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师傅领进门》(民国AU,武术师傅瓶x武馆少爷邪,he)

新坑,甜文
大概是个中短篇
一个小吴被 逼 着去老张那里拜师学艺,然后被各种吃 豆 腐 慢 慢 酱 酱 酿 酿 吃 干 抹 净 的故事。应该不太虐??
度娘再吞我贴就是受!、


楼主 槐安国师  发布于 2018-01-04 23:57:00 +0800 CST  
(一)

自从我来了长沙老家之后,就没怎么见过这里下雪。但是这一年,雪却下得很大。

我捧着一沓广告纸走在大街上,刚过完年,街上的店面基本没开张,天寒地冻的天气,更没什么人出门,逮着一个我就把广告纸往人手里塞。有的人客气接过,有的人双手缩在袖子里,完全不愿伸出来。

广告纸上的字是我自己写的,再找雕版师傅刻印。发这些广告,是为了新一年里能招更多的人来我们家武馆报名。

我们家从我太公的太公那辈开始就世代习武,自从爷爷接手家业,加上这些年世道不太平,我们家的生意渐渐开始走下坡路。倒说不上多冷清,但总归没有当年景气了。

我小时候长在杭州,从小日子过得顺风顺水。但三叔他们说江南太养人,男孩子应该多历练历练,于是在我七八岁的时候,把我接回了长沙老家。

而现在,我正在经历着他们所谓的“历练”——发广告纸。

出了黄兴路,我拐到坡子街上一条小巷子里,那里每天都会有一个收破烂的。现在废纸也挺值钱,我每天都是这么圆满解决完任务,权当大冬天做件好事。

现在雪不很大,但风干冷干冷的,零星的雪沫子砸在脸上,有些生疼。出门的时候忘记戴手套,现在手被冻得僵硬,险些连纸也捧不住了。我本来想加快些脚步,好早点回去取暖,但道路上的积雪并不很厚,被人踩得融成了雪水,容易滑倒,我只能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

好不容易走到巷子里,我却发现那个收破烂的今天不在,我心说怎么,正月里他们也有节假日?

我有些懊丧地把广告纸往那人常呆的地方一撂,就打算罢工回家。然而就在我出巷子的时候,迎面过来一个人拦住了我。

“这位是……吴家小三爷?”那人冲我笑了笑,露出一颗大金牙,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似的。我心说你有种把整副牙齿敲了,都换成金的。

我摸不着头脑地问他:“你哪位?”

“敝人姓金,从北平来。”他又客气地笑笑,“我经人介绍,特地赶来长沙城,是为了拜见一下吴家的老太爷。”

哦,来找我爷爷的。

我想了想,跟我家有点交情的我几乎全数得过来,从没听说过北平有一个姓金的。我心里估摸着来者不善,于是就指了指西北边,对他说:“出了这条小路,沿着坡子街走到底,你会看见一条江,叫湘江。”

“吴家老太爷住那江边上?”大金牙显然有些惊奇。

我摇摇头:“你把衣服脱了,跳到江里,我保证你不出一刻钟就能见到我爷爷。”临走前我补充道,“哦对了,要是你运气好,真的见到了他,劳烦你帮我捎句话。就说他要再不管,他孙子过几天就要冻死在长沙街头了。”

我没有再跟他多废话,转身便走,但那大金牙不依不饶的拦着我,跟块牛皮糖一样。胖子对云彩都没这么死缠烂打的。

我不耐烦道:“你找我爷爷,到底想干嘛,切磋武艺?”

大金牙从怀里掏出一个蓝布包裹,取出几张纸来:“我听说吴老太爷曾经偶然中得到过几份帛画,不知道是否有拓本。我有个朋友想知道,和我手上这几张,是不是一样的。”

我没听他讲完,转身就急急要走了,他连忙拉住我:“你这小伙子真不上道,再怎么说我也比你年长,你怎么不听我把话讲完呢。”

我懒得跟他扯,直接告诉他:“是有。但我爷爷得到的那份帛画,还没捧热就被一个洋人骗走了,我还真没见过。”我佯装诚恳地跟他解释,只想早点回家。

那大金牙却不肯罢休,将其中几张塞在我手里:“那劳烦你带回去给你家里长辈看看,如果看出了什么门道,就在正月十五前,按着这上头的地址找我。”我一接过来就发现纸里面加了什么东西,沉甸甸的,打开一看,原来是只银怀表。我心道有钱不赚***,于是就不客气地收下。

回去路上我翻了翻他给我的那几张东西,都是临摹的拓片,看他刚才手里捏的,估计是临摹了好几张。我心想要是把他抓回家,帮我抄广告纸,估计能省我不少心力。

只是我觉得奇怪,怎么就突然有人来翻当年的旧账了。

行内都知道,我们老吴家面上的是开武馆的,背地里也做些金石买卖。其实不光是我们家,长沙九门武术世家,私下里都做些生意。小到药材布帛,大到文物古玩,乃至武器弹药,多少都有些沾边。

很多年前,我爷爷曾收到过一份汉墓中淘出来的帛画,我爷爷才拓了其中几份,帛画就被一个美国人骗走了。具体是怎么骗的,后来家里人对这事讳莫如深,我知道得也不是很清楚。

我只记得爷爷的笔记中记载,那帛画叫《导引图》,全是一些武术招式和养生之道,总共有20多卷,我爷爷拓下来的也只有其中一小部分而已。

我一路沉浸在这些思绪当中,竟也不觉得有多冷了。直到回到家门口,我见家中大门紧闭,绕到后院,连后门也合上了,怎么敲都没人应。我立即意识到,可能是有人来砸场子了。

所谓砸场子,广东那边叫“踢馆”,在我们这一行很常见。不论何时何地,武馆收徒从来靠名气。从前开武馆,名声都是祖上世世代代累积的,而如今的后起之秀,却有很多是靠打出来的。

砸场子只是比较通俗的说法,道上对这种行为有一个专门的称呼,叫武斗。如果有人去一个武馆挑衅赢了,就会得到大家的认可,赢得越多,名声越响。一旦建起了名声,就可以在原来的地方开辟天地,设立武馆。

但这种比试往往要讲到江湖道义和市面规矩,要在公开公平的情况下进行,否则不容易被大家认可。所以我不明白为什么今天他们要关起门来打架。

我们家前院的围墙建得很高,我根本爬不上去,后院的倒是不高,但下过雪上面都是冰渣,又冷又滑,也攀不上去。我绕到后院围墙根下,我记得那里有一个狗洞,不知道这些年有没有被填上。

我拨开杂草跟积雪,看看那个洞,以我现在的身量勉强可以通过。

我只探出一个头去,就看到有两个人从我面前被踢飞出去,那是胖子和潘子。他们都是我家的武术师傅,功夫说不上多好,但要一下子把两个人同时打倒还是不容易的。更别说他们这回不只是被打倒,而且是直接被踢飞了。

我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有能耐,于是抬起头来,就看到一个黑发年轻人立在院子中央。与此同时,那个黑发年轻人也转过头来看我,眼神冷得我一个哆嗦。

他见到我之后微微一动,我以为他要过来打我,于是立马双手抱头,大喊道:“不要打我,我很乖的!”

TBC

楼主 槐安国师  发布于 2018-01-04 23:59:00 +0800 CST  
(二)

等了半晌,也不见他过来,我抬头瞄了一眼,他现在和另一个人对峙着。这个人叫贰京,四十多岁,是我二叔的老伙计,跟了他很多年了。不知道因为什么,他的舌 头似乎不太好,但一身的条子肉,很是能打。据说他从前在少林寺学过些拳 脚,后来因缘际会才被我二叔带回来,做了我家的内师。

这一代的武行有个约定俗成的习惯,教武师傅分两种,一种显山露水,专门教对外招 收的徒 弟,叫外师。像胖子、潘子他们就是外师。另一种深藏不露,只教自己人,贰京就属于这种。很多 情况下,内师都是武馆的一张王牌,所以武行有时最怕的就是内贼走漏风声。

我打小的功夫就是贰京和三叔教的,只不过我无心学武,所以到现在也只学到他们一些皮毛。

我看了看地上的胖子和潘子,他们已经从地上起来了,看起来毫发未伤。由此可见,刚才那个人应该也没有下狠手。

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发力要靠练,这种力,假以时日终能有所成,但收力却是极其不容易的事。就像一盆水,泼出去容易,但收回来难。打斗中,能将自己的力道收放自如的,才是真正的高手。不过这小子看起来这么年轻,长得又是一副白白净净的小白脸模样,我可不觉得他会有什么真本事。

