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归人(中元节纪念文,短篇完结HE)

“没想到啊……”王胜利朝闷油瓶点点头,然后看向吴邪,边上下打量,边摇头道:“真没想到啊,我爷爷当年念叨了吴邪先生多少次,临死都为他落过眼泪,没想着最后还是我见了吴邪先生这一面。”


“……有劳你们牵挂了。”吴邪这会儿心里反倒平静下来,隐隐有点儿悲喜交加的意思,却并未强烈到让他失控。或许这就是时间的力量,把所有冲动和饱满的激情,都压缩成了更冷静、更永恒的东西。


王胜利不住摇头,很是感叹了几句,似乎也为这一天做了许多准备。他对两人道:“起初张先生联系我时,我还有些不信,这去了一百多年的人,怎会说回来就回来了呢?但既然是张先生的话,那就由不得我不信,这许多年,王家一直受他们照顾着。光说当年大战的时候,我家人在外头,要不是张家帮忙,恐怕现在压根就没我。”


“不客气。”闷油瓶淡然道:“照顾兄弟后人是分内事。”


王胜利连连点头,叹了一声,又道:“这次张先生安排,说吴邪先生要回来,我得代表我爷爷来见个面。说起我爷爷,他老人家这辈子念叨得最多的有两个人,一个是云彩奶奶,一个就是吴邪先生了。”


云彩……吴邪一怔,想起这又是一位早逝的故人,他已大概了解过铁三角当年的冒险,知道在巴乃的雄山恶水中,云彩曾为他们提供过许多帮助,彼此结下了深厚友情,胖子更对云彩深情不忘,都说好要娶她到北京了……可惜,一声枪响终结了云彩的生命,也终结了胖子这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云彩奶奶?”吴邪忍不住疑惑。


“啊,只是个称呼。”王胜利赶紧道:“我家的事,张先生清楚。不过可能没有对您说,跟您解释下吧,如果严格从血缘上讲,我并不能算王老先生的孙辈,我跟爷爷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奶奶带着我父亲嫁给了爷爷。”


原来是这样……吴邪似乎明白了点儿。

失去云彩后,胖子曾经很是消沉了几年,呆在巴乃不问世事。但最终,他还是舍不得曾经探究过的一切,跟吴邪去了西藏,跑过其他地方,也一步步看着吴邪走向生命终结。


那时候,胖子跟吴邪说,我还不能就这么退休,要是我也不管你了,天真你咋办?要隐居要咋的,都得等把你的事情结一结,我再回巴乃游山玩水的好。


没想到,这结一结,最终结掉的却是吴邪的性命。


跟吴邪从藏地回来后,胖子没有去巴乃,而是北上留京,再度打开潘家园的盘口,回到他熟悉的生活里。他本就是个粗中有细,心思缜密的人,一言一行都有他的谋划,只不过常年掩饰在那些不拘小节,大说大笑里头了。


胖子隐隐感悟到一些事情正在发生变化,甚至察觉了吴邪可能面对的最糟结局,这是他无法干涉,更无力扭转的。


胖子开始变了,曾经满嘴跑火车,大大咧咧的胖爷变得更扎实,更浑厚,似乎正从道上的一介顽主,主动转变成更有影响力和控制力的枭雄。像许多令人敬畏的“老爷子”那样,胖子开始更多展现出拥有历经沧桑后的稳扎稳打,天不怕地不怕的冒险心渐渐隐匿。


吴邪的死讯传来时,胖子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调弄那一缸金鱼,这条是红顶帽儿,那条是银鳞玉甲,边儿上那条是旭日东升,还有游来游去的瑞气千条……直到伙计把话讲完,胖子也没有吱声儿,恍惚没听到。手下伙计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背影,忐忑地又重复了一遍这消息。


“老板,杭州那边来消息,说吴老板……吴老板没了。”


最后五个字说得很轻,轻得几乎要听不到,依旧像五颗大冰雹,扎扎实实地砸下来,一字一个坑儿,让厅堂里的温度刹那间冻住了。


胖子依旧像没听到,许久之后,才回一句:“知道了,出去。”


知道了。


我知道了,吴老板没了,吴邪死了。


吴邪,吴邪没了……


铁三角,吴邪……吴邪没了。


吴邪……咱的兄弟,胖子我是个粗人,说不来什么漂亮话儿,但兄弟这心里,始终都摆着你的一块地方,你这下没了……你比我年轻,怎么就能比我先没了呢?


唉,吴邪,咱铁三角……一个下落不明,一个明明白白地就没了。


吴邪没了呀……


胖子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抖起来,像寒风中的落叶,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好像,好像自个儿还没开始哭,这手脚身子,怎么就先哭起来了呢?哭得这么惨,这么肆无忌惮……


哭啊,哭啊,兄弟没了呀。


哎,眼睛里怎么也模糊了,是有水在荡么?到底是鱼缸里的水,还是眼睛里的水呢?怎么都荡起来,一起荡起来,从头到脚晕乎乎的,好似喝醉了酒——别瞎说,胖爷戒酒一年了,怎么能喝酒呢?


吴邪跟胖爷说过要保养身子,以后少出门,好好过日子。要好好过日子,这身体就是头一个该上心的,胖子你这把年纪,比我大一轮,可得养好了,小哥那怪物不提丫的,赶咱们爷爷的岁数还不够,咱这凡人可得把身子养好,花花世界没什么好玩儿的,烟酒少沾,最好戒掉,要不然啊,等小哥出来,哪儿还有力气陪他出门啊?


铁三角少一个都不行,胖子你说是不?


是啊,是啊,吴邪你说得可对呢,别看我总说你不成熟,叫你天真,其实你很多见地挺对路子的,你要真是个愣头青,我干嘛跟你铁三角到一块儿去呢?


咱铁三角少一个都不行,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胖子眨眨眼,突然看见一滴水就那么落下去,从眼睛里落到鱼缸里,和缸里的水混到一起,再也分不出来了。


他一怔,再眨巴下眼睛,又一滴水从眼睛里滚落下去,砸碎在水面上。


这是怎么了?


自己这么个大老爷们儿,这是怎么了?


吴老板没了。


谁,谁在说话?


吴老板没了。


没了……吴老板,吴邪……没了。


吴邪没了。


胖子紧紧闭上眼,发出一声嘶哑地长啸,伴随着鱼缸坠地的“哗啦”声——玻璃碎了,水泼泄地,半幅衣襟透湿,鱼满地乱蹦。


“吴邪!你这……”所有话语都消失在胖子撕心裂肺的大吼里,外间伙计个个儿听得心惊肉跳。


接到吴邪死讯的好几分钟后,胖子终于站在厅堂中间,狠狠地大哭一场。


吴邪没了,铁三角,终究是缺了一角。

楼主 六欲浮屠  发布于 2014-01-14 21:45:00 +0800 CST  
直到日头偏西,胖子才挪动站得酸麻的腿,一步步出了门。眼睛这会儿已红得不能看了,他感觉自己似乎是个半瞎的人,见什么都红彤彤的,影影绰绰,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这让他想到或许吴邪的死也是不真实的,兴许只是在做梦——然而,一踏出大门,看到半坠的日头,看到伙计们脸上既担忧又害怕的神情,他顿时又明白了。


是真的,吴邪是真没了。


……接下来是要办丧事么?杭州那边儿有什么讲究?


吴邪这人,死也没成个家,自己做他兄弟的,也算得他老大哥吧,如今去给兄弟守灵,戴个孝,他家里可同意?


不,一定要去,不同意也要戴,吴邪这辈子,要没了自己,没了小哥,没了铁三角,那还是吴邪吗?


