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权转载】《墨色黎明》by剑麟的狐耳

我这边正伤春悲秋地想得起劲,突然一股危机感袭上脑海,我条件反射地侧身想躲,一股大力已经猛地袭上左肩。
我的亲娘喂,左肩刚脱过臼被接好,这猛力一拍,我眼泪差点下来。
“哟,小天真,你看你!小哥一回来,你这警惕性咋直线下降呢?胖爷这两年宁愿自己掉点膘,省下的黄鱼头全进你嘴里了,这脑子咋还缺根筋呢。”我和这声音的主人抬杠了整整十年啊,哪还能认不出来?每次都被他气得半死,但这次听到,让我莫名地高兴。
一回头,那张满是横肉的大脸,带着点儿疲惫和浓浓的笑意,正偷偷瞄着闷油瓶。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脑神经搭错了,一下竟然觉得这胖脸有点亲切可爱,反正把闷油瓶接回来之后我心情一直不错,有意和胖子闹,就不管不顾地伸手掐了一把。
胖子一下蹦的老高,双手捂住上面那两点,恶心扒拉地捏着声音尖叫:“啊~~~!男男授受不亲啊!有正主在旁边监督呢,官人你他娘的怎么能调戏老子!”
过往赶早市的人齐刷刷地往我们这儿行注目礼,即使我这几年脸皮厚了,也禁不住胖子这么恶心。我用仅剩的胃口深深地领悟了一个道理:人不做就不会死。
其实胖子和我这么闹,一个是为了不那么矫情地表达重逢的喜悦,一个是为了缓和七年的时间对铁三角可能产生的距离感,说白了就是很有默契地逗闷油瓶开心。
好在闷油瓶很给面子地没再抬头望天,而是淡淡地把目光落在这边,沉默地看着,但看得出是在听我们俩耍宝。
胖子在身后捅捅我,小声问我:“小哥这咋了?进青铜门里关傻了?怎么感觉不太一样,跟见了圣母玛丽亚似的。”我心说闷油瓶前两天真傻的时候你还没见着呢,就拍他:“死胖子,你能念着点儿好不?斗下一哥能屈尊把他的注意力放在一坨肥肉上是你的荣幸!”
其实我也察觉到了,自从在雪山平台上闷油瓶和我“谈心”之后,他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虽然在人前仍寒风暴雨般让人望而止步,但面对胖子,尤其是面对我的时候,一下减弱了不少。
若果说七年前,我在这座山上远眺,而闷油瓶在那座山。不管我怎么去追,我们之间就是隔着这么一座山的距离。那么雪山互诉之后,闷油瓶竟然允许我在两山之间架起一座桥,更难得的是,他终于答应停下脚步等等我。
我不明白是什么改变了他,也不明白他是为了什么而再次有了回到这个世界的念头与动力,但我真的很高兴,闷油瓶能不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再孤身一人蜷缩在黑暗的角落,而是愿意和我并肩,重新接受这个世界。
后来胖子大概描述了一下他那边的状况:我突围之后,情势没有任何改观,敌人攻势很猛,看武器和战斗方式似乎归属不同势力。胖子想了个办法,就趁着夜色在必经之路上倒着走,留下一些痕迹,再用军工铲往雪里掏洞,把竹炭撮一撮放进去拿布料包好,露出一丝缝隙。然后把防风镜的镜片摘下来斜插进雪地。第二天太阳升起时,雪地反光很厉害,打在镜片上折射进炭包,使竹炭升温,雪上看上去没痕迹,其实已经松了,一踩就塌,只能等化开的雪重新冻上才能过那段路。胖子靠这个拖了时间,带着幸存的伙计往前赶,甩脱了敌人。但他没我那么熟悉路,找温泉裂缝花了挺长时间,进去时我和闷油瓶已经走了。如此这般,我们就岔开了,胖子手机丢了但幸运的是刚下山进镇就在路边偶遇了我们。用他的话说,这就是“铁三角的默契”。
我听得正乐呵,突然想起了一件很严重的事:“胖子,你身上还有钱没?”胖子当机了一下,瞻仰了我和闷油瓶面黄肌瘦的惨样,一下笑开了,揽着我们俩的肩膀就向镇上最大的饭馆走去,嘴里念叨着给小哥接风洗尘,安慰下倒斗难民党凄惨的胃。
难得的是,这家饭馆上菜很快,味道不错。我和胖子兴致很高,就都喝了点儿酒。
胖子喝得有点高,自顾自从一边取来一个酒杯,满上当地特产的入酒,递给了闷油瓶,道:“小哥,这七年来,大家都过得不容易,啥都不说了,好不容易回来,赏个面子,兄弟们来一个?”
闷油瓶看看他,默默地接过酒杯。
“当!”的脆响,我们三人的酒杯撞在一起。
以前出死入生的、这七年分离的感情都凝在杯酒之间,被我们咽下肚去。
那种如烈酒般辛辣的,暖人肺腑的兄弟之情。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胖子瞅瞅我,嘴也咧开来,杯觥交错间再没合上过。连闷油瓶的眼底都被包房里橙黄的灯光染上了一层暖色。
时隔七年,铁三角终于在云顶的见证下,重聚。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7-21 20:11:00 +0800 CST  
而我这人驴脾气上来也不听他的话,前一段时间孤身去秦岭单挑烛九阴的时候,觉得太危险,成功的几率不足两成,怕胖子跟着白白送了命,就提前把他支到遥远的缅甸去接一单我早就安排好用来拖住他的生意。这一来一去,再加上手续繁复,至少得3个月,不管我这边是什么结果,是死是活,他都肯定是赶不上了。
但事实上,我从出发到被冰山神经病救起为止,不过两周时间,而胖子确实搭着直升机及时救援,我也记得很清楚自己是在胖子的吐槽下安心地昏迷过去。——到底是自家兄弟,我设的连环记***,演技再好。瞒得了他一时,瞒不了他一世。
回了长沙,胖子也没对我破口大骂,就是拿那双小眼阴阴地盯着我,宁愿自己憋死也不和我说话,不听任何道歉。我在疗养院走廊上推轮椅,他经过都费劲扒拉地走个大圆绕过我。
我知道他是真生气。
他知道我这么做不是不信他,而是为了护他的命,但他正是因为这一点生气。我懂他。
我至今还记得,我们把闷油瓶从张家古楼里救出来的那一年。
云彩死了,胖子的心也死了一半。我快离开巴乃的前一天晚上,胖子找我喝酒。
他平时酒量比我好,但那晚他醉得比我快。
在阿贵家的吊脚楼前,胖子趴在桌子上,一只手揽在我肩膀上,说了他这辈子除了喜欢云彩外,第二句最正经的话。
他说。
“胖爷我就待在这里,只有两个人可以让我出去,一个是你天真,一个就是小哥。你们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不要再发生任何要劳烦胖爷我的事情了,你知道胖爷年纪大了。当然,咱们一起死在斗里,也算一件美事。如果你们真的有一天,觉得有一个地方非去不可并且凶多吉少的话,一定要叫上我,别让胖爷这辈子再有什么遗憾。”
我在去秦岭的前一天晚上想了很久,但他这份信任,他这份念想,他这份出生入死、世间最诚挚的情谊,我终究还是辜负了。
我知道我这么做挺**的,但我就是抑制不住自己不想让胖子涉险的想法。
在墨脱,胖子被爆头倒下的那刻,我觉得自己真的崩溃了,黑暗和绝望瞬间淹没了我,让我不顾外面还可能有狙击手,向胖子身边冲。
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儒弱,那种恐惧和绝望我真的不敢再经历一次。
所以胖子生我的气、和我冷战,是应该的。