这时我只见贰京两 腿一动,展开了少林八步连环。这套功夫在全路结构往返的两个段落中只有八步,却有着七种拳法,三种掌法,四种腿法,两种拿法和一种靠法,加上二十二个动作势式的技击攻防变化,运用时十分紧密。平时我和他切磋的时候,绝对过不了他五招。

但接下来的事态,以出乎我意料之外的速度和方向发展着。

我爷爷曾经说过,观战过程中,修为决定眼界。意思就是说,一个人能看懂多少,完全取决于个人的资质。所以可能是我资质太浅,完全看不清这小子是怎么出招的。我只看清楚,贰京似乎还用了一招少林擒拿术,但短短片刻,他就倒在了地上。我敢保证,整个过程没有超过三招。

人习武总是有路子的。不论是世代家传的招数,还是自创的招数,总多多少少能归个类,找到一些门派的影子。我从小就喜欢翻爷爷的笔记,也喜欢看各类武功秘籍,虽然和别人过不了几招,但只要是在江湖上报得上名号的路数,我总能看得出来。

可我完全看不出来这小子是什么路数,既不属于内家拳,也不属于外家拳,但好像又兼而有之。一定要说的话,他的招式不像是功夫,反倒更倾向于杀招。

都说天下武功出少林,贰京的功夫至阳至刚,刚猛之极,向来难逢对手,可这一下我却看得呆了。

我看见胖子同样目瞪口呆,显然也感到不可思议。我不由得赞叹一声,然而下一刻就被二叔怒视一眼,立马怂得咽了回去。

贰京对他抱拳拱了拱手,回到二叔旁边,在二叔耳边耳语了几句。二叔坐在大堂正中 央,手里端着一杆烟斗,这时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我之前见过的打斗中,有在开打前有挑衅放狠话的,也有惜字如金,至多只说一句“赐教”或者“承让”的。但像他们这样,全程像两个哑巴打架的,我倒还从未见过。

“小邪你趴在那里算什么样子。”二叔想起我来,厉声厉色道,“赶紧出来。”

刚才看得太忘我,我忘了自己还在洞里,这时我往前一爬,发现自己竟然卡住了。我再使了使力,只觉肩膀胸口都被硌得生疼。我转头看看四周,离我最近的也只有那个闷声不吭的小子,于是冲他道:“那小哥!能不能搭把手,我出不来了。”

他看了看我,走过来用两只手指扣住我上方的墙砖,一使力,竟生生将半面墙卸了下来,几块砖砸在我脑袋肩膀上,疼得要命。我心中暗骂,面上却乐呵呵道谢。接着他拉住我的手,将我从地面上直接拎了起来。和我冰冷僵硬的手不一样,他的手从掌心到指尖都是温热的。

我注意到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奇长,这让我联想到九门之首的张大佛爷。他们本家有一门秘不外传的武功,叫“双指探穴”,是从早年盗墓将军发丘中郎将的独门技艺“双指探洞”演化而来。

此招手法奇特,取得是人 体周 身的大 穴要穴,一招击出,寻常人难以招架。只是这招流传多年,早已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是真是假无从知晓,就连我爷爷也不曾见过。

如果以后有机会,我很想见识见识这门手上功夫。

据说张大佛爷家只是张家的一个旁支,张家本宗在东北山区,避世而居,踪迹难觅。张大佛爷的祖先当年因为某些事而被驱逐出了张家宗族,只传得一套拳法和一套刀法。但仅凭这些武功,张家就在九门立了足,并且成为九门之首。我不敢想象,张家本家里头,到底都是些什么样的神仙人物。我这时猜测,这个小子会不会和张家有那么点关系?也许他是张大佛爷的私生子,来寻亲的?

这个时候二叔放下了手里的烟斗,挥挥手道:“今日这一场武斗,吴家甘拜下风。不过你想在长沙地界有立足之地,至少得把九门都打一遍,才算斗得漂亮出彩。别的先不说,只上三门的招可不是……”二叔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那小子摇了摇头。

二叔见状也有些不解了,问他:“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那人又摇摇头。

我先说这人可真讨厌,像个闷油瓶似的,除了摇头就是摇头,难不成是个哑巴?

二叔接着又一连问了他好几个问题,问他师承何处,叫什么名字,他都只是摇头,眼神中似乎还带着一丝迷惘。

最后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沉声说了三个字:“我姓张。”

我心道果然被我猜中了,再仔细一看他手里抓的,这他 妈不是我前几天在街上发的广告纸吗?我看了看他捏着的那块地方,是一小则的应聘武术师傅的广告。

他将这广告拿到我二叔面前,以手点了点。我凑上去一看,那里写着四个醒目的大字:“食宿全包。”

哦,原来是来混饭吃的。

TBC

楼主 槐安国师  发布于 2018-01-05 20:14:00 +0800 CST  
(三)

以他这种身手,不留下来就是浪费人才,我二叔也不是傻 子,当即就留下了他,还把他安排在我隔壁的大间,比我房间还大。

潘子领着他走了,我跟着二叔到他书房,把今天在街上遇到大金牙的事告诉了他,但怀表的事我没说出来。

“小邪啊,这事你先不要声张,等你三叔回来了我会再跟他商量。”二叔听完想了想说道,“今天来的那个年轻人,不简单,你跟着他好好学。”

我心下一惊,连忙问:“你要他做内师?”

这样子的身手,九门的外师中绝对找不出第二个,如果能变成我们家的招牌,那绝对是一块金字招牌,还是里外纯金那种。但二叔却只安排他做内师,我实在不明白他的用意。

二叔点点头:“这事我自有主张。你贰京叔往后忙得很,没闲工夫带你,你就跟着这小哥,好好学。”

我却有些不情不愿地说道:“二叔,我不想跟他。”我跟贰京呆在一起就够闷了,如今又来一个闷油瓶带我,难保我和他处久了不会变成哑巴。

“不跟他你想跟谁?”二叔板着一张脸道,“从前让贰京送你去少林学武学正宗你不愿意,反倒整天跟王胖子黑瞎子他们一起厮混,本来齐瞎子路数倒是不差,可你说说你都学了些什么旁门左道。”

我心说哪是什么旁门左道,胖子教我的猴子偷桃,黑瞎子教我的眼睫毛神功,平时不知道多实用。

黑瞎子姓齐,无门无派,身手不凡,因为无时无刻不戴着一副黑眼镜,所以得此称号。长沙好几家武馆都去请过他当武师,但他一家也没应承,独来独往,活得逍遥自在。

我想了想,对二叔说:“跟他可以,我有个条件。”见二叔示意,我接着说道,“不拜师,不磕头,不喊师父。”

在我们这一行,最讲究门派规矩,习武之人拜师父要行非常正式的拜师礼,一日为师,终生为师。贰京和三叔他们都是自家人,所以以前也没那么讲究,但这闷油瓶不一样。况且他看起来年纪轻轻的,比我大不了多少,要我给他磕头行礼就跟拜堂似的。

二叔几乎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我条件。其实想想,呆在家里习武,比在这种天气出门去发广告纸总要好得多了。

第二天一早,二叔照例去西牌楼街上的的洞庭春喝 茶了,这是他多年的习惯。我看准时机,偷偷溜出了门。

今天早上难得不下雪,出了点日头,薄光照得阴冷的空气多了那么点暖意,比起前几天上 街的时候,总是要好得太多了。

我到南正街和司门口转了一圈,那里原先是洋货杂货店最多的地方,但正月里只开了一家当铺和两家钟表行。我比对了一下价 格,在其中一家卖掉了昨天大金牙给我的那块银怀表,再喜滋滋地拿着这笔钱走人。

我赚这笔钱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买一块小金牌。

前几年成 人礼的时候,我家里人给我打过一片小金牌,指甲盖大小,薄如宣纸,正面雕着千手观音像,反面刻着我的生辰八字,五 行属相等等,是为了将来结亲时候用的。东西倒算不上多贵重,但长辈很讲究这个,我爸他们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贴身戴着,绝不能弄丢。

然而在今年正月里头几天,这玩意儿就光荣消失在了我生命里。让三叔他们知道,非扒掉我一层皮不可。

于是我攒着过年的压岁钱没怎么用,现在再加上这一笔小钱,我想怎么也能打一块新的金牌了。

但一个上午,我几乎走遍了整个八角亭,拿着我曾经图好玩拓下来的图样,问遍了所有开门的金器店珠宝行,先不说找不到一块一模一样的,师傅们都说,打不来这么薄这么小的金片,更别说还要在上面做那么精细的雕工。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临近饭点了,我有些懊丧地往回走,没想到在经过青石桥的时候,我意外地见到了大金牙。他身边有几个洋人,和一个长相漂亮,打扮时髦性 感的中 国女人。大金牙点头哈腰的,一副狗腿样。他们站在青茅巷口谈了片刻,就进了玉楼东。

