。
张起灵的神情也稍微放松了一点,但小伙子后面的话,却瞬间又把大家的心都一把揪了起来:“首先说明一下,我平时治的,都是些普通的病人,像他这种病入膏肓的,本身情况就很不乐观,能不能撑过来,只能听天由命了。要是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你们可不能赖我头上。”

瞎子坐在卫生院的木篱笆墙边,看着远处的青色山峦发呆。坎肩和王盟他们人多,瞎子怕干扰到里面对吴邪的救治,都全部打发到院子外面去等候。
极目远眺,山峦叠翠。林中炊烟袅袅,眼前有一片菜花,在山谷间点缀着鲜黄与嫩绿。那么鲜亮的颜色,衬得大地充满生机。一只只彩蝶蹁跹飞舞,畴野寂寂,旖旎而又美丽。
胖子走了出来,默默的坐在了瞎子身边。“他怎么样了?”瞎子轻声问道。
胖子黯然的摇了摇头,神情恍惚的捏着一粒花生米,掰开了壳,却在手指里搓捏成了齑粉,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瞎子,不是说你们被困在地下河里,怎么脱险的?”他轻声问了一句。
瞎子抬起头来眺望着远方,心有余悸的说:“那天水越来越深,我们被困在里面,幸亏那溶洞里空腔很多,不至于缺氧,我和哑巴就一个空腔一个空腔的换着待。后来氧气耗尽,空腔也越来越少了,水很深,完全没有办法游出来,我和哑巴只有一路走,一路敲击岩壁,寻找最薄弱的地方。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我们都快要绝望的时候,终于找到了一块相对比较薄的岩壁,哑巴打碎了山石,我们被湖水冲了出去,总算是逃出了那个绝境。”
“原来是这样,你不知道,那天听到你们出事了,天真当时就发病了。那么苦心积虑的瞒着他,没想到最后还是全部都让他知道了。”胖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满心都是无奈。
“他知道自己的病了?”瞎子惊讶的问道。
胖子沉重的点了点头,两人沉默了下去,心里不禁都有些惆怅起来。

楼主 画楼无痕  发布于 2020-10-01 12:58:00 +0800 CST  
“昨天吴邪下到谷底的时候,说你们在上面被焦老板的人包围了,很危险,后来怎么又脱险了呢?”瞎子也有不少的疑惑。
“小花当时混在焦老板的人里面,一边寻找二爷的下落,一边就给解家发信息,告诉他们自己这边出事了,让家里赶紧重新调派人手过来支援。那天在悬崖边,我们被焦老板的手下包围住,本来想着肯定是死路一条,没想到小花带着他的人马赶到了,及时的解救了我们。”胖子把经过大致的讲了一下。
“原来又是多亏了小花出手啊。”瞎子的唇角荡漾出一抹温软的笑意,不忘还调侃几句:“妈的,有钱就是好,没有他摆不平的事。”
“那么后来呢?小花他们人呢?”他接着问道。
胖子回答说:“他们和焦老板的人大干了一场,焦老板这边不是对手,落荒而逃。小花发现二爷原来已经落在了他们手里,被胁迫着带走了,估计想从他嘴里逼出雷城的线索。小花带着大队人马去追了,安排我们几个下来继续寻找你们的下落。”
“其实我们昨天就下来过一次了,发现下面有瘴毒,不敢久留,就急忙返回去了。大家连夜开车去城里采购了防毒面具,才又重新下来找你们”胖子无限感慨的说:“我一下来发现有瘴毒,心都凉了大半截,想着吴邪那肺这么一折腾,准玩完了。结果还真是这样,哎!”
说到这个,瞎子回头看了一眼急救室的门,担忧的问道:“那大夫有什么法子吗?”
胖子长叹一声,说:“什么办法,死马当活马医呗,只能试一试了。天真也真是可怜,眼看着就要到雷城了,偏又中毒了。万一熬不过去,那可真的太遗憾了。”
瞎子拍了拍胖子的肩头,强笑着说:“不会的,雷城已经不远了。不是说那地方专门平复一切遗憾吗?天真一定不会有事的。老天爷肯定不会给他留下遗憾的。”
“老天爷你也相信?他要开眼的话,就不会让他病成这样了!”胖子愤愤不平的抱怨道:“天真多好的一个人,让他受那么多罪!这老天爷绝对是不长眼睛的!”

想到吴邪的病况,两个人不禁黯然神伤,瞎子回头又看了急救室的门一眼,问道:“小哥还在里头陪着吧?”
胖子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出来了?”瞎子有些诧异。
胖子将手里的花生碎屑扔地上,怅然若失的低声回答了一句:“我不忍心看……”

“瘴毒里面悬浮着大量的有害颗粒,他吸进去以后,因为肺功能太差,没办法自净,就全部吸附在了肺叶里,让他呼吸困难,甚至窒息。唯一的办法,就是给他做一个肺部清洗。
这种治疗方法,准确称呼是“大容量全肺灌洗术”,本来应该到正规的大医院,整个过程在全麻状态下进行。但是我们这里条件有限,没有那样先进的医疗设备,只能进行手动洗肺,这个过程,会很痛苦,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小医生站在床边,郑重的对两人解释道。
张起灵听到这里,下意识的握住了吴邪的手,仿佛自己也喘不过气一般。
床上那人,消瘦得成了一张薄薄的纸,脆弱得仿佛用手指轻轻一碰就会分崩离析了一样。小医生的话冷静而专业,张起灵却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无尽的疼惜涌了上来,令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如果不洗肺,他会怎么样?”
小医生看了看喘得支离破碎的吴邪一眼,下了一个异常冷酷的判断:“他肺功能那么差,很快就会死于呼吸衰竭。”

