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暂定名:机场爱情故事。
这是继小说《清新索女的机场寻爱之路》之后的另一部机场类小说。
小说主要描写了女主人公夏艾薇为了成为一名真正的民航人，在追寻梦想的道路上披荆斩棘，历经风雨，最终如愿以偿的故事。
第二部作品相比第一部，会成熟很多，也会精彩很多，感谢各位朋友一直以来的关注和支持，希望大家能一如既往的支持这第二部作品。

第一节 暴风雨来临前的噩梦
青城机场，天色有些阴暗，明明是下午两点时分，整片天空却早已被乌云压顶，让人有种夜幕降临的错觉感，候机厅的前坪，依旧不断的有车穿过，只是路上的行人变少了，步子也显得有些匆忙，所有人都知道，一场暴风雨正在赶来的路上。
机场大厅里，航班开始大面积延误，屏幕上的红色字体只增不减，广播更是不停的在播报着航班延误通知。大批的旅客开始滞留，候机厅里渐渐显得拥挤起来。吵嚷声，广播声，以及各种各样的嘈杂声汇合在一起，让人感到头疼。
各航空公司柜台前早已挤满了人，柜台里面的人开始应接不暇。C航柜台内，女孩子们同样忙的不可开交，柜台的另一头，周芸正坐在座位上打印机票。她打的很快，旁边的针式打印机在滋滋的响个不停，行程单已经从桌上排开，直接落到了地上，并且越来越厚。
这时，一个年轻男子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见C航柜台上的人很多，工作人员都忙着接待，他迟疑了一下，又见周芸的柜台前没有人围着，忙来到周芸跟前，对她说，“小姐，给我把机票改了，我明天走。”
“麻烦您到那边去办理改签。”周芸边说边用手指了指柜台中间正忙碌的几个女孩子，并没有停止手中的忙碌。
“那边那么多人，我就不去挤了，你这里帮我办了吧！”男子看了看中间柜台不间断挤过去的旅客，皱了皱眉，再次对周芸说道。
“先生，我这里办不了改签，您只能去那边办了。”周芸扭头看了看中间柜台，然后对男子解释道。
男子有些气恼，用拿着行程单的手往柜台上一拍，当即发出很大的声响，行程单也被摔在柜台上，他开始发怒道，“叫你办你就办！哪里那么多废话的！”
周芸见他发怒，没再吭声，也没伸手接他的行程单，只是坐在座位上僵持着，也不再忙手里的活。说实在的，她特别反感这种自大的旅客，此刻她并不想低声下气去哄他。
柜台那边于敏听到拍桌子的声响，赶忙跑过来圆场，“您好，先生，请问您是要办理什么业务？我这边也是可以办的。”
“我不要你办，我就要她办！”男子冷冷的撇出这么一句话，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周芸。
“您好，先生，她这里是不办理业务的，您可以跟我来，我这边给您办理好吗？”于敏还是很耐心的想要引导旅客去柜台的另一头。
“她这里为什么不办业务？这不是你们C航的柜台吗？她一个人搞什么特殊？！”男子依旧不依不饶，也不迈步。
“先生，我们每个人的分工不同，她这里是负责订票的，如果您需要办理其他业务，你可以随我来，我这边帮您办理，好吗？”于敏小心翼翼的解释着，一直对旅客露着她职业般的微笑，丝毫不敢怠慢。
男子脸上的表情开始缓和，再看看周芸，她低着头坐在那里，不看客人，也不吱声。停顿了一会儿，于敏见状又讨好的催促男子过去柜台那头。
“要不是我赶时间，今天非得要投诉你不可！”男子最后指着周芸骂出这么一句，便头也不回的跟着于敏过去了。
周芸见旅客松口走开，也暗自松了一口气，想想今天也真倒霉，遇到这种旅客，她抬头看看大厅里面越来越多被滞留的旅客，又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被于敏带过去的那名客人，心里有些烦躁，于是站起身来，准备出柜台走走，缓和一下情绪。
周芸在C航柜台当班一直有这个习惯，遇到柜台客人较多的时候，为了避免和客人发生冲突，她会选择暂时离开柜台，用她的话说，叫“避一避”。然而这一次，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习惯性的“避一避”，却没有避开降临在她身上的噩运。

她刚走出柜台拐角，准备朝大厅中间走去的时候，刚刚那位男子从柜台的另一头回来了，两个人面对面，周芸还没有反应过来，男子便飞起一脚朝她踢过去，正好踢到肚子上，男子踢过之后又狠狠的说了一句，“我让你目中无人！”
周芸当即尖叫一声，捂着肚子倒在了自己的柜台前，柜台里面的于敏叫了声，“不好！”忙跑出去准备扶周芸，却发现她已经晕了过去，于敏管不了那么多，抬头朝男子大声说道，“先生，她怀孕了，你怎么能踢她呢？！”
男子一听这话，显然表情也有些惊慌，嘟哝道，“我又不知道她怀孕了！”见于敏用埋怨的眼光盯着他，他又语无伦次的解释说，“谁让她一脸的傲慢样子，刚刚还用眼睛斜我...”他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也变小了，表情愣在那里。
于敏察觉到不妙，低头一看，周芸的下身开始流血，浓浓的暗黑色的血慢慢流出来。于敏“啊”了一声，赶忙对柜台内的人叫道，“快！快叫救护车！还有，打110报警！”说完她便起身，朝大厅的另一头，泰天柜台方向跑去。