他抖抖索索地往外走,一步差点跨不过去,似乎站了太久,但胖爷这铁打的身子,又怎会因为多站两分钟就腿软?似乎还是被别的什么东西缠住了,才连路都走不利索。


伙计们围上来,似乎有人说什么,恍惚听得是:“老板?不要紧么?”


他没有回答,眼睛直愣愣的。


瞧他这模样,手脚麻利,心思机灵的掌眼自作主张,赶紧跑去柜台上,跟三两个客人招呼说今儿不做生意了,见谅见谅,请客人们出去,然后关了铺子的门。


胖子就在后边站着看,似乎全不关心,他心里早已被一件事占满,再无一丝空隙,关心不过来了。


心里空荡荡的,好似塞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败絮,让他头上阵阵发晕,一不留神,脚下一个趔趄,眼见就要栽倒,身旁两个伙计赶忙扶住。胖子倒在人肩上,身子顿了顿,经这么一颠,他心里倒是明净了些,有个念头突然冲上来,他紧紧抓住伙计的袖子,急急地问:


“后年……后年立秋,是哪一天?!”


伙计一愣,答不上来,旁边人摸出手机翻日历,说声八月二十六,胖子“哦”一声,鼻子里喷着热气,琢磨了两秒,又问:“八月二十六……过五天之后,是哪一天?”


九月一号呀,小学生也会的加减,老板怎么糊涂成这样?


这话自然没人敢说出口,伙计们嚅嗫片刻,说:“九月一号。”


“九月一号,九月一号,好,好……”胖子浑身再次抖起来,长出口气,揉揉眼睛,看着环绕在身边的几个伙计,点出几个人来:“你,你,还有你……对,你们三个,明天开始好好锻炼起来,不行给你们找教练,过两年跟我一道出门。”


“怎么?”被点到的人都愣住了,老板这是?


“不许多问,到时候胖爷往长白山接人去,你们给爷拎包!”胖子大喝一声,刚才的混沌和颤抖似乎终于下去了,他记得还有一件事情没完,还没有——吴邪没了,小哥怎么办?!


这条路,还得咬紧牙关走下去啊!


楼主 六欲浮屠  发布于 2014-01-20 20:41:00 +0800 CST  
那么一会儿工夫,时间似乎就过去了,飞快地跳过去,像拉动舞台上的幕布,正着拉,反着拉,一幕幕,一天天,都像流水那般哗啦啦地淌过,发出让人心惊胆战的声音。


胖子靠在躺椅里,感觉浑身乏力,他觉得自己可能感冒了,兴许还正在发烧,他刚从杭州回来,从吴邪的葬礼上回来。那是一场很奇特的葬礼,胖子不想说它怪,但它毕竟是那样与众不同。


葬礼上,该哭的人哭,该沉默的人沉默,该赶礼的人赶礼,秩序有条不紊,灵堂正当中挂着吴邪的黑白照片,黑框银边,底下丛丛白菊开得正艳,两旁挽联上写的什么,胖子已经忘了——他哪有功夫去记那些啊,只顾着看吴邪了。


照片上,吴邪看着胖子,胖子也看着他。吴邪似乎正朝这满屋子人微微笑着,青春矫健的模样,一点儿也不相信他就那么走了,已经不在了。恍惚间,胖子又觉得自己似乎搞错了,这里压根儿就不是吴邪的灵堂,吴邪也压根儿就还没有死呢,只是……只是睡过去了吧。


只是……他睡在哪儿呢?


“……吴邪呢?”他就那么站了很久,直到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才朝身边人轻声问。


那人身子一动,没搭腔,只用眼睛默默看着他。


胖子又问声吴邪呢?那人终于“啊”了一声,说没了啊,侄儿没了。


侄儿?


胖子上下打量他,盯着他花白鬓角,下意识地也摸了摸自己耳朵上方的头发,心里恍恍惚惚的,眼里的人也终于同记忆对上号——他认出来了,这人是吴二白啊,吴邪的二叔,上回见着还不是这模样,怎么这次突然就老了一截?


刚回忆到这里,胖子又想起来,自己从杭州回来的当天,伙计们见了,都说老板怎么出门才几天,白头发就多出这么多?看,这块儿都白了。


他自己倒浑然不觉,拿手摸一摸,说声不要紧,老了,头发自然会白,谁不会白呢?


顺顺当当到白头,可是很不容易的,吴邪不就没能等到吗?


唉,吴邪啊……胖子长叹一声,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这当兄弟的,太不够意思了。


他突然感觉有些累,葬礼上的许多细节都不记得了,只有一件事特别突出,那就是吴邪落葬的事情。


本来,参加葬礼该是全套的功夫,按胖子想法,自然要陪着兄弟落了葬,封了土,才好回来。谁知,当他问吴二白吴邪的墓地选在哪儿的时候,对方却一脸为难,说声没有。


“没有?咋会没有?”


“确实没有。吴邪……不下葬。”吴二白答得有些勉强。


胖子还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脑子里有些混,吴二白却不说了,转身招呼个人过来,说你跟王先生解释吧。说完,他便往门外去,脚步有些踉跄,不知是累坏了,还是吴家绝了后的打击,让他一下子变得这般苍老。


目送吴二白身影消失在门外,胖子才回过头,发现一个黑衣的年轻人已经站到了自己身边。


是王盟。

楼主 六欲浮屠  发布于 2014-01-20 20:42: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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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楼主 六欲浮屠  发布于 2014-01-20 20:46:00 +0800 CST  
“胖爷。”王盟声音哑哑的,这两天估计没少说话,也没少哭。胖子刚来就看到他在上下忙活,吴邪不在了,吴家二老年纪上去了,受此打击全都病歪歪的,他这跟了吴邪差不多十年的老伙计,干脆权充吴家的儿子使唤。


这场颇为体面的葬礼,基本靠吴二白和王盟做东家撑下来,当然解家跟霍家也出了不少力,听说解雨臣连续推了几个大生意,带着霍秀秀泡在吴家七、八天。也亏得有他们在,道上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才没有趁吴老板过世,杭州盘口无人支撑的功夫作乱。王盟毕竟还嫩,整个人又都浸在吴邪去了的悲痛里,让他这时候去对付那些人,绝对讨不了好。


“王盟啊……”胖子嘴一张,不知说点儿什么好,两人就这么默默对视。片刻,王盟拉他往僻静的地方,重复了遍吴邪不下葬的事。


“怎么不下葬?”胖子大惊,问道:“人死了总得入土为安,咱这几个兄弟,虽说干过摸金发丘的勾当,但从不坏人祖坟不乱了风水,坦坦荡荡没得什么亏心事,怎么就不下葬呢?”


“这个……”


“是不是有什么顾忌?”胖子追问:“吴家的习俗?还是吴老狗的嘱咐?他们老九门的事情我不管,吴邪是胖爷兄弟,我兄弟这么年轻没了,难道不该入土?这……这人没了总得好好歇着吧?!我管他什么规矩顾忌,谁他妈要敢对我兄弟的骨头不恭敬,老子拆他全家!”


说到最后,胖子眼睛红红了,连连放狠话。


“老板有歇的地方,只是……”


“歇哪儿?不说不下葬吗?”


“另一个地方,胖爷别问了。”王盟叹口气,语气有点发虚。


胖子盯着他看了几秒,问道:“怎么回事儿,吴邪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说过。”王盟没有隐瞒,“老板最后的安排,是我陪他去的。”


“……他不葬在杭州?”


“嗯。”


“也不在长沙?”