我心里觉得奇怪,又十分好奇,于是悄悄跟在他们背后。

玉楼东是这一带数一数二的酒楼,掌厨的谭师傅曾号称是湖南第一厨,名声很响,所以这里就成了不少达官贵人宴请宾客的首选。我有幸跟着二叔他们来吃过两三回,换做平时是绝对不敢踏进来的。

“吴小三爷,您几位啊?”我才进门,伙计就迎上来问我。

我看着大金牙他们上楼了,心里不免有些急。但面上我不动声色,佯装反复打量着店内环境的模样,正了正神色道:“是这样,我奶奶今年过寿,我二叔让我来附近几家酒楼转转,选个好地方。你忙你的,我随便看看。”

打发了伙计,我立马“转”上了楼,刚才我一直观察着他们的走向,大概能确定他们是进了哪里的包间。

我贴在他们的门窗上,听见里面正在举杯庆贺,似乎是有什么新生意要开张。期间有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外国老头一直在讲话,但我听不太清楚,过了会儿我听到大金牙说:“吴家似乎对那事瞒得很紧,密不透风。不过还好,我已经买通他们家一个伙计了……”

听到这里我心下一惊,他说的“吴家”显然是我们家,但他口 中的那个人,却不知道是谁了。

这时不知道是不是我乱 了气息,惊动了他们,有道女声响起:“有人。”大概就是刚才门口那个漂亮女人。

我脊背一凛,正慌张要走,突然背后有人牢牢捂住了我的嘴,一下将我拖到楼梯旁的隐蔽处。那人力气极大,我被他牢牢夹 着动弹不得。就在这时,这人在我耳边轻声说了句:“别动。”

与此同时,包间门被打了开来,里面的人出来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我们的藏身之处,于是便回去了。

听到关门声响起,我才松了一口气。听着刚才背后那人的声音,我差不多猜到了他是谁。虽然只听过一次他的声音,但我可以确定,这就是昨天那个闷油瓶。

别告诉我,这小子是来那么贵的地方吃饭的。那也就是说,他跟了我一上午,而我 他 娘 的,居然完全没有发现?

这人怕不是属鬼的。

TBC

楼主 槐安国师  发布于 2018-01-06 23:24:00 +0800 CST  
(四)
等出了酒楼,我问他怎么在这里,他说是我二叔吩咐的,让他看着我。
带着这么个拖油瓶,我怕是哪儿都去不了,于是我就问他吃中饭了没,他摇摇头。他头天来,估计是连早饭都没吃就跟着我出来了,这下弄得我有些不好意思,就带他到离这里比较近的裕兴面馆去吃面。
这是一家老字号的面馆,从小三叔就带我来这里吃面,后来我和胖子他们也常来。从我到长沙之后,就听过一句老话,叫:杨裕兴的面、徐长兴的鸭、德园的包子真好呷!“呷”是这边的方言,就是吃的意思。
直到吃过他们家的面,恩才明白这句话不是没由来的。他们的面工序十分繁琐,面条是用上好的面粉、鸡蛋和清水按照特定比例精制的,入口不黏不腻,爽滑有劲,算是一绝。更不用说他们家的油码,都是按照独门配方新鲜做的,光是一种酱料就放了少说了十几种佐料和药材,鲜香四溢。
这个时候正好到了饭点,面馆里十分热闹,人比刚才玉楼东还要多,我和闷油瓶等了一会儿才有位置。
伙计在这一边伶俐地报着面牌,跑堂的小伙子身手很敏捷,一端就是十几碗面条。我禁不住想,这闷油瓶身手那么好,要是来这里混饭吃,可能也能混成长沙跑堂一哥。
点单的时候他只要了一碗鸡蛋面,我要了酸辣的油码,再加牛肉。他们家的牛肉切得厚薄均匀,拿秘制的辣卤子吊过味,我每次回想都会流口水。湖南人喜辣,我虽然是杭州人,但在这里住的时间长了,也免不了沾上一些这样的喜好。
闷油瓶的腕部很有力,夹东西的时候很稳,我看着面条在他手里翻转起伏,居然觉得他吃面的样子很有味道?
“小哥,吃这个,我最喜欢吃他们家的牛肉,很好吃。”我夹了几块肉给他,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说了句谢谢,默默吃完。其实我也存了点私心,我希望以后他教我习武的时候,可以不要像贰京那么严厉。
只是在看他的时候,我看他眼睛红红的,不由得吓了一跳。怎么,是牛肉太好吃了,还是我的举动让他太感动了?我生怕他下一刻就颤抖着说出:我从来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牛肉……
然而片刻后我就意识到,他或许是不能吃辣。我问了问他,果然他点点头。
“啊,那真是不好意思……”我一边和他道歉,一边心里盘算着,要是他以后对我太严厉,我该怎么偷偷往他饭菜里加辣子。
吃完出门到街上,他突然手上多了一包东西,伸出手递给了我。我打开一看,居然是裕兴面馆的卤牛肉。我问他哪来的钱,他说是二叔早上给他的。
我心说这点活,他能给你多少。于是就问:“他给你的钱,你不会全用来买这个了吧?”
他点点头:“你爱吃。”

楼主 槐安国师  发布于 2018-01-08 19:42:00 +0800 CST  
我心中一动,突然感到这闷油瓶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
但他不怎么爱说话是真的。回去一路上我不停的向他介绍,哪家百货商店的东西最新奇,哪里的小吃最地道,只要是这一带最热闹的去处,我全给他指了一遍。我知道他一路都在听,但是他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静静地听着,从来也不说话。
我觉得这个人非常奇怪,他好像对世上什么事都不感兴趣,但同时你又不会觉得这个人很冷漠。一定要形容的话,我觉得他好像是一个跟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联系的人。
我问他:“小哥,你是什么时候来的长沙?”
他眼神中露出些许迷茫,像是没睡醒一样,接着似乎是极力回忆了一下,说是这场雪开始之前。
“哦,那是年前好些时候了。”我道,“那你来长沙,是来找人的吗,还是来谋生的?”
他摇摇头道:“我什么都不记得。我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我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来吴家之前,我甚至每天都会觉得,自己什么时候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而且也没有人会发现。”
我心说真不容易,这家伙居然说了74个字。但回过味来,又觉得他的话莫名凄凉,于是冲他笑笑道:“不会了小哥,你往后呆在我们家,就算消失了,我也会发现。”
他看了我一眼,又转过头去不说话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到家的时候,我给了胖子一份臭豆腐,这是我在路上买的,他向来很喜欢吃。至于那闷油瓶,一到家又不见了踪影,估计是找我二叔汇报情况去了。刚才在进门之前,他曾答应我,不把我去钟表行和金器店的事告诉我二叔,希望他不要食言才好。
“天真你这臭豆腐哪买的?比胡记的差远了!”胖子一边吃一边抱怨道,“他们家那臭豆腐才叫绝了,别说灌到臭豆腐里的卤汁蒜泥和酱菜,就说他们家的辣椒,那都是长沙独一份,再找不出第二家。”
我说你要嫌弃就还给我,我还稀得给你带,你看潘子吃的时候有没有像你这么多话。潘子听了一边吃一边笑。
我和胖子之间向来没有什么事瞒着对方,等他吃完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就跟他说了这几天遇到大金牙的事。
他想了想,仔细向我打听了那大金牙的形貌特征,听完我的描述之后,他一拍大腿:“我知道这个人,他叫金万堂,是北平一个有名的掮客,也做些倒卖明器的勾当。他卖就卖呗,胖爷我私下里也不是没有干过,关键是他专门喜欢把那些好东西都卖给洋人,我可****!”
我想起今天上午在酒楼看见的那几个洋人,突然想到,帛画的事跟他们会不会有点什么关系?他们突然来长沙又是为了什么?还有他们说在我们家买通了一个内线,这个内贼是谁?
家里人自然不用说,贰京潘子胖子他们都在我家很多年了,我平时和他们又熟,知根知底的,相信他们也绝对不会是。
我突然想起这几天刚来的那个闷油瓶,平时看到这种人,闷声不吭的,都会觉得有一肚子坏水,成天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
正想着,我走到回屋的长廊上时,看到那闷油瓶从二叔房里出来了,手里还拎着一根近一米长的戒尺。
我见状心里咯噔一下,立马吓白了脸色。
从小我犯了错,二叔他们就喜欢用这玩意儿打我,别提他娘的有多疼。自我成年之后,他们已经很少拿这根东西管教我,但现在这戒尺却转交到了闷油瓶手上,我心里不禁犯怵,童年的阴影却漫上心头。我几乎都能想象得到,二叔是怎么吩咐他的。
他朝我走过来,每走一步,我的心就颤一下,他走到我跟前的时候,我哆嗦着说:“妈的,我二叔让你拿这东西打我?”
他大概是看到我惊惧的脸色,捏了一下我的肩膀,淡淡说了句“不会打你”。我这才放了心。
TBC
今天电脑没网,所以没有排版,大家将就一下,如果出现***,一般都是常见的脏话,记几脑补一下XD