不过,他气着气着,自己也就想通了。勒了我一顿正宗陕县山羊肉,此事就作罢了。
我清楚,直到昨天远远见到小哥,确定是真人,胖子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大醉了一场,给自己放了个久违的元旦小长假。
胖子也清楚,像我和闷油瓶现在这种情况,闷油瓶的回归就意味着更大的凶险、更艰苦的磨难、更痛苦的处境。但他发自内心的高兴,因为铁三角的重聚在他心里远高于一切。
想到这,我忍不住笑了,放轻脚步、溜过房门,没去吵他。
其实我对胖子的感情,早就不是感激感动能够概括的,甚至升华到不能以普通兄弟之情概括的境地。
胖子,作为铁三角的一角,就像一尊笑脸常开的弥勒,用普照的佛光包围着我和小哥,毫不吝惜地给予欢笑和帮助,暖人肺腑。
这就是胖子,我最引以为豪的兄弟。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7-21 20:12:00 +0800 CST  
第十六章 烟花

旅店已经被吴家包场,一路行来,在关键点、拐角处都看得到自家护卫。看我经过,他们并不冲我行礼,而是集中精神注意四周,保证无任何疏漏。这是吴家的传统。
下了楼,看见大厅正中央有三桌坐满了人,全是换岗下来的吴家属下,正安静地吃早饭。看我下来,齐齐地站起来向我问礼:“佛爷早。”
我一边摆摆手示意没有外人毋须多礼,一边环顾了一下大厅。
闷油瓶不在。
这种情况问条子是没用的,以闷油瓶的性子,想让他自明行踪,比让猪哥绝食还难。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很了解他的,所以他现在会在哪里我心里大致有数。
我拿了件黑色披肩,径直向店外走。昨夜刚落过大雪,我醒得很早还没什么行人。雪地上有两行浅浅的脚印,我知道是闷油瓶的,就顺着走。
果然,在镇上的白雪断崖边找到了他。他立在凛冽的风中,碎发飘扬,露出苍白的皮肤。幽深如潭的眼睛远远地眺望着青铜门的方向,目光飘渺,晃似不沾俗世一般。
我走上去,没说话,把披肩搭在他身上,静静地陪他看。
初识于海底墓穴影画之中的三圣雪山立在远处。
在长白山的传说中,这里的小圣雪峰,大圣雪峰和神秘的三圣山,在洪荒时代是一座雪山,大禹治水的时候,路过这里,用一把神刃劈了两下,才使得一座山变成了三座。
以前听顺子说这三座雪山上去之后,看到的四周的风景就截然不同。比如说在小圣雪峰之上,可以看到三圣和大圣两峰,而在大圣峰上,却只能看到三圣峰,看不到小圣峰,非常奇怪。而最奇特的,还是在三圣山上。除了能看到两边的两座大小圣峰之外,还可以看到在三圣山的后边,和其遥遥相对的,有一座比三圣山更加巍峨的雪山,叫做天梯峰。那一座山终年被云雾笼罩,不见真面目,传说山上有一道天梯,可以直达天宫,是人间和仙境的通道,如果天高气爽的时候,就能看到天梯峰与大小圣山之间会出现彩虹一样的霞光,犹如仙笔描绘,美轮美奂,奇异万分。
那美好的景致在去云顶天宫的路上曾让我大大地陶醉了一把,而现在配着过往的回忆品尝,却只觉得萧肃悲怆。
闷油瓶这个人,他喜欢把所有事情憋在心里,自己琢磨不透,也从不求助于他人,琢磨透了,也不吱声。
对于同伴,他从来只是付出,不接受回报。活了不知多少年,竟然只有我和胖子两个挚友,混得实在太惨了些。
不过我大致能明白他现在站在这里,望着抵抗了一生的终级,心里在想些什么。
青铜门,本是他被卷入谜团后,就心知肚明的,自己最终逃不过的归宿。终极是他自己孤身一人的陵墓,是他结束自己存在的终点,也是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远离的黑雾,是剥夺他一切幸福权力的死地。
而在他看来,一夜之间,一切都变了。
我这个一开始什么都不懂,却总抓着他问东问西的讨厌二世祖,冒冒失失地动用了替石诅咒,拿他送我的命换他出来。虽然我这么做确实给了他有生以来唯一一次对抗宿命的机会,但我觉得我这么做带给他更多的是一种本无需经历的担忧与心焦。
记得早在铁三角大战密洛陀那次经历里,他就在濒死的时候对我说过,“还好,我没有害死你。”那是第一次,我直观地了解他的内心,他的担忧,他的害怕。我也是。
他以前担负的是一个人的未来,走过了太多年,而自从雪山互诉后,他不再孤身一人,而他将面对的,是和我一起,担负两个人的未来。
他也是人,也会迷茫。我替他私自做了改变,死死攥着他的衣角不放,把他硬扯出自己的世界。在给他应有的幸福前,带给他更多的艰辛和弱点。
我感到歉疚但我说不出口,我只是自私地舍不得有他在的世界。
我就这么在二道白河的断崖上,感到了内心的一丝异样,也渐渐想通了。
我不傻,我知道自己对于闷油瓶的感情和对胖子的不太一样,但我现在不敢去深想。
我不知道闷油瓶怎么看我,如果他对于我心里只有感激,如果破除长生后他想娶妻生子抑或隐居山野,那么我的胡思乱想带给我们的只是压力和隔阂。这对现在的形势太过危险。
或许,如果一切结束时,我还能有幸活下来,我会和他做个了断。那么到了那时,我想不论结果是什么,我都能泰然处之。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7-29 13:39:00 +0800 CST  
常人都以为,对闷油瓶来说,我给予了他唯一的光明和温暖。
但没有人知道。
对于过往那个平凡的我来说,他,才是救赎。
……
我们俩就这么各自发呆,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等一起走回旅馆大厅,连胖子都醒了,正坐在一边的桌子上啃肉包子。猪哥趴在他脑袋上,也在啃肉包子。我一下就觉得他俩有点父子像,刚才略有沉重的心情一扫而空,忍不住乐开了。
猪哥除了有冷漠系冰山男狂恋症之外,最粘的就是胖子,简直应了那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古话。这俩吃货刚认识的时候,为了抢好吃的,打得那叫一个欢啊。后来知道错了,立马改变立场,强强联手。有一段时间,大半夜吴家厨房里总出现锅碗瓢盆莫名碰撞的声音,吴家守卫每次去都把他俩抓个现行,又骂不得打不得,气得集体瘦了三斤。我看不过去,就说算了,松一松。自那以后,就算凌晨2点钟,厨房里传来煎蛋的滋滋声接着飘出东坡肉的香味,我精锐的吴家手下都连眼皮也懒得抬一下了。
有几次,我晨练的时候远远看到二叔坐在院子里,本想就着晨间清新的空气品茶养生,但入鼻却都是后半夜留下的肉香,眉头不住抽动的样子,都忍不住暗笑。
胖子招呼我和闷油瓶过去吃早饭,看我心情不错,就在那儿挤眉弄眼、阴阳怪气地激我:“呦,小天真这是一大早和小哥干什么去了?还满面春风的?可怜胖爷我醒来就和小胖(胖子对猪哥的称呼,蕴藏着对我起名水平的深深鄙夷)相依为命,又怕怪叔叔把我们小天真拐了,这个担心呦~~。”说着拍了头上忙着对付肉包的猪哥一下,差点被猪哥咬了手指。
我一下就找回很久以前铁三角一起打打闹闹的感觉,嘴炮技能开启:“呦,那我真是太感动了,看不出来,我们胖爷是通过肉包子触发寻人技能的?”