“不在。”


“那是……”


“胖爷别问了,我不能说。”王盟一咬牙,叹道:“解当家也问过我,我没说,别说不告诉你们这些朋友,连吴家二叔,包括老板的父母我都没讲过,这事儿不能说。老板专门吩咐过,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包括日后张小哥出来了,连他都不许告诉!”


……


“吴邪……真死了么?”半晌,胖子鬼使神差地冒出这么一句。


“兴许吧。”王盟声音很低,顿了顿,又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有时想起来真跟场梦似的,胖爷您说,年纪轻轻的老板,那么生龙活虎的老板,怎么说没就没了呢?然而转头一想,他并不是说没就没的,经历过那么多事,熬了这几年,有时候看他发病的样儿,我都替他难受,觉得还不如死了痛快,可是……可是当真到这死的一天了,却又……”


他抹抹眼角渗出的泪水,说不下去。胖子呆呆看着他,静等他再说点儿什么,比如吴邪那个隐秘的交待,可是王盟擦干眼泪,突然将话锋一转,指着门口,低声道:“您今天上午进来的时候,跟一个穿白衣服的擦身而过,还记得吗?”


白衣服?


胖子一怔,想了想,好像有点儿印象。


“那是鹿先生,一早来拜祭,上了柱香便走了。”王盟道:“老板的事儿,都是他给安排的,您要真想打听,可以去找他问问。”


“……什,什么人?!”胖子感觉心头乱跳,下意识地四下看去。那边,人来人往的灵堂里,有人正在向灵位鞠躬;几个一看就是道上的人摇着头进来;吴二白又出现了,陪着两个人说话。角落椅子上,吴家老太太恹恹地坐着,很没精神,旁边几个婶子陪着她,似乎生怕她伤心太过,又出什么悲剧。院子里,花木都还未凋落,几根长凳全空着,一个人也没有。


“你说什么鹿先生?”胖子问。


“对不起,这事儿一直瞒着胖爷,但也是老板的意思。一来不想胖爷费心,二来……胖爷要知道了,必定会告诉那个人,而这是老板最不愿意看到的。”


“怕我跟小哥说?”胖子吸口凉气,心底越发感到事情不得了,“这,这吴邪到底想做什么?!”


“老板的心思……唉,胖爷还是去问鹿先生吧,如果他愿意讲的话。”


说完,王盟往厅上去,胖子一个人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往前走。刚跨出前门,抬头就碰到了解雨臣,两人对视片刻,都不由得摇了摇头。


“……他跟你也没说?”胖子终究有些不死心,抓着解雨臣又问。


“没有。”


“这儿就没人知道吴邪葬在哪里?”


“不知道。”


“你不打听?”胖子有些急了。


解雨臣沉默片刻,轻轻摇头,眉梢眼底都是黯然的晦色。


“……罢了,吴邪有自己的选择,他不想告诉我们,一定有他的考虑。”


“我……我呸!”胖子只觉一股邪火正在胸膛里左冲右撞,撕拉得五脏六腑都不得安生——憋屈啊憋屈,兄弟死了的痛苦还无处安放,跟着却连他葬在哪里也不知道。这横劲儿一上来,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胖子觉得自己简直能把这里全拆了!可是……一切仅仅只有那么几秒钟,很快,他冷静下来,开始琢磨王盟的话。


鹿先生是吧……

楼主 六欲浮屠  发布于 2014-01-26 20:25:00 +0800 CST  
回北京后,王胖子便行动起来了,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的,真到了关键时刻,那刀刃儿磨得比谁都快。他可不像解雨臣那么瞻前顾后,没一大家子要照顾,无需维持一方势力平衡,再加上年轻时候浪荡过,如今早过了结婚成家保护老婆孩子的岁数——要保护的女人倒在枪口下,连同生共死的兄弟,也一个杳无音信,一个直接死球了。现在的胖爷啊,就是那舍得一身剐,也能把皇帝拉下马的角色。


底下人敲敲门,一晃身子进来,说找着那个鹿先生了,他好像知道老板要找他,跟您前后脚的,直接从杭州来了北京。


好家伙,送上门来了……


胖子眼睛一横,说声既然这样,胖爷也不跟他玩儿阴招,明天摆桌酒,请他来吃个饭吧。


次日傍晚,鹿先生如约而至,两人在桌上谈了很久,内容除了他二人外没人听见。总之,鹿先生似乎略微透了点儿吴邪的想法,却绝对没有泄露墓穴的地点。不说的理由还是那个——告诉了你,张起灵必然会知道,那吴邪的苦心或许就白费了。


听这些话,胖子先是气,后是伤心,再后来,一仰脖子把酒喝干净,愤愤地往大腿上一拍,跟着又笑了,大声说这吴邪,这天真!妈的平时看着懵懵懂懂,真要干大事儿了,还就能憋着一口气给干成了!不但干了事儿,还把胖爷性子莫得透彻,连胖爷都给防住了。


大男人说这话好像有些矫情,但事情就这么回事儿——胖爷重感情,尤其对这两个兄弟,那是同生共死,没二话!真要知道了天真葬在哪儿,能不跟小哥说?小哥这还不知道天真没了,要知道了,得是什么样儿?到时候小哥要问自己吴邪葬在哪里,自己能不说吗?自己能眼睁睁看他那样儿不告诉他吗?


胖子真做不到。


所以,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你,你别说了,别告诉我。只要天真的安排顺顺当当的,那就好了。我只觉得这人……真要走之前,也不来看我一眼,或者给我个信儿,我去看看他也好啊。这,这上次见面,还是两个多月前的事儿了。”


“他也是怕你难过。吴邪最后的日子实在不太好了,多说两句话都吃力。”鹿先生叹口气,道:“我跟王盟送他进去时,也是万分舍不得,但总要跨过那道坎儿的,唉,给他准备的东西,也不知道吃完了没有……”


胖子一顿,看着他没说话。鹿先生微微苦笑,思索片刻再度开口。


按病情发展,吴邪到后期,昏睡的时间会越来越长,昏迷程度也越来越深,最后会在某一次沉睡中彻底死亡,永远不能醒来。经过观察和推算,当他们发现他开始进入最后阶段时,就启程往墓穴去了,在那里呆了两天后,吴邪自己似乎有所感觉,跟他们说时间到了,该进去了。然后他们送他进去,扶他在石棺里躺好。出于稳妥的考虑,他们依然给他留下了食物和水,说如果还能醒来,就吃点东西。


吴邪笑着摇头,之后的日子他要一个人过了。


“一个人过……”胖子握紧拳头,眼圈儿又不受控制地红了,他把这四个字反复呢喃了几遍,问:“你说……他现在还醒着吗?”


“坦白说我不知道,或许已经睡了。”


鹿先生抬头看向窗外,今晚的北京难得有个明净的好夜色,天穹上,几颗星星正在闪烁,千里之外的山谷里,清风徐徐,树影低回,而在大地的腹中,吴邪陷入了长眠。


一睡百年,红尘梦远。

楼主 六欲浮屠  发布于 2014-01-31 22:48: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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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5日、16日,《归人》将参加广州的YACA动漫展
地点:广州琶洲.中州中心
摊位号:A516,弹珠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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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六欲浮屠  发布于 2014-02-06 21:36:00 +0800 CST  
西湖上的风和百年前一样,或许更清新,更明澈,远远几艘古香古色的画舫在水中荡漾,渐行渐远,慵懒适意。


吴邪坐在湖边,听王胜利讲这些陈旧泛黄的老故事,心头百感交集。他发觉自己并没有真正忘记胖子,虽然记忆里抹去了具体的事件,但在灵魂和情感上,当年的兄弟情分似乎都还留着。许多事王胜利只要一讲,吴邪就觉得心头跳得快上两分,熟悉感在脑中回荡,他默默跟随对方的讲述,然后在心里附和说“是的,就是这样”——这大约也是一种灵魂共鸣?