楼主 画楼无痕  发布于 2020-10-01 12:59:00 +0800 CST  
那么残忍的结果,听在耳边,绞心断肠一般的疼。他的手指就握在自己手中,冰冰凉凉的,几乎没有什么温度。张起灵怔怔的望着吴邪,心头涌动出一种无力的凄惶。他这一生,强大到几乎被奉为神祗,唯有这个放在心尖上的人,却一次次让他无计可施无法可想,满心都是无可奈何的挫败感。
“小哥……”吴邪的眼皮翕动着,竭尽全力的忍住咳意,微微睁开了一点眼睛。他深深的注视着张起灵,发白的唇角勉强勾起一抹恬淡的笑容,声音微弱得仿佛一缕轻烟:“你……出去吧……”
酸楚而心疼的感觉,像是无数只蚂蚁从骨髓里冒了出来,不停的撕咬着张起灵的心脏。他的手颤抖着抚在了吴邪汗津津的额头,低声说:“别怕,我会一直都在这里陪着你。”
吴邪的全身都在发冷,仿佛血液里都布满了冰渣,而肺叶却又似被架在了油锅里滋滋的煎烤着,烧灼成了灰烬。
他的眼睛一阵阵发花,眼前的一切都似裹着雾气,除了痛,只是痛。大颗大颗的冷汗不断从他惨白的脸上沁了出来,张起灵又急又疼,轻轻的替他擦拭着说:“我不放心你……”
躺在床上的人的呼吸愈发急促起来,整个身体不由自主的蜷出了一团,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只固执的喃喃重复着一句话,那声音低低的,小小的,微不可闻:“你出去……不要看……求你……”
他自是明白那人是不愿意让自己在旁边看着他受罪而难受痛苦,可是一想到留他孤身一人躺在这里,去承受那样令人窒息的痛楚,张起灵削肉剜骨一般的疼不可遏。

小医生开始准备洗肺的医疗器械,张起灵一看到那根长长的支气管导管,联想到即将要用它一直插到吴邪的肺里去,顿时浑身冰凉,如坠冰窖。
“去吧……”吴邪再次央求道,声音羸弱得每一个字都在轻轻的往下坠。握在掌心里的手指微微颤抖着,那颤抖一直绵延到了张起灵的心头,整颗心细微的破裂开来,龟裂成了碎片,扎进人的五脏六腑里,一路痛得无法呼吸。
他慢慢的松开了手,慢慢的转过身,脚步拖沓的走出了急救室,甚至不敢再回头看上他一眼。只怕一回头,那眼中强自抑制着的温热液体就会夺眶而出,他不愿意让那人看见,原来自己也有如此软弱无力的一刻。

门外的两个人转过身看着他,张起灵沉默的走过去,坐在了他们身旁。三个男人缄默不言的守在门口,里面躺着他们最牵肠挂肚的亲人。
太阳高高升起,在丛林中氤氲出一道绚丽的光晕。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山峰浮沉在那灿烂辉煌,璀璨无比的光晕之中,似有似无,似真似幻。
胖子出神的凝视着那绚烂至极的美丽,突然喃喃说了一句:“小哥,雷城,真的可以平复一切遗憾吗?”
张起灵也仰望着那道五彩斑斓的光晕,长长的睫毛铺上了一层金色的柔辉,所有的坚持与执着仿佛雪花片般纷至沓来,飘飘漾漾的落在了他的心上。
嘴角轻轻的弯了弯,他似乎在微笑,但眼里却不知不觉的浮出了一点悲凉。
“我一定会把他平平安安的带回雨村,不让他留下任何遗憾。”

楼主 画楼无痕  发布于 2020-10-01 12:59:00 +0800 CST  
小医生做好了一切洗肺的准备工作,两个护士把床边的护栏支棱起来,对吴邪说:“待会要是难受,就抓住这护栏,不要乱动。这管子如果不小心戳破肺部血管,就很危险了。”
吴邪已经被折磨得浑身没有半点力气,他阖闭着眼睛喘得很厉害,小护士的话传过来,好似隔了一层膜,模模糊糊的听不真切。
耳边听到一片手术器械碰击发出的清脆声响,冷冰冰的金属,连声音,都带着一种没有温度的寒意。
“好,深呼吸,我准备要插管了。会有些难受,你忍一忍。”
小医生语气温和的对他说道。

吴邪下意识的攥住了床边的护栏,知道这又是一番痛彻心扉的折磨。起风了,窗外传来风声掠过树林发出的涛声,大片大片的连在一起,就仿佛满世界都在轰然涨潮。
他的身体每一寸肌肤都紧紧绷起来,衰弱不堪的生命就像一盏凄风苦雨里闪闪烁烁的烛火,孱弱的摇曳着,却始终不肯熄灭。

雨村的陌上繁花,应该开了吧?