胖子哈哈大笑,伸出蹄子就要拍我的左肩。
“要命,再拍就真费了。”我一边喊一边轻松地拧身想躲过去,但好死不死的,我坐的这椅子螺丝钉可能松了,我一扭屁股,它一下就不争气地歪了下去。
事发突然,我还来不及使个铁桥马,就感觉眼前一花,臀部上猛地传来一股大力一下就拖住了我。缓过神,我赶紧向突施援手的闷油瓶道谢,“诶?小哥,谢谢啊,不好意思,都…都怪胖子!”闷油瓶摇摇头,坐下来继续慢悠悠地吸他那杯豆浆。
我转头瞪了胖子一眼,正准备开火,就看见他和猪哥已经用自己的双爪捂住眼睛,把头埋在桌上了。
我心说认错态度不错啊,还算有点儿良心,就心情愉悦地放了他们一马。
当天下午我们开拔去了长春,在吉林大学附属第一医院里休整了数周。
这趟长白山之行,猪哥伤得最轻,基本除了吃、卖萌、当暗器之外,就没干什么了。我左臂半残,有内伤,背部大面积瘀伤,需要补钙、静养。胖子外伤较多,不太严重,挺有精神的。而闷油瓶如我所料被判定为营养不良,每天面无表情地被我按在床上输营养液。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7-29 13:39:00 +0800 CST  
期间琐事就不赘述了,如果说有什么好玩的,大概就是我的属下们听说和我们一起的张爷就是当年的哑巴张后,总是拿眼睛偷偷瞄他。闷油瓶自然我行我素,在我病房里随便进出时,我的手下压根不敢拦他,还总以一种敬畏的目光看他。
其实我挺能理解他们的:如果当年不是因为家里人想让我洗白,那么作为盗墓世家的后辈,哑巴张的倒斗传奇在我的睡前故事里,恐怕会比什么白马王子之类的**故事占的比例更大。
临行前,胖子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想回北京吃他的烤鸭去。我考虑了一下,觉得不应将闷油瓶过早暴露于众势力的窥睨之下,这次虽然“它”看似默许了我的行为,但绝对不代表“它”不会有更狠辣的后招,我的“终极拯救计划”离收网尚早,现在不宜轻举妄动。我决定先带闷油瓶回杭州,那里毕竟离长沙较远,二叔的本体势力包括我的父母也在那里,算是较为保险的地方。更何况,我这些年自己在外面拼命,没再回过杭州,还是有些想念的。
我们俩考虑完,就齐刷刷地望向闷油瓶,问他怎么打算,想和谁回去。
我本来以为他会选上次失忆住过的胖子家,但他一个字都没嘣出来,径直打开我身后的车门,坐了进去,把车门关上。
这是上次在胖子家被搽毒,留心理阴影了?我傻眼了一会儿,心里一下感觉舒畅很多,得瑟地向胖子耸耸肩。
胖子好像受不了似的一哆嗦,嘴里骂骂咧咧秀感情什么的,挥挥手走了。
……
我的黑色凯迪拉克CTS COUPE驶上杭州绕环时,已经深夜10点多了。
车里开着空调,暖暖的,很安静,只有驾驶盘上有蓝色的荧光淡淡闪烁。
闷油瓶靠在副驾驶座上睡着了,呼吸浅淡,胸膛微不可见地起伏,他是真累了。猪哥死皮赖脸地躺在他腿上,这时候,也睡着了。
突然我觉得左前方有什么很耀眼的光亮在闪动,用余光一瞄,是烟花。
恍然记起今天已经2月6号了,两天后便是除夕,这些日子一门心思都投在闷油瓶身上,不想竟是快新年了。
窗外,流光溢彩四散开来的点点光华在黑色的天幕上五彩炫目地闪耀,而后消逝。
都说烟花易冷。而我现在看着寂寞烟花,有个最重要的人在身边放下了警惕、宁静安稳地睡着,我只感到了深深的知足与安乐。
如果没有终极的诅咒,如果没有家族的责任,如果时间能就这样定格……
我放缓了车速,慢慢欣赏,享受着久违的安详。
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眸子,淡淡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黑瞳里安静地映着璀璨的烟火。
嘴角,是罕见的微笑。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7-29 13:40:00 +0800 CST  
第十七章 同居

再次醒过来时,窗外微亮的晨光照在脸上,全身都懒洋洋的。虽然没有吴家部署守卫,但这一觉睡得莫名心安。
我缓了缓神,记起昨天晚上的事:
昨天到家已经快接近凌晨了,我和闷油瓶都很疲乏。
趁着闷油瓶去洗澡的功夫,我稍微打扫了一下一直不用的客房,开窗通了风,又翻箱倒柜地折腾出一床冬用的特级蚕丝被和棉垫褥子给闷油瓶铺了床,按自己的习惯特意在床单上加盖了一套澳羊绒的毯子,希望能更柔软舒服一点儿。
接着我就发现,因为这儿的主人,也就是我自己,是个黄金单身汉,所以整个屋子竟然只有一个枕头。没办法,我回屋把自己的枕头拿来放他床上,拍拍软,自己去客厅寻了个小抱枕拿回屋凑合了一下。然后帮闷油瓶关上窗开了空调暖风,把床头灯打开,调成稍暗的光亮。
忙完这些,我松了口气,站在客房门口回身看看房内:一张单人big size的大床,上面是宣软的被褥。厚厚的深色窗帘阻挡了外界的嘈杂和汽车行过的闪光。暖暖的昏黄灯光洒落在房间的一角,除了空调运转的声音外,很安静。
终于有了点儿我向闷油瓶承诺过的,家的味道。
我拍了拍手,心里暖暖的,有些喜悦的感觉翻腾上来。
不过现在我终于能稍微理解当年老妈为什么喜欢替我收拾屋子了。除了家庭主妇的成就感作祟外,能让自己重要的人过得舒适安心,实在是一件让人幸福的事。
不打算再打扰闷油瓶,我关上客房门,防止暖气外露。在自己房间的独卫里迅速洗漱了一下,就关了房门,半坐在床上打开窗,点了根烟,看着天幕边一弯新月,开始再一次考虑和推敲“终极拯救计划”。
没有时间了,虽然闷油瓶回归让我的计划成功几率至少提高了三成,但我现在的思量和斟酌都是及其必要的。在这一点上,我不想劳烦闷油瓶,因为这决定不仅关系到我们两人的命运生死,还关系到吴家、乃至所有参与谜团的人最终的命运。
这种责任,太过沉重。无关闷油瓶,只能由我自己来承担。
不为别的 ,只因为我是吴邪,拥有从出生起就被寄予沉重期望的名字。
……
可能是家里久违的安适让我放松,我就那么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我依稀记得昨晚窗户没关,被也没展开。但醒过来时,被盖得好好的,窗户严实,空调竟也在运转送风。
看来是昨晚闷油瓶不知何时来过,我的警惕性什么时候突然变得这么差了?
我笑了笑,快速地洗漱了一下,特地刮了胡子。搞完后,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途径客房时,里面没什么声息,看来闷油瓶也会赖床。
难道是七年来没睡过好觉?我一下觉得闷油瓶真够可怜的,就没忍心吵醒他,在自己衣橱里翻翻找找,挑了件黑色羊绒高领毛衣,一件居家穿的白色T恤,牛仔裤和一套黑色的修身拉绒卫衣放在客房前的沙发上。自己想了想没啥穿的,就随手拿了套换洗用的一样的衣服换上,然后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久违的杭州,清晨的空气还是那么清新。我围着曙光公寓(我的杭州新房所在地)小区慢跑了两圈,照习惯劈了一字开抻了抻筋骨打了套拳。期间不可避免地混在了一群晨练的老头老太中,我一边做着有氧运动,一边看着他们老夫老妻的,过着宁静安详的小日子,突然就觉得很羡慕。不知道我能不能有幸等到这一天。
回去的路上,我在给闷油瓶带什么早饭上费了点儿心思,虽然他不会有什么意见,但我还是希望能让他吃好点,补一补。最后还是决定亲自去趟清晨不送外卖的楼外楼。
外边的游客只知道那里有物美价贵的中、晚餐,但小爷我作为杭州地头蛇,自然了解那里其实有量多实惠的早餐天天供应。
虽然曙光公寓是离西湖最近的小区,但我怕早餐凉了,是开车来回的。回到家时,闷油瓶已经醒了,穿着那套衣服,正坐在沙发上会晤他的天花板情人。听见我开门的声音,转过头,淡淡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第一眼望过去,就后悔了。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7-29 13:40:00 +0800 CST  
尼玛,吴邪你怎么能把大学时买来装风度钓妹子的衣服给这货套上!那身材、那线条、那脸、那气质!别说我了,亚洲第一靓模都没得比啊。虽然我这两年锻炼,身材肌肉,该有的都有,但往闷油瓶边上一杵,他简直就是当之无愧的人生赢家啊。
我有点儿嫉妒,但很快释然了。
可能是我愣愣地盯着他太久,他少有地微皱了下眉,无声地问我怎么了。我赶紧在闷油瓶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斟酌了一下他的性子,把酱油味大油也不小的片儿川留了下来,把量足的三鲜面推给闷油瓶,冲他笑:“小哥,快点趁热吃,尝尝楼外楼师傅的得意作品。”
闷油瓶瞥了我一眼,默默接过,掰开筷子,细嚼慢咽,手上力道控制得很精准,面有时是一整根被挑起的,跟拍电影似的,都不带断的。虽然是第二次见了但仍看得我直愣神,觉得自己手里的筷子都不太会用了。
吃饭期间,我照多年以前两人的相处模式一个劲地找话题,尽量避免了道上有关的事情,从西湖藕粉一路聊到法国律法,都是我一个人在说,他低头在听。
但和多年以前不同的是,即便是我这种天马行空的思路和没什么营养的话题,闷油瓶也会隔几分钟嗯一声、点下头或发表自己几个字节的看法。这让我有一种满足而窝心的感觉。
猪哥直到我们快吃完了,才睡眼迷蒙地从闷油瓶房里踱步出来,差点儿在门槛上绊了一跤。——我这才发现猪哥昨晚又死皮赖脸地黏到小哥那屋去睡了,真是置我这个主人于何地啊。
猪哥嗅了嗅,突然凑过来,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馋得连舌头都伸出来了,还讨好地直摇尾巴。
昨晚你怎么没想起小爷来?
我无奈,忍不住瞄了闷油瓶一眼,意思是你确定这吃货能在斗下救我一命?