泰天柜台这边，我和易芊两个人正忙着接待旅客，航班一延误，不仅航空公司柜台忙个底朝天，连我们这种代理柜台也忙到手软和腿软，因为除了要接待自己柜台的旅客之外，还要接待很多跟风跑来的不知所谓的客人。
“小姐，你先帮我办，我着急。”
“小姐，木航飞北京的晚点到什么时候？”
“小姐，你们这航班怎么连个起飞时间都没有？我那边还有急事呢！”......
我和易芊两个人分开接待着柜台前的这些旅客，“您好，这是您的机票。”
“您好先生，查询航班时间请去那边的问询处，我们这里是X程代理，查询不到航班信息。”
“先生，如果您实在是着急，建议去航空公司柜台办理退改签业务，或者换乘其他交通工具，”
候机厅里声音嘈杂，我们的声线也只能用力放大，直到对面的旅客都能清楚听到我们说的话为止。在机场这几年，像这样大嗓门跟人对话的方式，于我已经习惯。在机场柜台，声音太过温柔是会被旅客投诉的。
正忙得焦头烂额之际，于敏慌慌张张跑过来了，见到我和易芊在，忙朝着我们叫道，“艾薇，易芊，快，快！过来一个人！周芸快不行了！”
我被她那句没头没脑的话吓到了，心里突地咯噔一下，也顾不得面前正接待的客人了，忙问道，“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我边问她，脚已经开始往柜台外面走去，易芊还算沉得住气，见我已经在往外走，忙说，“你快去，估计那边出事了！我在这里，放心！”
而此时，我往柜台外走的腿开始有些哆嗦，见于敏那慌张的样子，多半是周芸出什么大事了。

一路忐忑，当我跟着于敏一路小跑到达候机厅的另一头，C航柜台时，柜台前早已围满了人，我扒开人群进去一看，周芸躺在地上已经不省人事，她的身下有一摊血。玉儿在一旁吓的不知所措，见我进来，就像看到救星一样，赶紧起身朝我奔了过来。
“艾薇，艾薇，芸芸她...”玉儿说着竟哭了起来。也难怪，她那么小的年纪，看到这么血腥的场面，估计吓的不轻。
我赶忙上前蹲下来，伸手摇了摇周芸，唤了几声“芸芸”，没有反应，我心里有些难受，偏过头去问玉儿，“叫救护车了吗？”
“叫了，说是马上到。廖姐说不能扶，怕伤到她，要等救护车来，所以...”玉儿边小声抽泣着边说道。
我的眼圈也开始泛红，转身用目光扫了一眼身后围观的那些人，我冷冷的问了一句，“是谁干的？”
玉儿刚要答话，来了两名警察，一看这情景，其中一名警察发话了，“我们接到报警电话，这里出了什么事？”
“她被这位客人踢了，刚怀孕三个多月...”于敏还算镇定，指着地上昏迷的周芸，对警察说道。
见于敏这样说，打人的男子发话了，“我又不知道她怀孕了，再说，是她不尊重我在先...”
我盯着那名男子，中等个子，长的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眼神里却透露出复杂的目光，此时的我有种想要上前撕了他的冲动。要知道，周芸能怀上这个孩子，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警察正了解着情况，有几个白大褂打扮的人抬着担架过来了，见人躺在地上，忙把担架放一边，然后几个人一起慢慢把周芸抬上了担架。
接着，警察把那名肇事男子和于敏都带去了机场派出所，而我跟着救护车直接去了市区医院，因为医生一看这情况，当机立断要立即手术，而机场的医务室是没有这些手术设备的。
在救护车上，医生在进行一些简单的清洗，一旁的我看着还在昏迷中的周芸，胸中涌起一阵酸楚，我给柜台的易芊打了个电话，告知她刚刚所发生的事情，接着又打了蒋欢的电话，把事情的大致经过跟她说了一下。
和我的反应一样，两个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替周芸感到伤心，接着替她打抱不平，蒋欢当即表示，她会把事情上报给公司领导，让公司领导跟机场方面交涉，决不能放过那名打人旅客，而蒋欢自己，则会马上赶去医院跟我汇合。

第二节 请一定要严惩凶手
和蒋欢通完电话的我，心情稍微有些平复，公司一向视员工为己出，部门领导也特别重视底下员工的利益和想法，相信这一次，公司领导也一定会竭力为周芸出面做主，替她讨回公道的。
救护车一路飞奔，这个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大雨倾盆而至，市区有点堵车，经过医生的清洗，周芸的血已经止住了，但人依旧昏迷着。我在心里祈祷，希望大人和孩子都平安。
和美医院，是机场的合作医院，医生在来之前已经跟医院通过电话，我们到了之后，周芸直接被车旁边接待的护士用推车接下来，推进了手术室。
蒋欢是在人进了手术室之后赶到的，在她来之前，我一个人坐在手术室外面，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这是我第二次坐在手术室外面，再一次感受悲哀和忐忑。我记忆中那个单纯善良，漂亮的一塌糊涂的小仙女，她还好吗？
只是这一次，我的难过和忐忑并没有持续多久，蒋欢和部门领导华姐便来了，接着是芸芸老公程城，一个看起来开始有些惊慌失措的男人，程城到这里的第一句话便是，“芸芸怎么样？还有孩子，孩子没事吧？”
我们看着他着急忙慌的样子，心里有些难过，蒋欢安慰他说，“你别急，医生已经在手术了，芸芸那么好，上天保佑，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程城听到这番话，心情才稍微平复一下，他点头“嗯”了一声，站到一旁的墙边，眼睛却紧盯着手术室的门。
我们在手术室外等了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手术室的门开了，医生从里面走出来，对大家宣布了结果:大人已经脱险，孩子没了。
“怎么会这样，我的孩子...”程城喃喃说道，表情有些木然，他的内心里，应该是承受着巨大的难过吧！
接着，周芸被安排住进了病房，这是一个四人间的病房，里面并不是很拥挤，病人也还没住满，里面已经住了两个病人，还有一个空床位，就在周芸的对面。
周芸醒来后看到我们，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默默的掉眼泪。显然，她已经知道手术结果。华姐握住她的手，安慰她说，“周芸，坚强点，你们还年轻，孩子没了，还可以再要。”
蒋欢也在一旁附和说，“是啊，芸芸，华姐说的对，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
“你放心，公司一定会出面跟机场那边交涉，这一次，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的。”华姐信誓旦旦的保证着，我们不禁又看到了一点希望。华姐表示，孩子没了，凶手一定要接受最严厉的法律制裁。

