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眉间一抹倾城色》麒麟神君瓶×藏海花神邪(架空,中长

【关于更新】
法定假日或者学校假期,楼主可能回家躺尸或外出游玩,所以不更请大家见谅。

楼主 鸡瓜和西蛋  发布于 2018-04-10 10:26:00 +0800 CST  
吴邪露出嘲讽又了然的笑容,一双眼睛却装作诚恳之极,“那在下就替我家主人多谢海杏大人仗义相助了。”
张海杏一时恼怒,拿了桌上的茶杯向吴邪掷去,同时恨声对黑瞎子说道,“看好你的人,我欠谁什么也不欠你的!”
吴邪被猛然飞出来的茶杯击伤了额角,雪白的衫子上也被茶水浸湿了一大片,点点红色的血迹就像是白雪中的腊梅花,好看得紧。匆匆赶来的张海客只来得及高声喝止妹妹的暴行,却在看见瘫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人儿时怔愣了片刻。
他从怀里掏出绣着藏海花纹样的素锦帕子,想帮狼狈的人儿拭干血迹,却被他一声低笑打断,那帕子便脱了手。黑瞎子觉得自己都要捂不住怀里这活蹦乱跳的玉佩了,手疾眼快地扶起吴邪接住手帕,“没事吧?没事吧?你看你这孩子一点也不小心,你要是出点啥事我怎么和你家里人交代呢?”说着就去抓吴邪的手腕给他搭脉。
张海客略一思索便明白,怕是要重新评估这个不怎么起眼的小书童在二殿下心中的地位了,莫说是议事时直言出声的宠溺,便就是这一分关切体谅,也是旁人惹他之前要掂量三分的。
张家虽然从不怕事,但是无谓的得罪也是不必要的麻烦,毕竟张家又不是麻烦收拾机,很多事情不触及底线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抱歉,让二位见笑了,舍妹打小就是这么个混不吝的性子,一时情急了连我这个哥哥也是说不得的……”
张海杏不耐烦地将桌上的东西都拂到地上,“都***!”然后将手中的令牌扔给张海客,“三日,我只给你们三日的时间,这三日内所有张家人都听你们调遣。”
吴邪不在乎地拂开黑瞎子虚扶着自己的手,“张家族长也算在这所有的张家人里吗?”
张海客解释道,“族长最近身子不适,族长私印交由我全权处置,只要你不是需要张起灵的威严去胁迫着做事,这枚私印也足够了。”
黑瞎子还是不放心吴邪的身体,“吴……小白,先让海客大人给你安排个客房休息一下可好?后面的事情交给我来办就好了,一路奔波,我怕你和……身子受不住。”
吴邪也不再强撑,白着一张脸点了点头。
黑瞎子将吴邪安排在客房中休息,顺便将手中的海棠花玉佩也塞到了他手中,扮作张家小厮,跟着张海客一并来到了天牢。

楼主 鸡瓜和西蛋  发布于 2018-04-10 16:08:00 +0800 CST  
冰羊此刻正阴测测地盯着下属审问胖子,点灯熬鹰的刑罚一般在天上并不常用,因着神仙虽然寿命悠长仙力强盛,但对疼痛的感知却要比寻常人高上许多,寻常的小仙犯了错用不上几样刑罚就鬼哭狼嚎地招了,硬骨头真真儿是少见,在青铜铃铛下熬得住诛心之痛的,或许也就只能熬上几日试试,反正只要死不了就往死里整好了。
天牢口的动静冰羊知道得一清二楚,他眼中锐光一闪而过,上前扼住了胖子的喉咙,另一只手准备毁灭仙身的同时震碎胖子的内丹。
大殿下早有交代,若是不能让王胖子咬死二殿下身上的叛族同党的身份,就杀了他。
造成渡劫假象的是天牢旁的雷管和火药,人一死他便立刻引燃火药并以雷神诀引得空中惊雷连连,事后大家只会以为王胖子时运不济,在被关押之时渡劫,绝不会有人怀疑到他身上。
只是他还未用力道,一个狱卒便从暗处闪出,迎面接了他一掌。
小七一面带着王胖子躲闪,一面吃力地应付着冰羊的攻击,并且放出了张家独有的信号蜂,估摸着一半刻海客大人便能引着公子的人来到此处。
只是小七的法力着实低微,拆了两三招便伤势沉重,渐渐不支,眼见着胖子身上也添了几道伤痕,只是他根本无法兼顾打斗和解开胖子身上的禁制两件事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冰羊出招越发凌厉。
小七咬咬牙,用术法在天牢外引了火,冰羊又急又怒,但眼见着小七反手把王胖子推到通道来处,雷管和火药的引线已着,若没人应劫怕是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了。
他脸上浮现出一丝阴森的笑意,以十层仙力催动左耳上的青铜铃铛,小七支持不住,惨叫一声便飞出窗外,接着冰羊便立时拈起雷神诀,滚滚天雷便瞬时而至。
走向死亡是个很奇妙的过程,像他这样法力低微连容貌也很难让人记得的小角色,甚至连内丹还没修炼出来,更别提渡劫了。他倒是很期待事后追责事后冰羊大人惊慌失措的眼神和二殿下寸步不让的逼问,只是他自己是看不到了。
想想便值得骄傲,他一个战五渣拖了冰羊这么久,临了临了还摆了他一道。
不过就算是上次被大殿下一脚踢下凡间几近丧命,好像也没这么惨。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公子和二公子,哪怕是王上仙和二殿下都有想保护的人想做的事,都有为了这些人这些事不顾一切的理由,那叫什么来着?对,是死而无憾吧。可是我为什么呢?和王上仙无亲无故……不卖力些公子也不会怪我吧,因为他知道我是个战五渣。
可是不想让他失望啊,不想让公子和四哥五哥觉得救我就是个错误,我的价值完全低于他们当初救我的代价,那样就太糟糕了啊,会觉得亏欠。这样死去倒也不错,起码天长楼的小七永远不会被别人替代。