闷油瓶倒还是气定神闲,瞥了猪哥一眼,道:“镇墓兽一般都会记载于古籍传说中,这种我未曾见过,可能是守陵人或者盗墓者培养的。他们活的岁月越长久,越识人言,通人性。”说着,他顿了顿接道,“贪食也是厉害的表现。”
我心说神逻辑啊,但还是不由自主地信了。拿出准备好的蟹粉小笼放在地上。那吃货马上不鸟我了,撅着小屁股在那吃,我用脚碰他,他还发出威胁的哼声。完全是一副“有了吃的,丢了主人”的小人样。
外面又有人在放炮竹,声传四野,让周遭的气氛喜庆了不少。
我叼着筷子,闲闲地转着台看晨间新闻。
闷油瓶坐在旁边喝着热乎乎的面汤,视线也落在电视上,沉默地陪着我看。
猪哥在我脚边,啪唧啪唧地嚼着小笼包,压根没去搭理新闻里的女主播在说些什么。
有了点儿岁月静好的错觉。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7-29 13:41:00 +0800 CST  
第十八章 两人

饭后,小哥坐回沙发继续看电视,他好像挺喜欢新闻和动物世界的,不知是出于职业需求还是像小龙女那样隐世多年,需要跟上时代进程。我收拾了一下,穿鞋下楼倒垃圾。
再回来的时候,门是半掩着的,我很自然地推门进去,就看到闷油瓶已经自发自觉地擦好了桌子。
其实和闷油瓶相识了这么多年,我心里明白他虽然看上去冷漠疏远,但熟人接触下来就能发现,他本质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也很少为难他人。就算是意见不和或目的有别,他也顶多习惯性失踪,绝不会强迫任何人或提出太过主观的意见。
记得铁三角大闯新月饭店后,被秀秀带到那间积灰两尺厚的四合院里。我们三个大男人撸袖子打扫卫生。
我被胖子以“身材相对纤细”为由派去拿把小扫帚刷角落里的灰。那个呛啊,我打赌死胖子是欺软怕硬不敢劳烦闷油瓶。不过没想到胖子人胖胆儿也肥,在我接近看死狗的目光下拿了块破抹布冲着闷油瓶就去了,上去直接一拍肩膀,抹布一塞,“小哥,革命组织的同志不能区别对待啊,个人不能靠发呆逃避组织分配的光荣任务,来,搭把手,擦下窗~~。”尼玛尾音还是颤的,我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本以为胖子理所应当会被无视,没想到闷油瓶点点头接过抹布转身就去了。
但别忘了小哥是谁啊,是道上堂堂斗下一哥、倒斗神话啊。接下去的五分钟,我就和胖子见识了史上最牛的擦窗户:老北京四合院有一扇小窗开在屋子最上面,靠梁的位置,一般人清扫都要爬梯子。闷油瓶自然不用,他轻轻提气一纵,半空扭身倒翻,轻轻巧巧就倒挂在房梁上。然后各种辗转腾挪,行云流水,全程高能。等他擦完上面所有的窗户,跳下来涮抹布时,我和胖子已经在下面看傻了:这哪是擦窗啊,简直是传说中的人体行为艺术啊。
最后,胖子偷偷拿胳膊捅捅我,“天真,我看小哥结婚以后绝对是个十佳好男人啊,上得了房梁,下得了厅堂啊。”说着暗中向我比了个拇指。
我就和他习惯性抬杠:“那是~!也不看看我们小哥是什么人!”然后我想了想好像不太对,续道:“呦,胖爷是想给自己招女婿还是打算自己嫁了?”
出乎意料的是,死胖子竟然没还嘴,只是拿他那一对绿豆小眼儿阴阴地瞅着我。看得我脊梁骨一节一节往外冒凉气,不知道他心里在转什么鬼主意。
现在想来,那是铁三角难得的悠闲时光了,总让人有些怀念。不过我偏题这么久,只是想说,闷油瓶内心其实是个挺随和的人。
神游回来,发现闷油瓶已经不在沙发上了,正斜斜地靠在电视墙边,盯着什么东西看。
我有点儿好奇,走过去瞧,发现墙上拿双面胶贴了张彩印的照片。
上面是个年轻女孩儿,皮肤嫩白,高高梳了个马尾。相貌并不突出,但也算能够入眼,重要的是有股青春向上的气息散发出来,让人看了就觉得亲近。
闷油瓶斜斜地看了我一眼——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不知为何让我隐隐地感受到一股压力和寒意——意思是问我,这是谁?
其实我也在想:这谁啊?姑娘你哪位?
讲起这套房子的来路,就要谈到我这辈子第一个伙计——王盟。
七年前雪山归来后,我意志消沉,刚回到杭州自家铺子就被绑架回了长沙吴家。那之前王盟曾想给我打警示电话,但压根不是吴家精英的对手,被发现后也被绑到了长沙。
那时我还算个愣头青,道上的生意体系和潜规则我都只知道个皮毛,就算脑子再好也帮不了我什么,再加上我在道上没有口碑,挺多是“好像跟哑巴张倒过斗”或者是“有点儿眼光”这类的,总之受了很多白眼,日子很艰难。
而那时二叔的态度暧昧,我身在长沙本家却没任何安全感。唯一一个胖子在巴乃守寡,我不忍打扰。身边没有任何可信任的人,让我整天提心吊胆,有很多动作都无法实施。
这个时候我就想起了王盟,虽然他性子太儒弱善良,但总比没人可用好。
栽培王盟我花了很多心思,因为自己不忍心逼他。他是第二个无辜被我卷入道上斗争的普通人,我一直心怀愧疚。
之后我给王盟加了他期盼已久的工资。
没见他高兴。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7-29 13:41:00 +0800 CST  
这些话憋了七年,一倾泻出来,我一下感觉轻松了不少,但马上意识到自己刚刚竟然用那么强势的语气和闷油瓶说话,一下就有些不好意思。
闷油瓶站在我身前,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叫我:“吴邪。”
我抬起头,正好撞上他的视线。
他沉静的声音响起,带着点儿执拧,不知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他自己:“我不会让你死的。”
啧,不愧是闷油瓶。
可能只有他知道,我在害怕,抑制不住地害怕。
为不可测的未来,为我们俩的终局。
不过可惜,有一件事,他不知道,我也不敢说:如果我真的能如愿过上那样宁静安详的生活,如果我真的可以得到另一个人一生的陪伴。
我真心希望那个人,就是闷油瓶。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7-29 13:43:00 +0800 CST  
闲话不提,我发现闷油瓶这个人一直能给我种新奇感,勾起我无限的好奇心。比如现在,他正立在货架前,手里拿了一套洗漱用品,眼一扫,就头也不回地反手一抛,进了我推着的购物车。
在我的想像中,逛超市这种事,闷油瓶是不会熟悉的。所以按正规剧本应该是我在前面推着车和一群大婆大叔浴血奋战,货比三家后满载而归,而闷油瓶默默地跟在后面或是望天或是看地才对。
但现实证明我还是太天真了。
自从在超市门口跟闷油瓶说了一声随意,他还就真没跟我客气。一开始还矜持点,观察了一会儿我是怎么正常选购的,接着就开始嫌我动作慢,一句话不说地超了我半个身位,从食品专区一路杀到家用品专区,都不带喘气的。
反倒是我当吴家老大的日子太长,一下有点不太适应小市民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逛了一会儿就觉得头都大了,只能低头看闷油瓶的脚,他走一步,我就往前挪一步,他走两步,我就往前跨一大步,像小鸡崽跟母鸡那样在他后面推车做跟班。
不过我不得不对闷油瓶的学习和观察能力喝一声彩。
基本不用我废话提醒,闷油瓶就对家里缺些什么一清二楚,还自觉地拿了内裤袜子,不过我后来又悄悄给他添了一套深色调的棉质睡衣。
后来我也体会到和闷油瓶逛超市的乐趣,那就是速度:我一个人大采购,大包小包怎么也要大半个小时。而跟了闷油瓶,二十分钟搞定,而且品种齐全,价廉物美。
胖子那“家有一哥,如有一宝。”的论调,在现在看来,实在太有远见了。可惜我又忘了把这段奇妙的经历录下来和胖子分享,一定会惊得他那绿豆小眼变牛眼。
在底楼用过午饭,我们又直奔延安路的银泰百货置办入冬的衣服。
结果刚才还大展雄风的闷油瓶到了服装店就蔫了,在我后面默默跟着,让我莫名地有了扳回一局的得瑟感。
途径一家JEEP专卖店,我一下就看到落地橱窗里有一件深色的连帽衫,看介绍是今年新出的雪地野战款,防水,内有棉绒夹层,一看就帅气又暖和。
我想起某人对连帽衫特殊的执念,就问闷油瓶合不合心意。他意料之中的没什么反应。我权当默认了,就进店拿了几件在闷油瓶身上比划了一下,定了大小,一撕标签,让闷油瓶进更衣室直接换上。
等待期间,我去收银台结账。
正在兜里掏卡准备付款的时候,突然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我几乎是瞬息就凭条件反射向左下方微微低了下头,下一瞬间,果然有闪光灯亮起。
刚才的动作也是吴家训练项目之一,专门用来躲避手机、隐蔽摄像机的拍摄。因为我们这行有些时候、在某些特殊场合是不能现明面的,像这种特务般躲避正脸拍摄的技术也是必修课。
我没有马上抬头,侧身用余光快速地扫了一眼,结果竟发现偷拍对象不闪不避、直挺挺地立在我后面。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7-29 13:44:00 +0800 CST  
是两个女生,很年轻,打扮时尚,当代大学生的模样。其中一个短发的凑上来解释,说自己是树人大学的学生,刚才看到我穿着风衣带着金丝眼睛,误以为是什么明星,就打扰了。
我心里有点儿纳闷:虽然小爷是挺英俊潇洒的,但闷油瓶也就是一分多钟前走开的,她们没理由看不到,要拍也该轮到闷油瓶啊。
想到这,我留意了一下她们的身材线条,并不是运动型,也不具备道上人特有的气息,刚才的杭州话也很正宗。
接着我骤然就觉得自己又二缺了,当个吴家当家当得疑神疑鬼的,杭州是我的地盘不可能有人逾越,所以明明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孩而已。
我摆摆手示意没事,她们就有说有笑地走了。
后来经历了很多之后,再回顾今天。
如果不是闷油瓶去试衣间换衣,如果我能再谨慎细心一些,不被短暂的安闲夺去戒心的话,之后诸多无奈的事情或许就不会发生了。
可惜的是,世上根本不会有后悔丹。
一个人该历的劫难,有时,是逃不过去的。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7-29 13:44:00 +0800 CST  
他抬头示意,意思是谁先动手。我想了想,在这种小空间迎战闷油瓶这种变态绝对需要一个缓冲,就贱贱地绕到连套沙发的后面,点头示意开始。
开场一秒钟,闷油瓶向前猛地一蹿,右脚尖看似轻松地一挑,我就眼睁睁看着家里的沙发飞了出去,重重地落在一边的地上。
顾不上肉疼,我不敢硬攻,往左面猛地一扑,右腿一个后勾,去绊闷油瓶的小腿。
他轻轻往后一蹦,在脚尖点地的瞬间,发力,向我猛扑过来。我左手撑地,心想反正伤不了闷油瓶这般水平的高手,留手的是**,就冲着他在视线内急速放大的左肋狠狠使了个崩拳,想凭巧劲震开他。
结果他的右手以一个堪称诡异的角度猛地折上来——我怀疑他用了点儿缩骨的技巧且此处含一定的炫耀成分——食指在我右拳上写意地一搭,瞬间我就感觉一股大力猛地从接触部分传过来,竟然连整个右臂都震麻了!