如果治好了病,他们就能一起回家了。

张起灵的院子里种着一棵梨树,每年花开的时候,密密匝匝的布满枝头,满屋子都是那种幽幽的暗香,侵人肌骨,却又淡淡的似有似无。
夜幕来临的时候,他喜欢和那人一起坐在院子里乘凉。盛开的花朵在月色下摇曳着,撒下一地花影。
硕大的明月仿佛一朵皎洁的白牡丹,开在了蓝湛湛的夜空上。
他侧过脸去,就能看见那人凝视着自己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湿漉漉的,像是清晨湖边的兰芷,浮着一层浅浅的雾霭。眼里蕴着一汪水,有一种奇异的温软,让人有着溺水一般的无力自拔。
两个人都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坐在那里,空气干净而清爽,梨花浅淡的香气像是一尾锦鲤,在身边幽幽的滑了过去。
他喜欢那样的日子,和他在一起,宁静而安详。所谓幸福,就是如此吧。

他一定要撑过去,他一定要好起来……
他要和他回雨村,说好了的,他和他,要一起回家……

他要和他过一辈子,少一天,少一个时辰,都是不够的……

我不惧怕死亡,可是,我舍不得和你永远离别,我舍不得……

楼主 画楼无痕  发布于 2020-10-01 13:00:00 +0800 CST  
过节了,多发一点,今天有8段

楼主 画楼无痕  发布于 2020-10-01 13:01:00 +0800 CST  
二十四
吴邪这次的病况异常危急。
吸入肺部的瘴气里面悬浮着大量细小的有毒颗粒,这种颗粒越小对人体健康的危害就更大。因为直径越小,进入呼吸道的部位就越深。10μm直径的颗粒物通常沉积在上呼吸道,2μm以下的就可深入到细支气管和肺泡。细颗粒物进入人体到肺泡后,直接影响肺的通气功能,使机体处在缺氧状态,从而非常引发极其危险的呼吸衰竭。
唯一的急救措施就是替他进行双肺灌洗疗法。这种治疗方法,是指病人在正规医院,静脉复合全身麻醉的状态下,用双腔支气管导管置于病人气管与支气管内,一侧通过呼吸机给肺纯氧通气,另一侧肺用灌洗液反复灌洗。一般每次1000~2000ml,共灌洗10~14次,每侧肺需15~20升不等,历时约1小时,直到将肺泡里的有毒颗粒全部清洗干净为止。
在这个条件如此落后的深山老林里,哪里能够有这样先进的医疗设备。小医生家世代居住在这里,祖辈就是行医为生。父亲给乡邻做治疗的时候,他也在旁边打下手,自幼耳濡目染,所以虽然看上去年龄不大,但经验已经十分丰富。

吴邪的窒息症状已经十分严重,他的嘴唇颜色发紫,胸膛急促的起伏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但却依然觉得肺叶里吸取不进多少空气。
因为缺氧,让他的意识都不是那么清晰,耳边不断传来嘈杂的声音,似乎是那小医生在和他说话,吴邪乏力的半阖着眼睛望着眼前逐渐模糊的一切,只觉得连那身影都仿佛被隔了一层软膜,看着格外的虚幻。
护士将透明的氧气管插入了吴邪的鼻孔给他吸氧,近乎窒息的肺部刚刚才得到一点缓解,一根软管就开始塞进了嘴巴里,小医生对他说:“放松一点,我要插管了。”
细长的管子开始沿着喉咙往下延伸,吴邪下意识死死攥住了床边的护栏,难受得全身每一寸肌肤都像触电一般绷紧抽搐。喉咙本能的收缩绞紧,那管子堵在里面不上不下的无法前进,小医生尝试着手上使劲,想让管子顺利通过狭窄的气管,尽快达到肺部去。强烈的异物感憋得吴邪不停的发着干呕,攥着护栏的手指湿漉漉的,用力到指关节都已经发白。
“放松一些,肌肉不要绷得太紧,你这样管子下不去的。”小医生蹙起了眉头,面露忧色。
“没事的,忍一忍,深呼吸……”旁边的护士都看得极度不忍。一个替他擦试着额头豆大的汗珠,另外一个则抬手轻轻按揉着他僵硬的身体,轻言细语的安慰着。
吴邪双目微阖着喘个不停,强迫自己一点点的放松了肌肉,小医生感觉到手里管子前进的阻力变轻,急忙抓紧时机,又把管子朝呼吸道里深入进去了几分。

楼主 画楼无痕  发布于 2020-10-05 16:00:00 +0800 CST  
原本这样的灌洗手术,患者必须是在全麻的状态之下插管,通过内视镜将管子的整个进程清晰显示在电子屏幕上,操作者一边查看着画面,一边进行下面的步骤。
这样的小地方,根本不可能有那样先进的医疗设备,插管的过程全凭经验和手感。虽说小医生不是第一次进行这种手术,可躺在床上的这位患者本身病势就很沉重,小医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小心,生怕自己一不留神,这人当场就撑不下去了。

管子继续朝肺泡里深入,剧烈的痛楚仿佛无数毒虫一般啃噬着吴邪脆弱的神经,他难受得鼻翼都在不停的翕动着,氧气管里迅速氤氲上了一层雾蒙蒙的水汽。微凸的喉结在雪白的颈间上下蠕动着,他艰难的喘着粗气,竭力吞咽下了那强烈的恶心感,手指死死的攥着冰冷的护栏,硬是一声不吭的忍耐下来。
手下的管子陡然一松,终于熬过了最狭窄的支气管,伸进了肺部之中。
“好,准备清洗药液。”小医生回头吩咐道。
生理盐水混合着清洗的药物融在了注射器中,沿着导管,灌进了吴邪的肺泡中。
强烈的憋,涨,疼铺天盖地的随即而来,整个肺泡胀大得就像一个被吹到极限的气球。噬骨的疼痛刹那间席卷全身,胸腔里的所有的器官都全部翻江倒海的难受,仿佛轻轻一碰整个人就要爆炸了一样。
吴邪痛苦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手指痉挛的攥着护栏,全身颤抖成了一盏风雨中的残烛。
管子在肺泡里搅动着,仿佛一只大手在里面不停拉扯翻绞,簌簌滚落下来的汗水已经将他整个人都浸湿,胸腔胀痛得每吸一口气,内脏都被撕裂开了一样。苦苦支撑着的坚强在这样令人无法承受的折磨之下一点点被消耗殆尽。吴邪难耐的在枕际仰起了白皙的脖颈,插着导管的喉头终是泻出了一声难以忍受的痛苦呻~吟。