楼主 槐安国师  发布于 2018-01-08 19:44:00 +0800 CST  
第四章被吞了一章,等恢复了再发五

楼主 槐安国师  发布于 2018-01-09 20:40:00 +0800 CST  
(五)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后去找闷油瓶时,他已经锻炼完在换衣服了。
作为一个习武之人,我原先以为他的身材应该十分魁梧壮硕。但我没想到他和贰京他们都不一样,看上去很瘦,且十分匀称,不过我知道那些肌肉的爆发力一定很强。
“小哥,现在开始学吗?”我问他。
他披上外衣,转过身来问我:“以前学的什么路数?”
我说主要是南拳,和一些少林的腿法,不过只学了点皮毛,还跟黑瞎子学过几次散打。接下来他就让我站到房间中央,对我说:“打我。”
“啊?”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听他又十分肯定地复述了一遍,于是就依他所言打了他一下。
闷油瓶啧了一声,看起来有些无奈:“打,不是拍。”
我这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他应该是想试试我的底子。但转念想想打他不是找死吗,我几乎可以预见被他一招放倒的情形。
我在他身边转悠了半天,观察着要从哪里下手。最后想着反正结果都一样,就咬咬牙,硬着头皮朝他挥了一拳。果然如我所料,他既不闪避,也不回手,而是手掌直接从我臂内一旋,做了个弧形绕环,十分灵巧地将我翻了个身,同时我感到右脚被什么有力的东西一绊,一阵天旋地转过后,整个人就摔在了地上,屁股传来一阵剧痛。
我知道他一定是放慢了速度,否则我不可能看清楚他招式的。
他娘的,我怎么比自己想的还惨,竟然只是单手就被他放倒了。
他一把将我从地上扯起,顺势在我胳膊上捏了两把,再按了按我的肚子,摇摇头,大概意思是我肌肉的力量远远不够。我心说居然还嫌弃我,你是没摸过胖子的一身肥膘。
“下盘不稳,双臂无力,先练基本功。”他最后得出结论,接着拍了一下我的后腰,“练习站桩。”
我揉了揉屁股,依言做了个基础的蹲步工作。
所谓“站桩”,其实就是俗话说的扎马步,是习武之人从小必练的入门基础。我记得我爷爷的笔记本里有一句话——上看手眼中看身,下看步式动静分。讲的就是下身要稳,落步入地生根,拳才不会乱。那天闷油瓶和贰京比试的时候,我就发现他弓步不偏不斜,腰腿上的功夫一定很是了得。
其实我小的时候也没少练,只是三天晒网,两天打渔,这么些年也没什么长进。用我三叔的话说,我的下盘还没小满哥稳。小满哥是我爷爷留下的一只狗,一直由我二叔养在别的地方。
但这时闷油瓶似乎对我的姿势不太满意,他铁钳一样的双手握住我的腰胯往下压了压,摆正位置,又轻轻拍了拍我的肚子:“含胸收腹。”我吸了一口气,照他说的做。
“两臂呈椭圆形。”他将我的手臂再抬了抬,退后一步扫了一遍我的全身,又上前轻轻托了一下我的屁股,“提肛坐臀。”
我差点泄了气,这就是我从小不爱练扎马步的原因。所谓的“提肛坐臀”在儿时曾一度困扰我许久,我怎么也不懂其中的意思,各人又有各人的说法。
二叔说,你就想象去坐一张凭空的椅子。可三叔说,你就想象自己是一条小狗,要夹尾巴。我觉得他们说的好像都对,又好像都哪里不太对。后来还是胖子告诉我的方法最管用,他说,你就往那儿一遍遍试,哪个姿势最累,哪个姿势就是对的。
胖子的话是对的。此刻找准了姿势,重心一偏移,我的腰和膝盖立马酸得不行。
这挨千刀的闷油瓶。

楼主 槐安国师  发布于 2018-01-11 12:11:00 +0800 CST  
这个动作本身就累得要命,更何况还要坚持不短的时间。一开始倒还好,到后来我双腿酸软发麻,开始微微颤抖,压根就站不住。我有些讨好地看着他:“小哥,能不能歇一会儿?”
“习武不能偷懒。”他冷冷道。
哦,那就是没得商量。
感觉自己撑不住的时候,我就和他说话,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我后来问他,他小时候有没有偷过懒。
他想了想,说有,但是只有一次。他说那次他发着烧,还被逼着训练,也是练站桩,实在站不动了,就偷偷调整了一下姿势,但不小心被师傅发现,于是那天他就被罚站了一整晚。后来他再没有偷过懒。
听着他的遭遇,我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我们这些世家子弟,虽说也是从小习武,但吃得苦怕是远远比不上他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家庭和环境,才能严厉至此,不把孩子当人看。
“小哥,反正你很多事都不记得了,以后你就留在我家,再也别回去了。”我对他说。
我见他静静地盯着我,一言不发,突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就改口道:“所以小哥……我能不能歇一会儿?”
我隐约听见他叹了一口气,随后过来拍拍我的手腕,算是同意了我的请求。我如获大赦般松了一口气,正想起身,却发现自己从腰到大腿都僵了。
“小哥,我、我起不来了。”
他一下把我提溜到椅子上,掀开我的衣服,为我抹了一些暖身的药油,我这才缓过劲来。只是他的手指微凉,激起了我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小哥,下午练什么?不会还是蹲马步吧?”趁这时候我问他,见他点点头,险些从椅子上栽下去。
不出意外,下午又是一场酷刑。
等傍晚我从练功房出来的时候,腰腿已经酸软得几乎走不动路。胖子见了狐疑地看我一眼:“小哥对你干嘛了,我看你都走不动道了。”
“别提了。”我摆摆手打断他:“丫今天让我站了一天的桩。”
“扎马蹲?扎马蹲好啊!我跟你说,这小哥腰力绝对好,你就应该跟他多练练腰腿功夫!”他别有深意地冲我笑了笑,“等到时候你娶了媳妇儿……”
他话没说完,闷油瓶就走过来,淡淡地看了我们一眼,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我们在谈论什么。他递给我两瓶药油:“回去擦,明天继续。”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和我手里的药油,欲哭无泪。
胖子临走前拍拍我:“天真,我看你这腰怕是好不了了。”
TBC

楼主 槐安国师  发布于 2018-01-11 12:11:00 +0800 CST  
(六)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方面是身上酸疼,另一方面是想到明天的酷刑。

现在是长沙最冷的几天,虽然我在被窝里放了个汤婆子,但还是冷得不行。我一边裹紧了被子,一边看着炭炉里铄铄闪动的光,突然想到,那闷油瓶房间里好像还没有添置炉具。

我挣扎了一瞬,想着反正就在隔壁,于是忍着冷意起身夹了一盆炭,给他送过去。我过去的时候他也还没有睡,我把东西拿给他,他还跟我说了句谢谢。

只是当我回房的时候,愕然发现我的门被锁上了。原先图新奇,我给自己的门安上了一个西洋锁,但刚刚把门带上了。真是自作自受。

我想了想,潘子住的地方离这里太远了,我只穿了件单衣出来,晚上霜浓风寒,冷得不行。胖子晚上又爱打呼,震得人根本睡不着觉。我脑海中突然想起,闷油瓶那个房间的床似乎挺大。

只犹豫了片刻,我就再次敲响了他的房门:“小哥,我房间门被锁上了,我今晚跟你挤挤。”闷油瓶很快就把房门打开,侧身示意我进去。

一到屋子里人就暖和了不少,我搓搓冻得发冷的双手,迫不及待地钻进了他的被窝,随后他也躺了进来。不得不说,他的被窝真的很暖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体质的关系。