我心知不妙,只能耍赖,把头往左使劲一甩,冲着闷油瓶的下巴脆骨用全力撞上去,他到是硬生生受了,不过不知道是疼的还是什么原因,紧握住我右拳的手竟松开了。
我一喜,刚想换手刀劈他肋缝要害,就看他抬起右手伸指成掌猛地击在我前胸上,活生生把我震了开去。
虽然被这掌推得气闷,我又哪敢怠慢,顺势一个侧滚逃开一点,以左脚为支点,瞬地蹲下,右腿一个扫堂。
闷油瓶倒不急于进攻,往后窜起闪躲。不过这时候有一个变故,我俩都没料到。
刚才我们已经连滚带跳地打到客厅边缘,那里有一台用电式跑步机,是有自动感应功能的,只要有超过六十斤的东西对它的跑道加诸压力,会自动运转。
而闷油瓶刚才的轻轻一纵,恰好落在上面。他哪里知道我家还会有这种机关,跑步机一启动,他不可避免地重心不稳,晃了一下。
我心说,吴邪,补刀好机会啊!马上在电视柜上一蹬借力,高高跃起,在半空扭腰,冲着闷油瓶颈侧用尽全力一个鞭腿!
闷油瓶临危不慌,脚下跟着跑步机的节奏挪步,看我一腿攻来,只是轻描淡写地微微侧头,抬起双手顺着我的力道一拖,瞬息间就卸了力,然后凭他变态的神力,把我在半空轮了半圈,撒手了。
我心说这货手也太黑了,嗷了一声,就飞跌出去。不过他还是留了手,我只是砰地砸在了客厅另一端的羊毛地毯上,没有直接飞到门廊那边。
下一秒,闷油瓶已经一个翻腾落在我身边,我来不及爬起来,只能向旁边连滚,他还是不紧不慢,等我刚单膝用力站起身,闷油瓶就抬起右手狠狠一个直拳捣我左胸,那力道看上去凶狠异常,我怕这一下不死也半残,慌忙将双臂架了个十字去挡,谁料他这是虚晃一招转移我注意力!
他左手猛地上提,一把抓住我身上唯一一件白色棉质T恤的下角,使劲一扯,把衣服翻上来,将我整个头都套了进去!
我只感觉上半身一凉,视线里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心里不由也是一凉。
果然,紧接着一股大力传来,我就被以一个反扭双臂的姿势蒙着头狠狠压在墙上,前胸抵在冰冷的墙上,而光裸的后背紧贴着闷油瓶的前胸,有热量不断传来。
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让我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感觉有点儿发麻,腿都软了。
刚想叫停,闷油瓶的右手就猛地用力覆在我脸上,捂住了我的口鼻,用了很大的力气。
窒息的恐惧感一下袭上心脏,我虽然知道身后这个人不会害我,但本能让我死命挣扎,身上都出了一层薄汗。
不过还好,在我眼前发黑时,闷油瓶放了手。
我把衬衫翻下来,从墙上滑下,坐在地上喘粗气。
闷油瓶默默地看了我一会儿,道:“敌人是不会放你一马的,到时,有什么杀招不要手软,使出来。”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7-29 13:45:00 +0800 CST  
我第一反应是:卧槽,这副严师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第二反应是:卧槽,他看出来我在身上藏了把手刺、脖颈上挂的银质项链里藏了毒针?
第三反应是:卧槽,这是闷油瓶式的叮嘱和关心么?!
还没等我道谢,那货又语气平静地开口:“肌肉爆发力较差,柔韧性还算达标,战斗的直觉感官意识太差,动作都是经过考虑才进行,没有出奇不料的招数。”
男人的自尊心马上开始作祟,我嘴硬道:“小哥,我起码在你手下走了七招,也算是有进步吧?”
闷油瓶瞥了我一眼,淡淡道:“我让了你五招。”
抛去起手的那招,我这么多年苦练,原来就赢了一招……我的自信心遭到严重打击。
闷老师继续侃侃而谈。
“刚才我露出破绽的时候,应该循着破绽攻我下盘,在强势的敌人面前不要轻易跃起离地,会使自身处在无处借力、被动挨打的劣势。”
很少见他讲这么多话,我玩心忽起:一般人很喜欢做自己擅长的事,因为可以高别人一筹,就算不在乎,潜意识里也是高兴的。
我想这种对闷油瓶来说很悠闲的对打喂招没准能让他最近压抑的心情转晴一些,就决定牺牲一回,当个沙包,让他随便锤着发泄一下:“小哥,这儿空间太小,发挥不出来,我们下楼锻炼一下如何?”
闷油瓶又意味不明地盯了我一会儿,点头同意了。
结果这场发生在小区小花园里的PK比室内那次结束得更快:这次我先喂招,开始前闷油瓶四下看了看,竟然纵身一跃,上了中间一棵古树的侧枝。我愣了一下,心说这小子破坏自然遗产啊,接着反应过来,那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我心里暗骂,这***我刚才躲在沙发后面缺德多了啊。
这可不能硬攻,要智取。
我一矮身,装作要蓄力狂奔起跳的样子,然后刚快跑两步,就右腿稍稍一软,眼里装出一丝不甚明显的痛楚。闷油瓶果然中计,以为可能是我崴了脚,从树上蹦了下来,向我这边走来。
我心里一喜,赶紧装病情严重。结果闷油瓶走到我身边,在我发难的前一秒,猛地下蹲就是一个扫堂腿,我一下被撩翻,心里惊奇莫名,还没来得及向后蹬他,就被拎着后颈的衣领一下甩进路边的草丛里。
下一秒,闷油瓶又一个擒拿,把我狠狠地摁在草地上,整个人覆在我身上。别看他看上去斯文瘦弱,身上那肌肉密度,简直令人发指,压得我嗷嗷叫饶。
等我们俩站起,闷老师又开始说教:
“战斗时要竭尽所能地利用身边的环境。在不确定对方会被演技骗到时,不可鲁莽行事。”
——这么孜孜不倦,又不厌烦,也不惜字如金,看来闷油瓶确实挺喜欢玩这个的。
我心里默默想着。然后开口:
“再来一局?”