自始至终，周芸都没有说话，只是用充满感激的眼神看着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偶尔，还会忍不住的落泪。
蒋欢本就是个感性的人，见到她这样，也忍不住的难过起来，她说，“都怪我，原本你早就应该休假的，我是看机场实在是太忙，人手不够，才一直留着你，哪里想到竟出这种事，我现在真的是后悔死了！”
“欢姐，你别这么说，也是我自己大意了，本想上完这个星期就休假的，有了宝宝，我也想多给ta挣点奶粉钱不是...”周芸的声音很微弱，显然身体还很脆弱，需要时间恢复，她说到最后的时候，又忍不住语气哽咽了。
程城一直站在旁边，听到自己老婆说话，他的眼眶也跟着有些泛红，两个人的感情这一路走来并不容易，男方父母一直都不太愿意接受这个儿媳妇，总觉得儿媳妇家里条件比不上男方家的，配不上自己的儿子。
这一次周芸怀孕，公婆对她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一家人都很小心这个孩子，三天两头的提醒周芸做产检，婆婆更是变着花样给她煲汤，说是对孩子好，孩子的营养要跟上。大家的关系也因为这个孩子而融洽了许多。
可现在，孩子没了，这对这个家庭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公婆如果知道了这件事，指不定会有多难过。整个病房里弥漫着沉痛的气息，大家的眼眶都有些湿润。
正当大家沉浸在哀痛中时，蒋欢的电话响了，她一看来电显示，是机场打来的。忙接起来说了声“你好？”
“你好，我这里是机场派出所的，想知道周芸现在情况如何？”电话那头的人说道。
“你好，你好！警察同志，周芸的孩子没了，现在情绪很不好，不稳定，我们对于她今天在机场柜台发生的遭遇感到很气愤，那位客人就是杀人凶手，你们一定不能就这么轻易放他走！我们一定要追究到底！”
电话那边沉吟片刻，然后说道，“是这样啊！你这样，先从医生那里开具一个病历证明，我们需要留底备案。另外，现在病人的身体状况如何？能做笔录吗？如果方便，我们可能需要她的配合做个笔录。”
“您稍等，我问一下她，”蒋欢接着把电话拿一边，对着周芸问道，“警察问你什么时候方便，他们给你做下笔录。”
“现在就可以的。”周芸一听，立马应允下来。
“你确定你的身体能行吗？”蒋欢看着她，有些心疼，再一次确认道。

“嗯！”周芸目光坚定的看着蒋欢，然后轻声点头说道。
程城走近她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两个人四目相对，有一种默契油然而生，男人对着蒋欢说，“欢姐，你让警察过来做笔录吧，我们全力配合，一定要严惩凶手。”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字字铿锵有力。
蒋欢看看他，再看看周芸，也朝他们坚定的点了点头，答了个“好”字，便对着电话应允了警察的要求，同时再一次表示了我们要严惩凶手的决心。
有些事情，总是发生的让人措手不及，有些横祸，总是不给人留有任何余地，连躲避都来不及，而你，更没法选择拒绝。然而面对它，却又会让人撕心裂肺，如果可以选择，周芸应该情愿自己从来没有怀上过这个孩子吧！
华姐和蒋欢一直陪在病房里，直到警察过来，替周芸做完笔录，她们再次安慰了周芸一番，便离开了，我没有和她们一同离开，我是要回机场的，而她们都是回市区，不同路。
我在病房里多坐了一会儿，周芸的身体很虚弱，加上刚刚做完笔录，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我问程城，“你父母知道这事了吗？”
“不知道，根本就不敢跟他们说，担心他们受不了。”程城的语气有点哽咽，眼圈开始泛红。
我叹了口气，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们。坐了一会儿，见周芸累的睡着了，程城体贴的替她攒了攒身下的被子，以防她着凉。我起身跟程城道了别，便离开了病房。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从下午到现在，我什么都没吃，华姐来的时候，带了一些水果、点心之类的，当时心情差，所有人都吃不下东西，现在从医院出来了，肚子竟开始感觉到有些饿了。
我去到云航酒店外面的小超市里，准备买些点心去车上吃。不想刚进超市，便看到一个熟面孔从超市里面走出来，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就在朝我笑，“诶，你怎么在这里？”
“杨哥，我来买点吃的。”我赶忙应道。
“哦，买完回机场吗？”杨哥接着问。
“嗯，再不回去都没车了呀！”我点点头，笑着说道。
“那你买，我等你一起。”杨哥挥挥手，让我进去选要买的东西。他自己则站在门口收银台旁边等着。
我应了一声，赶紧进去拿吃的，知道他在等着我一起坐车，也不敢多耽误，随便拿了点饼干和面包，能充饥的东西就出来了。
我把东西往收银台上一放，杨哥就开始招呼收银员说，“来，快给她算算，我们要走了。”
收银员也挺利索，忙拿了个购物袋，边扫码边把零食全装了进去，装完之后对着我们报价格，“一共是25元钱。”
我连忙打开手提包拿钱，不想一旁的杨哥直接数好钱递了过去，对着收银员说，“呐，这里是25元，没错吧？”他边说边朝收银的女孩子笑，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了，互相都是认识的。
“哎，杨哥，不要你给...”我见状有些急，忙把钱掏出来要自己付账。却被杨哥伸手拦住了，他朝我摆摆手，示意我不要再说话。
收银的女孩子见这情景，边数钱边朝杨哥露出暧昧的笑，说道，“这么大方，什么时候也请我吃东西啊！”
“可以啊，你要吃什么尽管拿，算我的。”杨哥也爽快，立马应允下来。
“哟！美女你听到了，再去多拿点，反正算他的。”女孩调侃着，顺带还拉上了我。我见过好几次，杨哥和周围的女孩子调侃，他似乎总喜欢和女孩子嬉笑聊天，而那些女孩子，无一例外都愿意跟他互侃。
见我有些不好意思，杨哥接过话来解释说，“这是我妹妹，当哥哥的，给妹妹买点吃的算什么！你说是吧，妹妹？”他边说边朝我眨眨眼，这一句话，便缓解了刚才的尴尬。
我笑笑，并没有做声。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都会被调侃，而此时的我，也根本没有心情跟人说笑。杨哥见我买的东西已经装好提到了手上，便跟女孩告别离开。
我跟着他出了超市，两人一起往机场大巴方向走去。自从认识杨哥之后，我进出机场几乎全是坐大巴车，并且没有再掏钱买过票。

