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权重发连载】观棋不语 type_oemga X 三品不良(高清还原盗笔

六 棋语85


我第一反应是有些生气,但立刻就冷静下来,“这怎么可能。如果他真的阻止了我变成齐羽,那是谁让他产生这个想法的?”


“谁知道呢,就试试呗。”胖子撇撇嘴,“你不确定不能,他也不确定能。”


我摇了摇头。胖子这话不假,但细细琢磨总觉得差点意思。如果他说的是我,倒确实有可能做出“试试”这种行为,可是闷油瓶不是那种人。他做什么事都是有把握的,从不轻易做出判断,怎么可能做这种完全没有保障的冒险?


而且他要怎么阻止?他都已经和吴邪走到这里了,难道取消十年之约?或者更早一点,随便找个时间点从其他人面前消失?


那他坚持来这趟古楼,又是为了什么呢?


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外头的鸟叫已经很厉害了,我们通宵聊了一宿,都有点头晕眼花,胖子就提议歇息一下明晚再议。现在闷油瓶没改主意,他们依然要下地,我只得另找地方落脚——胖子生性财不外放,重要的工具都堆在手边,霍老婆子和其他伙计也得来拿,出入的人多了难免走漏风声。


“走走走,睡什么林子啊,我给你安排一下。”胖子打着哈欠带路,我跟他下山,很快就后悔了。就在山道上我们迎面撞到了云彩,她老远喊了句胖老板吴老板好,我连避都避不及。


胖子装作没事人那样,拉着我跟云彩打招呼,小声说道:“你怕啥,就装小天真呗,反正她也认不出来。你到她家睡一天,保准不出破绽。”


我心里骂了句娘,说什么安排一下,敢情是找理由下山会相好。但我知道胖子对云彩的感情,想了想,最终什么都没说。


我并不是怕云彩,但我目睹过她的死,隐约知道她和鬼影之间的关系,不免心存芥蒂。


她和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也许没多久,她就会横死在这山野中。我看着她和胖子相互逗趣,一时间思绪万千,以至于她连喊了好几声吴老板才反应过来是说我。


“哦……我就过来拿个东西,呆两天就走,不用太麻烦。”我顺着胖子说的借口接下去。他给我扯了个理由,让云彩对其他人保密,云彩似懂非懂地答应下来。她好像本来就是上来送补给的,将竹篓交给胖子,便独自引着我往山下走去。


我随她走了很远,路上一直和她保持着距离。想着又觉得自己有点可笑。说起来,我和她也没多大差别,只不过她还不知道自己的结局,而我早就知道了闷油瓶的死期,却又无能为力。


“吴老板,你好像不太开心?”云彩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担心的表情看起来很真诚。


我笑了笑,没说话。


“是不是觉得山里很危险?”她观察着我的表情,“猞猁还不是最可怕的,现在回去也就是亏点钱。”


以我的立场,她这么说其实已经露馅了,但也恰恰因为我知道内情,她这么说反而是个善意的劝告。


“不行,总有一些事是必须去做的。”我笑着摇摇头,“我们不是为了钱。这件事你可以告诉你的接头人,但我劝你不要这么做。一个是他不会听,另一个,比起我们,没什么自保能力的你更需要置身事外,离他远点吧。”


我不知道她会对这些话怎么理解。随便她怎么理解,本来我也是有意戳穿她。继续和我们交往下去,只会给她惹来杀身之祸。


云彩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尴尬,她肯定看出我是认真的。我等着她的反应,她忸怩了几下,脸都快急红了,重重地深呼吸了几回,才渐渐平静下来,昂起头。


“我知道了,你们干的都是大事,我劝不住。”她语气里带了点情绪,“不过你也别太瞧不起人。那塌肩大哥说了,你们只要进到地底,就会死。可是……我还想再见到张老板,所以我不会让你们死的。”


我惊讶地看着她,少女因为认真而憋出的腮红,在清晨的阳光中显得格外艳丽。她完全误会了我的意思,但我心里还是感到一暖。


太好了胖子,云彩并没有背叛,虽然她最喜欢的不是你。我心里这么想着,对她点了点头,“谢谢。不过我还是要再说一遍。不管遇到什么事,你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我们比你想的要厉害得多,没那么容易被干掉。”


下山后云彩给我找了一个偏僻的吊脚楼,我歇息了大半天,但满脑子都是无解的问题,休息也不安稳,一直到下午,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才断断续续睡了一阵。


入夜后我如约上山,这回我直接往闷油瓶的帐篷走,到了点却扑了个空。我心里一阵失落,怀疑白天胖子是不是又说过什么,他为了避我居然连营地都不回了。想来又觉得不服气,闷油瓶那样理性的人,总不至于这么任性,多半是有事出门。只不过这里荒郊野岭,也没什么必须半夜才能做的任务,他能干嘛去呢?


这么一转念,我就细心留意了一下地面的痕迹。赶巧午后下过雨,地面的脚印很好辨认,很快就找到了闷油瓶出门的足迹。顺着脚印走下去,居然径直就到了湖边,我远远看见他在一块石头上坐着,天上乌云已经散了大半,漏下来一点月光,隐约把他的轮廓勾勒出来。


这场景让我觉得很是眼熟。仔细想想,原来就是以前我们三个和云彩篝火晚会的地方,那时他也是那样坐在湖边,连位置都没动过。


那石头有些倾斜,很容易就能爬上去,表面光溜溜的,确实是个理想的观景台。闷油瓶肯定早就知道**近了,但直到我走到他身边坐下,他都还是纹丝不动。


“干嘛呢?在这晒月亮?”我懒得跟他客套。既然已经跟胖子分析过,我现在也有了心理准备。来的路上我就已经有了决定,还是单刀直入更好,“我想过了,你想把我摘出去是不可能的。不过我很想知道,都这时候了,是什么让你有了这个想法?”


闷油瓶连看都不看我,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正想接上再说点什么,没想到闷油瓶先开了口。


他的语气非常平静,但这种平静和他平时的沉稳不一样,声音近乎死寂。


“把你卷进来,是我最后悔的一件事。”


我一阵错愕,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种话。正想说什么,忽然眼角有光线晃过,一低头发现他手边有个玻璃瓶,顺手拿起来一晃,我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瑶家桂花酒的香气。


我不由得抬头看他,可微弱的月光并不足以辨认他的表情。


他平常不是滴酒不沾的吗……这家伙,难道喝醉了?

楼主 平淡达人  发布于 2018-08-28 19:31:00 +0800 CST  
六 棋语86


我干笑了声,“哪怕我马上就能拯救世界?”


“是。”


他答得太过干脆,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接,想了想又说:“那可不行。我还是想拯救世界的,没世界我们就活不下去了。”


他没出声,也没有动。也许我不该在这时候开玩笑,听得出他的态度很严肃。可是这个话题我没法正面回答,那多少会有些言不由衷。


在沉默中,对话的时机就这么过去了。我越想心里越不痛快,顺手拿起那瓶酒灌了一口,突然想起一件事。


闷油瓶是个行动力无与伦比的人,在感到后悔的瞬间就会选择弥补,而他现在在这里喝酒,不就说明他无法做出选择么?


胖子还是低估了他。


这是我的人生,后悔是他的,选择是我的。他只是告诉我他的感受,但并没有打算改变我的想法。


我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能不能告诉我,你非要去古楼的原因?”