闷油瓶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
我们俩,就这么在小区花园里,你来我往地玩闹了一下午。
黄昏时,我满身大汗地坐在路边长椅上,闷油瓶坐在我旁边,默默地喝着街边贩售机出售的热牛奶。
看得出,闷油瓶心情不错。
我看着天边的太阳慢慢地隐没于天际线下,很希望时间能定格在今天的这一秒……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7-29 13:45:00 +0800 CST  
第二十一章 暗潮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感觉到了不太明显的腰酸背疼。
我半坐在床上揉了揉酸麻的肩膀和老腰,下床洗漱,出了房间。
几乎是第一眼,我就看到猪哥缩成一个小团,蹲坐在沙发靠背上眼巴巴地可劲瞅我。我脑子一转,马上意识到这货昨天可能没来得及在闷油瓶回房前溜进去藏好,被关在了门外。
我心里暗爽,装作没看到这“有了男人忘了主人”的吃货,拿了钱包和车钥匙,放轻手脚往门口走。
果然,两秒后就听到身后传来“咚”的落地声,紧接着是撒欢的四爪落地奔跑声,然后就感到右裤脚被叼住了。
我心说,如果让他这么轻易就过关被原谅,我也就不是吴家奸商了。就继续装不理他,抬脚往前走,他不松口,就在后面被我拖着往前门那儿蹭,四爪在地板上摩擦,发出让人牙酸的响亮“滋”声。
最后还是我先服了输,把他抱到肩膀上——一个是因为他体重太沉,阻力太大。另一个是因为,我们再这么闹腾下去,就要把旁边客房的闷油瓶吵醒了。
照例的晨跑和打拳之后,我开车去了杭州另一个历史悠久的著名饭馆:奎元馆。
我是在杭州浙大上的建筑系,当时还是个无忧无虑的二世祖,一到周末早上就特爱去奎元馆吃面。可大学毕业后自己瞎折腾开了古董铺子,虽然现在回忆起来,那段生意极差的日子其实还是蛮幸福的,但当时确实是连方便面都快吃不起了,遑论几十块、上百块的名面。而之后就是天南地北地追寻答案,想着真相想得人都傻了,也没空去吃。再然后就迫不得已地当了吴家老大,每天累得像狗,哪里有空想吃什么的问题,有时连想闷油瓶的时间都有限。
现在闷油瓶回来了,虽然终极仍重压在肩,但也算好不容易有了休假的时间,终于能去苦逼地馋了快十年的面馆怀旧一下,也让闷油瓶能品尝到我以前喜欢的东西、稍微了解我以前的生活。(当然,这是私心,暂且不表。)
我点了让人怀念的虾仁爆鳝面和八宝红油面后,坐在大厅里等待。这儿刚开门营业,但因为店面实在太有名了,号称“江南面王”,清晨大厅就很热闹,坐了不少人,大多数是老年人在看报聊天。
然后我就感觉猪哥在肩上开始不安分了,本来这店里是不准宠物进来的(镇墓兽也不行),但因为他太小了,就破例混了进来。
我估计他是闻到各种食物飘香,吃货本性大爆发,开始蠢蠢欲动了,就伸右手把他死死按在肩上,他死命挣扎,我就是不松,不然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撒野。
变故出现在服务员来给我递打好包的面的时候,因为有两份,我必须双手去接,就自然而然地放了右手。
这下可好,猪哥一个起跳,竟然蹦过了我这桌的隔断,向着我身后那桌就去了,一闪没了影子。
我吓了一跳,赶紧站起身转出隔间,想去看看后桌灾情如何。
后桌上是一男一女,女的梳了马尾,上半身修长,对面的中年男子看年龄可能是她父亲,但两人长得并不像。
猪哥趴在他们桌上,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10cm处的本店红字招牌菜:金玉满堂。整只狗都呈现出一种“狗为食亡”的骇人气势。
我扶额,心说这吃货终于丢脸丢出家门外了,太他妈给老子长脸了,就想开口道歉。
结果我还没说话,那女的反而忽悠一下站了起来。
“呦,这不是明星帅哥么?太巧了!”
我这人一直没什么女人缘,身边不是糙汉子,就是各色帅哥闪瞎眼,所以突然被女生搭讪有点儿不太适应,大脑僵了一瞬,才渐渐回想起上次在银泰百货被偷拍的事情。这个女生就是当时两女里瘦高的一个。
那个中年男子也对我笑了一下,相貌平平,但笑得阳光温润。
经历的事太多,我很明白“巧合基本就是谎言。”的非书面真理。
道上、甚至吴家里就有一种特殊训练,会让受训人精妙地控制面部表情,一般用在给他人好感和博取信任上,厉害一点儿的,则用来完成无破绽欺骗或在逼供时不露马脚。小花和黑眼睛都会,闷油瓶是面瘫,估计没刻意练过,关键时刻直接开“影帝”被动技能就好了。
我起了戒心,不动声色地装出歉意地样子,想把猪哥拉走,快点离开,也好化明为暗,试试能不能反跟踪、主动出击查探一下。
结果猪哥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前爪死抠着木头桌面,头使劲往金玉满堂的大碗里凑。
我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手上就有点失了轻重,猪哥“嗷嗷”地嚎叫起来,随后整个饭店大堂都静了下来,男女老少都往我这儿边偏头瞅。
我马上意识到,自己现在在别人眼里变成了一个虐待动物、极没同情心的变态形象,虽然脸皮厚没脸红,但大堂总管已经向我们这边走过来了。
那个梳马尾的女生见状,笑道:
“先生家的狗好有灵性,真萌!”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8-02 13:42:00 +0800 CST  
说着拿筷子挑了一个面碗里的水晶肉丸递给猪哥,那吃货张嘴叼了,瞬间就吞下肚去,但爪下就是不松。
我感觉到久违的危机感越来越浓,直觉告诉我,得快撤。但又迫于全店顾客的目光施压,抢在大堂经理开口前,点了一份金玉满堂,成功赌上他的嘴,平息了这场“闹剧”。
等餐期间,那对“父女”吃完结账离开了,我忌讳店里可能有他们的同伙,不敢太明显地丢下面去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了。
金玉满堂制作过程复杂,等我拎了面出门,那对“父女”早没了踪影,我心里那股危机感也渐渐散去。
但“夜长梦多”恐惧症让我在这种被动、未知的劣势里感到阵阵头疼。
我把车开到一个偏僻的小巷,停在一片阴影里,然后用最快的速度里外检查了一遍——没有器或针孔摄像头,前盖的锁也没有动过的痕迹。
我这两年多疑的毛病越来越重,就把前后的牌照拧下来,换了后备箱里事先准备的备用假拍照,开着车在市里兜了两圈,明目张胆地当诱饵。但用尽了反跟踪的手法也没有发现有人跟踪,只能作罢。
开车回去的时候,在小区门口捡到闷油瓶一只,他看到我的时候好像松了一口气。
我想了想,感性还是战胜了理性,没把刚才的事告诉他,希望他至少能安心过个年。只是说猪哥太馋,惹了个乌龙,说着指指后座那一大碗金玉满堂。闷油瓶没什么表情,也不知他信了没。
回到家,面都凉了,我只能回锅热了一下。
奸商的本能让我盘算了一下:金玉满堂面588元、八宝红油面25元、虾仁爆鳝面42元。突然觉得早饭吃得这么奢侈真是一种罪过,而在一只只会惹麻烦的狗的早餐上投资588元***才会有的想法,就果断把最便宜、没什么肉的红油面赏给了猪哥,和闷油瓶分吃了其他两碗,感觉各种满足。
……
对方并不简单,也没有急躁的毛病,并不是普通的货色。
这些我心里都清楚。
不过道上的暗潮涌动是我预料之中的,如果只是这种阵仗就担忧害怕,那我吴家佛爷的位子也不用再坐了。
不论是谁,目的为何,有胆,就放马过来!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8-02 13:42:00 +0800 CST  
第二十二章 相识

西泠印社,坐落于浙江省杭州市西湖景区孤山南麓,南至白堤,西近西泠桥,北邻里西湖,占地面积7088.86平方米,有“湖山最佳处”之誉。
我那数年未见的小古董铺,就在西泠印社半山腰上一条隐世独立的小径旁,沉默地存在着,平平凡凡,朴素无华。
清晨的杭州是最美的,我和闷油瓶来到店门口时,不过清晨8点多,游客大潮还没上线。我地段堪忧的小铺子更是没什么人气,冷冷清清的,在寒潮来袭的冬日,落叶在我亲手题字的牌匾下被冷风吹得自顾打转,显得萧瑟可怜。
这场景我实在熟悉,这种亲切异常的感觉,我也很久没有尝过了。
不过我明白的。这次回杭州,我只是回来做一个过客的,事情没有结束,正在没有停顿地继续进行着。而我,终于把自己逼得没有退路了。
看着身后熟悉的街道,我对比着多年前,有几次回到杭州时的心态。
那几次,我回到杭州的第一个感觉就是疲惫。
“再也不要去那种充斥牛鬼蛇神的地方,也不想去追寻那些无甚意义的谜团。”
“这一次一定是最后一次了。”
这是当时常有的想法。
但是这一次没有。
我没有疲惫,我甚至有一种不过如此的感觉。
胖子曾对我说过,“你的局,未必是小哥的局。”
而当年那个在巴乃毅然说:“后面的路,我只能一个人走,你们已经没有办法和我同行了,太危险了,而且这事儿和你们也没有关系。你们陪我走得够多了,接下来的道路,是最后的道路,你们谁也无法承受,希望你们不要再跟着我了。”、那个异常决绝地拒绝了我和胖子再次陪伴的闷油瓶,现在,正沉默地站在我身边。
这已经是我所能想像的最好的结果了,我深深地知道,我是应该知足的。
闷油瓶一直盯着牌匾,可能是记起了七年前曾经来我的铺子和我道别的情景。
我也在默默地回忆:
那一年的立秋,我骑着自行车绕湖回来,满身是汗。我把车靠在店门边,猛然间,眼角的余光就看到,在铺子的角落里,站着一个人,他正在翻阅我们出售的一些滞销的拓本,穿着一身黑色的卫衣,身边放着一只很大的背包。
“他不是一路向北,走向自己的终点了么?”