第三节 血债必须血偿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机场这点地方，说小还真是小，周芸被踢流产的事情很快在机场传播开来，第二天一早，我们柜台便时不时的有人过来，大部分都是不熟悉的女孩子，但都穿着制服，一看就知道是机场内部工作人员。
我们柜台的忙，在机场是出了名的，所以她们也不靠近，只是站在不远处看我们忙，等我们发现她们的时候，她们便会朝我们露出友善的笑，我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那笑里包含着同命相怜的心疼，还有统一战线的默契。
周边几个柜台的人也会在空闲的时候凑过来打听，然后为周芸抱不平。
呼航柜台的琪琪性格比较大大咧咧，也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她最先凑过来说起这事，她说，“那个男的就该千刀万剐，要是换做是我，一定先杀了他，一命偿一命，然后再去自首！”
“说的轻巧，你一个女孩子，怎么杀的了他？估计那就是个在社会上混的，所以才这么粗暴野蛮。”易芊否定了她的想法，很冷静的指出来道。
其他柜台的人也都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有猜测肇事者身份的，有讨论派出所下一步会怎么做的，还有猜测机场方面会怎么做的。众说纷纭，各有各的理解和看法，但每个人说话时的语气无一例外都是沉重的。
毕竟，这件事情不是一件小事，不是像平时，旅客拍一下桌子，骂一下人，再往大了去，就算是跳起来打了人，一点皮外伤，只要不严重，从某种层面上来讲，这些都是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然而这一次，是闹出了人命的大事，用鸟航柜台曾姐的话说，这是她从业8年，第一次遇到这样令人愤怒而且痛心的事，它所产生的巨大影响，以及在员工心中所造成的阴影，估计没有那么容易就可以消除。
而当大家在机场柜台这边讨论猜测的时候，和美医院里出现了一对中年夫妇，两人约摸四十来岁的样子，男的个子不高，身材微微有些发福，穿着一身黑色西服，脸色看上去并不好，女的倒是面容和蔼，手里提着一大堆营养品，两人一起进了周芸的病房。
“你好！你是周芸吧？”中年妇女进来后径直走到周芸的病床前，满脸堆笑的问道。
这个时候，周芸正躺在床上打点滴，程城坐在床边守着她说话。中年妇女的出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周芸抬起头看了看站在自己床尾处的这对中年夫妇，心里已经猜出了个八九分。
“是啊，你们是？”周芸礼貌的回应道。
中年妇女脸上堆着笑，见周芸答话，忙上前把手里的一大堆营养品放到了床头的柜子上，边放边说，“我们是周浩的父母，真是抱歉，孩子，你受苦啦！”
周浩便是踢周芸致她流产的那位年轻男子，看来，他们这是来谈和解的了。周芸的眼眶有点红，她把脸偏向一边，不看那两人，也不说话。
“孩子，我们今天来，是诚心诚意向你们道歉的，我那个臭脾气的儿子，这次还真是闯了大祸了！”妇人站到周芸的床边，一脸诚恳的说道，“都是女人，我知道怀上一个小生命的不容易，铭宇他爸本来今天有重要会议的，这不，也被我拉过来了。”