楼主 鸡瓜和西蛋  发布于 2018-04-11 09:54:00 +0800 CST  
一次性多更一些,之后可能会忙一点,依旧是之前的套路同志们

楼主 鸡瓜和西蛋  发布于 2018-04-11 09:55:00 +0800 CST  
黑瞎子和张海客隐约听得天牢里的打斗声,对视一眼便强行闯入,只是一路上冰羊的爪牙不少,加之就算张家的路引和印鉴管用,也难免层层检查浪费时间,因而他们赶到时小七已被打出窗外几近丧命。千钧一发之时,黑瞎子显出黑龙真身将小七卷在其中,口中喷水将火药熄灭,只是躲开那三道天雷已然是来不及了,便生生应下了。
张海客上前一步将已经鲜血淋漓的胖子丢给身后的张家人,辞色严厉地质问道,“冰羊!是谁给你的权力在天牢重地杀害人犯?又是谁给你的权力动我张家人一分一毫?这青铜铃乃是我张家不传之秘,你又是从何处窃得?这桩桩件件,你今日不给我言明我张家决不罢休!”
黑瞎子此时也有些摇晃着落了地,怀里的小七也一并丢给了身后的张家人让他们送回张家救治,“残害张家子弟的罪名不够的话,不如加上一条谋害二殿下?”
冰羊左耳上的青铜铃铛被张海客一把拽下,自知理亏只得扯着嗓子喊道,“王胖子是叛族要犯,由大殿下亲自督办的要案要犯,即便是张家也不能将他带走,难不成你们张家想要谋……”
话还未完,一个响亮的巴掌抽在了他脸上,冰羊被打得偏向一侧,混着血吐出了一颗牙。张海客掏出手绢来擦了擦自己的手指,眼神轻蔑,“你最好想好这到底是谁的意思再乱咬,你可不是你家那位大殿下,随意给人扣个叛族的帽子也不打紧,左不过有天帝护着犊子,”把手绢轻飘飘地扔到地上,“我打你是在救你,你这句话出了口,怕是在这天上混到了头。”
张海客还想说些什么,黑瞎子给他使了个眼神,“你回去和大哥说,王上仙与张家族长张起灵早已结拜,昔年天宫混乱,麒麟神君为庇护兄弟将其收入张家族谱。近日神君身体不适,特委托我来处理王上仙之事,神君让我给大哥带句话,张家人犯错尚有张家刑堂在,轮不到外人代劳。”
说罢拉着似有话要说的张海客匆匆回了张家。

楼主 鸡瓜和西蛋  发布于 2018-04-11 10:43:00 +0800 CST  
另一边,吴邪躺在客房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因为张起灵就在他隔壁。
他使了个小法术,此刻便坐在张起灵卧房的软榻上。
那个人睡着的样子还是那么好看啊,剑眉、星目,鼻子挺括,许是睡得时间太长了,原本红润的嘴唇泛着虚弱的白色,吴邪掏了帕子沾了点水,微微点了点他干裂的嘴唇。
其实不是没有想过重逢的场景,在青铜门后恨得银牙俱碎的时候,抱着失而复得的小花泣不成声的时候,无数个在天长楼夜不能寐的时候,他都想过,预想着或许愁人相见分外眼红,他拿着黑金短剑在张起灵身上刺上十七八个窟窿,又或者形同陌路,再见面时他犯了失魂症而自己也不再眷恋前尘往事,又或者……总之他从未想过再见面的时候那个强大得几近变态的张起灵会躺在床上虚弱得任他宰割。
“张起灵啊,你怎么就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了,你不是冷心冷面断情绝爱吗?是谁啊,值得你这样拼了命。”
“我怎么这么傻,明知故问啊,你一定是为了齐羽吧,不过这么多年他陪着你也好,能在一起怪不容易的,好好过吧,别瞎折腾了。彼此相爱,门当户对,身份上也没有注定对立的立场,齐羽是个聪明人,他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当年的事情,我不怪你了。想想我只是奢望你能在家族天下立场之外还能护着我罢了,不过我想明白了,当年是我一厢情愿,是我不该成为你和齐羽之间的阻碍。你那么好自然会有很多人爱你,若人人对你的些微心思你都要一一回应,岂不是太过疲累了吗?”
“芸芸众生,我不过是爱你的万分之一罢了,着实没什么可提的。”
“年轻的时候,不求回报地爱一场,哪怕是看似赌上自己的全部,可这都是我,是吴家命定的劫难。甚至我还庆幸,当年爱的是那么好的你,一切都是错的,可是人没错。”
“可张起灵,我爱不动你了。”
“没有心也好,不会痛,不想爱,不纠缠,张起灵,这是最后的告别了,从此以后,吴邪与你再无情分,再无旧谊,再无回忆,我不会为你在犯傻了,因为那些能为我支付年少轻狂代价的人,都不在了啊!我是该要收起自己的傻,好好保护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了。”
“再也不见啊,张起灵。”
吴邪絮絮叨叨说完这一大串话,竟长长出了口气,眉间郁结的黑气也散了不少,径自回了隔壁的卧房,等着黑瞎子和张海客把胖子带回来。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刚起身,张起灵身上的麒麟纹身便腾起了冲天的红光,闪烁三次,复又熄灭。

楼主 鸡瓜和西蛋  发布于 2018-04-11 15:36:00 +0800 CST  
黑瞎子架着胖子和小七回到了吴邪的房间,吴邪装作一副刚睡醒的惺忪样子,只是张海客和黑瞎子想必都是人精,倒也瞒不住他们。黑瞎子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把那块海棠玉佩揣进了怀里,然后大致给吴邪讲了一下事情经过。
“他们俩的伤势我已经大体稳住了,你看……”黑瞎子询问吴邪的意思。
“海客大人……”一位张家侍者匆匆前来,“族长……”
见着屋里人多,他立时低下了头,却不掩神色中的焦急。
吴邪敏锐地觉得怕不是张起灵要醒了,“夜长梦多,剩下的事情海客大人应该可以处理好,我们就先带着王上仙和这位小哥走了。”
黑瞎子听罢便知道吴邪心中已有了主意,张海客也不多留,便悄悄从后门放走了他们。

楼主 鸡瓜和西蛋  发布于 2018-04-11 15:55:00 +0800 CST  
一晃神的功夫众人就到了天长楼,黑瞎子指挥手下人将胖子和小七搬进阵法中,吴邪却挥了挥手阻止了黑瞎子启动阵法。
“这阵法吸人元气有违天道,初时我为小花恢复仙力时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思,不信天罚。可如今我们输不起,稍有差错他俩就会万劫不复。且胖子仙力刚劲,并不适合以此阵法来恢复元气。”
黑瞎子略一思索,觉得吴邪所言有理,“要不我以护心鳞片来助他俩一臂之力?”
解雨臣有些忧心黑瞎子身上的伤势,“你受了三道天雷,又跟着处理了这么多事情,连休息片刻的时间都没有,即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没有你这么用的,还有,”他转向吴邪,“吴邪哥哥,你忘了我们海棠花一族最是擅长疗伤吗?”
“可是你……”
“没有可是,”解雨臣拍了拍吴邪的肩膀,“王胖子是你的兄弟,也是我解雨臣的兄弟,我如今恢复了仙身仙力,就决计不会在躲在你身后要你来保护我了,瞎子,你也是一样。”
吴邪定定心思,“罢了罢了,你自己小心,我来给你护法,瞎子先去疗伤,三日后来替我。”
黑瞎子虽然还想逞强,但想着若是自己出了什么差错害了这三人更加不好,所以也就急匆匆地去闭关疗伤了。