简陋的急救室,一道薄薄的木门,那一声痛呼如此清晰的从门缝里溢了出去,让守候在外面的三个男人刹那间脸上都失去了颜色。
张起灵如同触电一般的率先跳了起来,几步就冲到了病房之外,手掌在触碰到木门的那一瞬间又停驻下来,修长的手指突然无法控制的发着颤,那么纤薄的一道门,此刻却好似重若千钧,失去了推开它的勇气。
那人苍白而脆弱的面孔又一次浮在了张起灵的脑海中,他求自己出去……他怕自己站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如此痛苦的过程,心里会难过……
他就像长白山上晶莹剔透的白雪,年年岁岁的俗尘,却从来没有侵蚀进他清澈见底的眼睛。万水千山,历经磨难,曾经的天真无邪已经变得沧桑而成熟,他的身体虽然垮了,但骨子里的那份坚强与隐忍却从未改变,每次让张起灵一回想起来,心底最深处就隐隐作痛。

楼主 画楼无痕  发布于 2020-10-05 16:00:00 +0800 CST  
小医生急促的声音从门缝里透了出来,一字一字仿佛尖刀,一下一下的直戳进外面那三个人的心上:“你忍耐一下,现在我们要把药液从你肺里抽出来,然后,再进行下一轮的冲洗,直到洗出来的药液水变得清澈才行。”
急救室里响起了一片医疗器械碰撞发出的声音,门外的三个人连呼吸都停止了一般的倾听着里面的动静。四周安静极了,连一丝风声都没有。吴邪那急促紊乱,忽轻忽重的喘~息~声在三个人耳边被无限放大,心脏好像被人一把死死捏在了手掌中,狠命的搓揉挤压着,难受得气都要透不过来一般。
“小周,把药液抽出来,一定要抽干净,动作快一点。小米,准备配置第二次冲洗药剂。”耳边响起了小医生有些尖锐的嗓音。
虽然不是第一次这样无助的守伫在门外,牵肠挂肚的为他担惊受怕,但吴邪那如同抽干了所有力气的呜咽与呻~吟隔着薄薄的木门真真切切的钻入了三个人的耳膜,这般的束手无策,比上次那种手术室门外鸦雀无声的折磨更加令人肝肠寸断。三个人仿佛觉得此刻无计可施的躺在病床上,承受着这一轮又一轮折磨的那个人就是自己一样。


吴邪终是被这无法忍受的痛楚磋磨得彻底失去了抵御的能力,他支离破碎的呼吸着,颤颤巍巍的死死攥着床边的护栏,可是无论怎样的辗转反侧,强烈的痛楚依然仿佛潮水一般,眼睁睁的就没了顶。肺叶里的药液被迅速的抽离出来,注入了一个输液瓶中,浑浊的颜色触目惊心。
小医生抬起来看了看,然后说:“准备第二次冲洗。”
刚刚松懈下来一点的神经如同琴弦一般又被扯紧,冰冷的药液再一次哗哗的被强行灌进了他衰弱的肺叶里。吴邪溺水一般的竭力仰起头来,拼尽了全身的力量都无法再忍耐下去,强烈的痛楚狠狠鞭挞着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插在喉咙里的管子甚至让他连一句话都无法说出来。
他浑身不可遏制的颤抖着,崩溃般的在枕头上无助的扭动着汗津津的头颅,感觉自己仿佛像是暴风雨中的一艘小舟,无能为力的在万顷怒涛之中飘摇颠沛,眨眼间就要被拍成了碎屑。“按住他!别让他动!”小医生急促的嘱咐着两个小护士。
他被牢牢的禁锢在了急救床上,连挣扎一下的权利都被剥夺了。洗肺的药液一次次被注进体内,管子在里面搅动着,然后,浮满有毒颗粒的液体又被抽离了出去。
敏感的肺泡对管子的每一寸摩擦都是如此的清晰,吴邪四肢痉挛,难受得全身大汗淋漓。噬魂蚀骨的痛苦仿佛一只扎满了铁钉的黑箱子,他被残忍锁在了里面,每挣扎一次,只会更加被戳得血肉模糊。
额头的汗水慢慢洇进了眼睛里,周围的一切都越来越模糊,只有那磨人的痛楚前仆后继,无休无止。
精疲力竭的躯体仿佛成了一个即将散架的稻草人,一波又一波的剧痛久久盘踞在身体里,他却连挣扎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仰着修长的脖颈,脆弱不堪的从唇齿之间发出断断续续,支离破碎的呻~吟,那声音也仿佛即将被折断一般,听上去有一种濒死的无力。
“让我死了算了,这么痛苦,不如就这样死了,倒是一种解脱。”他躺在床上自暴自弃的想。与其竭尽全力的苟延残喘,还不如就这样长睡不醒,化作一缕青烟,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这个活得异常艰辛的人世间。
小护士在身边不停的给他擦着汗。黑暗却仿佛汹涌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剧烈的痛楚是巨大的漩涡,拉扯着他昏沉的意识,渐渐朝无底的深渊里拖。
紧紧攥着护栏的手指无力的垂落了下去,吴邪的目光逐渐涣散,依稀听见身边的小护士在大声喊:“病人休克了!”“快!肾上腺素5毫克静脉推注!”小医生慌乱而焦急的声音仿佛也浸泡在了潮水里,沉闷而模糊。似乎有人卷起了自己的衣袖,肌肤上陡然一阵刺痛,有冰凉的液体顺着静脉血管流进了身体。他知道是护士在给自己注射急救针剂,但却连一点微弱的呻~吟都发不出来。吴邪痛苦的蹙了蹙眉,浓密如同羽扇的睫毛无力的慢慢阖下,温暖的黑暗重重叠叠包裹了上来,他心力交瘁的蜷缩在里面,整个世界倏然落幕。