我心想。然后感到莫名的喜悦,甚至有点儿不可置信。
可之后,从他对我说:“我来和你道别,我的时间到了。”开始,一直到在雪山缝隙处,我被他毫不留情地捏晕。这件事又完全不受我控制了。在闷油瓶的强硬面前,我做的一切努力都是无力而苍白的。
在我反应过来之前,最重要的人就那么走了。
留给我的,只剩七年的压抑和悔恨。
我也深深地明白,那是我,为当时自己的无能,付出的代价。
……
“老板,你来啦。”
王盟经过那几年惨无人道的摧残,已经是个异常沉得住气的孩子。他看到我们两个人大早上来店里,不但不进去坐,反而一个两个都抬头盯着牌匾发呆、各想各的,也不打扰我们。只是麻利地去后堂泡了两杯上好的西湖龙井,搬出两张很久以前我常常躺在上面捧着本子打网游的定制长椅,等到闷油瓶先回神了,才出声叫我。
我低头看他,他正偷偷瞄闷油瓶。闷油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错过目光,去观察店里的摆设和货物。
我想闷油瓶在王盟眼里,肯定也是个神奇的存在:在我一开始追寻谜题的日子里,也就是刚认识闷油瓶的那几个月,我曾经把考古队那张集体合照彩印下来,把闷油瓶剪出来压在书桌玻璃下。
那时候的我还对他没“那种”心思(不排除有了,但我自己都没察觉。),看着他的大头贴其实是为了咒他,并以此给自己追寻答案的动力:个倒霉催的,身手厉害了不起啊,影帝了不起啊,面瘫大丈夫啊?小爷的龙脊背交出来啊,别以为你小子救过我的命,就可以闭口不言啊,有秘密了不起啊,道上一哥很嚣张么,给爷开口啊,回答问题啊,敢不敢不看天,敢不敢不扮忧郁文艺青年?!你不告诉小爷是吧,小爷自己查!
总之一开始我也年轻气盛,对闷油瓶的怨念颇深。虽然从鲁王宫出来时对他的安危有些担心,但听说他活着后,仍对这个一言不发的小子讨厌极了。对了,还有一笔帐没找他算,就是后来这货还扮张秃驴耍我,把我恶心坏了。
有一次小王盟给我收拾书桌,看到浑身是伤的我一边查资料一边恶狠狠地瞪照片里的闷油瓶,就问我:“老板,这谁啊?你大学同学?”
我心说,如果这货是我大学同学,我一定在饮水机里下迷幻药,整不死他。就随口胡诌:“哦,不是,是三叔引荐给我的一个朋友。”
所以小王盟对闷油瓶的第一印象大概就只是一个闲杂人等。
后来,我和闷油瓶一起又经历了很多。渐渐开始明白原来这个人不是一开始想的那样。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8-02 13:42:00 +0800 CST  
他有极其神秘的身世,有远超常人的魄力,有救助旁人的善良,甚至有不为人知的脆弱。我开始明白他也只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也会笑,也会闷闷地担心着什么,顾虑着什么。
也是那段时间,王盟特别喜欢听到有找我的电话,尤其当那电话是一个叫王胖子的人打来的时候。当然,那不是因为他俩是本家,而是因为那个电话肯定意味着我有几个月都不会出现在店里。他可以拿着800块工资、吹着空调、玩着扫雷,逍遥自在,不用被我管着,跟带薪假期一样。
再后来,我对闷油瓶的了解愈深,就苦逼地变成他的兄弟粉丝团,一路狂追着他跑,想拯救这个“失足少年”。直到在塔木陀的篝火边傻不拉唧地对他说出:“你要是消失,至少我会发现。”
我想可能就是那时起,闷油瓶开始把我当成一个重要的朋友。
但紧接着,西王母的陨石、闷油瓶的失忆、巴乃的石中人……随着谜团在我面前进一步展开,越来越多的危险袭来,我回杭州的日子就变得屈指可数,几乎整年都在外面跑,和闷油瓶、和胖子出入险境,九死一生。
那个时期很艰难,万事不顺。我每次回杭州都带着一身伤,心情低落。又因为惦念闷油瓶和胖子那边的情况,修养两天就又跑了。
王盟再也不盼着电话了,反而希望手机铃声再也别响起来。
我知道他是怕了,怕我什么时候被一个电话找去,跟大头贴上的人还有电话里的王老板又去历险。然后,有那么一天,就再也回不来了。
那个时候,闷油瓶的名字对小王盟就像空袭警报一样,听一次,怕一次。
直到最后,七年前那个秋天。王盟看到大头贴里的人,原模原样地出现在眼前。
我想,他当时心里一定是震惊而害怕的:惊的是正主竟然来了,怕的是我隐世一年后的出山,就会像武侠片里常演的那样,是为了和旧友的约定,去送死的。
果然,之后他的老板就不顾一切地和那个大头贴里的男人跑了,一下又失踪了半个月,手机关机,压根联系不上。接着店里来了一群人,凶神恶煞的,把他抓到了长沙,开始了长达五年的地狱生活。
那是王盟出生以来经历过的最大的人生起伏,而这个变故始于闷油瓶的出现。
我想王盟一开始肯定是狠那个害得他老板不得安宁的男人的,但后来他接触了道上的事,也从胖子、瞎子那儿知道了不少关于我和闷油瓶的事。随着他了解得越深,跟着我拼搏、看着我痛苦的时间越久,他就反而不知道用什么态度去面对闷油瓶了。最后他自己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等见面了好好相处——毕竟是老板看上的男人。
……
好奇的探查过后,王盟看向我,这些年的沉稳全部抛之脑后,对我眨眨眼,手上比了个“V”字,嬉皮笑脸地道:“恭喜老板,贺喜老板,这位……终于找回来了!不容易啊。”
我知道他是真心替我高兴,就和他一起笑开了,一把拍在闷油瓶肩上,笑道:“这位就是你仰慕已久的道上一哥哑巴张,以后叫张爷。见张爷如见我,好生伺候着,可懂?”
“懂!懂!张爷请落座。”
闷油瓶这回没给“好人”王盟面子,站在原地淡淡道:“楼上有人。”
我一惊,王盟已经不好意思地开口:
“老板,我要结婚了。楼上是我未婚妻。”
这话题转变太快,我傻了一下,马上想起在电视墙上看到的那个阳光美女,突然就有了嫁儿子的惊喜感:“行啊,没看出来你小子能俘获那种级别的妹子,艳福不浅啊。”
“老板过奖,是不是羡慕嫉妒恨了?”
我抬手拍了他一下,笑骂:
“怎么两年不见,变得没大没小了?难道没听说过,朋友妻不客气么。”
说完,我觉得不太对,赶紧用余光去扫闷油瓶。他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门外,好像没听我们说话。
还好王盟机灵,开始装可怜:
“嗨,老板,我一辈子就爱过这一个啊,真心的,您就忍心棒打鸳鸯?”
我赶紧顺坡下驴:
“你以为我是马文才啊?这婚朕准了!记得到时请喝喜酒啊,爷给你包个大红包!”