楼主 鸡瓜和西蛋  发布于 2018-04-12 09:34:00 +0800 CST  
【紫宸殿】
张海客听了手下人的禀报急匆匆地跑进族长的卧房,三亮三灭的红光可不得了,若是张起灵醒了还好,若他出了什么差池,这张家上下可找不出第二个天资绝佳的少年来担当族长。
一看见空荡荡的床和皱成一团的床单被褥,张海客骇得险些仰倒翻个跟头,哇塞惊险刺激,不仅得罪了最不能得罪的海杏大人,还把族长弄丢了弄丢了,怎么办怎么办不能慌。
一块素色纱巾飞到团团转的张海客脚下,他抬眼一看,这回是真吓了个仰倒,张起灵!他他么在窗户上坐着?!还光着脚?!还散着头发?!还穿着月白色的衣服?!还喝着酒?!
张海客颤颤巍巍地上前,“族,族长?您?”
“你一直都记得他对不对?记得我记得的事情,记得我不记得的事情?”张起灵面色无波,只一口口喝着酒,“他以前不是最喜欢坐在窗子边喝酒吗?”
“是啊,像您这样,穿着白衫,散着头发,再折一朵海棠花。”张海客也想到了一些温柔的事情,语气辽远寂寞。
“开门的东西你早就准备好了,对不对?”
“族长……您想好了?”
张起灵跳下窗台,把酒壶装好别在腰上,使出术法变了一枝海棠花在手里,“骗人的事天帝做过一次便也罢了,若再有事,便让他将自己的儿子顶上那个窟窿。”

楼主 鸡瓜和西蛋  发布于 2018-04-16 13:37:00 +0800 CST  
【青铜门】
张起灵散着发赤着脚,一路小跑着到了青铜门前,张海客追着自家族长气喘吁吁,“族长族长,你你你干嘛不腾云过来啊?”
张起灵微微一滞,“忘了。”
张海客觉得自己的脑袋上滑下了三条黑线,默默跑去开门。
鬼玺和黑金短剑归位,青铜门轰然洞开。
张起灵赤着脚像个蹦蹦跳跳的孩子一样冲了进去,手上的海棠花瓣被他带起的风刮了一地,张海客跟着他后面收拾花瓣,唉,这傻子,从前怎么就没看出他是这样不稳重的痴情种呢,边想边摇头的张海客也跟着自家族长蹦蹦跳跳地冲进了青铜门,只是蹦得没有张起灵快罢了。
青铜门内是一片空旷的平地,微红的天幕中间镶嵌着一颗散发着五彩光芒的石头,张起灵和张海客都无暇顾及,飞奔着朝黑金短剑指引的方向而去。

只是张起灵看见终点的一刻,脸上波澜不惊的面具还是碎了。
吴邪着那日别离时的红衣,周身围绕着盛开的藏海花,静静躺在五彩石镶嵌处的天幕之下。胸口前似乎有些污物,像是沾上了暗色的污渍,张起灵心里突然升腾起一股不祥的念头,就像昔日亲眼看着青铜门在眼前缓缓关闭一般。
张起灵缓缓跪下,一点一点地爬到吴邪身边。
手指拂过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甚至像这三百多年须臾时光从未过去一样,他和吴邪只是闹了别扭,这孩子悄悄找了个地方藏起来等着他去找。
可是那些年,每次吴邪赌气躲起来让他去找,他却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一次也没有去过。
张起灵半抱起吴邪的身子,却在无意间触及吴邪胸口,整个身子一滞,他扯开吴邪胸口的衣带,吴邪胸口那个黑黢黢的洞,就好像在嘲笑着他这个麒麟神君的无能。
他紧紧地抱着吴邪的身子,浑身战栗,“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告诉我五彩石是你的心?为什么不等我?
你说过你会一直在一直陪着我的,你为什么骗我?
张起灵抱着吴邪,口中喃喃,“不,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这就去地府把你的魂魄找回来,你别怕,我这就去……”可是他垂下来的眼神,却看到一颗朱砂色的内丹,它碎了。
那是吴邪的内丹,他见过,就在吴邪拿着红色原石为他治疗失魂症的时候,是以内丹为媒介净化仙力的。
内丹碎了,天上地下便再无吴邪的神魂了。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张海客收起黑金短剑和鬼玺,扶起昏过去的张起灵,触及吴邪尸身的时候手指一颤,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子湮灭成无数的糜粉,星星点点地在暗淡的天幕下亮起熄灭复又亮起熄灭,像个顽皮的幼童在和父母做游戏一般。
张海客并没像张起灵那般撕心裂肺地想要抓住什么,他只是平静得几乎有些骇人,打横抱着张起灵一步一步地往青铜门处走去。
那些光亮的星点随着张海客的脚步似是不舍他离去一般,环绕着他起起伏伏,张海客像是没看见一般,脚下不停。在张海客几乎要走出青铜门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天幕中间闪耀的五彩石,掉下了一颗眼泪。

楼主 鸡瓜和西蛋  发布于 2018-04-16 13:38:00 +0800 CST  
【紫宸殿】
张海客将张起灵安置在卧房,嘱咐几个贴身小厮小心伺候,便一个人悄悄地退了出来。他着手下人将张家令牌给张海杏送去,一个人坐在湖边静静地发呆。
他有些想那个蹦蹦跳跳的小和尚,不谙世事有不谙世事的好处,这些年,他为数不多的能说说实话的时候就是在明心的身边,偶有几句稚子之言,他也不放在心上。
想着想着他便起身飞到江南那处张家据点,也是时候去看看小和尚和海洋了。毕竟……他留下海洋还有更加肮脏阴诡的心思,去加强一下监管是必要的。