妇人说着，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站着的中年男人，那男人听自己老婆这样说，他叹了口气，对着周芸开口说道，“小周啊，让你受委屈了，我也不说那些没用的，我们今天来，有两个意思，第一，我们两个是诚诚恳恳，替那兔崽子来跟你道歉。”
男人一开口，有点像是在做报告，不过言语里透露出来的诚意还是有的。只是这个时候的周芸和程城，根本没精力在这问题上多做分析，他们内心的悲痛还没有散去，如今见到杀人凶手的父母，他们更是不可能接受对方的道歉了。
从昨天到今天，周芸和程城一直沉浸在丧子之痛中，他们不愿意相信这事是真的，好不容易盼来的一个宝宝，居然说没就没了。而到现在，他们压根就不敢告诉家里长辈，担心他们受不了。
所以，男人说话的时候，他们一直都是沉默着的，至于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男人见两人都不做声，又接着说道，“第二个，也是重点，我们给你3万，当作是弥补你们的损失...”
“叔叔，你的意思是，3万块钱买我孩子一条命？！”周芸忍不住开口打断了男人的话，语气明显有些激动。
男人一愣，周芸的语气，不像是要接受这钱谈和解的。他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了看周芸两口子，又看看自己的老婆，然后朝她使了个眼色。
妇人心领会神，继续笑着劝周芸说，“孩子你看，你也姓周，我们还是本家呢！都怪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做事情太莽撞，不经过大脑这次确实让你受委屈了，你们有什么别的要求，都可以提出来...”
妇人还想说什么，被程城给制止了，他说，“阿姨，叔叔，你们还是请回吧！你们的儿子是成年人，既然犯了错，他理应承担应有的责任！”
程城的话已经很明显了，不接受和解，也不接受钱，那妇人见状，脸色有些不自然，却也无能为力，她看看周芸两口子，又看看自己的老公，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那男人见程城这样说，他沉吟片刻，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名片递过来说道，“小周啊，这是我的名片，你们拿着，我听说你婆家是开饭店的，现在青城对于这些食品店的卫生要求还是很高的。”
正说着，男人的电话响了，他随手接起来，发出几个简短的字，“嗯”，“好，好”，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接着，他不再继续之前的话题，开始跟周芸两口子告别，“好了，我这边还有事，名片我给放这里了，那个，我们走吧！”男人把名片放在了周芸的床尾处，然后招手示意老婆离开。
妇人见状，只好边朝自己的老公走去，边一个劲的对周芸说，“小周，你们好好考虑一下，有什么想法和要求，都可以跟我们联系，我们再慢慢谈，都是可以的哈！”

周芸和程城都没有作声，说实在的，他们没有办法原谅那个人，此时的他们，内心的悲痛无法平复，更不可能跟这对夫妇谈和解了。
待中年夫妇走后，程城见周芸情绪不好，知道她这是被那两人影响了，他安慰她说，“别多想了，咱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的观点是，一定要替你和死去的孩子讨个公道！很多事情，不是用钱就可以解决的。”
周芸看向自己的老公，心里顿时觉得踏实多了，这个男人，是懂她的那个人。她用力点点头，朝老公露出感激的笑。
“哎，你的吊瓶快打完了，我这就去叫护士，你等一下，”程城看看床头所剩不多的吊瓶水，边说边起身朝门口走去。
待程城叫过护士之后回来，瞥见了床尾被单上，被那中年男人放下的名片，他顺手拿起来，有些不屑的边看边说道，“还留个名片，妄想我们能改主意呢！”
他说着坐回了床边，周芸想着心事，并没有在意他说的话，不一会儿，护士进来了，麻利的给她换了一瓶吊水，又叮嘱了几句便出去了。
在这过程中，程城一直低头研究着那张名片，并没有说话，周芸感到奇怪，待护士一走，她便问他，“你看什么呢？一个破名片有什么好看的。”
“芸芸，你看名片。”程城没有回答周芸的问题，而是直接把名片递了过来，让周芸自己看。
周芸一脸狐疑的用没有打吊瓶的那只手接过名片，只见名片上写着:周仕宗，省民政厅办公室主任，规划财务处副处长，国家计生委监察专员，党委委员，高级工程师。
周芸忽然觉得，这张名片拿在手里变得很沉，它就像是一块石头压在自己的心上，这让她感到异常苦闷。再看看程城，他也看着她，四目相对，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气息，呼吸也开始有些不顺畅。
半晌，周芸吐出一句话来，“老公，我们还能起诉他儿子吗？”
“当然要起诉！当官的家里的孩子是宝贝，我们小老百姓家里的孩子难道命就不值钱了？！”程城想了想，斩钉截铁地答道。
“可是，民与官斗，斗的过吗？”周芸的声音有些忐忑，语气里更多的是忧伤和不安，顿了顿，她说，“他刚刚说，给我们3万块钱，要不...”
周芸话还没说完，程城摆摆手，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他摇头说道，“不可能！我孩子的命，不是用金钱可以衡量的！况且，还有你身体所受的伤痛，和你内心造成的阴影，这些，都不是拿个几万块钱就能消除的！”
程城的表情很坚定，态度也很明确，血债必须血偿，一定要让周浩受到应有的惩罚。周芸看着自己的男人，他有一张略显年轻的脸，平时走在路上，还会被人当作是学生。而此刻，这个男人的眼睛里闪烁着坚毅成熟的光芒。
那一刻，周芸发现程城不一样了，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力量，成熟男人该有的责任和担当，在他身上凸显出来，她原来明白，自己和孩子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如此之重。重到让她意想不到，随之而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幸福感和满足感。