闷油瓶沉默了一会,淡然道:“去完成最后的仪式。”


他的语气变了,又恢复成平日里的冷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但我知道,这不过是因为他并不想流露出太多的情绪,那句话,恐怕才是他心中最真实且难以改变的想法。


他将这种悔意藏匿了多久?我不得而知。


大概是见我没说话,他又补充道:“龙匣现在还没法正常使用,缺了一段密文。”



我这才恍然大悟,答案竟然如此简单。之前就说三个信物、三段考验,但我从来没见过第三个是长什么样子的,没想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没想到那地方都被人趟了好多次了,竟然还有我们没发现的秘密。


“我去吧。”那地方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如果换了我,也许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没想到闷油瓶还是摇头,他拿过我手里的酒瓶,一仰脖全倒进嘴里,才说:“不需要,那是我的事情。”


他的动作控制得非常精准,喝酒的过程中连一滴都没洒出来,但是他的行为中却又透着一股反常,我已经搞不清楚他是醉没醉了。不过他的拒绝还是让我的心沉了一下,我正想反驳,突然被闷油瓶按住了肩膀。


“吴邪,我记得全部的事情。”他直视我的眼睛中带着不容分辩的坚决,“也包括古楼里发生过的。”


我心口一紧,不由回想起在古楼里,我滚下楼梯后的对望,那时闷油瓶站在台阶顶端看着我,神情木然而陌生。
那是我最大的失败。我想避开他的目光,然而根本做不到。


“我以为我足够了解你,但不对。在进入古楼之前,在西沙见面之前,你就已经带着秘密了,我从来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


他顿了顿,略微提高音量说:“我想知道,是什么令你变成‘齐羽’的?”


我无言以对。他在追问的,是我一直没办法对他启齿的事情。从我暴露我的身份开始,就该料到有今天了,可是真的到来的这一刻,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去说。


多少年了,我一直被那个噩梦折磨。我在这里的所有目的,都只是为了解决这个事情,甚至我不久前才告诉了胖子,而当事人对此仍一无所知。本来,他才是最应该了解事情真相的人。


我在害怕什么?害怕写下命令的我?还是平静赴死的他?为了纠正其中的错误,我甚至把自己都抹杀了,还是不得章法。


闷油瓶依然紧盯着我,我知道自己是逃不过了,深深吸了一口气,放弃最后的挣扎。我忽然才意识到,真正不坦诚的那个人是我。我以为自己一直在做准备,其实只是一直在逃避,而在他面前,我根本无需去做任何准备,因为他一直都向我敞开真心,事到如今,再掩饰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我将所有经过,从我遵从十年之约上长白山开始,到我目睹他烧死,发现留下的纸条,下山后被齐铁嘴拦截最后冒名顶替了齐羽,事无巨细地一一告诉他。


闷油瓶听得很仔细,他在整个过程中没有怎么发言,反而若有所思地看着湖面。在说到我看到他被烧死的景象的时候,我还停顿了好几次,但是闷油瓶的表情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我忽然想起我和文锦在山丘上的对话。那是我倒数第二次与她的见面,我把她的未来告诉了她,原希望她能避开那结局,但从结果来看,我什么都没能改变。有可能我现在的话仍然是徒劳的,我并不能改变谁的命运,可是我依然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了2015年的结果。


“你有什么感想?”我忍不住问他。


闷油瓶没有回答我,反而转身跳下了石头。我有点讶异,“怎么了?”


“回去。”闷油瓶向我伸出一只手,“有些事需要验证。”


我有些惊讶,借着他的力跳回地面,两人一起回了营地。他的住处非常干净,除了地面的背包和睡袋,几乎看不出有人生活的痕迹。


闷油瓶找出纸笔,示意我将当年纸条的内容写给他看。


我有些犹豫,这事情对我来说就像是一个诅咒,在原件早已毁灭的现在,我实在不想亲自把那东西再现出来。我看了闷油瓶很久,他的神情十分淡然,我拿着笔在纸面敲了好几次,最终心一横打开了笔盖。


纸条的内容我早就烂熟于心了,很快就写了出来。写完后我递给闷油瓶,他再次向我确认。


“‘请在2015年9月27**于长白山青铜门后’。就这样?”


“就这样。”我闷闷地回答,感到一种异样的寒意从脖子后爬了出来。虽然这是闷油瓶让我写的,但此时此刻,我却觉得这就像是真的让他去死一样。


闷油瓶拿起纸端详了一会,再度开口时,他的表情非常放松。但是他说的每个字,都像是敲在我的胸膛上。


“首先,有一件事你想错了。”他用非常肯定的口吻道,“不管是何人的命令——即使是你,我也不会为此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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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画外音:


sorry,楼主人为攒肥拖更了……但是这几更连着看是不是特别甜啊?


《观棋》一晃更新了五年多了,这么长时间,都够一个娃从空气变成满地跑打酱油了好吗?楼主怎么可能状态不变呢,工作和家里一堆事忙得狗一样,老是忘记去看微博,以至于作者微博下面产生了这种对话:






额呵呵呵,虽然这文更了五年,老娘一直都在。只会迟到,不会缺席。


至于讨论剧情,嘛,观棋已经连载到这份上,直接脑补结局就好啦~~


作者放话:观棋本部大约会在95章左右完结,之后开启终幕。而且在微博上收糖,放话说大家对结局有啥期望,可能会适当考虑,以楼主对两位作者的了解,你们发表一下感慨就好,千万别当真(顶锅盖跑)。


by 平淡达人

楼主 平淡达人  发布于 2018-08-28 19:49:00 +0800 CST  
更正:作者说,102章才完,小样的,你们再等吧~~

楼主 平淡达人  发布于 2018-08-28 19:57:00 +0800 CST  
六 棋语87


我愣在原地,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其实在他说出口的那一刻,我内心就已经理解了,但是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动作,该摆出怎样的表情,只是僵直地站着。

怎么可能呢?这个困扰了我多少年的问题,这么简单的破绽,我之前怎么没有想到?

其实不用闷油瓶这样强调,我也可以轻易地明白。他本身就是一个坚毅不屈的人,他的意志并不受旁人左右。我原本以为,是不是有一些我意想不到的特殊情况,比如说族令之类会迫使他做出选择,但他刚才的表态已经完全打消了我的念头。

“怎么会……?”我开始焦虑地来回踱步,不知过了多久,回头看到闷油瓶平静的神情,我忽然冷静下来,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问他道,“那你觉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闷油瓶摇了摇头,他也跟着我席地而坐,让我将事情的经过重新讲一遍。我心里无比烦闷,总觉得这事情就像一个巨大的线团,完全找不到线头,但闷油瓶肯听我说,没有比这更好的分析良机,我压抑内心的烦躁,将当年的整个经过原原本本地再度复盘一次。

这次的描述比刚才那一次还要详细,我唯恐错过了任何一点细节。闷油瓶一边听我说,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我虽然有些好奇他在写什么,但看他神情严肃,担心打断他思路,也没太多细问。等我全部讲述完毕后,他才同时停笔,看着纸面半晌不说话。

“怎么?”我问他。

他摇了摇头,“奇怪。”想了一下后,他把那张纸递给我。

我接了过来,才发现是一张路线图,看来闷油瓶根据我的描述,将我进出云顶天宫走过的地方全给画了出来。而且这图上,多了很多我行走路线以外的细节,比如有一年我在青铜门后与假霍铃、假文锦一起下去过的瀑布,这一些还是我认得的,其他还有一些我不认得的地方。

但是这一张图,没有除此以外更多的内容,既看不出哪里奇怪,也看不出他想表达什么。

我有些郁闷,抬头看向闷油瓶,他也看着我,“现在,我只能告诉你这些。”

“只能的意思是……”

“我没有答案,你得自己去找。”他仰头看向虚空,过了一会才又低下头来,“既然我不会自杀,一定有别的原因。”

我将地图攥在手里。这个事情对我而言,几乎可以说是颠覆性的。如果改变了这件事,就等于许多事情会从源头起开始改写。事实上我到现在思绪还是很乱,但无疑调查这件事,有着远比其他事更为重要的意义。

后半夜,我们又说了些别的话题,比如龙匣的情况,我和他在陨玉里分开后发生的一切。这原本是我想和他协商的内容,但因为上面那件事的干扰,都变得无足轻重了。总之龙匣还是由我保管,一方面更加隐蔽,一方面也作为随时联系阿宁的准备——虽然我并不想跟她合作,但现在并没有其它的选择,所有的事都要等到闷油瓶拿到第三个信物后才能再做决定。

至于接下来的古楼之行,我没有什么阻止他的理由,甚至不需要向他说明里面的机关。他确实记得古楼里的各种细节,很难想象在这种情况下他会犯相同的错误。

事情正在起变化,从我透露了我的身份开始。文锦、闷油瓶、黑眼镜……他们身上发生的都和我原来的设想不同。这个越来越大的旋涡,是否最终能席卷整个世界,将未来从已知变成未知?