【江南】
青砖黛瓦,庭院正中是一棵郁郁葱葱的紫荆树,紫荆树下是两张躺椅和一张古朴的桌子,桌上放着两碟桂花糖糕和两杯绿茶。躺椅上有个肉嘟嘟的小团子侧着身子躺着,已经在微风的抚摸下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原本站在树枝上远望的海洋扑棱着落到地上化为人形,进屋去取了个小毯子盖在海洋身上,顺便拂掉落在明心白嫩小脸蛋上的花瓣,他回头看了看桌上的茶杯,叹了口气。
真不知道老和尚是怎么把这孩子养大的,人间的生老病死不本来就是难以避免的吗?何况老和尚年寿不小,也算是寿终正寝了,后辈们即便是伤心他的离去,也没有这么个哭法吧?唉,老和尚去了多少天这孩子就哭了多少天,每天早上醒来都肿着一双核桃似的眼泡,枕巾半湿,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用法术消除了小和尚的一部分记忆,让他以为老和尚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求经修行。
篡改记忆的法术有很多种,妖界的法子不仅不如仙界的好用,还会反噬施法者。海洋恨这小和尚不争气的时候气血上涌,胸口又在隐隐作痛。
要死了真的是,本王活了这数不清多少年除了那次渡天劫还从来没自己把自己折腾到这么狼狈过,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栽在你这个小崽子身上了,海洋越想越气,伸手在小和尚猕猴桃似的脑袋上使劲揉了揉。明心的脑袋动了动,嘴角流着口水,脑袋一歪就又睡过去了。
海洋越摸越起劲,反正他先前在小和尚的茶杯里放了安神药,像这种不耐药的菜鸡绝对一口就被闷倒。
张海客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院子里,海洋下意识地浑身紧绷,又在看清了来人之后缓缓放松了紧张的肌肉,不过警报解除并不影响他悄悄地把小和尚移到自己身后一个被保护者的位置。
张海客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一般自顾自地走到一旁的躺椅上坐下,“你把他照顾得很好,谢谢。”
海洋微微侧身,将小和尚挡住,“救命之恩,应该的。”
“自古以来医者都是医得了身医不了心,你倒是个身心兼顾的妙人,有意思。”张海客端起小和尚的茶杯嗅了嗅,“安神药虽好,不过他刚刚被篡改了记忆,不适合长时间沉睡,睡梦中怕会梦见当时的情景,变成了噩梦。”
“多谢您提醒,我这就……”
“你不用这么戒备,只要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不反悔,我是不会对他怎么样的,毕竟……他是无辜的,我只是想和他说说话,来看看他。”张海客直视着海洋的眼睛大大方方地由着他打量。
这几乎是海洋第一次痛恨自己作为一只渡劫失败的妖的卑微身份,在绝对的实力和权柄之下,他只能选择仰望和服从。
“属下不敢,那属下先告退了。”

楼主 鸡瓜和西蛋  发布于 2018-04-16 13:39:00 +0800 CST  
明心睁开眼睛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大刀怪的怀里。
今天的大刀怪好像又很奇怪的样子……唉,为什么是“又”呢?他什么时候很奇怪过吗……脑袋好像有些痛哦……算了不想了不想了……
明心的注意力被张海客脑袋上的白玉簪吸引了过去,“唉,大刀怪,你这簪子好漂亮啊,你穿白色的衣服比黑色的漂亮多了……哎,这簪子上是什么花啊?”
张海客搂住明心圆滚滚到难以分辨的腰,防止他从树上掉下去,端起白玉壶啜饮了一口,“是藏海花。”
明心这才发现大刀怪把自己提溜到了院子里的紫荆树上,他俩此刻正躺在树冠里,他轻车熟路地从张海客怀里掏了一块麦芽糖塞进了嘴里,含混不清地说,“你见过活的藏海花吗?是不是很漂亮?你把它刻在壶上和簪子上是不是很喜欢它啊?”
张海客握着玉壶的手指一滞,“是啊,很漂亮,很喜欢。”
眼泪几乎是毫无征兆地滴落,可他安安静静地低着头,望向某一朵花瓣的眼神失焦,他眼前像快进一样浮现着这些年经历的事情,从他一个人在旷野上奔跑除魔,到他率领张家人进入藏海花族领地搜查,最后那一幕幕都只剩那个人的一张脸。
他笑着,他皱眉,他狡黠,他悲怆,他欢喜,他忧愁,张海客他全都见过,全都见过,可是他绝望的时候呢?他离开之前在想什么?是不是恨他,是不是后悔,是不是害怕,是不是哭了?
那是他张海客的阳光啊,那是他最艰难、最绝望的时候唯一的色彩和温暖。可是那个人最艰难、最绝望的时候就只能孤零零地躺在青铜门后面,看着自己的心脏在天幕中央闪闪发光,血液一点一点地从胸前的大窟窿里流出,慢慢变冷、死去,甚至还能听到自己内丹破碎的声音。
明心用袖子去擦张海客的眼泪,却发现越擦越多,“你别哭了。”
张海客把明心紧紧地抱在怀里,“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一会就好,我哭一下,哭一下明天,明天就好了,”他不再静悄悄地流泪,而是渐渐从压抑的哭泣变成放声大哭,“阿邪……对不起,对不起……”
明心有些不知所措,只笨拙地拍打张海客的脊背。
哭声渐止,张海客抱着明心跳下了树,明心从他怀里跳了下来,拽了拽他的衣角,“大脸怪你等等我。”然后迈着小短腿去院子另一边的水井里打水。
张海客无声地笑了笑,扬手给海洋甩了个字条,转身消失了。
摇摇晃晃端着水走过来的小和尚一见张海客不见了,老神在在地叹了口气,“这孩子!”
海洋摸了摸明心的小脑袋,“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楼主 鸡瓜和西蛋  发布于 2018-04-16 13:40:00 +0800 CST  
【天长楼】
吴邪为解雨臣护法的时候整个人有些魂不守舍,看着法阵中的胖子和小七也还是打不起精神来,勉力为法阵提供一些仙力以期让小花轻松些,没想到胸口竟然久违地刺痛。
吴邪悄悄地退到了解雨臣身后,手抚上隐隐作痛的胸口。
他明白自己再留在这里只能给小花造成麻烦,便差下人去请黑瞎子。黑瞎子闻讯一刻也不敢停歇地跑了过来,生怕是小花出了什么事。
“怎么啦?”黑瞎子一进来就看见吴邪苍白着一张脸捂着胸口,半眯着眼睛靠在梁柱上,解雨臣一直未曾分心,听得黑瞎子的声音也回过头去。
“吴邪?”自恢复了法力,他便不再是要躲在吴邪身后让他保护的小花了,自然是称呼也变了。
吴邪强撑着起身,疲惫地笑了笑,“没什么,老毛病了,胸口的旧伤,大概是最近太累了没休息好,看起来得麻烦瞎子替我半晌了。”他看着目光关切的黑花二人,“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知道百无一用是书生,如今我是真真正正是个书生了。”
黑瞎子只是点点头,吴邪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顺势扶了他一把,嘱咐一旁的家仆跟着,顺便打发了下人去请唐门的门主。
解雨臣听得黑瞎子种种安排,转过头来的时候虽然面无表情,却泪盈于睫。
他竭力想把那些泪**回去,却不得不轻抬眼皮才能控制着它们的滴落。
黑瞎子将内丹置于法阵之上,轻轻地拍了拍解雨臣的脊背,“花儿,在我面前你永远都不用憋着。”
可是那些泪水还是硬生生地被逼了回去,一滴也不曾掉落。
解雨臣掖了掖胖子和小七的被角,“你想不想知道,没有你的这些年,我和吴邪……哥哥……是怎么过来的?”
“花儿,其实我不想知道,但是我知道你想找个人说一说。”
其实解雨臣早就沉浸在那个熟悉安全的世界里,听不见黑瞎子在说什么了。
“我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就是吴邪哥哥,那时候虚弱得只剩一丝神魂,吴邪哥哥就把我那缕虚弱的神魂养在他的丹田里,填补着他为了救我而碎掉的内丹。我们四处漂泊,流浪,被小妖们欺负,吃不饱也穿不暖。偏偏我那时需要很名贵的药材养着身子,吴邪哥哥便每日都去人间的市集上贩卖些树叶子编的小玩意,那些姑娘们见他长得俊俏,偏要逗着他笑上一笑才肯买那些做工粗糙的小玩意,他就每天都站在那里从早笑到晚,然后揉着笑僵了的脸踏着星星回家,我每日拼命恢复元气,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他不必这样辛苦。”
“后来啊,我虽然仍旧仙力涣散,可好歹是化了人形,我们攒了些钱,买了几块地,盼着放下前尘往事,平平凡凡在这世间流连,温暖又有烟火气。”
“可是我的身子不争气,无法凝聚的仙力初时只是像蛰伏的猛兽一样藏在我的四肢百骸,后来便凝成一股一股的势力互相攻击,直到彼此消融便重来一次,我被折磨得形销骨立,吴邪哥哥才决意创立了天长楼为我恢复仙力。”
“再后来,唐棠说我的身子有法子根治,只是那东西不在人间,在仙界,吴邪哥哥才开始慢慢收罗小一小二他们,希冀着有朝一日能真正治好我。”
“如今,他的愿望实现了,可是我怕他心愿已了便烟消云散,有时候他站在那儿,我都不敢出声,他像是随时会飞走的鸟儿一样。”
“我怕。”
黑瞎子伸出手把他揽到怀里,“有我在,他就是到了阴曹地府我也给你把他抓回来,”解雨臣因着消耗了大量仙力,说着说着便歪在了黑瞎子怀里昏睡了过去,黑瞎子伸出手抹掉一颗滴落的泪珠,“以后可以不用憋回去的。”
黑瞎子抱着解雨臣离开的时候,没有看见胖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温暖又有烟火气啊,不过是个注定要碎的梦罢了。