他内心深处并没有忘记胖子,没有忘记铁三角牢不可破的友情。


之后……王胜利笑叹,讲述中不断将时间线往后推,勾勒胖子余下的岁月。


胖子继续在潘家园做他的生意,十年到了的日子,他上了长白山,接到闷油瓶出来,那当然不是一场愉快的会面,两个人都沉浸在吴邪身亡带来的痛楚中,好像被斩断了手脚,挖去了心肝,永远失去了自己的一部分——这种痛伴随了胖子一生,相信闷油瓶也一样。


再之后,胖子过着平静的日子,直到快耳顺的年纪,才突然发现这日子很有些孤独……这时,有个人走进了他的生活。


这是一位朋友的朋友,姓罗。丈夫身亡后,罗女士一人带儿子,独立过了许多年,她经济条件不错,对古玩也有些兴趣,来胖子的铺子里光顾过几次,一来二去,两人熟了起来。


那时候的胖子,早已不若年轻时油滑,更多东西沉淀下去,锋芒内蕴,连生意都在不显山不露水中稳步发展,是道上一名响当当的人物了。


罗女士出身书香世家,欣赏有担当能做事业的男子汉,听闻胖子一直独身,便委婉地打探起来。胖子不是来者不拒的人,年轻时候荒唐过,放荡过,也真心实意死心塌地地爱过,只是命运弄人,统统没有成果。如今他看得更开,也更懂得如何拿捏生活的点滴,加上对罗女士这样懂事大气的女人确实很有好感,两人试探着接触,最后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


结婚的时候,胖子有点儿不自在,说胖爷……胖爷这辈子是头一遭给女人用家庭拴住,你可要抓紧喽。


怕你个胖子跑了不成?


哎,不是……就,那个,我跟你讲过的,年轻时候我喜欢过一个女人,差点就娶回家了……


云彩姑娘是吧,我知道。她笑笑,给胖子理一理衣襟,又捋了捋他鬓边点点斑白的头发,说我已经给儿子招呼好了,他呢,不一定管你叫爸,但嘴上一定要给云彩留个位置,阿姨也好,姑姑也好,必须恭恭敬敬的。逢年过节你念叨她,记着她,家里吃团年饭给她摆双筷子,都不许有意见。


哎,你……你怎么就先说了呢?这话本该我跟他们亲自讲才是。


你讲不如我讲,我讲儿子更听得进去,好了,进去登记吧。你也是讲究,非要登记做什么,老头老太婆的,凑一块儿过了不就是。


那不行,那不行……胖爷喜欢谁,那就得明媒正娶。让人不明不白的跟着,算个什么事儿?胖爷干不出这种占女人便宜的勾当来。今天先领证,回头还得摆酒,好好热闹一下,我已看好两家饭店……


说什么呢,小声点儿,给人听见多不好意思……


……


王胜利边讲,边忍不住摇头轻笑,吴邪也满脸笑容,听到老朋友的喜讯,听他在晚年时有人相扶相伴,过完了平稳安然的一生,让他发自内心为胖子高兴,感到幸福。


看他这样,闷油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眼底是深情和满足。

这晚三人在楼外楼聚餐,灯火辉映中,觥筹交错,喜笑颜开。这第一杯酒三人都没有饮,而是洒在地下,祭奠给不得不缺席的胖子;第二杯,王胜利一口干了,代他爷爷给弟兄们说声好久不见;第三杯,三人一同饮尽,庆祝铁三角百年之后的重逢。


时光如水,岁月如梭,一切都已消逝在时间中,一切又像还停留在那里,只待彼此的归来,发现,怀念,欣赏……


这是尽兴的一晚,王胜利和胖子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听多了老爷子的故事,和这位传奇性的潘家园地头蛇反而在心灵上更为接近,一些旧年的话语由他说出来,当真是惟妙惟肖。连闷油瓶都点头,说跟你爷爷很像。


像么?哪里像?


……你比他还是文雅些。


哎哟,张先生过奖,我是不好意思在您二位面前太粗俗咯。我就一大俗人,真的,听我爸说,爷爷当年有句话叫做当俗人最快活,整那么多压力啊、纠葛啊什么的,完全没必要!想吃肉就吃肉,想喝酒就喝酒,想泡妞就泡妞——当然啊,泡了要负责的——他经历太多,看过太多,到最后什么都看开了,眼前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不怕您笑话,除了……除了您带小张先生去拜访他那回,晚年的每一天他都过得心平气和,没说过一句重话。


是么……

楼主 六欲浮屠  发布于 2014-02-06 21:42:00 +0800 CST  
“哪一回?”吴邪一怔,问道:“你们说什么事?”


“是张先生和我爷爷晚年的一次会面。”王胜利看看闷油瓶脸色,确定他并不避讳这个话题,才对吴邪道:“那也是爷爷生前最后一次见到张先生了。那时候,老爷子已是半截身子入了土,风烛残年,为打听您的事,张先生带小张先生去拜访他,结果我爷爷看张先生带着人,还以为张先生成家有孩子了,对不住您,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哎,有这事儿?”吴邪脸上有点发烧,也不知是酒精烧的,还是这些话点上去的。自己死那么多年,有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胖子计较这些干嘛呢,整得跟死了老婆再续弦一样,自己听着感觉有点儿臊得慌啊……


“这有什么可气……小哥也有他的考虑,他要真结婚有孩子了,我也,也没什么好说,不管我死不死,这都是可以理解的嘛。”


“瞎说。”闷油瓶突然轻斥一声,握住了吴邪的手,吴邪一怔,想挣脱又挣不开,只能假装不知道,由他握住,转头问王胜利道:“那……小哥当年找胖子,是想问我什么事儿?”


“问您葬在哪里呗。”王胜利大笑,仰脖子喝干杯里的酒,“我爷爷那时候啊,土都快掩到脖子了,再不问就真没机会咯。我觉着吧,张先生还是抱着希望的,以为之前爷爷不告诉他是因为心里还有想法,结果爷爷是真不知道……吴先生您厉害啊,这么绝,当真一个人都没告诉过。”


“我绝对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吴邪一叹,低声道:“只不过,真给他们知道了,恐怕这事儿就成不了了。”


“哎,也是,这种事儿……说出去谁信啊,要不是我家跟张家一直有联系,知道他们不同寻常,怕是也不能信。”


“嗯……主要是这事真没有太多指望,万一根本不能成功,却宣扬出去,连累小哥抱着希望等我百多年,太残忍了。”吴邪看一眼闷油瓶,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眼神里脉脉流动的都是宽厚的温情。深吸口气,他又道:“我宁可小哥忘了我,或者喜欢上别人,他应该去喜欢一个可以陪着他,帮助他的人,不要被我这已经无缘的死者牵绊住了。”


“胡说什么。”闷油瓶抓着他的手捏了捏,阻断他口中虽洒脱大气,却让人心酸的可能性,“你活过来了,就这样。”


“嗯。”吴邪笑笑,王胜利被两人间不可言说的暖热气氛蒸腾,有些脸红,喃喃说我这把年纪的人了,按理说早就该成熟世故了,什么爱情啊都已经看得很淡,以生活为主了,但见了你们,才知道这东西,这东西……


他起身给两人斟酒,只见桌上杯盘罗列,头顶灯光温润,跟着转头瞟向窗外。夜色正好,一轮圆月登上天宇,银光洒在远处西湖上,波光粼粼,静谧幽深。收回视线,他再看眼前这灯影月下一双人,忽而词穷,千言万语都梗在胸膛里,竟不知捡哪一句来说才好了。


放下酒瓶,王胜利又想了好几秒,干脆一拍大腿,说哎呀我讲不出来,你们啊,好像是爱情,又好像不是,说不出来,真说不出来了,感觉只要看着你们就这么好好的,就这么坐着,都是一件最好的事儿!