第四节 民和官斗，斗的赢么？
有些人的出现，是用来铭记的，有些事情的发生，是为了逼人成长的。周芸和程城同学六年，恋爱三年，可以说，他们之间的相识相知是从读书时候起就开始的，在周芸的记忆中，程城就和他的那张娃娃脸一样，简单，不谙世事，并且贪玩。
周芸后来告诉大家说，她一直以为，在程城的心里，游戏才是最重要的，他可以通宵玩游戏，全然不顾周芸的想法和感受，他甚至还曾为了游戏和她冷战一个星期。可这一次，程城的表现让她出乎意料，而出乎意料之后，是深深的感动。
一夜之间长大，这句话用在程城身上再合适不过。只是这长大的代价太过沉痛。而最沉痛的事情莫过于，就算你长大了，成熟了，能够独当一面了，却依旧免不了命运的当头棒喝。该怎么做，能怎么做，从来不受你的控制。
当蒋欢出现在病房，告知周芸肇事者的身份时，周芸和程城一点都不惊讶，相反，两个人都很平静，程城表态说，“欢姐，我不管他是个什么角色，什么来头，在我眼里，他只有一个头衔，就是杀害我孩子的凶手。”
蒋欢顿了顿，然后附和他说，“那倒也是咯！这要换做是我，那男的死一千次一万次都死不足惜...”见两人并没有做声，蒋欢随即又问道，“那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一切依照法律程序走，我们要起诉他，到时候法院怎么判就怎么判，我势必要为死去的孩子讨个公道。”程城平静的阐明了自己的决定。
“好，我会跟公司汇报你们的决定，我来的时候，华姐也表态了，公司会尊重你们的意愿，并全力配合你们，帮助你们。”蒋欢的话如一剂镇定剂，让两人的心里都踏实不少。至少，有公司的支持，他们就不是孤军奋战。
接着，蒋欢给机场派出所打了电话，告知他们周芸的决定，并询问了起诉周浩的流程，和期间需要注意的事项。等大家一起商量好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蒋欢便跟周芸两口子告别离开了病房。



下午时分，机场柜台，快到下班时间的我正在柜台内对账，准备做交接班。这时，华姐出现在了柜台前。
“华姐。”易芊先看到华姐，赶忙叫了一声。我听见她说话，也抬起头来跟着叫了一声“华姐”。
“今天你们俩当班啊？忙不忙？”华姐一脸慈祥的笑问道。
“还好，航班不延误就好一点，没那么忙。”易芊如实答道。我没做声，上午上班的时候，我们就猜到了公司会派人来机场，协商周芸的事。
“那就好，机场的工作确实辛苦，李姐和我心里都是很惦记你们这里的。”华姐的语气很和蔼，也很诚恳。部门的这两位经理在对员工的人文关怀上，做的确实很好。相比其他国企领导来说，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也因为有这样懂关怀，知民情的领导，整个票务部门的工作氛围是非常好的，其中有一些老员工，工龄都是10年以上的，他们光工龄工资都赶上基本工资高了。
而此时此刻，我们心中最关心的，还是华姐这趟机场之行的结果。我忍不住问华姐，“华姐，你找了机场的领导吗？”
“找了，不太乐观呐！”华姐见我问起，也不隐瞒，边叹气边说道，“我找了集团公司的刘总，他的意思不想把事情扩大化，让我们适可而止。”
“怎么能这样？！”我和易芊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道，嗓音也变大了。
“可能是我们没有找对人吧！这位刘总不怎么管机场这边的事，我回去再跟上面汇报一下，咱们王总在机场认识的老板多，到时候请他来谈谈。”华姐一直都是很温和的笑着，她的话让我们心里又踏实了一些。
无关紧要的聊了几句之后，柜台前又有客人过来办理业务，华姐见状，说了句，“你们忙吧！”，之后便离开了柜台。
在机场工作这几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虽比不上那些待了十多年的人，但至少，我也算是见识过机场各种奇葩事件的人，只是这一次，周芸事件引起了机场大部分工作人员的公愤。
还有一小部分能保持平静的人，是因为消息还没有传到他们耳朵，因为不知情，所以没动静。
而华姐在机场领导面前碰的软钉子，让我和易芊都感到有些沮丧，在这之前，我们天真的以为，就像毛主席说过的，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足以慰民心。但我们不知道，或许所有事件，从某种高度上来看，都是一样的。
然而这些都是主观臆断的东西，事情一天没有最终结果出来，我们所有的假设，自以为，都是空谈。因为它随时可能被推翻，而我们自己，则被现实啪啪打脸。

正当我们在机场，对此次事件讨论的热火朝天的时候，殊不知和美医院的病房里，也没有我们想象的宁静，和踏实。
就在程城坐在床边研究着上诉的材料和状纸时，电话响了，是在家里的父亲打来的，程城看到号码有些心虚，这两天，他都不敢回家，不敢让父母知道，他们期盼的孙子没了。
“喂，爸爸。”程城看了一眼已经睡着的周芸，走出去把电话接起。
“我说你们两口子搞什么鬼？周芸身体还好吧？你妈又给她炖了鸡汤，你有空去机场接她回来，咱们一起吃个饭。她这一不回来，你妈就念叨孙子，担心机场条件不好，孙子会受委屈。”程城爸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言语里全是对周芸和她肚子里孩子的关心。
“知道了，爸爸。”程城随口附和道。接着，他问爸爸，“店里怎么样？你一个人忙的过来吗？”
“卫生局的过来把店给关了，说是卫生检查不合格。”程爸爸叹口气说道，“我干了这么多年没事，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对了，他们让你给考虑好回个电话。”
程城听爸爸这样一说，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停在那里发呆。
“你考虑什么？他们要你考虑好？这些人怎么这么奇怪...”程爸爸还没在电话那头自言自语中。而程城这边，心里却七上八下的，对于父亲的疑惑和问话，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又过了一会儿，见程城这边一直不说话，周围也很安静，程爸爸再问他说，“你怎么回事？说话啊！”
“爸爸，你和妈妈晚饭后来和美医院一趟。”程城见爸爸一直追问，最终决定跟他们坦白。
“怎么了？谁在医院？！为什么去医院？！”程爸爸一听这话，立马紧张起来，开始在电话那头问个不停。
程城见爸爸这样，心里难受，便把实情说了出来，“孩子没了，周芸现在在医院养伤。”
没想到，听到这个消息的程爸爸，却突然安静了，停顿了好久，程城想象着电话那头爸爸的样子，他忍不住竟眼圈泛红。
“对不起，爸爸，让你们空欢喜一场...”程城的语气有些哽咽。
良久，程爸爸发话了，“我和你妈现在就过来。”说完就挂了电话，留下程城一个人在电话这头，不一会儿便泪流满面了。