楼主 鸡瓜和西蛋  发布于 2018-04-23 22:53:00 +0800 CST  
唐棠来得很急,碧色衫子的少女像团风似的冲进了天长楼,人们口口相传的医毒圣手之风,旁人是半点也没见到,反而会觉得她不过是个欢脱得有些过分的小姑娘。
都不用小厮们领路,唐棠直接冲着吴邪的卧室就冲了过去,嘴里叫叫嚷嚷地,“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吴邪你这小****不想活了趁早上我们唐门后山的万蛇洞闭着眼一跳就万事无忧了!”
解雨臣扶着黑瞎子的手要去卧房看吴邪,正好听见了唐棠的碎碎念,苍白的脸上绽开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加快脚步追了上去。他边小步跑边“阿棠阿棠”地喊着,却还是被风一样的少女抛在身后。
关于解雨臣没追上唐棠这件事情,嗯,大概可以用年轻就是像风一样来解释了吧。
老一辈黑瞎子解雨臣吴邪张起灵表示已哭晕在厕所。
言归正传,黑瞎子和解雨臣踏进吴邪卧房的时候就看见刚才还蹦蹦跳跳地小姑娘此时黑着一张脸扯着吴邪的前襟,周身弥漫着生人勿进的气息。吴邪衣襟大开,白皙的胸膛泛着疑似粉红色,两只手无力地挣扎着,却拗不过唐棠的天生神力。
“阿棠你别……你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能在别的男人身上摸来摸去的呢?你这样就不怕以后没人敢娶……”吴邪无力抵抗,只能嘴上占占便宜,却还是在唐棠越来越黑的脸色面前乖巧地住了嘴。
解雨臣见了这副情景就松了口气,掩着嘴笑了出来,从怀里掏出一块木雕的海棠坠子递给唐棠,“阿棠,你就饶了他吧,不听话的病人再着了凉,还不是你这做郎中的操心?”
唐棠接了解雨臣的坠子,撅着的嘴好了些,却又在听到“郎中”两个字的时候翻了个白眼,帮吴邪拢了拢衣襟,“***是郎中?你知道皇帝老儿出大把黄金大把白银让我给他看病我都没鸟他!**心?我恨不得把他推到后山的蛇窟里去,神经病一个两个的。”
吴邪嘟嘟嘴不说话,解雨臣又笑了,“你舍得吗?”
唐棠从怀里掏出些五颜六色的小药丸一股脑地塞进吴邪嘟着的嘴里,“不舍得不舍得行了吧,我要是舍得他去死这么多年还费这劲呢?早不管他早死了。”
吴邪乖巧地咽着被塞进去的药丸,看着眼前气鼓鼓的小姑娘,不禁想要伸手摸摸她毛茸茸的发顶。

楼主 鸡瓜和西蛋  发布于 2018-05-06 22:57:00 +0800 CST  
浮上来报平安~
本来打算五一休息完了来更,结果悲剧地身体不适……不过好在我以顽强的意志力扛住了哈哈哈