楼主 画楼无痕  发布于 2020-10-05 16:01:00 +0800 CST  
吴邪终归是死里逃生,精神明显不济。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湿透了,湿漉漉的垂下来,有一种异样的柔软与脆弱。他无力的攀附在张起灵的臂弯,那目光依依不舍的停驻在他俊美无双的脸颊上一遍又一遍的细细描摹着,神情显然很疲倦,但却始终舍不得闭上眼睛。
如果刚才没有抢救过来,自己就那样静静的死去了。生命如此转瞬即逝,仓促得来不及和大家告别。他并不畏惧死亡,遗憾的只是,在临走的时候,没能再深深的看上大家一眼。
仿佛是上天的垂怜,他又重新返回到了人间。即便最后等待他的,依然是生命的终点,但他却因为能够再次看到这些他深爱着的人而心怀感激。为了救他,所有的人都已经尽心竭力,生命虽然短暂得如同随风而逝的烟花,但在他的眼里,却看到过这世间最灿烂的风景。他经历过无数波澜壮阔的奇妙际遇,拥有过感天动地的真挚情谊,那么,不论结局如何,都能够从容的接受,这短短的一生,他已经活得精彩无比。
“再睡一会,等你体力恢复了,我们就去雷城。到了那里,就有治病的办法了。”张起灵揽着他消瘦的身躯,低声在他耳畔说道,那语气轻得如同梦呓,带着无限的怜惜与安抚。
也实在是体力不支了,吴邪的眼帘渐渐阖闭了下去,长长的睫毛是蜻蜓纤薄的翅翼,犹自轻轻颤动着,在惨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一道阴影。他的唇畔隐约有一缕笑意,那笑容迷离而恍惚,仿佛自己也沉浸在了一个不愿醒来的美梦之中。

他的声音轻浅而无力,像是微风吹过柳树,落絮无声飘零:“小哥……雨村院子里的梨花……开了吗?”
“快了……”张起灵的下巴抵在他头发上,轻言细语的说:“等我们回去,就可以看到花开了。”
“我要住……靠院子里那间房……”他的声音,是无根的柳絮,轻飘飘的随风坠落“那样……每天推开窗子……就能看见满树的花……”
张起灵突然觉得眼底微热,仿佛有一根柔丝,千缠百绕的勒在了心头,竟让他无比的疼痛起来。
“那间房一直都在给你留着,我知道你喜欢。”他的声音不知不觉居然有了几分颤抖的意味。
吴邪的睫毛轻轻的闪了闪,睁开了眼睛一错不落的望着他。窗外,落霞漫天,如浸如染,绚丽似血。乌黑的眼眸里有温暖的光泽脉脉流淌。他微笑着凝视着他,满眼的情意如同春水破了堤。
“我喜欢……那样的日子,我喜欢……和你……在一起……”他挽起唇角,微笑的样子,缠绵而又深情。
张起灵伸出手来握住他的手指,十指相扣,两颗心终于紧紧的交叠在了一起。
“我也一样。”他从来都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这短短的四个字,已经倾注进了这一生所有的爱恋。

我要你好好活下去……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就坐在雨村的院子里,看着那皎洁的花瓣悠悠落下,轻轻的堆砌在了身上,不知不觉,我和你,竟然已到白头……

楼主 画楼无痕  发布于 2020-10-05 16:02:00 +0800 CST  
太阳渐渐落了山,蔷薇色的云朵被风聚拢又吹散,天一点一点的黑了下来。
胖子沿着村子的田埂漫步,看见那个小医生正在地里给今天才栽上的菜苗浇水。
想到他出来告诉大家吴邪可能不行了的时候,自己曾经焦急得揪着他的衣襟就要动手,胖子心里颇有几分愧疚。他走了过去,站在小医生身后,自责的说:“那个,大夫啊,中午是我太冲动了,实在对不住。我是一粗人,您别往心里去。我在这给您赔不是了,谢谢您救回了我的兄弟。”
小医生抬起头来瞟了胖子一眼,面无表情的说:“你也不用谢我,他那情况,救回来也撑不了几天了,所以,意义不大的。”
胖子的脸色顿时变了,他急切的问:“你啥意思?怎么平白无故的在这里咒人呢,就没有一句好话吗?”
小医生站起身来,在衣角擦了擦手上的水渍,淡漠的说:“他不但肺功能已经在逐渐衰竭,连肝脏也不行了,这样的病症,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还能熬多久,你们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这一句一句的话,如同锐利的尖刀在胖子的心里剜进去,缓慢的钝痛泛了上来,竟连呼吸亦是锥心刺骨。他将目光投向了远方,仿佛那里承载着自己所有的期盼与希冀。
“他会好的,只要我们找到了雷城,就能治好他的病!”胖子坚定不移的说道。
“雷城。”小医生的脸上露出一种不可置信的表情:“你们居然要去那里?我先提醒一声,最好不要去那地方。”
“为什么?”胖子惊讶的问。
小医生认真的看着胖子,语气冷漠的说:“我们世代居住在这里,老辈人都说,那是一个鬼城,有去无回,大凶。”