我不记得最后我是怎么睡着的,我说了很多话,可能是因为心情复杂,或者不知所措。这一晚我什么都体会到了,迷茫、忐忑、不安、期待,但总的来说很高兴。

一开始我以为这是一种逃脱罪责的如释重负,后来我想明白了,那是一种“果然如此”的快慰。
闷油瓶说,他不会因为任何人而自杀。

我没有看错这个人。我和他相识数十年,时长累计起来却又没有多少天;有时很近,有时又很远,但有一点从未改变。无论面对怎样的绝境,不被压垮,也不屈从他人,这是我们一直以来的生存方式——并不是为了某个人死去,而是为了更好地活着。

这一觉我睡得很是酣畅,直到鸟叫把我唤醒,闷油瓶早就不知所踪。要不是身上多了条毯子,我都会怀疑昨晚的对谈是不是在做梦。我敲敲脑袋,清晨的空气非常新鲜,拉开帐篷门,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我远远地就看见闷油瓶站在湖边。

我伸了个懒腰走过去,突然看到草上还插着一把刀,周围有许多踩踏的痕迹,应该是他练手留下的。但这并不是黑金古刀,而是他不久前从小花那里拿的,恐怕带出来也是为了适应它。我回忆了一下,之前在陨玉中并没有看到他带着刀,看来黑金古刀终究还是丢了。

我走到他身后,早晨的风很舒服,好久没有这样的闲暇时光了,片刻的安宁让我几乎忘记了眼前成堆的问题,虽然我也知道,时间并不会因此而停驻。

不知过了多久,闷油瓶终于回过身,平静地看着我。

“天色很好。”他看看天空,顺手收回了那把刀。这一句算不得什么开场白,更像是说这样的天气适合下地。他的动作也在表明,他已经准备好出发了。不过既然主动提起来,说明他的心情确实不错。

我微微地舒了一口气,明白他是铁了心要去古楼了,而我则必须去一趟青铜门,只是跑这一趟,总有一种前途未卜的感觉,我心里始终感觉不太踏实。

后面没什么事情值得记述了。因为不想与霍家的团队碰面,我和闷油瓶最后确认了一遍必要事项,便打算赶在大部队集合前下山。临走时,反而是闷油瓶叫住了我,让我很是惊讶。

他道:“如果,到最后你还是没找到事情发生的原因,那你会去阻止这件事吗?”

他这一问真让我愣住了。这不就是之前我和胖子讨论的问题吗?我刚想开口回答,忽然发现这其实跟之前我想的并不一样。
当时我和胖子所讨论的,是闷油瓶想阻止这件事的发生,但现在是他问我会不会这么做。

在现在这个时间点,这是未来的事情,所以去破坏这件事确实是可行的。而且一直以来,我不都希望能解救闷油瓶吗?按理来说,从实施这件事的动机来说,我的冲动并不比闷油瓶小。

那么会发生什么呢?闷油瓶不会被烧死,我也不会穿越,自然就没有后面的一揽子事情。可是这样做,现在在这里的我也将不复存在。

这真是一个非常难回答的问题,我踌躇了很久,才道,“我不知道……但是这么多年来的经历,我认为不是没有意义的。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想办法,争取最好的结果。”

闷油瓶的表情有了些变化,但既不是高兴也不是伤心。我叹了口气,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又补了句,“我不想死,也不想你死,不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呢?我知道这很难,但还想再挣扎一下……所以,在我找到办法之前,你可别因为别的破事送命,否则整个事情的前提就不成立了。”

他这才轻笑一声,似乎整个人放松下来,朗声回应道,“我一定会活着去见你。我保证。”

我被他的态度感染,也觉得轻松了许多。那时,我把事情的解决想得过于单纯,直到很久后的后来我才想,如果那时我能真正明白他为什么提这个问题,我和他的这次分别,便不是如此光景。

楼主 平淡达人  发布于 2018-09-03 23:05:00 +0800 CST  
六 棋语88


去长白山之前,我跟胖子通过一次电话,大体交待了这几天和闷油瓶沟通的结果,他没什么意见。另外又设法传话给小花,虽然闷油瓶说过他不会再在古楼里犯错,但最初出错的源头是从他那开始的,以防万一,我得打个预防针。


但这次联络并不顺利。他们在四姑娘山上,信号时断时续,加上不是直接联系,信息传递相当滞后,搞得我一直担心是不是联络得太晚。然而时间不等人,我不得不放弃这边,独自回杭州整顿,又到了长白山山脚,才终于收到小花的回复。他对我的提醒只字不提,反而说要给我多派些人。


我能理解小花的顾虑,但他那边正是用人的关键时刻,我不想再占用人手,况且对我来说,人多未必就更安全,反而容易顾此失彼。况且闷油瓶让我来的时候,也没有提到有什么注意事项,说明这次在他看来应该没什么危险。
于是我给小花回了条不劳费心,便带着装备直接进了山。


中间的过程没什么好说的,基本上就是趟回忆之旅。曾经和假文锦假霍铃住过的小屋,千足龙石雕下的暗道,从第一次上山起就是休息站的温泉……虽然只是一个人行动,却仿佛能看到许多人的影子,只是有些人还在,有些人已经永远离开了。


求财,求生,或求真相。有那么多的人,因为不同目的走过这条路线,到达云顶天宫。以前我觉得,我和其他人很不一样。可是这些年下来,我慢慢改变了看法。芸芸众生,奔波一生,都是殊途同归的。如果我只是因为一个圈套就被诓进去二十多年,又凭什么说我能比其他人高明呢?


这一路走来,跌跌撞撞,时有犯错,好在还能继续下去。只希望这次真能修成正果,不浪费闷油瓶给我创造的大好机会吧。


在温泉边我休息了最后一次,之后便一鼓作气到了青铜门前。按照闷油瓶写在地图上的提示,开门并没有费什么功夫,在熟悉的阴兵借道和蓝色雾气后,青铜门在隆隆的号角声中再度打开。


过程顺利得近乎乏味,但我心里清楚,这条看似坦途的道路,有无数人哪怕付出生命依然不得其门。前面的顺利,依靠的是多次上山的经验积累;中间的难关,全靠闷油瓶的提示与铺垫。然而这些都不重要,我现在要去的,是在此之外的充满未知数的区域。


最后一公里,必须由我自己走下去。


我再次检查了每一个地方,从之前见到闷油瓶烧死的那个角落,到用麒麟血才能打开的九龙浮雕机关,然后乘坐瀑布水车到了下层。上一次有真假文锦和霍铃在场,我只是匆匆而过,实在看得不够仔细。


可惜这番努力仍旧是徒劳的,我毫无收获,问题的关键似乎不在这。


我坐在喇叭形涵洞的滩涂上发了一会呆,当年见到的那几幅棺材还在,静谧的水流声勾起了一些回忆。差不多在十年前,闷油瓶就是在这里和我一起坐皮筏艇离开的。那时候他说,这里的终极不能用了,因为被文锦和霍铃的降落伞破坏,唯有等待时间过去后的自然修复。那么现在,这里的终极是不是已经恢复了?


想到这里,我离开滩涂,往洞穴的深处走去。上次来的时候,我看到悬崖之间的缝隙里结着非常大的一张天网,信步走到那缝隙下,抬头向上看,果然那几个被降落伞砸出来的大窟窿已经消失了,所见之处全都是半透明的丝网,其中还悬挂着几个大小不一的雪白色节瘤,看上去诡秘异常。


按理来说,应该还有一些车轮大的蜘蛛,但我并没有找到它们。我正琢磨它们躲在哪,忽然肩膀就被轻轻地撞了一下。


“嗯?”我扭过头,迎面就看到车轮蛛油光铮亮的口器向我敞了开来。


我本能地大叫一声,拔腿就跑,但还是没来得及,被车轮蛛吐出的银丝糊了一脸。我心知要糟,混乱之下伸手摸背后的武器,一摸才想起不对,上山的时候我为了背龙匣,放弃了很多重武器,只剩腰间的大白狗腿。


就这么一耽搁,我已经看不见东西了,情急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拔了刀顺手朝前一挥,可并没有砍到东西,反而手臂上明显多了阻力,像是被丝线缠住了。


很快我就感觉呼吸不畅,整个人开始昏昏沉沉,脸上非常痒,却又没法伸手去抓。我心里的恐惧一下子爆发开来,想起很多恐怖片里的镜头,怀疑那些银色的丝线会钻入我的七窍,把我变成虫子的巢穴。


不死者会因为这个死掉吗?还是会挣扎很久,痛不欲生?