大概是感受到我身上的寒气,他把被子往我身上拢了拢,开口道:“冷的话睡过来点。”

“啊,那怎么好意思。”嘴上这样说着,我的身体却很诚实地往他那边靠了靠。我心里不禁想,他比炭炉和汤婆子好用多了。

被窝里暖烘烘的,我很快就入睡,夜间也睡得格外香甜。早上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我身下的被子被塞得严严实实的。

我出门找他的时候,看他站在门口和云彩聊天。云彩是个苗族小姑娘,家里是卖苗家秘药的,店就开在我们家武馆所在的街上,我们家治跌打损伤的药几乎都从他家订购,云彩隔三差五就会来送药。

我心想这闷油瓶刚来没几天,就有小姑娘勾搭他,真是艳福不浅。不过他长得确实惹眼,属于那种只要见过就忘不掉的。

我突然想到,等正月过去了,把他放最热闹的大街上当活广告,会不会吸引许多客人?只不过要那样的话,吸引的多半是小姑娘。要是想招男人,还得给他换一身女装,他皮肤那么白,倒是很适合穿旗袍。

正想着,这闷油瓶就朝我走过来了,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等我看清楚那是一罐药膏的时候,他把东西往我手里一塞。

我一头雾水:“给我的?”

他点点头,告诉我这个药膏对肌肉酸疼很有效果,晚上睡觉前抹在身上还能生热。

等吃完早饭,我十分自觉地去练功房开始站桩。结果那闷油瓶却端进来一盆水给我,说今天要增加难度。我心说怪不得要给我准备药膏,原来是还有这一出。

楼主 槐安国师  发布于 2018-01-11 22:21:00 +0800 CST  
这么一天下来,到晚饭的时候,我的手酸得几乎连筷子都握不稳。

接连几天,闷油瓶都是让我练下盘和臂力,我每天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整天绞尽脑汁只想找机会开溜。

不过这天,我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

那是在吃完午饭之后,二叔把我叫到他的书房,给了我一封信,说让我按照上次大金牙给的地点去找他,把信交给他。

大金牙住在六铺街的一家客栈里,那个地方离小吴门不算太近,但也没有远到需要坐车的地步,我索性就走着去了。想着能多在外面耗多久是多久,省得回去扎马蹲。

路上我见二叔交给我的信封没有封口,于是好奇心起,想看看那个信封里是什么。但偷看别人的书信内容,总归是不太正当。我经历了一番思想挣扎,最后还是抵不过好奇心,打开信封看了看,却恍然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二叔让我转交一个空信封干吗,难不成是拿错了?

等等,空信封!

这几个字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猛然想到,在我们这行,有一项别人不知道的规矩。如果有挑战者向自己下了战帖,超过一定的时间没有向对方回复,则视为主动认输。但如果还给对方一个空信封的话,就表示接下了这场比试。

但我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大金牙既没有向我们家下过战书,而且胖子又说他是个掮客,并不是习武之人。总不至于,现在的掮客还负责帮忙递战帖吧。又或者说,是二叔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到达客栈的时候,我发现大金牙不在,就把东西留在了柜台请他们帮忙转交。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着空信封的事。等出了六铺街,我突然感到有人拍了拍我。我回过头去一看,原来是王八邱他们。

王八邱以前是我们家的武师傅,后来因为犯了错误,被三叔打了一顿,心中不服气,就反了水,投靠了别家。

“小三爷,别来无恙啊。我的新老板,最近特别想见见你。”他皮笑肉不笑地对我说道,“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就不动手了,你自己跟我们走吧。”

我立即想开溜,却发现他的手掌牢牢地禁锢在我肩膀上,另外两个人也暗地里抓着我的胳膊不放,看起来都是有些底子的人。

“你新老板是哪位?”我一边不动声色地问他,一边观察着这几个人的破绽,想着怎么开脱。

只是还没等他回答我,我就听他“哎哟”一声,立即松开我,抱住了自己的胳膊。几乎是同一时间,抓住我的那两个人也大叫一声,抱着胳膊滚到地上。我见机拔腿就跑,只是还没跑出多远,就被人一把拉进了一个暗巷里。

我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地挥出一拳,那人微微一偏头躲过,轻易地握住了我挥出去的手。我一看,居然是闷油瓶!

一瞬间我就安下心来,王八邱连贰京都打不过,更何况是他。

我此时想到刚才街上那几个人倒地的样子,还有散落在地上的小石子,这种准头和力道,除了他世上很难找出第二个了。他没有现身,估计是怕给我们吴家惹麻烦吧。

只是六铺街离我家好一段距离,他怎么又会在这里?我一问他,他只说了“你二叔”三个字。

我心里立马起疑,二叔似乎是早料到会有这一天。现在看来,与其说这闷油瓶是我家的武师,倒不如说他更像是我的贴身护卫。

不容我多思考,他就拉着我往巷子里跑去。等跑到没有路的地方时,他抬头看了看,一脚踏在墙砖上,翻身跃上围墙,接着朝我伸出手来,将我整个人提了上去。

TBC

楼主 槐安国师  发布于 2018-01-11 22:22:00 +0800 CST  
吴邪日常掉裤子

(七)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带着我东弯西拐上翻下跃,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我们所在的巷子布局十分复杂,像个迷宫一样。别说是他这个新来的,当年三叔曾把我栓在这巷子里的一根石柱上,最后找到我都费了半天劲。我对这里都有阴影了。

“小哥,先歇一歇。”落到一个院子里的时候我扯扯他,示意他把我放下来,“他们暂时应该追不上了。”

我向四处看了看,这是一户人家的院落,院子里养着很多鸡鸭,听见动静吵吵嚷嚷的。我正想去开院子后门,就听见背后一道洪亮的女声响起:“有人偷鸡!”我吓了一跳,回头看见一个大妈站在院子里,凶神恶煞地指着我们。

我急忙喊道:“我们不是来偷鸡的!我们只是……”

“那就是偷人!”大妈一脸惶恐地看着我们,从门边抡起一根锄头就往我们身上挥。

偷你妈!我心里暗骂一声,正要往旁边闪躲,就看见闷油瓶用手臂一格,反手一抓将锄头轻易从她手里脱出,朝边上一扔。那大妈见状立即开始大喊大叫,想把四方邻居都惊动出来。

我和闷油瓶见形势不太对,立马翻墙而逃。几个拿着锄头镰刀的邻居追了一阵,终究没能跑过我们。一路跑到小吴门,我看到自家熟悉的招牌才真正放下心来。

今天不知道是不是犯太岁了,连着被人追两次。我气喘吁吁地扶着墙,转头看了看满头大汗的闷油瓶,突然想到刚才我们俩狼狈的情形,不由得笑出了声。

一回到家,闷油瓶就向我二叔做汇报去了,估计是去告诉他今天在六铺街那边发生的事。他出来以后我问他,二叔怎么说?他摇摇头没有回答我,不知道是二叔什么都没有说,还是不让他告诉我。

这时我突然想起他刚刚挡的那一下,就带他回房去上药。我看着他胳膊上的红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边帮他搽药边说埋怨道:“你当时躲开不就好了,反正那大妈也不会功夫。”

“会伤到你。”我听到他说。

我闻言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原来这小子还有这么一面,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但随后一想,他受过二叔的吩咐,大概是怕万一我出了什么事,二叔会责怪他。

楼主 槐安国师  发布于 2018-01-15 23:48:00 +0800 CST  
之后我去向胖子打听王八邱的新主人是谁,他告诉我,道上都叫这个人焦老板,不知道真名,也不知道来头,只知道涉及的买卖很杂,似乎还和九门中的几门有过一些过节。

如果三叔在,我或许还能从他嘴里套出点什么话来,但他现在追着文锦阿姨跑到海上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去问二叔的话,他铁定不会告诉我。

不过经过今天这一出,我倒是坚定了要和小哥好好学习的决心。心想着多学点招式,哪怕到时候打不过,起码可以跑得掉。

不过第二天他没有再让我站桩,说是要教我怎么拆解形意拳的招式。我心想这不是胖子的看家本领吗,为什么突然教我这个?难道王八邱那群人也练这个的?虽然心里觉得奇怪,但我也没多问。

随后闷油瓶让我用最常用的形意拳法打他,他一招一招教我分解。我想我平常也不太用形意拳,都是胖子教的,我只能按着他的打法来。可想来想去,他平常打的好像都是十二形拳,我当初嫌丑没学,现在只记得基础五行拳中的三套,而且还不精,但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我回忆了一下胖子教过的内容,右脚上步使出一个劈拳,但右腕立即毫无悬念地被他扣住,随即我见他左手向我肩颈部劈来,于是一偏头,再用左手向他出拳。可他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一把拨开我左臂,用他另一只手击向了我的腰肋。我下意识的向后闪躲了一下,却发现他根本就没有使力。

“不会弄伤你,你只管出。”他说道。

于是我又换个步法,用右掌朝他头部劈击而去。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就架住了我的胳膊,再是一拳击打在我腰肋部。这人反应也太快了。

“继续。”他说道。

但我有些尴尬地挠挠头,说我只会这几招。他思索了一下,说就练这几招,接着让我重复他刚才的拆招方式。

“等等!”我拦了一下他叫道,“我回忆回忆!”