此时的病房外面，除了偶尔来回走动的人群，一切都显得很平静，走廊上还充斥着一股药味，还有酒精的味道。程城心里感到有些压抑，干脆一屁股坐到旁边的空座椅上，然后把头深深的埋进了臂弯，小声的抽泣着。
程城此刻的心里，有种深深的无奈感，还夹杂着愤怒，家里30多平米的小餐馆，父母都已经经营十多年了，无非是方便附近的农民工朋友，辛苦劳作之余，有个可以吃点热汤饭，喝口热茶的栖息之地。
这么多年，店里的卫生情况一直做的很好，程妈妈总是把厨房清理得干干净净，她说，农民工干活挣钱不容易，他们花钱来咱们店里吃饭，是信任我们，我们做出来的饭菜一定要干净卫生，不能辜负了这样的信任。
这店从程城十多岁的时候起，一直伴随着他到现在28岁，已经是家附近有名的老店了，这么多年过去，来店里吃饭的人大部分都是老客户，很多人都说，来程家饭店吃饭，有种家的味道，好吃，干净，而且价格公道。
可就在刚刚，程爸爸告诉程城，程家饭店被要求关门整改，理由是存在卫生问题。这也是十多年来首次出现卫生不合格的现象。
“咦，周芸家属，你怎么在这里？周芸的吊瓶打完了吧？”护士的声音打断了程城的思路，他赶忙用衣袖擦了擦眼泪，调整了一下情绪，这才赶紧把头从臂弯里抬起来，跟着护士进了病房门。
病床上，周芸已经醒了，正坐在床头发呆，见护士和程城一起进来，脸上忙挤出一丝友好的笑。
“你的吊瓶快打完了，给你换一下药。”护士边说边把手边的药盘放床头柜上开始配药。
程城没有说话，默默的站到一边看着。护士见两人都不吭声，又对周芸说，“你现在要多休息，最好是多躺躺，有利于身体的恢复。”
“好的，谢谢提醒！”周芸朝护士投去感激的目光，笑笑答道。
待护士换完药离开，程城一直站在那里，并没有挪步，周芸看着他，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见他一脸沉重，心里大致猜到了什么，她便看着他，等着他说出来。
程城见周芸看着他，于是说道，“我爸妈在来的路上了。”

第五节 一条坎坷的起诉之路
“他们知道了？”周芸问道。她明白这是迟早的事，公婆早晚会知道，所以也显得异常平静。
“嗯。”程城轻声点了点头，匆匆看了自己老婆一眼，又低下头去。不一会儿，他抬眼，发现周芸用很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这些年，周芸了解他，有时候甚至超过他自己。
“家里的饭馆被关了，说是卫生检查不合格。”程城说道。
“速度还挺快的！”周芸冷笑一声道，“他儿子现在应该还在看守所里吧？”
“嗯，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在里面。”程城的语气很冷静。
两人正说着，听见门外有声响，程城父母来了，“小城，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程妈妈刘芝琴人未进门声先到，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到最后急切的说不出话来。
程雄一在刘芝琴旁边就显得冷静许多，两人进门之后，程雄一见刘芝琴有些激动，担心她说出什么过激的话，还没等她说完，便伸手碰了碰她的胳膊，提醒她注意言语措辞。
“芸芸，你身体怎么样？”程雄一对着周芸问道。看的出来他也很难过，却又碍于面子不好多问什么。
“还好，明天吊瓶打完就可以出院了。”周芸从床上慢慢坐起来，笑着答道。
程城过去帮她把枕头拿起来，放在床头当靠枕，然后伸手指了指对面的空床，对父母说，“爸，妈，你们坐会儿。”
“我不坐，他爸你也别拉着我，我就想不明白了，这好好的孙子怎么说没就没了？！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倒是告诉我啊！”刘芝琴甩开程雄一拉她的手，情绪依旧没有办法平复下来，她一会儿看看儿子，一会儿看看儿媳，痛苦之情溢于言表。
程城见妈妈这个样子，心里也是难受，他吸了一口气，解释道，“是周芸上班的时候，有旅客闹事，不小心把她推倒了...”程城依旧不敢说出事情的真相，他担心父母听到会承受不了。

周芸看着程城，两个人互相对望一下，然后又互相点了点头，显然，周芸也赞同程城的这个做法。
然而，刘芝琴却依旧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她激动的说，“那不是机场吗？怎么跟个菜市场一样乱？！说闹事就闹事，说推人就推人，你们机场那些当官的都不管事的吗？！”
“你少说两句吧，孩子们已经很不舒服了。”程雄一坐到对面的空床上，情绪还算稳定，但也从表情里看的出来，他很难过。
程城在一旁没吱声，周芸安慰婆婆说，“妈，这事我们公司领导已经在跟机场沟通了，公司也说要为我讨回公道，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推你的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程雄一接过话来问周芸道。
“派出所已经拘留了。”程城答道。
“那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做？”程雄一继续问道。刘芝琴见自己老公坐了下来，她也退了两步，和程雄一一起坐在了病床上。
“走法律途径，起诉他。”程城一副斩钉截铁的态度，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坚定，目光炯毅。
刘芝琴一听说要起诉害死自己孙子的人，也跟着表示赞同，“对！儿子，他害死了我的孙子，一定要告他，让他坐牢！”
程城点点头，没再多围绕这个话题聊。这时，隔壁床的一位中年妇女开口了，“想不到机场治安这么差啊！之前还觉得机场是最安全的地方。”
周芸听到那妇女发出这样的感慨，露出一丝尴尬的表情，刘芝琴则不管三七二十一，见有人吐槽，于是回应道，“你看看我这儿媳妇就知道机场安不安全了！那些天天巡逻的警察，都像是吃干饭的，啥事不管，谁都不敢得罪！”
“原先还以为机场的工作很不错，很体面呢！哎！”中年妇女叹口气接着说，“干什么都不容易啊！尤其是底层的那些人。”
两个人一来一回之后，刘芝琴便打开了话匣子，跟那中年妇女相互聊了起来。