楼主 鸡瓜和西蛋  发布于 2018-05-06 22:59:00 +0800 CST  
唐棠看着年轻,其实这三百多年来吴邪和解雨臣的身子出了什么他们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都少不得要这小姑娘掏出一把又一把奇奇怪怪的小药丸给他们塞进嘴里。
小姑娘看他们两个病秧子不顺眼是常有的事,极不顺眼的时候就是他们违背医嘱不安心静养的时候,那时候唐棠就会把那一把小药丸换成一碗又一碗苦汤药,灌得两个人七荤八素,偏偏还吐不出来,直在床上躺上个三五天的。
头一次见这小姑娘的时候她还不是唐门门主,吴邪正在集市上叫卖着那些树叶编的小玩意,转身就发现个脸上脏兮兮的女娃娃藏在他的草筐里发着抖。
他蹲在框前假装整理东西,“你是谁?”
唐棠头一次翘家出来玩,生怕被家中的几个白胡子的长老抓回去跪祠堂,更怕哥哥用带着刺的鞭子对自己执行家法,也怕就这么回去了吃不到小丫鬟们说是人间美味的糖葫芦。
“救我。”她瞅了瞅集市上四处搜寻的唐家人。
吴邪脱了外裳盖在筐上,“嘘,别出声。”顺手把给阿花买了吃药的麦芽糖递给了她一块,挑起了担子晃晃悠悠地往集市外面走,唐家的人推推搡搡地横冲直撞,吴邪也竭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千万不能把这筐扣在地上,不然这小姑娘就惨了。
吴邪怕后面的唐家人追上来,一直把小姑娘带到了他和解雨臣住的小宅子,唐棠一边吃糖一边从筐里偷偷地朝外看,嗯,这人额上有汗,脚步虚浮,像是有什么不足之症,面色苍白应该是气血不足,但脖颈处血脉泛青就不对了,怕是心脉受损导致血液后继无力,有意思有意思,他头顶百会穴之上隐隐升腾着淡红色的光泽,像是仙界的人。
唐棠咂咂嘴,把手上粘着的糖渣舔了下来,心想着没准可以给这个人把把脉看能不能救上一救,毕竟这小子给的糖还是挺好吃的,不知道他身上还有没了。
吴邪看了看身后,发现没人跟着,小心地关上院门把唐棠放在地上。
揭开搭在筐上的衣服一看,小姑娘小脸脏兮兮嘴角沾着糖渣一动不动的,吴邪一下子有点慌,赶紧把小姑娘抱着怀里探探脉搏,准备给她渡些仙气让她醒转。
唐棠眼见着这傻小子自己身子发虚还真想给她渡仙气,赶紧一咕噜从吴邪怀里坐起来,捏住吴邪的脸颊,“你这傻小子想对本姑娘做什么,嗯?你自己都小命难保还想着救本姑娘呐,有病!”
吴邪被唐棠揪着脸颊,笑得无奈又好气,“我原以为你是个被虐待的小童养媳,现在看你这彪悍的样子也不像是,你是不是哪家偷跑出来的小丫鬟?要不是就是个小乞丐的头儿?”

楼主 鸡瓜和西蛋  发布于 2018-05-07 11:18:00 +0800 CST  
毕竟是头一次出来和陌生人打交道,唐棠恶狠狠地把吴邪的脑袋揉成了鸡窝头,“你说谁是小丫鬟小乞丐?你给姑奶奶我看清楚了,姑奶奶是……”
解雨臣笑眯眯地走过来拯救吴邪的头发,从偷听了半晌的树后面走出来,“诺,给你个小玩意,别揉他的脑袋了。”
唐棠把玩着手里的木雕海棠坠子,堪堪放开了吴邪的头发。
“你叫什么啊?”两个大男人无奈地盯着这个小姑娘。
“唐棠。”
吴邪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发顶,“那我们就叫你阿棠吧,你可以叫我吴邪哥哥,叫他雨臣哥哥就好了。”解雨臣看见唐棠把一整块点心塞进嘴里噎得直翻白眼,赶紧给她递了杯茶。
唐棠默默翻了个白眼,两个病秧子,还哥哥,本姑娘都一百多岁了,吓死你们两个冒失鬼,不过这点心还真挺香的哈,茶也好喝。
“再来一杯。”唐棠无视两个人老父亲般的笑容,理直气壮地伸出手。
这便是这三人的初遇了,所以吴邪常说,阿棠是一块麦芽糖骗来的大夫。

唐棠恶狠狠地打掉吴邪企图蹂躏自己头发的魔爪,嘟着小嘴把吴邪推倒在床上,从怀里掏出闪闪发亮的银针,“赶紧躺好,本姑娘要给你这头不听话的猪仔放血了,不给你点厉害尝尝你就不知道郎中的厉害,从来不知道遵医嘱的家伙。”
吴邪还想说些什么宽慰唐棠的话,只是刚才吞下去的那把药丸里大概有使人昏睡的作用,上眼皮忍不住和下眼皮来了个亲密接触,脑袋一歪就睡过去了。
黑瞎子抿着嘴默默看着三个人表现出的熟稔和热络,他忍不住有些嫉妒,嫉妒他竟然缺席了解雨臣生命中如此重要的一段时光,嫉妒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的小花有这么多不属于他的故事。
他后悔了,他想知道,想知道过去的那些年,没有他的陪伴,他的小花究竟是怎么度过了一天又一天。哪怕是枯燥的每天起床洗漱叠被子的小事,他也一样桩桩件件想要知道。
这样想着,他扶着解雨臣胳膊的手不禁有些收紧,解雨臣诧异地回过头,正好瞟见黑瞎子脸上尚未来得及收起的失落,便拍了拍他的手,回应给他一个安抚的微笑。
唐棠利索地在吴邪胸膛上手起针落,不一会就把吴邪扎得像个刺猬似的。睡过去的吴邪很安静,如果不是浅浅起伏的胸口,真让人以为他已经魂归九泉了。
唐棠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递给黑瞎子一张药房,“麻烦您亲手按着方子抓这些药来,吴邪针灸完需要辅以药浴,需要在半个时辰之内准备好,半个时辰后请您找人来抬他过去。”
黑瞎子心下明了地看了看小姑娘公事公办的态度,有分寸地并不多言就去准备了。
解雨臣看唐棠将黑瞎子支开,心下一紧。
“阿棠?”
“他的状态很不好,”唐棠叹了口气,“他的身子本就仙力涣散,气血……缺乏回流的动力……”
“是因为那颗心对不对。”
阿棠鼻子酸酸的,声音也不由得带上了哭腔,“你知道了?他一直不让我告诉你,对,因为那颗心,原本在凡间,配合着我的药和针灸,他的身子虽然比旁人羸弱,但只要不动仙气就不会有事。可在天上,天宫里本来就有压制仙力的结界,他即便是不动用仙力也会有消耗,更别说他劳心劳力还受了伤。而且奇怪的是,似乎是那颗心出了什么情况,他才会感受如此强烈,要知道,他的心痛症已经许多年不曾发作过了。如今我只能暂时压制他的伤情,为今之计,必须尽快找到那颗心脏。”