在我意识熄灭的最后一刻,我心里把自己痛骂了一万遍:妈的明知道有虫,为啥不带罐杀虫剂呢?


之后,我看见了纯白的世界。


说是纯白并不准确,因为这里并非空无一物。我的四周是银丝编织的障壁,原本无色的丝线,像无数的光纤一般发出粼粼的荧光,乍一看犹如无边的皓雪。在这里看不到任何边界,仿佛能去往任意方向,可丝线交错,密密麻麻,显然又哪里都去不了。


这一定是幻觉,因为如果四面八方都被这些丝线环绕,是不可能有光线能照射进来的。我应该看到无边的黑暗,而不是纯白。


最重要的是,我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闷油瓶,他正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这肯定不是他本人,因为现在他还在巴乃的古楼里。更何况,这个“闷油瓶”和刚跟我分手的那个有着微妙的差异。


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我突然发现,这个“闷油瓶”穿的,是那次跟我一起去尼泊尔雪山时买的衣服。


虽然他是长生不老的体质,面貌一直没怎么改变过,但他的装束会顺应着年代有一些变化。我和他去尼泊尔是八十年代,服装款式比现在朴素得多,我不会认错。


“闷油瓶”背对着我,像是根本就没留意到我的存在。我不知道该不该喊他,或者就算喊了他也不会听见。


就这么等了一会,我忽然感觉到了什么,而且很显然,“闷油瓶”也感觉到了。


在我们的前方,有什么正在靠近。虽然视野里只有一成不变的白色,但我非常确信,前方来了一个很庞大的东西。


“我回来了。”


我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是“闷油瓶”在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说的这句话,我忽然明白了,这个闷油瓶不是假的。虽然我既不能伸手去摸他,也无法迈步走到他身边。


我只是一个意识的点而已。


好在我还可以看,甚至能自由控制视野的角度。我看向上方,依然是一片纯白,之前看到的天网消失了。


不,并非如此……不知来自何方的念头一个个在我心中浮现:我就在天网之中,在终极的意识里;这个“闷油瓶”正是离开尼泊尔后,回到了青铜门的他;那时的他,也和此刻的我一样,进入了这张天网。


这既是幻觉,也不是幻觉。


因为我现在在看着的,是他在终极中的经历,曾经做过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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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画外音:


我勒个大擦,两位作者直击终极啦,呜啦啦啦!终极的意象居然是被大蜘蛛丝链接过去的,最近老是双人出镜,各种变换场景,要不要这么甜。。。到齁。。。


by 平淡达人

楼主 平淡达人  发布于 2018-09-03 23:11:00 +0800 CST  
六 棋语 89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纯白的幻象开始剥落了。


很难准确地形容我所看到的情景。虽然曾经见过许多巨大的景象,比如青铜门,或者和闷油瓶一起渡过的地下海,我以为已经不会再有什么能震撼到自己了,但它们和现在见到的相比,都那么微不足道。


周围光洁的银丝,像被什么烧灼一般,焦化收缩,现出一个个越来越大的空洞,原本致密的丝网瞬间变得千疮百孔。


不知为何,透过那些孔洞并不能看到更远处,只有均一的黑暗,仿佛某种有形有质的实体,并且很快就连成了一片,将上下左右的雪白吞噬殆尽。但也正因为这种深不可测的黑暗,我注意到仍有一些银丝留了下来,它们顽强地延伸着,互相交错,反而被衬托得更加明亮。抬头向上看,简直就像布满了叶脉的穹顶,又仿佛我们正置身在一个布满裂纹的蛋壳中,有隐隐的光线从缝隙照射进来。


明明这样的天空看起来就像是要随时崩塌,可我却感到异常壮丽炫目。而且我发现了,那些光一样的脉络可能并没看起来那么细小,只是离得太远又缺乏参照,才产生了这样的误解。因为在我的脚下——准确说是闷油瓶脚下——也有一条“叶脉”。


这条“叶脉”非常巨大,就像一条宽广的光带,目测不亚于一条八车道的马路。而且很奇怪的是,明明我们没有行走,也没有任何依据,但我却觉得我们一直在前进,就像是传送带上的货物。


这些景象实在是十分抽象,而人在其中又过于渺小了,仿佛一粒微尘之于宇宙星辰,我瞬间升起许多感慨,却又难以细说。


闷油瓶显然也感受到了周围的异变,他抬头看着眼前的一切,可是,比起我内心的激动,他的表情却没有什么改变,仿佛这是司空见惯的事,只是平静地看着前方——脚下这条光路的去向。


顺着他的眼光,我才注意到到这条光路是有尽头的,就像那些消失的叶脉一般,出现了许多烧灼的空洞,越往前,空洞便越大,越多。


我们很快就靠近了那些空洞,我心里忽然非常惧怕。在这里是有重力的吗?等我们碰到那些空洞,是会掉进无边的黑暗,还是干脆被吞噬,化成无尽的虚无?


还没来得及细想,空洞便已经近在咫尺了。我甚至感到心脏在骤然收缩和下沉,然而我们并没有碰到它——确切地说,有东西围住了我们。


就在闷油瓶通过空洞的同时,在他的四周忽然亮起了许多明亮的火团,这些火团变幻着颜色,火团的中心,是我在天网那里见过的那些节瘤。也许是火焰焚烧的关系,这些节瘤的表面不再洁白,而是变成了耀眼的金色,使得它们看起来就像燃烧的光茧一样。


我盯着那些光茧,本以为很快就会被烧毁,但它们看上去竟像是烧不尽似的,始终没有熄灭,只是看久了才发现,那些光茧正在逐渐缩小,而与之相对的,是无数光的细屑从火焰中不断飘落,铺洒在我们脚下。


这正是光路的尽头。那些掉落的光之碎屑,就像陨落的星辰,填补在那些烧焦的小洞上。还有一些光屑掉落之后,化成一道道闪耀的光线,向着光路前方而去。我看着那些光的轨迹,良久才明白过来,那些光是有生命的,它们汇聚成光路的一部分,不停向前生长着,让这条路看上去就像一条一边生长一边燃烧的树枝。它们在用生长的速度去抵抗空洞侵蚀的速度,不断地延长这条光路,我们才不至于置身黑暗之中。


可是光屑修补的速度,无论怎样也追不上空洞出现的速度,光路虽然在向前生长,但不管怎么看,还是比我们移动的速度慢,前方残留的道路终究是在渐渐缩短。


闷油瓶俯下身来,凝视着这段光路的尽头。他这么一动,我才看见他的身体,也被很多发光的丝线缠绕着。本来看不见的透明的线从光路中溢出,闪动着微光,让他的身体周围看起来流光溢彩。那些线与光茧也是相连的,看起来就像是无数线连成的网,只不过在闷油瓶的身边更加集中,这让他看起来也像是光茧中的一个,只是他没被丝线完全包裹进去,似乎是个没有完全成型的蛹。


“命脉还是断绝了。”我又一次听到了闷油瓶的声音。


他在和什么对话。


之前我感觉到的那个庞然巨物,我依然感觉到“它”的存在。“它”是什么?是那些光茧?是终极?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我搞不清楚。也许这些东西本身就是交错融合的,它们是一个整体?