从小三叔就说我不是块习武的料,总是记不住动作招式,就算记住了,也不能熟练地运用。我回忆了一遍他刚才的打法,发现只记得第一套动作,因为后面他打的时候我全程想的都是——这闷油瓶怎么那么厉害。

最后结果就是劈掌还没拆完,我就败下了阵,不过对比上次被一招制住,似乎是进步了一点。毕竟这次我使了两招才被他放倒。

“后面的,继续。”他一开口,我就有些心虚地看着他,说,忘了。

于是他又教了我一遍,这一遍之后,我勉强能把动作连贯起来,只是动作还不太标准。

尤其是拆崩拳的那套动作,我的步法怎么都摆不对。闷油瓶后来实在无奈,叫我不要动,蹲下身去帮我摆姿势。

他手指在我膝关节轻轻一按,我就毫无防备地朝前倾去,但他一见我失去了平衡,又立马扯住我的腰带往后一拽。但不知道是他用力过猛,还是我早上没有把腰带系紧,居然一下被他扯了开来。我感到腿上一阵凉意,低头一看,裤子竟然掉到了膝弯处。

我愣了一下,急忙提起裤子不让它往下掉,同时看到闷油瓶也愣了一瞬。我有些局促地穿着裤子,心说看什么看,没见过别人脱裤子吗?何况你就是那个始作俑者。

等再抬头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胖子杵在门口,瞠目结舌地看着我们,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你们这练的什么功夫,还需要脱裤子?厉害啊。”他别有深意地看着我们说道。

TBC

楼主 槐安国师  发布于 2018-01-15 23:49:00 +0800 CST  
(八)

我懒得跟他解释,就说小哥是在教我怎么拆解形意拳的招数。胖子看了一眼闷油瓶,闷油瓶也看了他一眼。

这时胖子就对我说道:“要解拳法,先学拳法,不过短短几天,我估计你是学不会了。你不如这几天多背背你小时候我教你背的八字锤,尤其是二四两句,最实用不过了。”

他走后闷油瓶问我背的是什么,我说是形意金刚八字锤,是一种在形意拳基础上提炼出来的套路。我将第二句和第四句分别背给了他听,他听完若有所思,但还是先带我把之前的三套练完。

过了几遍之后,我的反应和动作总算有了一定的连贯度,但同时他的速度也在随着不断加快。

我想着他先前既要收住力道不能打伤我,又要控制自己的速度和我保持一致,真是难为他了。我估计在他眼里,和我过招就跟小孩子打架差不多。

就这么几招防守的招数,我们翻来覆去练了一天,期间还打乱过多次顺序,闷油瓶见我运用极其熟练了才教我其他。

第二天他教我的是如何在实战中稳住下盘,不轻易被人击倒,为此他多次偷袭我,起先我几乎是毫无防备地被他绊倒。好在他体谅我,每次都会在我腰上托一下,不然我都不能想象摔那么多次还能不能站起来。也是这时候我才发现他前几天的站桩训练不是没有道理的,还算是打下了那么一些基础,虽然微薄但聊胜于无。

潘子进来倒水的时候,我正好被他从下面托起来,潘子见了就笑着说:“小三爷,还真是一点都招架不住啊,听说昨天被小哥裤子都搞掉了?”

这死胖子,怎么什么事都往外嚷嚷,我还要不要面子了。

而且平日里也不见他们过来,怎么这两天连着有人来。还他娘的都是逮着我最丢脸的时候。

过了几天,到正月十五元宵节,我才明白闷油瓶为什么急着教我破形意拳的招数。

那天午睡时我被一阵熙攘声音扰醒,起来到院子里,看见我面熟的人都围在一起,贰京给二叔搬了茶几椅子,沏好茶等在一边,中间留了块空地出来,不知道要做什么用。

我心说难道是二爷或者小花要过来唱戏?要那样的话,这个场地和排场不免有些小了。

等人到齐了,二叔却示意我到中间去,我一头雾水。

“小邪啊,你跟张小哥学了这些天,我想看看成果。今天是十五,你和胖子比划一下,只要你能过十招。输了不罚你,赢了有奖励。”二叔捧着茶杯,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心头一震,才知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胖子和潘子在我们都练功房进进出出的,铁定是瞒着我二叔来私下里偷看进度。

楼主 槐安国师  发布于 2018-01-15 23:49:00 +0800 CST  
十招不算多,也不算少,关键是看怎么打。胖子肯定是站在我这边,但关键是怎么不让二叔看出来蹊跷。

他首先出的是正反趋步斩劈,是我那三招中的一招,只是他连着变换方向,将一招分成了两招用。这样一来,和闷油瓶演习过数遍的我怎么都能轻松应付过去。

接下来他把我会的剩下两招打完,再用了一招截字手法。我头脑中灵光一现,这些招数连起来不就是八字锤中的第二句:正反壁挂斩拦拿,马手崩拳截字藏。

看来胖子显然是知道今天的比试的,他有可能早就想好要给我放水,但又怕二叔知道,所以那天故意留了那句话给我暗示。

如果我的猜想是对的,接下来另一句应该是“通背反踹偏身挑,贯锤返身炮难挡”。

果不其然,未及我多想,下一刻他使了一个骗腿反踹和下势蛇挑。这些都是那天他来过以后,闷油瓶听完我背这两句话才传授我的,包括后面的贯拳和返身炮。贯拳贵在速度快,落点准,气势逼人,如果没有心理准备,我可能直接就被打懵了。但闷油瓶这几天对我训练的时候,速度一直是和胖子保持在同一水准的,甚至有可能超越其上,因此这几个大招我也能堪堪避过。

期间胖子还找准时机来绊过我的腿,大概是潘子那天看见透露给他的,我同样稳住没有被他放倒。这所有招加起来,已经达到了十招,之后我再和胖子对了几招十二形拳,这才败下阵来。

胖子趁二叔不注意对我眨了一下眼睛,我了然于心。只是我有些许生气,好像我周围的人都知道,在暗中帮着我,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这时候二叔呷了一口茶,慢慢放下杯子,从他脸上看不出来他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说好十招为限,你确实是胜了。不过投机取巧太多,这并非习武之道。”接着二叔扫过一圈胖子他们,“你们几个,自己心里有数。”

我向来知道二叔不好糊弄,但我没想到他这么不好糊弄。估计也正因如此,胖子他们才没提前告诉我比试的事,否则我太容易露馅。但我还惦记着我好歹赢了这事,就大着胆子问他:“那二叔,我的奖励……”

二叔闻言没有不悦,而是让人给我端来一碗东西,我一看,妈的,这奖励居然是碗汤圆。我瞠目结舌,好像今天如果没有赢,我元宵节就吃不了汤圆一样。我突然开始想念起三叔那老狐狸来,也不知道他找到我文锦姨没有。

“吃完汤圆继续去习武,今年的元宵灯会你就不用去了。”二叔看着我不满的表情缓缓说道,“明天起禁食两天,好好长长记性。”说完他就转身回了房,留我呆愣地杵在原地。

事实上,从我午睡被吵醒开始,一直到现在,我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好像在梦里一样,完全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

胖子拍拍我,我一个激灵,见他用十分同情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和潘子他们走了。我欲哭无泪。

吃过晚饭后,我看武馆里的人一个个或成群结伴地都出了门,估计都是去灯会了,我消沉得不行,哪里还有什么心思练武。

“不好意思啊小哥,连累你跟我一起留在家里。”我看了看闷油瓶对他说道。

他摇摇头,我这才想到他多半也不会去赶元宵节的热闹,身处何地做什么事对他来说是没有什么分别的。

他想了想,把我叫到练功房后门,那里早被拦了起来,很多年都没有人走。门口有一条狭窄的通道,多年过去已经荒草丛生,对面是弄堂外的围墙。

他看了我一眼:“二叔在大华斋和朋友喝茶。”

我闻言一愣,他这是暗示我偷偷溜出去?