楼主 画楼无痕  发布于 2020-10-05 16:02:00 +0800 CST  
今天有六段

楼主 画楼无痕  发布于 2020-10-05 16:03:00 +0800 CST  
今天的内容涉及到洗肺过程,估计被吞的贴被发出来的可能比较小,这边看不了,可以上微博搜索画楼无痕2706,或者进入企鹅群915963512,都能看到完整版本。

楼主 画楼无痕  发布于 2020-10-05 17:24:00 +0800 CST  
补楼贴






楼主 画楼无痕  发布于 2020-10-06 21:14:00 +0800 CST  
二十五
胖子和瞎子心事重重走进卫生院的时候,看见那个叫小米的护士正在给吴邪做静脉穿刺,准备输液。
因为身体状况太过衰弱,吴邪的血管一点也不充盈,延展性很差。细长的针尖一次次扎进肌肤,却始终没能找准血管。吴邪紧抿着嘴唇一声不吭,但鬓角的冷汗和发白的唇色都无一不在透露出一种极端的脆弱与忍耐。张起灵用棉球紧紧按压着他被打漏的针眼处,目光里全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小姑娘屡试屡败,在第五次扎针依然没有成功的状况下,胖子终于按耐不住的发火了:“我说你会不会打针啊?扎那么多针都打不进去,什么水平!没那本事,就换一个能打得进去的来!这左一针右一针的,人都要被你弄得活活痛死了!”
小护士也确实才从医学院毕业不久,经验难免有些差,被胖子这样一吼,脸都羞红了,拿着针的手更是哆哆嗦嗦的,直接不敢再下手。
“胖子……”吴邪急忙出声制止了他的斥责,回头望着小姑娘,唇角浮出一抹和煦的微笑,声音里虽然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却温和熨帖,令人如沐春风:“没关系的,不要紧张,这不怪你,我的血管本身也不好找,慢慢来。”
小姑娘听了他的安慰,眼眸里都是感激的神情,她咬了咬嘴唇,正准备重新再扎的时候,有人走进来接过了她手里的输液器,低声说了一句:“我来吧。”
大家一看,是小医生来了,不禁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小伙子观察了一下吴邪的血管状况,那满是针眼的手背让人看着就知道这具身躯已经承受了太多的折磨,他熟练的卷起了病人的衣袖,细长的针尖贴着皮肤,准确的一针就扎进了吴邪肘窝的静脉血管之中。
从这个部位扎针进去,无疑是比较疼的,吴邪蹙了蹙眉忍耐着,冰冷的药液缓缓涌进了他的血管,总算是没有再漏针了。
“别看咱们大夫年纪小,这手艺可是真的高啊!”胖子的这一句夸奖倒是诚心实意的。
小姑娘满脸通红的收拾好注射用具就飞快的跑出去了。


小医生调试了一下药液的滴注速度,严肃的对吴邪嘱咐道:“虽然你肺里的有毒颗粒已经清洗出来了,但必须要绝对静养,这身体已经透支到了极限,禁不住再劳累奔波了。”
吴邪还在吸着氧,鼻孔里的氧气管一呼一吸都有一层薄薄的雾气覆在上面。痛苦的洗肺过程拖磨得他没有一点精神,连说话的声音都明显透着疲惫:“谢谢大夫,给您添麻烦了,请问有什么药物,可以让人身上有力气一些……”
这句话一说出来,令小医生不禁变了脸色,他斩钉截铁的回答道:“你现在就只能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如果再不好好休息,你这样的病况,绝对支撑不了多久的。”
吴邪淡淡的笑了笑,声音虽然暗哑,却如溪风渚月,坚定平和:“正因为时间不多了……所以才不能耽搁在病床上……”
“别瞎说,什么时间不多了?二爷当初就告诉我们,只要找到雷城,就能有治你的法子!天真,快别说这些丧气话,雷城已经近在眼前,你要坚持住,一定能好的!”胖子一听就来了气,大声嚷嚷起来。
“二叔怎么会知道雷城这个地方的?”吴邪奇怪的问道。
“是三爷留下的信息,说到了雷城,就可以平复一切遗憾。”瞎子回答道。
“所以天真,只要到了那里,你的病就会没事了。”胖子激动的说。

楼主 画楼无痕  发布于 2020-10-09 22:10:00 +0800 CST  
三叔!这么多年神秘失踪,生死不明的三叔突然有了线索,这令吴邪灰暗的心底顿时燃起了一簇灼热滚烫的火苗。三叔既然会留下有关雷城的线索,那证明当初他就一定到过这里,也许沿着这些痕迹,就能找到他的踪迹。那么多年,找寻到三叔的下落,这近乎成了吴邪的一个执念。此刻听到这个消息,黑澄静明的眼睛,仿佛茫茫雪夜里蓦然点亮的路灯,有一道璀璨的光芒闪闪烁烁。
“好,我们一起去雷城。”他毫不犹豫的说道。