那个东西做出了回应。不是通过声音,也不是通过文字,“它”的信息直接传达过来,就像是多重的涟漪,似乎是很多不同个体的消息的重叠,但又像是只有一个。我无法准确形容这种感觉,人类的语言在这陌生的情境中显得如此贫瘠,我只能用『话』去复述“它”,尽管“它”根本不是用语言来交流的。


『「劫」无法抹消,只可延缓。』


“我知道。”闷油瓶道,“错误只会滋生错误,必须在更早的时候纠正。”


『不。时间乃信息的堆积,熵的增长无法抑止,没有返回过去的手段。』


“我会找回龙匣。”


『龙匣是终极的核心,即使回归,也并非返回过去的条件。』


闷油瓶有些吃惊,“你是说,无法返回过去?”


这句话之后有一段长的空白,然后,我“听”到了回应。


『这可能性存在于某一未来。』


『能运算到该可能性,但无法索引到达的路径。』


『直到某个人,将这个可能性创造出来。』


“某个人。”闷油瓶重复了这个词。


『是。此不在现有的秩序之中。』


光屑从虚空中落下,如同一场盛大的光之雪。


“但这会开启新的命运。”闷油瓶顿了一下,之后才道,“我们都只是传承的一环。”


他的声音向来都是淡漠的,但此刻,却带着某种超然的坚韧。


『你已得见你的命运。』


“是。”这次,是闷油瓶回答了对方,“我一直铭记。”


『如此,最后的路途便确定了。』


仿佛应了这句话,那些掉落的光屑在空中轻轻摇摆着,就像有灵性一般。


『感谢你们长久的陪伴,张起灵。』


之后,我再也听不到“那个东西”的话了。同时,在道路的尽头,我看到一个人影。


那人影就像是凭空冒出似的,我完全看不清是什么,那就像一团人型的白雾,而且,那人影在向我们靠近。


人影的速度并不快,但闷油瓶毫无反应,好像根本没看到它,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也无法移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影子撞了过来。


但奇怪的是,在碰到的一瞬间,那个白影就消失了,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


我有种奇异的感觉,还想四下寻找,闷油瓶却忽然转过身来,动作没有任何犹豫。


他平静地看着我,目光仿佛穿越了时空,甚至忽略了形体。

楼主 平淡达人  发布于 2018-09-29 15:56:00 +0800 CST  
六 棋语90


我一下子惊醒过来,然后感到一种强烈的窒息,脸上黏糊糊的触感特别强烈,几乎没有办法呼吸。我下意识想用手扒开,却发现连手脚也不自由,不禁用力挣扎起来。


这么一挣扎,我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是悬空的,周围没有任何能依靠的东西,稍一活动就不断地摇晃。茫然了几秒后,我终于想起自己之前的经历,看来当我失去意识的时候那些车轮蛛也没闲着,把我当猎物吊了起来。


蜘蛛的习性是把猎物困住注射消化酶,等尸体化得差不多了再嘬汁,我必须在自己变成可以吸的果冻之前赶紧逃出去。


虽然下面不知道有多高,但现在也顾不上了。我扭动着身体,随着摆动的节奏用力,像荡秋千一样增大摇晃的幅度,想要拉断蛛丝。好在这里的蛛网极其密集,我并没有直接跌下去,而是翻滚着往下掉,速度越来越快,身上的蛛丝也越来越厚,最终身子一轻,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落地的一瞬间,我不禁在心里念了句老天保佑。掉下的高差并不算大,满身蛛丝就像厚厚的鸭绒被,缓解了不少冲击。我在地上蹭断了脸上的蛛丝,用力吸了几口气,不料却引发了剧烈的咳嗽,跟着是连续的干呕。我呸了好一阵才把嘴里的异物吐干净,又花了更长时间才把手脚都解放出来。


一连串的折腾动静极大,万幸并没有蜘蛛回巢的迹象。我坐着缓了几口气,摸出电筒小心地照了照四周,惊讶地发现我依然在天网下,甚至之前斗蜘蛛时掉的大白狗腿就在不远的地方躺着。


我捡起刀,抬头看看上方的结瘤,心中充满了疑惑。之前并没有意识到,这些玩意的大小确实很接近人,难道说结瘤里面裹的都是人,这鬼地方是蜘蛛的食堂?


为了防止那些车轮蛛杀个回马枪,我只得打起精神,扶着墙一瘸一拐地往外走。说来也奇怪,我并没有受伤,但却感觉非常疲惫,全身发麻,光是抬起腿就要耗费莫大的力气,也不知道是不是真中了蛛毒。


正走得心惊胆战,突然传来咕的一声,在空旷的山洞里尤其突出,我不禁打了个激灵,然后才发现竟然是自己的肚皮发出来的。实话说这场面有点尴尬,不过人是铁饭是钢,一意识到饿,我整个人都更蔫了。


我叹了口气,从背包里摸了包肉干,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回忆着刚才在梦中的经历。虽然现在还没法明白这个梦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它应该是一段很重要的信息,我必须在记忆还鲜明的时候加强印象,免得很快就忘了。


正胡思乱想着,我忽然感觉嘴里的味道发苦,急忙把咀嚼过的残渣吐出来,赫然看到里面夹杂着许多黑绿色的斑点。


我心里一沉,把剩下的凑到灯下细看,居然长了整整一层绿霉,气味极其难闻。


太奇怪了,这些肉干是我上山前没多久买的。因为气候寒冷,虽然没经过杀菌处理,变质也不应该这么快。


莫非茧里的温度很高?


我摸了摸自己贴身的衣服,并没有什么汗渍,心中又浮现出另一个可能性。


万一……是时间不对呢?



想到这我不禁脊背发寒,慌忙检查了自己的装备。我的手表不带日期,手机虽然是诺基亚,但按开机键完全没反应,也不知道是电量耗尽还是坏了,而且山里没信号,就算重新充上电,也不可能自动校准。唯一的幸运是带来的电池很充足,足以维持很长时间的照明。


既然手表还在走,说明时间不会太长,可如果是穿越了呢?


现在是几几年?


想到这里,我一阵慌乱,甚至有些不知所措。进青铜门有穿越的风险,为什么早没想到呢?上次到1984年的时候,我全程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直到下了山才发现。这次呢?回到2015年?还是更早的过去?或者更遥远的未来?


我越想越不安,强自镇定下来,便决定先离开青铜门,下山去验证一下。虽然闷油瓶给的图里还有许多想调查的部分,但如果连时间都不对,继续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况且去掉变质的肉干,剩下的干粮支持不了太久,也需要重新补给。


想到做到,我立刻按图索骥找到了闷油瓶标记的青铜门开关处。那是一套非常复杂的传动机关,如果不是他事先标注,我大概会以为它是个星象仪。当年我和假文锦跟假霍铃进门以后,他应该就是用这个机关把青铜门关闭的。


看完闷油瓶的注释,我又发现了更诡异的情况——从机关的位置判断,现在的青铜门应该是开着的。


是谁开的门?对方在外面还是已经进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有种“完了我没守住青铜门”的感觉。虽然说闷油瓶并不是叫我来守门的,但这里始终是个禁地,不管是谁闯进来了都不是好事。


我不敢耽搁,迅速乘龙骨水车返回悬崖上。走到青铜门前,果然那两扇大门敞开着,外面灯光缭乱,不仅有人,而且还相当的多。


人群分成两拨对峙,看起来剑拔弩张,但我一个都不认识,唯一能辨别的,是一边的人看起来灰头土脸,另一边高眉深目,显然不是中国人。


门口无遮无挡,他们自然也发现了我,灯光纷纷朝我照射过来。一阵骚动后,两个纤瘦的身影分开人群走了出来,我一抬眼发现居然都认识,是“霍铃”和阿宁。


“霍铃”看到我,脸色立刻缓和了不少,阿宁则端着枪,犹豫了一下却并没有放下。


“这出场的排场可真大。”阿宁冷笑着吹了声口哨,对我道,“能让我们进去吗?不然这么多条人命,都得喂鸟了。”

楼主 平淡达人  发布于 2018-09-29 15:59:00 +0800 CST  
六 棋语 91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我绝对不会相信,有朝一日青铜门里竟然要招呼这么多人,简直就像是在开派对。