楼主 鸡瓜和西蛋  发布于 2018-05-07 21:51:00 +0800 CST  
“我和吴邪这两个不听话的病人坟头上的草都三尺高了。”解雨臣恰到好处地接了个茬。
吴邪本已经醒了,只是身子有些疲软,自己起不了身罢了,“我原本还在想为什么突然心痛不止,阿棠你这样一说我就明白了,大概是谁打开了青铜门,不小心触动了那处的阵法,这才引得我这本体虚乏,生出这么大的反应。”
唐棠掐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手速极快地将吴邪胸前的银针拔下,再缠上一层极薄的素绢,细密的针孔一点点渗出血珠,解雨臣极熟练地上前抱起吴邪,唐棠手快地把吴邪整个人都罩在斗篷里。
解雨臣走得极稳,唐棠拍拍吴邪的手,“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多思多想,旁的事有我和解雨臣在,你不必操心,安心养身子最要紧。”
解雨臣也附和着,吴邪埋在斗篷下无声地笑了笑,真是被大家捧在手心里啊,好像又回到了被周围人关爱着的少年时代,真好啊,就算是为了这些爱着自己的人,要是能一直好好地该多好啊。
黑瞎子早就准备好了药浴,一直守在浴池外间亲自扇着火,听得门外解雨臣稳稳的脚步声,立时迎了出去,接过吴邪在怀里,唐棠用银针试了试药浴的药水,又闻了闻,点点头示意黑瞎子把人放进浴池里,唐棠一刻也不敢耽误,连忙将吴邪胸口的素绢扯开,重新施针。解雨臣在一旁以法术护住吴邪的心脉,三人配合默契,浴池中弥漫着淡淡血色。
吴邪笑了笑,看着大家脸上的严肃神色,忍不住叹了口气,刚想说些什么,却被闯进来的小七小八打断了,“公子……”
解雨臣眉头一皱,在这个时候闯进来竟连通报也不通报一声,看来是时候收拾收拾这群没眼色的属下了。小七见着解雨臣难看的脸色,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呆在了当口上,小八倒是个天不怕地不怕混不吝的主儿,被解雨臣的脸色吓了一跳之后就在脸上显而易见地带上了不悦。
吴邪倒是没多想,挥挥手让小七小八开口,“怎么了?”
小七先开了口,“属下奉命接触吴三爷和解连环的消息,发现是有人以此为饵,诱我们上钩,当初之所以轻信了他们的恶言,是因为……他们手上的是……吴三爷和解连环的……遗骨。”
小八接着汇报,“属下奉命看守祁连妖窟,前日捉住一只逃逸的小妖,他疯疯癫癫的,只说要找他家公子,我们捉住他之后问他他家公子是谁,他说……他家公子叫吴邪,他叫王盟。”
吴邪猛地挺直身子,憋不住吐了口血,就晕在了浴池里。
解雨臣也脸色一白,却竭力撑着不让自己倒下,生生咬破了自己的舌尖,由着血腥味弥漫到整个口腔。

楼主 鸡瓜和西蛋  发布于 2018-05-11 14:18:00 +0800 CST  
解雨臣也脸色一白,却竭力撑着不让自己倒下,生生咬破了自己的舌尖,由着血腥味弥漫到整个口腔,脸色霎时间苍白到无以复加,咬着牙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小七小八你们先去厢房休息,等我和吴邪商量了会找你们俩。”
两人向着解雨臣和吴邪拱了拱手,随着仆人悄悄地退下了。
两人一走,黑瞎子和唐棠极有默契地一人一个将解雨臣和吴邪扑到了自己怀里,黑瞎子左手运起仙气缓缓输入解雨臣体内,帮他平复紊乱的气息。解雨臣牙关紧咬,嘴角隐隐渗出些微血迹,眼眸中星星点点的水光倔强地不肯落下来。
黑瞎子双臂环抱着他,右手轻轻拍着他的脸颊,“花儿,你放松,放松,调整呼吸,来,深呼吸,深呼吸,”解雨臣还是没法放松,黑瞎子心里越发着急,想着不如干脆把人打昏了扛回房间。
只是他正准备下手的时候,解雨臣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几乎让他呆住了。
解雨臣的嘴角微微颤动,抿起来的嘴唇泄露了他此时承受的极大痛苦,他的喉结一上一下地耸动着,就像是想把那些喷薄而出的痛苦一寸一寸地咬碎咽下去一样。每当眼里的星光变多,他就生生把剩下的眼泪咽下去,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委屈抽噎。
他眼里有茫然、淡漠、害怕和委屈。
黑瞎子在他失焦的眼神下轻轻地呼唤,“花儿,花儿?雨臣,雨臣?”
解雨臣好像刚刚看见他一样,扁扁嘴如同婴孩般钻进他的怀抱放声大哭。

另一边唐棠抓到吴邪的第一刻,发现他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眼里闪烁着从没见过的疯狂,唐棠是个聪明的姑娘,知道一个人骤然陷入巨大的悲痛中时,吐血只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心火易消,心魔难灭,这心魔也不是她一个局外人三言两语能够平复的。
吴邪眼前就像走马灯似的回放着他小时候跟在三叔屁股后头当小跟屁虫和小灯泡时候的样子,满是缅怀和追忆。只是不一会这样的缅怀和追忆就变成了滔天的恨意。
是的,他恨,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勘破红尘放下恩怨,却在这一刻被小七小八嘴里的“遗骨”和“疯疯癫癫”勾起了滔天的恨意。
他恨天帝,恨齐羽,恨他们步步紧逼让吴解两家满门惨死,他恨张起灵,恨黑瞎子,恨他们背叛朋友舍弃爱人,他恨天宫众人,他恨天道轮回,竟能对如此不公惨剧置之不理,他恨这世间万物,天地洪荒,竟在那人心中占据种种重要地位。
那种扭曲的恨意让他恨不得毁掉这世间的一切。
吴邪微眯双眼,语气狠辣,“既然你们不懂穷寇莫追的道理,那我们就来好好玩玩。”