……
这边儿闹腾完,我想起正事,就招呼王盟:
“去把那个拿来。”
王盟意会,上楼去了。
我戳了戳闷油瓶,道:
“小哥,我有一件礼物送你。”
他稍稍楞了一下,看着我的眼神里带了点不太明显的疑惑。
我笑了笑,从王盟手里接过一个锦盒,递给闷油瓶。
他捧过锦盒,掂量了一下,又意味不明地盯了我一眼,掀开了盒盖。
里面静静地躺着张家古楼里胖子摸到的那把黑金匕首,胖子亲手给它加了个野生牡鹿角烤成的柄,交给我说是当闷油瓶的生日礼物,我怕有闪失,就寄给王盟看管。
其实,说到这件事,我还是有点遗憾的。我曾仔细查过黑金古刀的来源,查遍了吴家在杭州和长沙的一切下家和供货渠道。猛然发现,这把象征着一切的开端的龙脊背竟是一把“不可能存在的刀”——它出现在三叔家并没有经过任何交通途径,仿佛是凭空落下的。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8-02 13:43:00 +0800 CST  
我在三年前借一单生意的名义,找了个雨季,带了二十几个伙计重回蛇沼。虽然知道涂泥能避蛇,但那片雨林实在太大了,黑金古刀只要沉在淤泥里便很难找到,我黑白颠倒地找了十一天,终于因为补给不够,迫不得已,退了回来。
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有些东西一旦消失了,不管你多么执着多么辛苦,都找不回来了。
闷油瓶看到黑金匕首的一瞬间,眼神不受控制地闪了一下。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可能是在整个生命历程里第一次收到朋友的礼物,所以心情明显有些复杂。
他掂量了一下,抽刀出鞘,四处看了看,走到我的展示柜前。
柜上有一瓶不知谁喝剩的脉动,大概就剩一个指节那么高的液体了,看上去只要吹口气,瓶子就会倒了。
我脑子一转,好像明白闷油瓶要怎么试刀了,心说闷神你不是吧,要逆天了啊。然后就努力睁大眼睛去看,意识到自己要见到牛逼的事儿了。
果然,闷油瓶一抖手腕,我和王盟连他的动作都没看清,就看到他已经还刀入鞘了。
再看那瓶无辜的脉动,已经被整个从液面处截断了,切口平整,像是用机床切割一般。最恐怖的是,闷油瓶对自己手劲和发力的精准控制,竟然让那瓶子的晃动幅度减至最小,里面的水堪堪碰触切口,连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我和王盟也算见过大世面,这下全傻眼了。
“吴邪,下午和我去一个地方,我也有东西想交给你。”
闷油瓶淡淡的声音响起,我的心,跳得更快了。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8-02 13:45:00 +0800 CST  
第二十三章 遗产

自从闷油瓶那句话一出,整个上午的每一分钟在我看来都度日如年。
当我坐在藤椅上,翻看着这些年来几乎每天都要接触的账本,却发现自己的心思压根不能集中在那些数字和楷书上时,我还是忍不住自嘲了一下:就算现在稳稳地坐上了吴家佛爷的位子,不论我在外人看来再怎么宠辱不惊,闷油瓶还是能像七年前那样,轻易撼动我的心绪。
其实那种感觉有些像是小时候等着下课铃响起,好去街边小店买零食那种抓耳挠腮的不耐和期待。这对现在的我来说,实在是不可思议的,让我有一种新鲜感和不确定感。但并不让我讨厌,反而有种喜悦的感情在叫嚣着扰乱我的感官和信念。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我抛下一直偷乐的王盟照顾他生病的未婚妻,和闷油瓶在楼外楼上次的座位用了中饭。
从孤山路开车出来,闷油瓶坐在副驾驶位上,开始指路:“右转。”
我乖乖地开转向灯打把,拐上了北山路。
心里有些困惑,我开口道:
“小哥,你直接说地名吧,杭州我熟啊,不用这么详细。”
闷油瓶稍微摆了下头,道:
“无妨,不远。”说着继续指挥。
我心说不远的话,那这附近我更熟了,闷油瓶会带我去哪呢?
但我又不想让他察觉我很心急,这样未免显得太不沉稳了。于是只能一边暗暗揣度,一边挂挡,让车尽量提速。
在印象里,闷油瓶的活动范围是全国各地各大凶墓聚集的地方,但杭州边上虽然都是名人墓比如苏小小之流,但都是衣冠冢,并无任何实际价值。而从身世来看,他也应该常年活动在北方才是,但他不知为何异常地熟悉杭州。七年了,有些地方和小路我都有些不熟,可他好像曾经在这儿住过一样,带着我过了几个十字路口,在葛岭路那儿一转弯,挤进一条我从未多加注意的小巷。
虽然是大中午,外面潇潇冬阳,可这小路很荒,暗沉沉的,没有人迹。
西湖区我很熟,但相信大家都经历过这样的事:即便在自己家附近几公里内,总会有那么一个小区域你叫不上名字,或者会有一条小路或小巷,你每天上下班或去学校都会经过,但从没好好进去探查过。
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而且这条小路离我七年前为了生意方便而租的单身简陋小套间还真不远,也就十几分钟的脚程。
那是条单行道,不宽,地势很高,透过两边浓密的绿化还能传来一点儿属于大城市的喧嚣。闷油瓶要我开进去,最后停在了一排红顶土色的平房前。
门是那种旧版的铝合金材质,内部是一整块铁板,有两把锁。但更恐怖的是,这些从远处看很普通的房子,走进看才知道没有窗,甚至连透气孔都没有。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8-02 13:46:00 +0800 CST  
作为一个建筑专业的,这种情况在我看来简直匪夷所思,我上前摸了摸那土墙,竟然是实打实的钢筋混泥土结构,不知为何设计了一定角度,异常结实。我猜附近肯定有大面积的地下工程,进风口很可能掩藏在附近的草丛里。
我觉得我的人生突然从倒斗黑道风云转型成了地下007,一下就有点儿不太适应。
难道这是闷油瓶以前的驻地?原来离我那儿就这么近?我当年穷山峻岭地找他,感情那段时间每天晚上他就在离我几公里的地方躺尸?这不科学啊。
闷油瓶走上前,四周观察了一下。我本以为他要神奇地掏钥匙出来,但他只是跨前一步,伸出发丘二指轻松夹断铁锁附近的金属条,然后冲门侧猛一跺脚,那门就整个凹了进去,他再很轻松地一提,那扇倒霉的大铁门就被他卸了下来。
我在旁边傻眼了。
不是因为闷油瓶拆门利索——随便找个武警都能在5分钟内卸下你家的防盗门——而是因为:这他妈是私闯民宅啊?!虽然我也不是没闯过,可难道送我的礼物被闷油瓶藏在别人家了吗?
然后我马上发现了不对:没有风。
照理说这种半封闭式的建筑,在豁开一个大洞时会不可避免地交换空气,那就一定会有风,但连我的衣角都没有摆一下。
我有些疑惑,就转头去看闷油瓶,发现他正莫名地盯着我,神色里好像有些异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的好奇心又开始作祟,就抬脚往黑暗里走,结果被闷油瓶一把拉了回来,换他先行。
刚进屋没两步就是一个直角转弯,拐了弯,入目就是一扇不知材质的封门,四周全部嵌入厚实的墙体,不见一丝缝隙。
我越发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杭州市西湖区——这一切太像倒斗时主墓室前的封墓石了,斗下一哥在斗上也住这么有专业特色的地方?
这地方很黑,但闷油瓶的夜视能力非常好,上前用右手往门的某处搭了一下,只听“滴”地一声,眼前的门上亮起一块四方的区域,竟是一个非常先进的盒式密码锁。
就看闷油瓶手速非常快地按下密码,我看到最后两位好像是8、7,接着又是“铿”的一声,门缓缓地滑动,竟退至两面的墙里。
里面的空气正飞速交换,带起很沉闷的、有着浓厚灰土气息的味道。
我们走进去,闷油瓶不知启动了什么机关,灯一下亮了起来,耳边是机械类机关启动的“扎扎”声。
里面是套间式的结构,看得到卧室和厨房的门紧闭着,但奇怪的是空间并不大,小厅的左侧有通向地下室的楼梯。
闷油瓶并没有四处检查,可能是从进门就没发现什么异样。
“我先下去,你原地等我一会儿。”
我乖乖点头,看着他的身影隐没于地下的黑暗里,开始转头探查四周。
——家徒四壁。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词儿。
仔细听了一下,就发现地下室隔音很好,也不知闷油瓶在折腾什么,可能暂时还上不来。
感觉到有点儿无聊,我就去开了厨房的门,发现里面空空如也,连灶台冰箱都没有,倒是挺符合他的生活习惯——在我家住的那两天就没看他进过厨房。
我有些失望,然后开始犹豫要不要私闯闷油瓶以前的“闺房”。
在他的事上,我的感性永远战胜理性。
只是犹豫了3秒钟,我就推开了他卧室的门。
房间不大,没有顶灯。我借着厅灯的光亮看到房里只有一个书桌和一张床,床是由简易的木板搭成的,很危险的样子,能在这床上睡安稳的,可能除了闷油瓶就只有小龙女了。床上没铺什么褥子,被子也只有单薄的一条,我看上去都觉得腰酸屁股疼全身都冷。被子已经发霉了,但叠得方方正正,倚着墙放着,看得出主人是个细心而自律的人。
我在他床上摸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床下也是空的,只好转移目标去看床旁边的桌子。

楼主 芮小主  发布于 2019-08-02 13:46:00 +0800 CST  

楼主:芮小主

字数:63995

发表时间:2019-06-08 13:4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8-04 12:09:41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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