我看了看其他人。阿宁队一共五个,除了她还有两个熟人,03年去西沙的时候也在船上。我穿越前和他们一直互通邮件,阿宁“死后”给“我”发资料的也是他们。另两个没见过,看起来非常斯文,看体型根本不像是下地的。


“霍铃”——其实现在应该叫她方晴了——这边反而都是陌生人,倒是文锦的替身林静也在,只不过很低调地站在队尾,刚才没注意到。虽然明知不是本人,但看到她的样子,我还是不禁想起了不久前九死一生的经历,真是感慨万千。


我私心里其实并不想让全部人都进来,但现在人面鸟封门,如果真的不让进,未免不近人情,何况我也不见得能拦住这么多人。幸好阿宁的人进门后没什么小动作,除了四处勘察外还挺安分,方晴则派人一对一盯着,双方一句话不说,除了气氛微妙也没大的冲突。


阿宁是第一次进门,好奇地到处观摩。我心里着急懒得管她,拉着方晴先问日期,又问我不在的那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让她很是惊讶。


“敢情是关了几个月都关傻了。”她撇撇嘴,“之前你上山的时候,不是给花儿爷留了信息吗,他说给你派队伍你不要,但他还是让我们来接应,谁知道还没出发,当家……仙姑就过世了,老九门大乱。”


林静大概是听见了,叹口气走过来,低声道:“我们耽搁了时间,因为花儿爷也出了些事。他在病床上还一遍遍催,说一定要设法找到你,因为你出门没带多少东西,不该那么久都没回来。”


我大吃一惊,“还是出事了?”


“嗯……”方晴的眼神有些躲闪,明显在犹豫什么。


林静侧了侧头道:“告诉他吧。本来我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把花儿爷的话给带到。”


方晴点点头,便把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原来我上山以后,小花依旧和吴邪搭档破解四姑娘山的机关,因为有我的提示,他们并没有搞错密码模块,发送到巴乃的密码组合是对的。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闷油瓶的队伍与外界失去了联系。


后面的事情与我所知的历史几乎相同。因为无人主持大局,大乱之下众人四散东西。吴邪假扮成三叔返回巴乃主持援救,找到了胖子,之后小花和潘子下地被困,吴邪和胖子进入古楼,陆续找到了被困的霍家人和闷油瓶,他们不在一处,似乎是中途就分开了。


总的来说这次是幸运的,死亡名单比我记忆中要短小很多,但遗憾的是霍老太和潘子的名字却仍然在上面。


几天后闷油瓶就离开了。他在地底几乎没受什么伤,所以恢复得也很快。之后只有两个人见过他,一个是在北京的小玲珑,给过他一些药,另一个是格尔木的扎西,说在疗养院附近见到他,那之后的行踪便成了个谜。


虽然这证明不了什么,但至少说明闷油瓶现在状态不错,大概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吧。


另有一件事值得一提,就是当年我扮成三叔返回巴乃,曾发现裘德考队伍里有一个假吴邪,我还被他推下了悬崖。这次的胖子提高了警惕,不仅打伤了那家伙,还揭穿了他的真面目——张海客。


“那小子不是善类。”胖子找到小花,警告他说,“他说自己是三叔的人,又想杀吴邪,就是想误导我们,甚至离间吴邪和吴家的关系。”


“张海客人呢?”我问。


方晴摇了摇头,恨恨地说:“跑了,我们后来派人去搜过,什么都没找着。”


“其实这是好事,虽然没抓到人,但至少是重创了他,最近那边消停了不少。不然现在九门的形势,可更要雪上加霜了。”林静顿了顿,叹口气幽幽地道,“咱们不能太打扰胖爷,毕竟也在办白事……”


我心里一沉,“云彩还是死了?”


她们两人对望了一眼,方晴向林静问道:“那小姑娘,是叫这个吗?”


林静转头看着我,可能是从表情里读出了什么,神情一凛,道:“齐老板,花儿爷已经和我们说过你的事。也许在你看来,这是个很失望的结局……但我们知道的是,那个姑娘走得很有尊严。”


“当时,等胖爷和吴邪进了古楼,出入的通道就被人用迫击炮炸塌了。有人不希望他们出来,所以你给花儿爷的忠告也没奏效。是这位姑娘费尽全力,才把通道刨开的,可是也因为这个,导致她被人杀害。


“她倒在山间的溪流里,肺叶被子弹贯穿,一定是跑了很远,耗尽了气力……因为一直被溪水冲刷,她十个手指都被冲得发白,上面满是伤痕。”


说到这里,“文锦”叹了一口气,“我们顺着血迹,正好找到出口。从枪伤的口径看,那个向她开枪的人离得很近,说不定,就是她认识的人……”


我一时间梗住了,过了良久,才道:“这些事,胖子都知道?”


“当然。胖爷说,他要留在那里,给那姑娘报仇。”林静点点头,“他说,就算花两年、三年、五年,他也要把杀人凶手挖出来。”


我扶住自己的额头,原来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是我,我自作聪明,自以为已经明白了云彩的立场和结局,甚至以为她是鬼影的同伙。她真的兑现了自己的诺言,我却是真的对不起她。


胖子是多么心细的一个人,我还记得他抱着云彩尸体痛哭的样子。即使在那个时候,他还是常常安慰因为潘子的死而陷入低谷的我,我则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更不知道他看似玩笑的台词,其实都不是在开玩笑。


见我许久不说话,方晴小心地插话道:“齐老板,我能明白你的心情。胖爷当时跟花儿爷说的时候,就交待过不能告诉吴邪,也不要向你打听……结局。他说,他不想让任何人参与进去,这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复仇。”


我苦笑了下,没有说我其实根本不知道他后来发生了什么。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和胖子除了定期联络外再无交流,根本不知道在他心中藏有这样深重的愤怒。


那是属于他的故事,我能做的,只有以沉默去尊重他的意愿。


林静也笑着,微微摇了摇头。


“有一些人,会因为生命中重要的人的变故,忽然被束缚在原地,比如胖爷,还有三爷……我之前在南京,很偶然的情况下,遇到吴三省。”她道,“但是他很快认出了我不是文锦,他说,他已经见过文锦最后一面了,在塔木陀西王母宫的陨玉里,文锦探头出来看了他一眼,已经算是……道过别了。所以他再也不需要做什么了,想做的事情都已经结束了。从今往后,老九门就再也没有吴三省这号人。”


说到这里,她一直冷着的表情也有了些许波动,“他们不是不想前进,而是他们活着的方式,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决定,外人谁也影响不了。”


我知道她是想让我看开些,其实我何尝不知道呢?我固执的程度丝毫不比他们低。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我深呼了一口气道,“现在,我的路就只差最后一步了。”

楼主 平淡达人  发布于 2018-09-29 16:04:00 +0800 CST  
六 棋语 92


听她们的意思,现在距离我上山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而我感觉上却只有几分钟,只做了一个短小的梦。

也就是说,大部分时间我都在沉睡吗?

那些发光的脉络,闷油瓶称之为命脉。假如命运是可视的,长那个样子也算意料之中——对于世界而言,命运的道路也许有无数条,但我们所在的那一条路就是唯一,因为所有人都在自己的道路上没法离开。

那么,光路尽头燃烧焦化的幻象,恐怕就是所谓的“劫”了。那些光茧落下的光点,弥补了焦化的窟窿,虽然燃烧的现象并没有消失,却还是在往后退去,这可能就是闷油瓶在青铜门里,用终极延缓“劫”的一种方式。

怪异的是闷油瓶和『那个东西』的谈话。闷油瓶问是否“无法返回过去”,『那个东西』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而是说,可能性现在还不存在,必须等某个人把它创造出来。

这跟我期待的答案不一样,因为我知道,我就是返回过去的亲历者,我从没打算去找返回过去的可能性,而是想弄明白当年这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它是一个结果,怎么会还不存在可能性?

想到这里,我不禁停下了脚步。现在事情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我没有返回过去,一直以来我以为的“返回过去”都是误解;要么就是,在未来,某人故意将穿越的条件创造了出来。

那会是谁?