“来来来,再开瓶酒,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来啊,我这都一百多年没喝过酒了,正馋得厉害呢。”


“吴先生,我看你是不行的。都说三天不练手生,你再好的酒量,百多年没碰过,怕是也已经退化了。要不,今天咱们定量?先给你三两的量,解决了再说其他?”


“……你这也太看不起我了,三两?半斤起步。”


“半斤?你自己说的哦……”


“那当然,我说的我认,快倒起来!”


“吴先生哪……你知不知道,当初我在部队里时,就是出了名的好酒量,如今的酒啊,跟你当年不同。”


“不都是酒嘛,能有什么不同?”


“呵,这你就不懂了,我跟你说,这一百年来,酿造工艺首先就有很大进步,对发酵的掌控更圆滑了,比如你那个时代最好的茅台,曾因为水土的不可复制导致产量有限,后来啊……总之,现在好酒可多着呢!”


“唷,这么好?那我更要多喝点儿了,活过来了就该享受生活不是……”


……


闷油瓶不怎么说话,静看他们一来一往,目光追逐着吴邪多变的神情,他时而认真,时而摇头,时而又兴奋得哈哈大笑,眉梢眼底都是奔流的喜色。几人推杯换盏,酒瓶空了便再拿一瓶,王胜利与吴邪说得越来越热络,互相劝酒,闷油瓶既不劝酒,也不拒绝,只一杯一杯饮下去,不知不觉竟成了三人中喝得最多的一个。


他当然不会失态,他有千杯不醉的酒量,却从不抢走任何席面上的风头,只默默陪着,想着,坐在他心头眼底念念不忘的人身边,看时光仿佛在酒杯间一点点回溯,回到他们驰骋江海,追寻秘密的时代。


恍惚间,王胜利的模样在他眼中也变幻了,幻化成另一个更扎实更豪放的胖子,大大咧咧,粗中有细,正与他们在楼外楼相聚。


好久不见,胖子。


吴邪回来了。


他朝空中遥遥一敬,然后干掉这杯酒。


尘埃落定,岁月悠长。

楼主 六欲浮屠  发布于 2014-02-13 22:03: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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淘宝店铺:花街六巷
谢谢支持

楼主 六欲浮屠  发布于 2014-02-13 22:03:00 +0800 CST  
归人还没完的哦,不要误会……
不是到这里就全文结束了,后面还有呢

楼主 六欲浮屠  发布于 2014-02-13 23:03:00 +0800 CST  
回住地时,吴邪已有了五分醉意,脑内发晕,靠在闷油瓶肩上,走得踉踉跄跄。闷油瓶今晚由着他尽兴,对他的畅饮没说半个不字,还好吴邪是有分寸的人,即便再高兴,也不会让自己烂醉如泥,拼不过王胜利的酒量,后头也就收敛了。


回到房间,闷油瓶把吴邪脱了放进浴室,吴邪靠在满缸热水里昏昏欲睡,嘴里还嘟囔着什么,眼睛已闭起来,脸色绯红。看他这样,闷油瓶微微一笑,自己去旁边冲澡,待洗好过来,发现吴邪竟真在浴缸里睡过去了,还好水温恒定,不会让他感冒。


感冒……吴邪现在还会感冒吗?


闷油瓶也不知这个问题是否有答案,但他不想尝试,轻拍拍吴邪的脸,将人唤醒,让他洗了澡出去再睡,并问声是否要自己帮忙。


“哎?”吴邪睁开眼,看到他一怔,“我刚睡着了?”


“嗯。”


“怎么这就睡了……”吴邪挠头,“哎,今晚真喝多了,喝多了……小哥,我没酒后失态吧?”


“没有。”闷油瓶拿过毛巾,帮吴邪擦把脸。


“唔,我自己来就好,没事儿。”吴邪接过毛巾,动动已经在热水里跑得瘫软,连每个毛孔都在嚷着舒服的身子,朝他道:“说起来,刚就眯这会儿,我还做了个梦呢。”


“嗯?”毛巾被拿走,闷油瓶索性帮他洗头,边揉边问。


“我梦见胖子……”吴邪叹口气,透过窗户,看着外头夜色里闪烁的万家灯火,低声道:“真神奇,我居然梦见胖子了,其实……其实我应该不记得胖子什么模样的,但我知道,我心里就是知道,梦里那个人确实是他!”


吴邪盯着窗外连片的灯影,它们是那样璀璨鲜明,仿佛近在眼前,又像天上群星那样遥不可及。如今,早已普及的单向屏障可以让他安心欣赏夜景,却不会被外面人看到屋内的丝毫动静,但与此同时,从这间房屋中亮起的莹润灯火,同样会构成这座城市里生动夜景的一部分。


他看风景,同时也成为这景致中明灭的光辉。


“……是胖子,小哥。”吴邪微微笑起来,“你知道我梦见他什么了吗?”


“什么。”


“我梦见他来跟我告别的场景,这件事我的日记里没有记录,也不知是否真的发生过,但很神奇的是,我居然梦见是胖子叫我不要写进去的。那好像是我死前的两个多月吧……”


那一天西湖上起了风,游人稀少,吴邪拖着病弱的身体再次来到铺子里,打算最后再看一看这间伴随了他最好时光的店铺。


他现在的情况已经很艰难,隐隐约约的,有个声音在心底告诉他:时间快到了。


上周他停了药,并告知老高不用再发过来。听他说不打算再用药,老高在电话里沉默很久,说声也好,靠药物约束总不那么妥当,何况药效本身也在消退……


药没有变,是吴邪的身体变了,体内激烈的反应好似一座熔炉,正将他从内到外炼化一新,在这庞然伟岸的力量面前,任何阻挡和镇定都好比蜉蝣撼树,微不足道。


即便暂时阻止了,也会被源源不断的后续力量碾得粉碎,该来的迟早要来。


不要紧,吴邪对他说,我已经从塔木陀回来,东西也取到了,没有什么事必须要靠药物支撑着我去办。


我该走了,老高,祝你顺利。


挂掉电话,吴邪起身走到门口,白亮的日光微微刺眼,他眯起眼,看着行人寥落的孤山路,突然,一个影子映入他眼帘。


胖子……是胖子!


胖子正朝他走来,没有一点儿招呼,甚至没有打过一个电话,他就这么来了。像一阵风降落在西湖上,掀起荡荡的涟漪。


这可不是胖子的风格啊,他虽然大大咧咧,但向来准备得极好,每次要来杭州,就算不跟自己联系,也总会问问王盟你们老板在不在?


这一次,他突然袭击了。


傻,万一自己不在铺子里呢?万一自己根本不在杭州呢?那不白跑一趟么。吴邪笑笑,将他迎进来。


“啊……你个天真,你以为我没想过啊?”胖子点起根烟,紧跟着又掐灭了,“你病着,不能跟你面前抽烟。”


“没事儿,反正……”吴邪刚想说反正也没救了,考虑胖子心情,又硬生生吞回去,换成“我这病不怕烟味,没什么影响”。


胖子还是不点,摆摆手,继续刚才那话:“我也想过你可能不在,但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就当碰运气呗。说起来,你要真不在,胖爷还放心点儿,还有精力到处跑,还能出门,也是好事儿。”


“嗯……”这话听着有点不吉,吴邪想胖子是不是已经猜到了什么,如果他真猜到自己命不长久,或许也不奇怪,毕竟小花心知肚明,而胖子和他都在北京,又是一条道上的人物,七拐八弯的,总会有点消息漏出来。


就算小花不说,秀秀不说,谁都不说,以胖子的粗中有细,胆大精明,这件事又能瞒他到哪里?