楼主 鸡瓜和西蛋  发布于 2018-05-12 22:26:00 +0800 CST  
翌日,解雨臣和吴邪坐在正屋气定神闲地喝起了海棠花茶,小七和小八低着头跪在地上,黑瞎子背着手站在解雨臣身后,全然是保护者的姿势。唐棠不放心吴邪的身子,装着在一旁挑拣药材,实际上余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吴邪。
解雨臣的用茶杯轻轻撇开浮上来的海棠花瓣,眼皮甚至都没抬,“知错吗?”
小七听了立时伏在地上,“属下知错,自请去暗堂受罚。”
“你倒是很上道,说说,错在哪?”解雨臣轻轻一笑,极是妖媚。
“属下不该未经通报擅自闯入,耽误了公子疗伤,属下该死。”小七脸上涌上一丝愧疚。
原本小八脸上倔强着不肯认错,听得吴邪受了伤,也顾不上自己心里的小委屈了,猛地膝行向前,“吴……公子……你的伤怎么样了?”
吴邪将杯子略向下放了放,“托你们的福,差点死了。”
小八还想辩解,“不是……我……我们……”
当啷一声,屋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桌上被吴邪拂过的茶杯还冒着热腾腾的气,桌子上的茶水滴滴答答地滴到地面,就连小八也只敢伏在地上听候处置。
他们从未见过公子生过这么大的气。
吴邪背手起身,“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以前对你们实在是宽容得有些过度,以致你们今日能拿事急从权来敷衍你们的无心之失,那下次是不是能用其他的理由来解释你们的背叛你们的有意?”
“属下不敢。”小七小八被吴邪身上的强大威压压得不敢抬头。
吴邪看着火候差不多了,在敲打下去两人怕是愧疚太深,反而坏事,“你们先详细说说具体情况,说完之后去暗堂领一日刑罚。”
“谢公子。”
小七先开口讲述吴三爷和解连环处的情景,“公子,我们的人尝试和疑似三爷的人联系的时候,发现不只是我们,还有另外一股势力在暗中探查着三爷他们,月前假三爷他们突然发出暗号,我按照您给我的暗语与他们接头,却发现自称三爷的那人神魂怪异,如同被苗家巫术控制的傀儡,便伸手点了他头顶的百汇穴,后来,后来……”小七咬咬牙,“一阵灰烟之后,便只剩一截骨头,上面镌刻着一朵鲜红色的藏海花,”他继续抬头看了看解雨臣,“我们冲进堂屋擒住的解爷……也是一样,只是骨头上镌刻的是一朵粉红色的海棠。”
解雨臣就像没听到似的,身子轻轻靠住了黑瞎子。
吴邪朝小七伸出手,“那,遗……骨呢?”
小七从怀里掏出个黑色丝绸包裹着的匣子,递给了吴邪。
吴邪打开匣子的时候,手很稳,他想着以前三叔抱他的时候,从来都很稳,他还和三叔开过玩笑,等三叔老了,小邪就每天背着三叔四处看好看的景色,把好吃的点心嚼碎了喂给三叔,和三叔一起躲在桥底下,去看好看的姑娘的裙底。他把那根骨头揣在怀里,把剩下的那根递给了解雨臣。
解雨臣的手抖得厉害,他抓了三次才抓住那只精巧的匣子。
他触摸到那朵海棠花的时候,一滴眼泪正好落在上面,那根骨头瞬间化成星星点点的粉红色,最后变成一只术法化成的蝴蝶,落在解雨臣手上。
解雨臣带着泪笑了,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他就像现在一样是个爱哭包的时候,那个人,准确地来说,是他的生身父亲,总是变戏法似的变出各种各样的小玩意逗他开心。他记得,那时候,他最喜欢的,就是蝴蝶。
吴邪没有回头,他知道黑瞎子会照顾好小花,他对小七挥了挥手,“小八,王盟呢?”
小八运功逼出自己的内丹,一个人影由淡转浓地出现在原地。他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脸颊消瘦,裸露在外的肌肤满是伤痕,唯独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吴邪膝头一软,扶住狼狈的王盟——哪怕只是没有实体的魂魄。
“少主!您果然还活着!”王盟的疯癫之状消失不见,“少主,少主,三爷有话让我带给你。”
吴邪把王盟抱在怀里,“不急不急,真好,你还在真好。你和三叔,还有剩下的吴家族人最后发生了什么?”
“您孤身一人引开天宫的追兵之后,我和三爷带着一部分族人在陈文锦的带领下钻进了当时天族的禁地蛇沼,那地方遍地是陷坑险境,族人伤亡惨重,我带着三爷拼死爬上了整个蛇沼的制高点,却三面都被鸡冠蛇包围了,背后……就是妖界和仙界的连接处,一处万丈高崖。”王盟下意识地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水,却尴尬地发现自己只是个飘荡的孤魂野鬼,哪还有什么眼泪。
“三爷发现我们是被陈文锦算计了,不,或许应该说是被陈文锦的表妹算计了,真正的陈文锦早在刚刚进入蛇沼的时候就被陈皮阿四杀了,我们被陈家人包围的时候,三爷拼尽全力与陈家人同归于尽,我被他推入了深渊,落入了妖界的祁连妖窟。”
“少主,三爷有话留给您,为了防止泄露,他用元神之力写在了我的魂魄上,王盟一条贱命没什么,您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别任性也别傻了。”
吴邪还来不及阻止,王盟的魂体就又渐渐变得透明,一封书信渐渐显露在人前。

侄儿吴邪亲启
吴家遭此灾厄,乃千百年前吴家先祖征战四方,杀伐过重之故,齐八爷百年前便掐算出吴家必断于三代之内,你不必过于苛责自己在这场浩劫中的错失,吴家从未怪过你,吴家以你为傲。
三叔相信,凭着张起灵对你的情分,他必会救你,有着张家的庇护,天帝亦奈何你不得,往后不可任性,善自珍重。可往蛇沼寻我遗骨,置于这封遗书正前,三叔有最后一份礼物送给你。抱歉小邪,三叔曾经答应过你,以后每年你生日都要送你礼物,怕是做不到了。
吴三省 绝笔

吴邪稳稳地拿出那段遗骨,化为飞灰的瞬间,一把大白狗腿出现在了吴邪手上。
“你们下去领罚吧,休息一日,后日我们去祁连妖窟。”
“是。”
王盟的魂魄破碎之前,吴邪将其拢在手心,小心地养在大白狗腿内。
解雨臣有些担心,“吴邪……这样会遭……”
吴邪面色不变,“我做的该遭天谴的事情还少吗?以前没在意过,以后也不会在乎,不就是天意么?我倒要看看,是这天意硬,还是我吴邪的命硬!”

楼主 鸡瓜和西蛋  发布于 2018-05-13 12:19:00 +0800 CST  

楼主:鸡瓜和西蛋

字数:120670

发表时间:2017-10-15 08:03: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12-21 15:53:50 +0800 CST

评论数:2712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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