“齐老板,阿宁他们下去了。”方晴的叫唤一下子唤回我的思绪,她的神色不太好看,“那个通道,不是要用你的血才能打开吗?”

我循声跟到机关之前,通往瀑布水车的通道果然打开了。这里有一个“九龙抬尸”的蚰蜒浮雕作为机关,需要吸取带有麒麟竭成分的血才会启动。上来的时候虽然匆忙,我还是记得自己把机关复位过的,阿宁他们能自己下去,难道是早有准备?

我召集其他人集合,沿着原路返回到瀑布下层。现在不是五年一次的丰水期,瀑布的水量少了不少,下降的速度相当缓慢。林静和方晴十分着急,一着地就带着人去四处查探,但依然没有看到阿宁队的踪影。

“这群人跑的也太快吧,难道钻进地里了?”方晴脾气原本就暴,恨恨地跺了下脚。

我打了个手势让她稍安勿躁。这地方非常大,我们不过是检查了瀑布下的涵洞,还有大量空间是未知区域。就靠这几个人,如果一点点找,怕是要花上两三天时间,当务之急是推测出他们最可能去的地方。

“可是,这附近能呆人的都已经看过了,再往另一边走,不就剩下熔岩了吗……”方晴听完我的分析欲言又止。

我的手不由自主摸向胸口,那里放着闷油瓶给我画的地图。有个地方原本是我的目标,若不是被车轮蛛阻止,这会我肯定早就去过了。

“不止是熔岩。”我呼出一口气,迈步走在了队伍前方。闷油瓶的图上有一条路,如果阿宁一行对那边感兴趣的话,恐怕是基于同一个理由——那里的地貌极其特殊,从地图上看,就像一个碎裂的眼睛,很难想象是什么结构,只看得出它非常巨大。我们身处的涵洞和它相比较,顶多相当于瞳孔边上的一颗泪珠。

沿着“天网”下方的一条窄缝向前,越走地面越热,到后来甚至能看到有岩浆在石缝下流动,发出红色的光芒。我们小心地踩着岩石前进,方晴紧张地拉着林静,俩人一个看路面一个看头顶,倒也和谐。怪的是哪怕在这么热的地段,头顶的“天网”也没有稀疏的迹象,反而变得更加浓密起来,看来那些蜘蛛对热量还是有一定抗性的。

空气越来越燥热,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忽然现出一个发光的洞口,我们几个加快脚步钻了进去。迎着扑面而来的热风,眼前豁然开朗,众人都被看到的景象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终于理解这里为什么会被画成眼睛了。它是个非常广大的空洞,足有好几个足球场那么大,上方的穹顶与下方的地面,颜色截然不同。天顶的圆拱是发着幽光的青色,也是我熟悉的陨玉的颜色;地面则是炽烈的橘红,高温的岩浆在其中翻滚。

这样的热量连陨玉也无法抵抗。能看到头顶的陨玉上生出无数钟乳石般的垂悬,有些在半路戛然而止,有些粗大的一直通到地面,堆积成一条条放射状的凸起,仿佛青黑色的田埂,将岩浆湖切割成无数大小参差的碎块,整体看来,确实很像一只巨大的眼睛。

中央瞳孔处的石柱最粗,一直插入到岩浆深处。它的上半截仍然是青黑色的,下半截被蜿蜒而上的岩浆包裹,用肉眼都可以看到,几股红色的奔流鼓动着向上涌动,由红转暗,最终融入到陨玉的幽黑之中。让人不由产生了怀疑:这到底是陨玉融化沉入了岩浆之中,还是恰恰相反,是陨玉在抽取岩浆的热能?

更为神奇的是,在这两股力量相互抗衡的地方,无论是往上还是往下,四面八方竟然仍旧爬满了白色的丝线,完全无惧高温的阻碍,犹如裸露的神经般缠绕在陨玉表面。

我们几个一时间都无法言语,直到有个声音赞叹地说道,“这就是陨玉和地幔的交界处,真是壮观,今天能见到也算死而无憾了。”

那是阿宁的声音。我循声看去,她和她的同伴在离我们不远的一个洞口处,同样在看着眼前这一切。发现我们在看她,便回过头来,颇为潇洒地对我打了个招呼。

“你知道得不少。”我看着他们那边的几个人,心里有了警惕,“是谁告诉你这里的路线?你用什么方法打开机关的?”

阿宁不屑地“切”了声,刚想说话,却被身边的人拦了下来。她惊讶地回过头去,摊手做了个疑问的手势。

“我来代替她解释吧。因为我们觉得,如果这趟不是我们亲自来,会显得没那么有诚意。”那个人解下防护服的兜帽和防风镜,露出里面的脸孔。我不认得他,但是从银发碧眼的特征和生硬的汉语发音来看,显然又是个年纪不小的外国人。

“老默!”阿宁不满地哼了一声,那个叫“老默”的人笑了笑,对阿宁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如果你承认我是老板,现在就要听我的。”他对阿宁道。

阿宁的新老板?我皱起眉头,“你是谁?”

“我的公司在德国,叫作安静,现在已经全面接管了裘德考的队伍。”老默对我点点头,“大约五十年前,我们见过张先生一面。那时候我们答应过他,会做他计划的备用保险。”

楼主 平淡达人  发布于 2018-09-29 16:08:00 +0800 CST  
六 棋语 93


安静?张先生?


我一下子愣住了,在脑海里搜刮一轮,想起我在西藏的闷油瓶石像处发现的信。有人给闷油瓶留下信息,说破译了一个古老的盒子,也推演了闷油瓶给他说的整个世界变化的过程,并表达了协助的意愿。


信是用德文写的,难道就来自这个男人?


老默见我不说话,又扬了扬手,示意身旁的人举起了一样东西。我望了一眼就移不开视线了,它看起来竟然跟我背的箱子一模一样。


“我们有很多事情要谈,不介意的话,先回去汇合吧。”老默说着,指了指回程的方向。


我看了看周围的地形,继续往前只能走到迷宫一样的“眼睛”里去,而老默他们前面的则是一条死路。虽然我相信闷油瓶指的路应该不会错,但我也不知道现在进去能干什么,倒不如按他说的先回去,弄清楚箱子是怎么回事再说。想到这,我便向众人做了个回程的手势,一行人又开始沿原路往回走。


阿宁他们是半路才走上岔路的,没多久两队就遇上了。即使离开“眼睛”很远,还是能感受自身后而来的热浪,所有人都出了一身汗,加上地底闷热,又无法风干,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我们一路退到停放漂流棺的滩涂边,几个人迫不及待地跑到水边擦洗,但我没有那个心思,径直就走向了老默。


他倒是非常配合,招呼我就地坐下后,便把箱子打开了。里面果然也是一只青白色的玉盒,尺寸与龙匣十分相似。起先我还有点忐忑,但细看一番我就放下心来,这不过是个仿品,虽然花纹细节无处不在模仿龙匣,但制作的材质并不是陨玉,只能骗骗没见过真品的人。


老默道:“五十年前,我的祖国有一支探险队进入西藏,在一座山的内部发现了一扇青铜巨门,并带出了这个东西。可惜的是,它是个赝品。那座山里的门是假的,箱子里的盒子也是假的。”


我点点头。西藏的青铜门确实是假的,我勘察过,对德国人的那支队伍也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原来还有东西被他们带了出来。


“它是假的,但又不完全是假的,因为里面的信息是真的。”老默拿出盒子打开,我才发现它和龙匣不同,是个空心的容器,里面放着几卷蛇皮卷轴。他拿起其中一卷展开,我一眼就看到,上面画的正是不久前才见到的“碎裂的瞳孔”。


“在西藏的青铜门里,也画着这幅壁画,我们还曾将它临摹下来。每个人都认为,这一定是一副非常重要的地图。但当时我们还不知道,这就是长白山内部的终极的结构。”老默继续解释,“是张先生告诉我们的,他说,这是计算‘命运的脉络’的地方。”