想到这里,吴邪忍不住有些黯然,看胖子的脸色,发现他面上也不是太好,似乎几天没睡好觉了,脸上蒙着一层灰扑扑的颜色。

楼主 六欲浮屠  发布于 2014-02-15 21:44:00 +0800 CST  
“怎么,你盘口上有麻烦?搞得这么憔悴。”


“……没事儿,胖爷还有罩不住的盘口?”胖子喝口茶,皱眉想了片刻,说我是担心你,这几天都睡不着啊。


“担心我做什么,我好好的。”吴邪强颜欢笑。


“说不清,我心里慌……干脆来看你一眼。”他顿了顿,又道:“你说这是不是就叫直觉?咱几个出生入死那么多年,那么多次,应该互相也该有点儿什么了吧?”


“有点儿什么?你别吓我胖子,小爷不好这口。”吴邪讪笑,他知道胖子不是那意思,却又怕他将话题引到自己的病上去,干脆想插科打诨地模糊过去。


可惜胖子不吃这套,摇了摇头,说你想多了,胖爷爱的姑娘,对你这糙爷们儿没兴趣,真有点儿什么,那也该是你跟小哥有点儿什么……当初在藏地的时候,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


“是是是,我没出息,没出息。”吴邪合掌讨饶,笑道:“你不是一来就为了批判我吧,瞧这也好几个月没见了。你既然过来,今晚还是楼外楼,我做东,差不多饭点儿了,现在就过去?”


“唔……”胖子不置可否,站起来往外走,两人慢悠悠晃到楼外楼坐下,点了一桌子菜,没吃两口,胖子搁下筷子,又静静地看着吴邪,直看得他心里发毛。吴邪本就心虚,给他这么盯着,刚忍不住想说你盯着我看干嘛,只听胖子道:


“天真,你是不是……”


“嗯?”


“你是不是……”胖子重复一遍,下面的话却怎么都吐不出来,吴邪却已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得微微低下头,以避开他专注而哀伤的目光。


他知道,胖子想说:你是不是没几天日子了?


是啊,胖子,我要死了,很快就要离开你们,离开这个世界,走上一条未知的道路。等待我的未来究竟如何,我不知道。


没有人说话,两个大男人在饭桌上呆了好几分钟。终于,胖子深吸口气,打破尴尬的沉默,破天荒地给吴邪夹了块肉放到碗里,嘴上动了几次,才冒出一句:


“你多吃点儿吧。”


“啧,你这是干嘛呢,胖子你……肉麻。”万种情绪汹涌如海浪,突如其来,吴邪感到手足无措,似乎有东西正在他胸膛内鼓动,逼迫他要当着胖子的面流下泪来,他用尽了所有的控制力,才没有让它真正滑落。


“嗯,没事儿,你多吃点……这儿,多好的地方,菜也好吃,环境也好,还可以看西湖,看到你的铺子,多好……”胖子几乎语无伦次了,只管给他夹菜,吴邪挡也挡不住,只能仍由那些鸡鸭鱼肉在碗里堆出一个小山。


他想起胖子说这几天都睡不好,心里烦乱,说大家弟兄几个出生入死这么些年,彼此也该留点儿什么。


吴邪懂,他都懂的。


胖子一定是预见了自己的死亡,他知道吴邪命不长久。亲近的人之间偶尔是会有这样反应的,不论是从各种蛛丝马迹分析,还是出于直觉,甚至灵异的不可解释。


铁三角那么多同生共死,自己这几年的情况,胖子都看在眼里,最终的结局是什么,他会猜不到吗?


一切不过时间早晚罢了。


吃两口菜,胖子招呼服务员上了瓶五粮液,要拧开的时候,他看着吴邪,悄声问你现在能喝吗?


吴邪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喝,但事到如今,喝吧。


酒杯举起,温热了那一份必然的冰凉,似乎连命中注定的冷酷,也在酒精里消融。


吴邪不敢多喝,抿一抿就放下,胖子也一反常态地不劝他,自个儿一杯杯下去,后来他似乎有了两分醉意,说话也更加放开。


“天真,我那晚上做了个梦,梦见你往一座大山里走,我问你干什么去啊,你不回答我,只往那方去。我急了,在背后追你,追啊追啊,怎么都追不上……真邪门儿了!你明明就没有跑,一步步走得那么慢,我怎么就追不上呢?”


“胖子……”吴邪手一抖,准备给他斟上的酒泼洒出来,在桌面上滴出几点痕迹,好似谁哭落下的眼泪。


“我在你背后喊,说你去哪儿呀,小哥还没出来呢!咱们铁三角还没重聚呢!你家里还有爹妈呢!还有好多秘密都没解开呢……我知道这些都是你放不下的事儿,那么喊喊,你肯定就不走了。结果你还是不停步,甚至没有回头看我一眼,就那么走进那座山里,看不见了。”


胖子长叹口气,举起酒杯,想想又放下,看着吴邪,一字一句地说:“这个梦醒了之后,我就觉得不妙,又说不清到底是什么不妙,接下来几天晚上我都睡不着,总觉得睡过去就还要做那个梦,让人太不舒服了……我想来想去啊,干脆直接杀来杭州一趟,来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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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六欲浮屠  发布于 2014-02-28 22:20:00 +0800 CST  
今天是3月5日,吴邪生日,更一发,祝咱们永远的小三爷生日快乐,早日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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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我没事。”吴邪将杯里的酒一口干下去,感受那股灼烧的滋味儿熨过喉咙,直达胸臆,皱眉道:“我没事,真的,你别担心,好好过你的日子,就算,就算……”


就算我真不在了,你也别太难过,人都是要死的。


“就算啥?”胖子目光犀利,这一瞬间,所有酒意似乎都退下去,他恢复成那个精明锐利的胖子,“天真你别瞒着,你老哥哥我见过的事儿多了,你要真有什么不好,至少给个信儿,这些年咱们走南闯北,都知道有些事情是勉强不得的,不是你掩盖就能盖住,也不是你用了办法就能改变。”


话说到这份儿上,吴邪只能微微点头,唇边带上一抹苦笑,给自己盛了碗汤,是板栗淮山炖的土鸡,养胃。他一边慢慢喝着,一边在心里琢磨,胖子也不说话,只等他开腔。


喝过半碗,吴邪说:“我最近在做个事儿。”


“什么?”


“写日记。”吴邪看着胖子明显愣了一下的神情,笑笑,接着说:“我把这些年经历的好多事都写下来了,特别是这两年身体不好之后……”


“啊……这样。那我今天来找你这个事,你也要记下来?”


“应该会的,我明天就写。”


“不,不要写了……不用写进去。我就一闲人,来找你聊天喝酒的,没什么,你不要当件大事放在心上,没什么。你还是留着精神写那些更重要的事情吧。”


“……好。”


胖子点头,静听他下文,吴邪却不知还能怎么说了,想了想,又道:“我会写下一些想法,包括现在心境上的变化。胖子你看我,是不是觉得跟几年前不太一样了?”