这边，程城和爸爸也不紧不慢的聊着天，聊了一会儿之后，程城想起来家里饭店的事情，于是问爸爸，“家里的饭店是怎么啦？”
“卫生局的来人，说是卫生情况不理想，要求关闭。”程雄一微微叹气，有些无奈，他说这话的时候，眉头是紧锁的。
周芸原本还在听婆婆和隔壁的大姐聊天，见程城两父子在聊饭店的事，她赶紧开口问道，“他们每家饭店都查了吗？”
“这个不清楚，据我所知，我们周围的饭店，没有一个被查。”程雄一用肯定的语气答道。
这话一出，程城和周芸都不做声了，每个人心里都装着一件心事，却无法当着大家的面说开，唯一能做的，只有沉默。
停顿了一会儿，刘芝琴见几个人都不做声了，便也停止了和隔壁中年妇女的聊天，转过来问程雄一，“咱们回去吧？让小城在这里照顾芸芸就好了，我去给她煲点汤送过来。”
程雄一听老婆这样说，也对这提议表示赞同，“嗯，芸芸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你是该弄点补身体的东西送过来。”接着，他对着周芸说了句，“好好养身体。”语气听起来平和的很，周芸心里一热，忙点头应着，“谢谢爸爸。”
“嗯，那就这样吧，我们走了。”程雄一说着，和老婆一起起身往门口走去。
程城见父母离开，也连忙起身跟了过去，边走边说，“我送你们吧！”
医院的走廊上，总是有不断来来回回的人，程城问爸爸，“家里饭店的事，你准备怎么做？”
程雄一沉思片刻，答道，“我明天去一趟区政府，当初我们办这个饭店，政府是支持的，估计要打点一下了。”
“需要我陪您去吗？明天上午芸芸就出院了，到时候我陪您去啊！”程城提议道。
“不用了，我有个战友在那里上班，我先去找找他看。”程雄一摆摆手，拒绝了儿子的好意。
“好吧！”程城也并不勉强，他把父母送到医院门口，替他们拦了辆的士，待车走远才回去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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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程城回去的时候，周芸已经躺在床上了，程城走到病床前，原本打算替她攒攒身下的被子，却发现周芸瞪着眼睛并没有睡觉。
“怎么了？想什么呢？”程城心里有些心疼，边伸手帮她攒被子边问道。
“你说，你家饭店被查，是那个人指使的吗？”周芸瞪着两只大眼睛，满脸的疑惑问道。
程城攒完被子便在床边坐了下来，对于周芸的问题他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想了一下，说道，“我爸说，可能是要打点一下。”
“如果只是打点，那就好了。”周芸喃喃自语道。
程城轻轻叹了口气，安慰她说，“你安心养好身体，其他的事交给我。饭店的事，还有起诉的事，全都会办好，放心。”顿了顿，他看着她，又补充了一句，“必须办好。”
此时的周芸内心里依旧沉重，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并且波及的范围并不小，看到家人因为这些突如其来的冲击伤脑筋，她的心里就难受，她是个特别看重家人的人，宁愿自己受苦受累，也不愿意自己的家人吃一点点苦，受一点点累。
从昨天到今天，程城的表现确实让她感触很深，这个男人，就在不知不觉中成长起来了。只是这成长的代价，太过沉痛。而公婆的态度更是平和了许多，不再像她没怀孕之前，对她冷冰冰，从不会如此关注她的感受。
失去宝宝，这是整个程家人的痛，也是周芸心中难以抚平的伤。一想到这里，她就难过的不行，生平第一次体会到心痛的感觉，痛到无法呼吸，直到麻木。
然而周芸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她和程城一心准备着上诉书，想要尽快将那个杀害他们宝宝的凶手绳之以法的时候，她收到了凶手已经被取保候审的消息。也就是说，凶手现在已经打着取保候审的保护旗，大摇大摆的走出了看守所，回家享乐去了。
她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和程城两个人坐在病床上吃饭，是婆婆从家里给他们带过来的，饭才吃了两口，蒋欢打来电话，告知他们凶手已经回家了，是律师给他办了取保候审。周芸当即就情绪激动到开始骂人。
“派出所的那些人都是一个个的饭桶吗？！为了巴结讨好他，都没有职业操守，没有底线的吗？！”她生气的在电话这边大叫起来。
蒋欢停顿了一下，接着开始在电话那边安慰周芸，劝她别太气，小心气坏了身体，“你放心，官司是一定要打的，公司领导也在想办法找关系，今天李姐跟我说，她专门为这事去找了王总，要请王总出马找机场谈。”
“可我们不属于机场的编制，出了事他们会管吗？”周芸有些怀疑的问道。在机场不是待一天两天，她心里对机场根本没有信心。
蒋欢一听激动了，“怎么不管？我们公司跟机场签了合同的，现在人在他们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不可能撇的清关系的！到时候找几个电视台的来，看他们这脸挂不挂得住！”
周芸没再吭声，她心里再对机场没有信心，但是对公司，她是百分百信任的，部门领导们对底下员工的关爱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发生这么大的事，李姐肯定会尽全力去活动上面的关系。
想到这里，她的心又踏实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