小医生在旁边观察着吴邪的输液状况,听到他们的对话,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冷冷的对大家说道:“已经告诉你们那里是个不详之地,还要去送死。从祖辈开始,年年都有人不远千里到这里来寻找雷城,可是从来都是有去无回。什么雷城可以平复一切遗憾,那就是一句蛊惑人心的谎言。再次提醒你们,老人们都说,那是黄泉的入口,踏进雷城,就是开启了通往地狱的大门,死路一条!”
三个人下意识的愣住了,空气仿佛被凝固住了一样。沉默良久,张起灵缓缓的开了口:“就算那里是地狱,我们也一定要去。”
他说的很慢很短,但字字深重,有至死不渝的决绝,更有一种浸入骨髓的情意,一瞬间激荡出吴邪心里最柔软的悸动。
他抬起眼来望着他,目不转睛的望着,满腔的缱绻情感统统堵在了喉头。嘴唇微微发着颤,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轻轻的喟叹:“小哥……”
那声音,清泠泠,雾沉沉,好似梦呓一般。张起灵抬起头来凝视着,唇角浅浅掠过一抹微笑。眼里的温情是春蚕的柔丝,婉婉转转,只在两人的眼眸里纠缠萦绕。

“刚才小花那边来消息了,他说焦老板的人带着潜水工具,已经从吼泉下水,准备硬闯雷城了。”瞎子担忧的说道。
“从吼泉过去了?那我们只能从毒雾这边走了,否则必定赶不过他们的速度。”胖子急切的说“二叔还在他们手里,一定得去截住这些人。”
“从毒雾这边走,那毒气太厉害,普通的防毒面具根本顶不了多久,吴邪的身体,更是扛不住的。”瞎子的话让大家都不禁都开始焦虑起来。
“用我的血……”张起灵才开了一个头,立刻被吴邪毋庸置疑的打断了。
“不可以!那么多人,你要流多少血,这绝对不行……”说到这里,情绪的激动让他的呼吸又有些不顺畅,吴邪透不过气似的扯了扯衣领,鼻翼剧烈翕动着,氧气管上的雾气随着他的喘息迅速的一显一逝。
“冷静一点,你不要激动,我们想别的办法,不要着急!”胖子连忙将他扶起来半倚靠在床头,用手按揉着他的胸口替他顺气。张起灵去接了一杯热水,直接凑到吴邪唇边,低声说:“喝一点。”
温热的水流潺潺而下,熨帖的缓解了喉咙的干涩。他刚刚才觉得好了一些,胸腔里却突然腾起一种疼痛,仿佛是整个肺叶都在抽搐痉挛,激得他一把推开唇边的水杯,捂住嘴唇剧烈的咳了起来。

楼主 画楼无痕  发布于 2020-10-09 22:11:00 +0800 CST  
胖子慌得在他背后又拍又顺的,但明显没有什么用。吴邪呼吸急促,直咳得五脏六腑都仿佛被移了位似的痛不可遏。随着痛楚的呛咳声,有殷红的血液从他的指缝里淅淅沥沥的涌了出来,滴在雪白的被褥上,瞬间烫伤了所有人的眼睛。
“怎么会这样?你快想想办法!”瞎子看见那小医生就站在旁边,急忙扯住他的衣袖,焦急的恳求道。
小医生站在那里看着痛不欲生的病人,眼里浮出了一种无能为力的怜悯,叹息般的说了一句:“我先就说过,已经是晚期了,意义不大的。”
“谁说意义不大的!他就是能多活一分钟,多活一秒钟,都是有希望的!我们不敢奢望你能治好他,只要让他能撑到去雷城就可以。大夫,我求你了,想想办法,我们不能在这个时候前功尽弃!”胖子急得差不多要给他下跪了。
细密的汗水沿着额头一路蜿蜒流淌,氤氲进了眼睛里,刺得他双眼一片模糊。强烈痛楚的身体被人拥在了怀里,张起灵伸手掰开了他紧紧捂在嘴上的手指,一边擦拭着他唇角的血迹,颤抖的声音里都是遏制不住的心疼:“痛你就呼气,别忍着,吴邪,大口呼气。”
吴邪蜷缩着身子倚靠在他肩头,胸腔里仿佛伸进了一只手,用尽了全力攥着他的肺叶拼命的撕扯。微凸的喉结在脖颈上滚了又滚,终是忍不住从苍白的唇齿间溢出了一声支离破碎的呻吟:“好痛……”

鲜血不断的从吴邪的唇角滴落,张起灵不断的擦拭着,却怎么也擦不干净似的。满手的嫣红是如此的的鲜烈,仿佛带着刻骨的炙热,能把人的一颗心灼得血肉模糊。
张起灵无计可施的看着他在怀里抖成了一片枯叶,心中焦灼如寸寸肠断。压抑在的喉咙里的呻吟,仿佛是一把刀的尖口,刺啦一下就把张起灵剪成了两半,一路撕心裂肺的痛。

楼主 画楼无痕  发布于 2020-10-09 22:11:00 +0800 CST  
小医生拿着一管针剂走了进来,他示意让胖子挽起了吴邪另外一只手的袖子,尖锐的注射器针头准确的扎进了他小臂的静脉血管里。吴邪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小医生抬头看了一眼他那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按住他发抖的胳膊淡淡的说:“你再忍一忍,你的肺本来就已经千疮百孔了,为了清洗里面的毒素,必定会造成新的创伤,现在肯定是很难受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选择。”
吴邪窒息一般的剧烈喘着气,神情萎靡的点了点头。胖子看见那注射器里的液体悉数被推送进他的体内,不由胆战心惊的问:“你给他注射些什么了?”
小医生用棉球按住针眼,语气平淡的回答了一句:“他这样子,也只有杜冷丁还能撑一会了。”