“大不相同。我还记得当年在山东的时候,你就一愣头青,什么都不懂,现在嘛,也还是在变……我觉得吧,光这两年你变化都特别大,不仅是当老板,更……话说现在要有个庙给你,你可以直接去做和尚了。”


吴邪笑起来,这胖子形容得……


“当和尚不至于,但我确实有很多变化,简单说,大概是成熟了吧。你讲得对,胖子,这人不经历一些事,永远成熟不了,但真到了成熟的时候,却又离终点不远了。”


胖子看着吴邪,没有出声儿,以他的精明老道,怎会听不出这话里的弦外之音?


离终点不远了。


有些事勉强不得,盖不住,也不是用什么办法就能改变的。


“嗯……”


话说到这里,真的已经够了,之后的都留给时间吧。


从楼外楼出来时,夜色深浓,胖子喝了大半瓶,加上心里压着事的缘故,此刻已很有几分醉意,走路开始不稳。吴邪想扶他,却被他推开,说胖爷能行,扛得住。于是吴邪也不勉强,由他了。


两人沿着西湖散步,打算走回铺子里再坐会儿,行到铺子门口的时候,胖子好似突然清醒过来,就着街灯凝视吴邪的脸,久久没有说话。


“……胖子?”


吴邪招呼他,他摇头,做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认真地说:“没关系,天真,我觉得你一直都是活着的。”他边说,边把手放到胸膛上,往心口拍得砰砰响,“咱的好兄弟,一直在胖爷这里活着呢!”


吴邪只觉浑身一震,从头到脚跟过了电似的,让他忍不住发抖,颤动,鼻子酸了,眼睛红了。


他看着胖子,郑重点了点头。


胖子,其实我……我就是去睡一觉,时间长点儿罢了,你别记挂着,你又不是我老婆,看我睡觉的样子做什么。


去你丫的,老子当年看你跟小哥睡觉的样子还少了?咱们在外头的时候不都轮流守夜吗,轮到胖爷,你们不都睡给我看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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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六欲浮屠  发布于 2014-03-05 20:14:00 +0800 CST  
因为这边也有不少关心等待《歧路》的朋友,因此也在这里跟大家报告一声
关于《歧路》的再录本,经过准备,目前已进入实质性阶段
本周五或者周六(2014年3月14日或15日),我们将开启《歧路》再录本的预售
价格100元不变,通贩地址依然是淘宝店铺:花街六巷
《歧路》再录本将为全文分章节,做目录,修订完善剧情等,并增加一篇全新的番外。
番外别册不再和一刷的番外别册分开,总共五个番外在一本别册中,为回馈入了一刷的读者,过段时间,这篇新番外将在本帖中放出。
过些天,我会贴出通贩的具体信息和链接
最后,感谢大家支持,谢谢~

楼主 六欲浮屠  发布于 2014-03-10 21:15:00 +0800 CST  
歧路的再录本明天晚上8点(2014年3月15日晚8点)正式开预售哦~~~
请大家认准淘宝店铺:花街六巷~
微博上有发一个转发抽奖,大家有兴趣可以去试试手气
新浪微博ID:六欲浮屠
谢谢。

楼主 六欲浮屠  发布于 2014-03-14 22:38:00 +0800 CST  
歧路的再录本,今晚八点开始预售哦~~~


我先去看着预售,回来更新这边

楼主 六欲浮屠  发布于 2014-03-15 19:45:00 +0800 CST  
闷油瓶带吴邪回到卧房,他的酒已完全醒了,边洗边讲的那短暂黄粱梦,此时也正好讲完。


“我觉得,那就是胖子啊,小哥。”吴邪笑着,在床上躺下来,“或许是胖子知道我们今天碰了头,也忍不住要跟我再见一面了。你看,还是楼外楼,还是这样的夜晚,只是……内容稍微伤感了些。如果他知道今天我们的会面那么热烈,一定也高兴的。”


“一定。”闷油瓶也坐上床,对面墙上柔柔展开一道屏幕,新闻主播的身影插在栩栩如生的画面中,通报今天在这和平安然的世界里发生的大事。


“哎,小哥,你有胖子的影像吗?”吴邪突然想到,自己还一直没有看过胖子的模样呢,如果小哥能给自己看看,那么刚才……


“有。”闷油瓶手指一动,新闻散去,变成了一个男人的样子,敦实,粗壮,浓眉大眼,穿一身半新不旧的休闲服,大大咧咧地站在一间古董铺子里,咧嘴朝两人笑着。


“……哎?”吴邪睁大眼,忍不住坐直身体,定定看着屏幕,脸上不知不觉露出了惊喜的笑容,“胖子?”


刚才在梦中与我相见的,不就是你吗?


那是曾被抹去的记忆重现?


还是时间留给自己的小小惊喜?


抑或……只是一场梦?


吴邪难以分辨,也不想再探究,他只看着那个已消逝在岁月中的男人,在心底默默说声:“好久不见。”


接下来几天,闷油瓶带着吴邪在杭州四处游逛,欣赏这座饱经风霜的城市于岁月洗涤后的面貌,如今它整洁、雅致,又带着几许沧桑和沉淀后的安然,与这个时代一样平稳前进着。


有时,吴邪也会自己走走看看,没有任何人察觉他的与众不同,他就像一个真正的人,从历史的那一端跳跃而来,降落在这里,融入熙熙攘攘的红尘中,与此时此地共同前进。


西湖边是吴邪去得最多的地方,氤氲水汽里似乎还藏着当年的味道,他凝神细看时,会像在观察那些灯光闪烁的城镇一样,看到水面上浮动的氤氲和微光。就此他请教过闷油瓶,然而小哥也无法回答他看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兴许那是人肉眼所不能及的光谱和波长?兴许是传统说法中的气运?或者什么其他的东西?


不论如何,如今的吴邪比普通人多了一点观察世界的手段,这是好事。


他偶尔也会向内审视自己的力量,尝试用这样的目光去看人,茫茫人群中,有时会看到那么一两个人身上散发着晦暗的颜色,或黑或灰,抑或奇异的红影,吴邪猜测这或许意味着他们命不长久,但想继续再看时,那些若有若无的光晕又不见了。


吴邪猜想,如今的自己正游走在两个世界之间,既能看见现实的部分,也能在机缘巧合下,偶尔一窥散落在另一个领域,并与现实重合的部分。


这样的能力,兴许对小哥多少有所助益。


那天晚饭时,他跟闷油瓶提出,如果可以的话,以后家里的事他也帮帮忙,闷油瓶放下筷子,认真想了一会儿,说回头交待个事情给你,从简单的入手吧。


你答应了?


嗯。


那你家不会有意见?我不姓张,毕竟算外人。吴邪有点紧张,他没想到小哥会这样爽快的答应下来。


外人?闷油瓶看他一眼,吴邪顿时觉得自己在他那里矮了两分,刚说出的两个字也变得格外不适合。


你是我家人。


吴邪心头一跳,小哥这话说得实在自然不过,不由得低下头,小声道:“嗯……抱歉,我只是怕你族里人不接受我,我毕竟……死过一次。”


“都过去了。”闷油瓶似乎笑了下,说我们出门的第二天,毓泰就回族里去了,跟几位族中长辈沟通你的事,你就是我张家的人,有什么我都带着你。


吴邪一愣,忍不住露出笑容,正想感谢闷油瓶的费心,听他又道:“今年春节族中有聚会,我带你回去见他们。”


“……谢谢你,小哥。”


“该我谢你……你回来了。”

楼主 六欲浮屠  发布于 2014-03-15 20:57:00 +0800 CST  
又过两天,杭州下起了雨,两人在楼外楼吃饭的时候,吴邪看着外头蒙蒙雨雾,突然叹了口气。


知道他心里有事,闷油瓶搁下筷子,静静看着吴邪的脸。


静默一阵,吴邪开口问:“小哥,我……我家里那些人,后来怎样?”