我心中一喜,没有做过多思考,向四周看了看没有人就偷偷猫到围墙下面。闷油瓶蹲下身子,示意我踩在他身上爬上去。

“啊……那多不好意思。”我说着还是借他肩膀用了一下,他在下面托了我一把,我就登上了围墙。

我见他没有动作,就停住了翻墙的动作,我问他,小哥你不去吗?他摇摇头。

我也没有强求他,只身翻出了墙,落地后才走了两步,我就突然想起他站在后门杂草间的身影,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小哥!”我朝墙内喊道,“你也出来吧!我带你去看灯,今天的长沙城很热闹。”

话音落下过了片刻,里面也没有人回应我,我想他不去也就算了。只是我才转身,就听到落地的声音,回头一看是那闷油瓶跃下了墙头。估计是他怕我在外面出什么闪失,不好跟我二叔交代,再不爱热闹也跟着出来了。

TBC

楼主 槐安国师  发布于 2018-01-15 23:50:00 +0800 CST  
(九)

翻出墙沿弄堂背后的小路走了一会儿,就到了湘江边。今天的湘江上船来船往,每条船上都结满了彩灯,看起来很是晃眼。我随意拦了一条,就带着闷油瓶上了船。

离我们不远处的江面上有歌女在唱弹词,间杂着远处的烟火声,近处河岸边的叫卖声,几者杂而不乱地交融在一起,构成了我记忆中长沙的样子。

闷油瓶静静地坐在船头,好像周遭的一切跟他都没有关系。想想也是,一个连自己是谁都忘了的人,这样的节日,这样的世界对他来说又是何其陌生。

但好歹他是跟着我出来的,我怕他无聊,就一路上给他讲东讲西,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听。

船临近八角亭的时候,周遭就一下热闹了起来。船家会在坡子街靠岸片刻,那是今天全长沙最热闹的地方。

还没等船停稳,我就已经远远闻到了街上小吃的香味,我迫不及待想付钱下船。但我一摸口袋,傻眼了,刚才出来得太急,居然只带了三枚铜板,只够我买几块臭豆腐的。

闷油瓶像是看出了我的窘境,主动付了船钱。我问他身上还有多少,他摇摇头。我想也是,他来我们家才不到一个月,身上那点钱大概也就是之前自己攒的。但如果我现在回家去拿,一来一回的时间要耗费不少。

就在这时,我看到闷油瓶的手掌摊到了我面前,手里拿着的是一块黑玉,图案是麒麟踏鬼。先不说这别出心裁的图案,就看材质和雕工,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东西。拿这东西去换钱,也太不值当了,我连连拒绝。

闷油瓶却不由分说地塞进了我手里,说拿去当铺先当了,明天可以再赎回来。我想着我们一晚上估计也花不了多少钱,于是就近找一家当铺给当了。

那当铺的朝奉一看见我们手里的东西,立马去叫来了自家的掌柜,商讨一番之后,直接拿了张银票盖章画押。我看见那银票的面额,险些惊得下巴都掉了,他娘的,这都快够把火宫殿的店面盘下来的了。这闷油瓶身上随随便便就能掏出这么值钱的宝贝,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来头。

楼主 槐安国师  发布于 2018-01-16 23:32:00 +0800 CST  
我们在附近钱庄换了零钱,先奔去了离这里最近的火宫殿。里面唱戏的、打板说书的、演皮影戏的,无所不有,各类小吃香气逼人。我才逛了半圈,就听到僻静处有个算命先生低声吟道:“大千世界本自宽,人间喜忧各参半,道是乐极会生悲,悲痛欲绝却又欢。[1]”他看了看我们,笑道:“少爷要不要测个字,不准不用钱。”

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我以前肯定不信。但我刚才听着他念的几句东西挺有意思,加上今天心情好,就想看看他到底谁装神弄鬼,还是真有些本事。于是我走过去在他纸上写了一个“吴”字,问他我姓什么。

那人看了看,捋捋自己下巴上的小胡子,手指点着纸上的字道:“吴字,上口下矢。口坐中属土,主坤位。《彖》曰:至哉坤元,万物资长[2],乃顺承天,口引为长;矢者,弓也,承长曰张。”

“不好意思,你算错了。”我笑了笑转身就想走,他却又拦住我。

“你若觉得此字测错了,便不用给钱,但你不妨让我再为你测一个字。”他又拿了一张纸出来,示意我写。

我有点来劲了,心想就让你说说看,看你能编出些什么东西。我想了想,在纸上写了个“邪”字,说你帮我测测姻缘。

他拿起笔,在我的字旁边又一笔一画写了两个字,我一看,是一个“牙”和一个“耳”。

他看了一会儿,指着纸上的字对我念道:“唇齿本相依,耳目乃交接。这一牙一耳,本是生得这个道理,对否?”他笑眯眯地问我。

我面上点着头,但听着他文绉绉的话就特别想打他。因为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夫子教我学知识,也是这么个调调。

他见我点头,又笑了笑:“说远既非远,存异兼存同。这两句说的,便是你的有缘人了。”

我看看闷油瓶,他也看看我,大概是和我一样一头雾水。但他到底测得准不准,我现在又哪能知道。想想不管准不准,他毕竟是胡咧咧了那么久,我心说不给点钱心里也过不去,就问他多少钱。

“您看着给。”他仍旧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

我不知道他来真的还是来虚的,就摸出口袋里那三枚铜钱给了他,没想到他还真的接过,向我道谢。

我心说这人视钱财如粪土,难不成真是什么大隐隐于市的高人?我走的时候听他又在那边低吟:与他相距仅咫尺,却为寻他费心思,如此迷离不知数,起身便是转身时。[1]

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这时我回想着他刚才说的那几句话,我首先想到的人是秀秀,她是长沙九门中霍家的小姐。论关系,跟我们家倒不是很远。论相同之处,我们两家都是习武世家。

但很快我就否定了自己这种猜测,先不说我从小把秀秀当妹妹看待,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过。关键是霍家当家的,也就是秀秀的奶奶,她年轻时似乎和我爷爷有些过节,以至于她每次一见我,就没好气地喊我吴小狗。我敢说,就算让秀秀终生不嫁,她也不会将她的宝贝孙女许配给我。

其次我又想到了云彩。她本是苗人,现在定居在长沙,远近都说得通。不过要说相同之处,我倒是没想到。一定要说的话,也就是我们俩的名字都是两个字,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姓,有的话又是姓什么。

说实话,这丫头确实挺讨人喜欢,但我没什么感觉。更何况胖子喜欢人家那么些年,我总不能夺人所好。

想了半天也没头绪,我索性将这事抛到了脑后,带闷油瓶去买吃的。只要一想到接下来我有整整两天不能吃东西,我就恨不得把这街上的东西都吃个遍。

TBC

注:

[1]摘自常见的签文,出处已不可考。

[2]原文为“万物资生”,此处因剧情需要稍作改动,请勿深究。解字是自己乱编的,看看就好不要当真。

楼主 槐安国师  发布于 2018-01-16 23:32:00 +0800 CST  
(十)
出了火宫殿,坡子街上更加热闹。各色彩灯挂满屋檐房梁,整条街道灯火辉煌。长长的游行队伍前锣鼓手开道,舞龙舞狮队紧随其后,再接着是彩龙船和蚌壳队等,一直从街头到街尾,队伍都还不见底。
每年元宵节,这支队伍就会从火宫殿出发,经坡子街到青石桥,游完整个八角亭,再从中山东路绕到市政府,长沙城最热闹的地方都会走一遍。有的人不出门,直接站在自家门口,骑在围墙上,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刚来长沙那几年,三叔每年这个时候就带我出来,我骑在他脖子上,让他带我挤到人群中去。那时候我好奇心很重,我曾问他,这支队伍会走很久很久吗?他说会。我又问他,那他们最后要到哪里去?他却不告诉我了,只说,有的答案得你自己找。
我那时候一度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并且在第二年付诸了实践。那天我跟了他们一路,甚至跟到了北大马路那边,但他们在那里换了个方向,最后居然又沿着湘江边回到了火宫殿。
后来再想起来,其实那时我只需要找个队伍里的人问问,答案自然就有了。可我却绕着大半个长沙城走了一圈,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
倒也不是一无所获,那天回到火宫殿的时候,有个杂耍的见我一直跟着他们,送了我一个面具。我那时候爱不释手,天天都戴着玩,后来还是三叔骗我说面具戴太久会摘不下来,我这才不敢戴了。
这时正好旁边也有个卖面具的,我怕待会碰见熟人被二叔知道,就买了个面具戴上。随后我想了想,给闷油瓶也买了一个让他戴上,那是个小鸡图案的,看起来很讨喜,戴在他脸上让人想笑。
没过多久,四周突然人潮涌动,奔着一个方向而去。我想起这是要抢天灯了,于是和闷油瓶一起跟了过去。
街上已经被行人围得水泄不通,期间我们被人群挤散,闷油瓶还拉了我好几把。走到黄兴路和中正路的交叉口,就能看到人们已经围成了里三层外三层。人群中间是一个木头搭建的高架子,大约有六七层楼那么高,架子上面结满了彩带,边边角角都挂着小红灯笼,喜庆亮眼。
架子顶端的地方扎了一盏制作精美的彩灯,这盏彩灯往往是全长沙最好的手工匠人做的,被称作“天灯”。
每年元宵的这个时候,都会抢一次天灯,如果谁能抢到这盏天灯,那是一件很光荣的事。不过我从来没抢到过,也从来没去抢过。
我才挤到人群中间,就听到一声锣响,下面有人推搡着冲上了架子。
闷油瓶见我一直抬头盯着那盏天灯,就问我:“你想要?”
“小的时候倒是很想有人能帮我拿到天灯,不过后来……”我话还没说完,就发现闷油瓶不见了。我着急一看,就发现他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到了人群最前面。他朝我看了一眼,就爬上了架子。
这闷油瓶,也不听别人把话讲完。我小时候是很想要,但后来我才知道,抢来的天灯如果送给别人,算是示爱求好。而对方一旦接了,就表示接受这段感情。
我见他在架子上飞快向上爬,动作迅猛,远远地把早他上去的人都甩在了后面,人群中立马喧哗起来。但这个动作最快的人,脸上却带着一张小鸡面具,这真的是十分诡异的一件事了。
就在这时,我见离他不远处有一道熟悉的人影,我定睛一看,竟然是黑瞎子。黑瞎子很快就爬到了与他差不多高的地方,想伸出脚去绊他,但闷油瓶反应极快地躲过去。接着我没看清他的动作,只是一晃眼,黑瞎子摇晃了一下身影,就改用单手抓在了架子上,脸上还挂着笑。
没一会儿,人群中就传来一阵鼓掌欢呼,闷油瓶已经拿到了天灯。他用极快的速度下来,走到我面前把灯递给我。我心说反正我们两个都是男的,也不要紧,就接了过来点上放飞。
一转头只见黑瞎子笑眯眯地看着我们,不知道有没有认出我。

楼主 槐安国师  发布于 2018-01-25 23:40:00 +0800 CST  
再逛了一会儿买了些东西,我算算时间二叔也快回家了,我赶紧带着闷油瓶从偏僻的巷子穿回去。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走的巷子里姑娘尤其多,都站在弄堂口或门前,有的还好几个坐在一起抽烟。我见她们不断朝我们招手,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进了樊西巷,是专干那档子事的,我听胖子给我讲起过。
我一时之间突然有些尴尬,但都已经进到里巷了,再回去太费时间,而且二叔就在附近的大华斋,很容易碰到他。
“先生要不要进来坐?”浓妆艳抹的姑娘热情地对我们招着手。到后来甚至有个大姐直接拦住了我们,对着我们笑。
“先生喜欢哪种啊,胖瘦都有。要是嫌我年纪大,里头还有二八的,可新鲜。”
我心说怎么搞得跟卖猪肉一样。其实要不是时间太赶,我倒是很想进去参观一下,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但这时我只能摆摆手说不用了。才说完我就意识到,人家好像不是对着我说,而是对着闷油瓶说的。原来一路上,那些姑娘都是在对着他打招呼?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我心说怎么,难道他好这一口?平时我很难把他这样一个人,和情欲这种东西联系在一起,因此也没多想。
我看了看他,正想问问他要不要进去,谁知他没有看我就顾自走了。我快步追上去,又把面具给他戴上。否则就他这惹眼的皮相,一路上不知道还要被拦多少次,我们天亮才能回到家。
回去的时候我正好在房门口碰到胖子,他看到我就露出了然的笑,知道我肯定是偷溜出去了。我看他偷偷抱着什么东西,仔细一瞧似乎是一沓书册。
他见我盯着他怀里的东西,就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塞给我一本:“好东西要一起分享,今天街上刚淘回来的,这本送你了。”
天太黑我没看清楚,等进了房间我到灯下一看,上面写着《阴阳术》。
我一翻开,整个人头脑一热。妈的,居然是那种画册。
TBC

楼主 槐安国师  发布于 2018-01-25 23:40:00 +0800 CST  
(十一)
**草翻了几页,内容都相差无几,本来不打算看下去了,但突然我被后面几张图吸引了注意力。
好像哪里不太对?
我又翻了一遍,前半本的图都是普通的艳图,但后半本我越看越不对劲,怎么好像两个人的身体构造是一样的?
我再仔细看了看,发现果然,图上趴在一起的是两个男人。
妈的,死胖子,哪里弄来的书,连这都有。
虽然我对断袖一说早有耳闻,但现在见到这种东西,视觉上还是有很强烈的冲击。最直面而来的是震惊,从而是新奇和迷惑,几乎打破了我在这方面固有的认知。
在好奇心的本能驱使下,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这本画册居然已经被我翻完了。
睡觉前那些画面莫名其妙地浮现在我脑海,我不禁想到,那玩意儿那么大,那地方那么小,这怎么可能塞得进去?
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大概是有些累,我晚上做了很多梦。其余的记不清了,只记得梦到了小时候去参加灯会,街道上的一切都没有变,只是被我骑在脖子上的人,却从三叔变成了那个闷油瓶。一定是这段时间我和他呆得太久了。
更让我郁闷的是,我早上醒来发现自己裤裆湿了。我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长身体的时候也不是没碰到过,只是挺久没这样了,我一时之间有些无措。我看时间还早,草草换了裤子,偷偷拿去洗了。
洗漱完我正想去饭堂,才想起来今天开始被禁食了,我本来想趁别人不注意偷点吃的,但一到饭堂门口就碰到了贰京。
再接着我就看见胖子从里面出来,他用筷子戳着一根年糕从我面前走过,还炫耀般地在我眼前晃了晃,我甚至能闻到年糕上蘸的酱料香味。如果换做是以前,我肯定毫不犹豫地上去抢来吃,但贰京一直在旁边,我也就没敢动。
贰京一路跟着我到练功房,估计是听从我二叔的安排。这么一来倒好,别说没法偷吃东西,就连昨天闷油瓶那块黑玉我也没机会出去换了。
一到练功房门口,我就看见闷油瓶在里面和潘子切磋,云彩托着腮坐在门槛上看。我走过去坐到她旁边,看了她一眼道:“这小哥好看吧?”
云彩有些娇羞地点点头,我心说这回胖子可算是遇上强敌了。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闷油瓶已经注意到我来了,他看了我们一眼,让我过去练武。
期间贰京仍旧一直盯着我,我心说至于吗,我又不是犯人,以前被罚禁食的时候,三叔还抓个鸡蛋往我袖子里顺呢。
练武是个体力活,没半天我就饿得手软,肚子叫得能赶上胖子的呼噜。我一直偷看贰京,心里奇怪这人都不用上茅房的吗?
就在我分心的时候,我感到闷油瓶抓着我侧过了身去,原本袭向我肋间的手及其快速地往我胸口探了一下,速度之快令人咋舌。我不确定地看了他一眼,心说抓我胸干嘛,我又不是女人。随后我立即反应过来怀中好像有一团鼓鼓囊囊的东西,我低头一瞥,瞧清楚之后差点没哭出来,居然是九如斋的牛肉干!
我不动声色地和闷油瓶继续对招,用只有我们俩听得到的声音跟他说了句谢谢,他则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但贰京盯得我很紧,我每次只能趁上厕所的间隙,捂着鼻子在里面吃。我当时想,我这辈子都不想再有这种体验,但事实上,后来我又感到饿了的时候,还是毫不犹豫地走进了茅房。
这么偷偷摸摸几遭,闷油瓶给我的牛肉干很快就吃完,到晚上我又饿得不行。

楼主 槐安国师  发布于 2018-01-25 23:41:00 +0800 CST  

楼主:槐安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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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8-01-05 07:5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7-12 11:11:18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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