止痛针渐渐起了作用,吴邪额头还有细密的汗珠,但身体里的痛楚已经明显缓和了很多。一抬眼,看见大家都在担忧的注视着自己,苍白羸弱的面孔上强撑着浮出了一抹温软的笑意,他的声音很轻,但却有着异常的坚定:“别担心……我一定会和你们一起赶到雷城的。”
所有人微微松了一口气,但怎样去雷城这个难题,又仿佛一块乌云,沉甸甸的压在大家的心头。
从吼泉入手,没有如此多的潜水装备,而且水底情况复杂多变,危机四伏,充满了不确定性。从毒雾这边出发,那里的毒素分分钟置人于死地,如果要全靠张起灵的鲜血过关,大家绝对是不忍心的。唯一的机会就是静候天降暴雨,四处浮动的毒雾被滂沱的大雨减弱,这样大家才能有平安通过的可能性。
然而,吴邪的身体情况,却令所有人的心情无比沉重。他们都清楚,逐渐走向油尽灯枯的那个人,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再禁得住如此慢慢的等待了。
进退维谷,这样的困境,不知该如何是好,大家都不由沉默了下去,茫然不知所措。
小医生的目光在大家脸上巡梭了一番,他的神情踌躇了一会,咬了咬嘴唇,仿佛做了一个极其困难的决定,缓缓的开口说道:“其实,还有一条路,可以通到你们说的那个雷城。”
他的声音沉沉的,像暴雨前滚过的闷雷,在所有人都耳畔轰然响过,刹那间让大家的眼睛都全部亮了起来。
“还有一条路?从哪里走?你可以带我们去吗?”胖子喜出望外的追问道。
小医生的脸上现出一种异常紧张的神情,仿佛想到了什么特别令人心悸的事情,眼神里都是惶恐。
“我只能带你们到路口,那条路,别说是人,连动物都是打死都不敢进去的。”
“那里面也有毒瘴?”瞎子惊讶的问道。
“里面没有毒瘴。”小医生摇了摇头,心有余悸的说:“但有比毒瘴更为可怕的东西。”

“那是什么?”大家更加好奇了。

“阴兵挡路……”小医生一字一句的回答。

楼主 画楼无痕  发布于 2020-10-09 22:11:00 +0800 CST  
清晨出发的时候,天色阴暗晦涩,乌沉沉的云压在半空中,低得仿佛随时要塌下来一样。天是一种阴翳的青灰色,好像是黎明天才蒙蒙亮的感觉。
小医生带着大家在森林里穿行了半天,才来到一条峡谷的入口。
两边峭壁千仞,屹立如削,峰与峰之间有着崇峻的倨傲,峡谷中荡漾着一层淡青的烟雾,让里面的道路都变得模模糊糊。四周安静极了,连一丝风声都没有,那种荒凉而死寂的氛围,让人无端的感到心悸。
“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下面的路,就请各自保重了。”小医生站在路口,向大家挥手告别。
昨晚给吴邪体内输进了大剂量的能量和营养液,临出门又皮下注射了止痛针,吴邪今天的精神状态看上去好多了。虽然苍白憔悴的脸上还难掩病容,但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却如同整个银河的星辰都落了下来,只在他眼里明亮闪烁。
“感谢你的悉心救治和照料,希望我们有缘还能再见。”吴邪真诚的向他道谢。
小医生勉强笑了笑,朗声说:“我也非常期盼能够再次看到安然无恙的你,在这里,就祝大家好运吧。”
说完,他就转身大步离开了。

大家开始往山谷里出发,越往里走,天色越发阴暗,整个峡谷里没有一点鸟鸣或者虫叫,山脊里凸出的斑驳清灰岩石反射出金属一般的光泽,大家穿行在薄雾里,异常沉闷的气氛笼罩在周围,竟让所有人都有些不安起来。
“奇怪,小医生说这里连动物都不敢踏进一步来,可是,貌似这雾里也没有毒啊,到处一片死寂,会有什么危险呢?胖爷我怎么看不出来。”胖子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的四处观察着。
张起灵始终走在吴邪身旁,全身肌肉仿佛琴弦一般绷紧,手就放在身后的黑古金刀之上,眼神犀利得就像一只随时准备出击的黑豹。
“天真,你累不累?”胖子追上来,关切的问道。
吴邪摇了摇头,笑着说:“没事,我能行。”
瞎子瞟了他一眼,笑嘻嘻的打趣说:“你可别逞强哦,走不动就歇一会,你那身体可禁不住死撑着。别还没有走到雷城,人就先歇菜了。”
他的话音刚落,队伍里刘丧突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顿住了脚步,神色警觉的说了一句:“别动,这里不对劲!”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停在了原地:“你听见什么了?”吴邪急切的问道。
刘丧不说话,只是凝神静气的细听着,他的表情逐渐紧张起来,嘴里喃喃的说:“有人!这山谷里到处都是人!”

楼主 画楼无痕  发布于 2020-10-09 22:12:00 +0800 CST  

楼主:画楼无痕

字数:159913

发表时间:2020-08-12 03:0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10-23 20:49:57 +0800 CST

评论数:1300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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