这话问得有些多余了,只是这件事放在心里许久,始终有暴露出来的一天。吴邪很清楚,他其实也能猜到,按生前日记里所写,吴家就自己这一根独苗,父亲和二叔他们都已步入晚年,自己去后,家里多半不会再有子嗣,大概吴家就那么……


而小哥一直不跟自己提这个问题,怕也是有这方面的考量。


既无人可追忆,无处可追寻,倒不如暂时避过,免得徒增伤感。


“吴家已经没人了。”沉默片刻,闷油瓶低声开口:“你去后,香火传承断了,过不几年,你父母、二叔他们也一一辞世,如今已没有吴家的血脉流传……除了你。”


“这样啊……”吴邪一叹,心里空空的,虽说在意料之中,但亲耳听到,还是有一丝不知所措和茫然,说不上伤心,但也绝不会是喜悦,仿佛一件早已被搬走的东西,一所空荡荡了好久的房间——它们一直被闭锁着,直到现在被打开,看到人去楼空的样子。


大约……这就是怅然吧。


点点头,他并不说什么,只想从心里将这件事抹过去,就像时间本身一样走过,生老病死,世间法则,自己是逆天回来的人,但千百年过去,这样成功的人也仅仅自己一个。


爷爷会死,父母会死,二叔会死,整个吴家的人都会死,他们遵循着天地的法则,如斯而来,如斯而去,倒是自己违背了必然的道理,回到尘世了。


吴家的消失是必然,只不过吴邪这一颗尘世遗珠,需要在回归后坦然面对这样凄冷而真实的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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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六欲浮屠  发布于 2014-03-15 20:58:00 +0800 CST  
“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你……”


闷油瓶的声音在吴邪面前响起,比他日常的音色更低一些,听得出他也像吴邪一样,为这个话题感到遗憾,更为吴邪此刻的怅然感到不舍。


“我明白,小哥。”叹口气,吴邪道:“那天你在忙,毓泰跟我说,这世间任何事情都有代价,没有事事顺心的完美。比如我死后又回来,肯定要承受一些常人不会去承受的东西,和家人永别应该就是其中之一,我永远也见不到他们,听不到他们的声音,而他们,也永远不会知道我回来了。”


“嗯。”闷油瓶握住了他的手。


“没事,不打紧。”吴邪深吸口气,感觉心里那种堵塞的感觉正在散去,“父母生我养我,二叔对我帮助极多,三叔更是让我认识了你,如今他们都不在了,虽然有点遗憾,但这是必须的。这个时候……我更觉得自己真切地活在这里,我和你一起。”


“嗯。”闷油瓶握住他手的力量变大了。


“我想……”吴邪看着闷油瓶,认真地说:“我想去拜祭他们,现在还能找到他们的墓吗?”


沉默片刻,闷油瓶微微摇头。吴邪心里一空,什么意思?


“没有了。”他叹口气,看着坐在对面的此生挚爱,缓缓道:“他们死后曾葬在公墓,后来因战时需要和后续改建,那些公墓也早已拆建,无后代供奉的骨灰都统一处置掉了。”


这样吗?


吴邪微微皱眉,心里有微微的刺痛,说一点不难过是假话,但他的理性也明明白白告诉他,这件事大概确实无法可想。父母叔伯们走得那样早,时间又已默默流过近百年,即便没有社会种种变迁,也很少有家族会供奉三代之上的遗骨。


或许……真的只能说前生亲缘已尽,今生唯有在心头默念了。


他低头陷入沉默,闷油瓶也许久没有说话,只细细打量吴邪的脸色。


“怪我吗?”


“啊?”突来的疑问让吴邪一怔,闷油瓶没再说话,只用深邃的眼睛静静看着他。吴邪同他对视,在心里默默回味,突然明白他那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是……是担心自己因为已无处凭吊父母亲人而怪罪他吗?


“不,小哥,我没那个意思,一点儿也没有。”吴邪摇头,“我相信你有你的考虑,你那么多事,那么重的责任,何况我死前,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就算你真有心想管,又用什么立场去管?没名没分的,是吧……”


“我曾经去过。”他突来一句话,打断了吴邪的叙述。


“你死后,我去过一趟吴家,你父母见到我很激动,说是我害死了你,害了整个吴家……他们说如果吴家从未掺和过老九门的事,就……总之,吴家几代都因我不得善终,他们心里怕是恨透我了。”


这话说得很平静,但吴邪还是从他冷静的表象下听到了一点不甘和激动,可以想象,当初闷油瓶与吴家人的相见是多么不愉快,甚至可能给彼此都在心灵上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痛。


小哥失去自己,痛苦难当。


而父母叔伯失去血亲,也是痛不欲生。


两种痛苦碰撞在一起,交织在一起,必然爆发出伤人伤己的惊人力量,让每一分痛苦都越发深刻而浓烈。


不知那场会面,双方都是如何挺过去的……


想到这里,吴邪捂着脸,默默叹了口气。


他突然明白,不论自己如何超脱,如何想得通透明白,那终究是自己的立场,父母亲戚们怕是永远也无法理解小哥和自己之间的种种付出与追寻,更不可能如自己最后那样笑着面对这一场离别。


人生总有遗憾,如同做任何事都必须付出代价。


“你父母去后,我也想过替你尽一份力,但你家剩下的亲戚,包括你二叔坚决反对。”闷油瓶的声音在这间灯光温润,静谧悠然的房间里回荡,听在人耳中沉重如暮色,清晰如钟鼓,“他们不希望我再接触你家人,也希望吴家再不要同我,同任何秘密有关联,甚至连北京的解家想来上香都被婉拒了。”


“这……”听着这些从未被提及的往事,吴邪再度词穷。


“这样也好。”闷油瓶盯着杯中莹润透彻的酒浆,声音低沉而平缓,“你家彻底断掉同这一切的纠葛,自然生活,不论是延续还是消亡,对他们都更好。我已经害了你,不能累及你更多家人……”


“小哥。”吴邪反握住他的手,将他粗糙的手掌紧紧抓在掌中,似乎通过这样的方式,就能抚平他在自己去后的漫长岁月里于方方面面受到的伤害和指责。


逝者已矣,而生者,还要承受林林种种,然后在重压下继续走下去。


“后来……”闷油瓶顿了顿,继续说下去,“后来战争爆发,社会变革,我听闻你家人长眠的墓园已不存后,在张家一处空置的园林里给他们设了个灵位……和你的灵位摆在一起。也没什么特别的讲究,权充念想。”


“小哥,你……”这话带来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吴邪感觉心里那个空落落的洞一点点被填满。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他一直默默做着他认为该做的事,用他的方式来凭吊自己,包括自己生前有关联的亲族。


“小哥有情有义,好,真好……”吴邪叹一声,慢慢松开手,于温软的光芒里静静看眼前的男人,闷油瓶的眉眼在他眼里舒展,似乎也一并散发着光晕,由内而外透彻而清明,像一轮太阳,始终照耀着吴邪的人生路。


他真是个再好不过的人。


夜色深深,灯影融融,远处沉静的西湖畔花影翩然,水光在天穹下些微荡漾着,时光无声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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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六欲浮屠  发布于 2014-04-09 22:56:00 +0800 CST  

楼主:六欲浮屠

字数:212600

发表时间:2012-09-01 09:03: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8-12 04:12:11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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