“他告诉你的?”我有些惊讶,为了得到那些信息,我不知道花费了多少精力,他居然这样随便地就告诉了一群德国人,不禁让我有些心情复杂。


也许是看出我的表情不自然,老默笑着摇摇头,“不是你想的这样,齐先生。当时张先生说了这些,是为了打消我们继续冒险的念头。他告诉我们,那只是个防灾机关,既不能给人带来财富,也没法赋予人权力,它一文不值。”


接着,老默跟我说了五十年前,他们在西藏与闷油瓶相遇的故事,而这,恰是我在西藏喇嘛那里没看完的闷油瓶口述的后续。


那时二战还没结束,老默是德国探险队的成员。据他说,他们是民间组织,虽然听过一些关于西藏的神秘传说,却并不是很相信,没想到竟真的发现了惊世骇俗的东西。尽可能记录下所有见到的东西后,他们离开了青铜门,不料却遭遇了康巴落人的袭击,有三个跑得慢的被抓住了,老默不幸也是其中之一。


当然,由于后来逃走的人几乎都冻死在了半路,算起来他可能还是个幸运儿。


被抓的三人中,除了老默和另一个年龄相仿的年轻人,还有个中年地质学家。他们在饥寒交迫中煎熬,身体状况越来越差,都以为自己不可能再活着回到祖国了,没想到幸运再一次眷顾了他们,将一个救星送到了他们面前,那就是到寨子里作客的闷油瓶。


侥幸获救的三人,发现这个年轻人不仅身手超群,还带着被抢走的盒子,便告诉他盒子的来历,以及自己被抓的经过。谁知对方却并不惊讶,甚至都没有打开盒子的意思。反而告诉他们,青铜门是假的,盒子也是仿品,那是张家在过去数千年设置的陷阱之一。虚假的青铜门和虚假的宝藏,将觊觎财宝的不法之徒引诱至此,然后被康巴落人杀掉。


他还说,即使是真正的终极,也不值得任何人去寻找。图上画的眼睛,不过是陨玉与地球交汇的地方,设置着张家建造的最大的计算机关,用以演算命运走势,防备威胁整个世界的灾难降临。


“他并没有告诉我们,这个‘眼睛’的真实地点。我们找了五十年,直到现在亲眼见到,才明白他说的‘世界的极限’是什么意思。这里的生物已经同陨玉和地球两套系统完全络合在一起,真是太精巧了,这是生命的奇迹。”老默感叹道,“不过,当时张先生和我们说的时候,我们提出了不同的见解,也正是这一点,改变了他的看法。”


我有些茫然,“对什么的看法?”


老默笑道:“我对他说:我的想法不一样,我想把秘密带出去,而不是埋没在这里。守护世界不能只是某个家族或某个人的事,应该找更多人来帮忙才对,因为这是全人类的事,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


在一段沉默后,闷油瓶忽然作出决定,要掩护他们下山。这也意味着,他要和康巴落人为敌。


老默感到十分诧异,因为他只是说了自己的想法,并没想到能说服闷油瓶。无论怎么看,那都是很重要的事情,不是外人几句大道理就能左右的。而他是一个耿直的人,立刻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闷油瓶听后笑了笑,说他其实早有类似的想法。将秘密封锁是张家延续千百年的惯性,但这并不代表它就是对的。因为正是长久的封闭,才导致了张家的衰亡。身为张起灵的继任者,他认为,泄露秘密就要被杀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历代的张家人太过自大,以为这件事只有张家人才可以做。其实不是张家也无所谓,重要的是,把程序延续下去。


“他说,也许张家人原本也希望能有人来到这里。否则在修建假的青铜门的时候,只要做成单纯的陷阱就好,并不需要在里面留下真正的线索。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这都隐含着某种期待——当大多数人被欺骗得心灰意冷或知难而退,或者因知道真相而失去动力,总有一些人,还愿意继续走下去。”


老默停下来,看看我,又看看我身后的箱子,露出一种欣慰的笑容。


“我向张先生承诺,会协助他完成计划。不过那时我就感觉到,张先生并不是那么需要我。直到齐先生你出现,阿宁告诉我,张先生和你舍命把这个箱子从塔木陀带出来,我就知道,他已经找到他真正需要的同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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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画外音:


靠,借着老外也要撒一波狗粮。


最近作者更新得真是勤快,真是舍不得完结呢,大家国庆快乐~~好好享受本文哟~~~


by 平淡达人

楼主 平淡达人  发布于 2018-09-29 16:11:00 +0800 CST  
六-棋语-94


我不禁有些尴尬,觉得他把我抬得太高了,想谦虚下又不知道说什么。不过他提到的这段历史很有意思,我想了想,便问:“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他既然知道喜马拉雅山里的青铜门是假的,为什么还是进去了,而且十年后才出来?你知道原因吗?”


老默看了看周围的环境,道:“你知不知道,在西藏的青铜门里,有一种看不见的怪物,当地人称之为阎王。”



我点点头,“我曾遇见过。”


“让阎王隐身的,其实是附着在它身上的一层特殊的微生物。那种微生物有特殊的拟态方式,能迅速根据周边的环境光改变自身结构,让光线能完美地绕过它们,几乎不产生偏向和衰减。这不是普通微生物能做到的,它具备陨玉生物的特点,也就是非常强大的控制力和统合力。也许,你可以称它为‘陨玉菌’。”


我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这种小小的细菌,不知通过什么方式,竟能互相协同,达成人类至今都没能完成的目标,这确实非常惊人。但是,若和能够预测未来的盒子相比,这能力又似乎显得微不足道起来。


老默长叹了一口气说:“这种微生物在整个终极系统中无处不在,据说是信息输送和呈现的重要环节。但如果过多地接触到它们,便可能有休眠的副作用,长的甚至会沉睡十年之久。在此期间人体的生理活动近乎停止,虽然对健康无害,但也无法抵御任何外来的伤害。”


我有些惊讶,“也就是说,他是冲着那些细菌去的?”


老默点点头,“那个阎王是人造的。它的产地并不在西藏的青铜门里,那些陨玉菌也不是原生,而是在制作时附着上去的。张先生希望借由读取陨玉菌保存的信息,调查出阎王的来源,作为找寻终极的线索。”


说完,他仰头看向头顶,伸开双手道:“现在,就在这个空间里,四面八方都遍布着那种细菌,虽然我们看不见。

听到这里,众人也禁不住抬头向上看,仿佛在感受四周那不可言说的神秘力量。我摸摸后颈,想起我在茧里做的那个梦,不禁有些将信将疑,“你刚才说,人可以读取那种细菌中的信息,可我们并没有落入到集体幻觉之中?”


老默一直放松的脸色变得严肃,“齐先生,细菌只是实现信息传递的必要条件之一,不是全部的充分条件。终极是有智慧的,而且经过多年张家的改造,它的信息传递通道早就被塑造成只向拥有特殊血脉的人开放,其他人就算接触了,也只会接收到一些破碎的片段。不得不说,这个设计的保密性能很高,但到了现代,它已经成为一种束缚,让外人无法参与到与终极的交流之中。随着张家的凋零,终极的救世作用注定会失效,因为不再有人能读得懂它。我想,这也是张先生希望改变整个张起灵体制的原因之一。”


“老板,算了吧,反正他也不信。”久不出声的阿宁哂笑道,“你知道的可都是关键信息,再说下去太便宜他了。”


老默摇摇头,对身边那个举着盒子的人耳语了几句,那人想了一下,才从背包里掏出几块东西递给我。



我凑近细看,发现那些东西结构异常复杂,从里到外布满了一排排米粒大的孔洞,好像是缩小版的蜂巢,但颜色灰里透黄,看起来并没有虫子居住。


“这是……?”我接过一块蜂巢摇了摇。它非常轻,几乎没有重量,虽然看不出有什么用,但又有点眼熟。


“这是我们仿造的龙匣。它曾经活着,甚至能重现龙匣的部分功能,但很快就死了。”那人答道,“虫种、环境、结构……太难了。它是无数只虫,但也是一个完整的生命。从已经成熟的龙匣,逆推出它的成长经过,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很遗憾,至今为止,龙匣仍是无可替代的唯一的希望,尽管我们都知道,它的生命终有尽头。”


“你连这都能做出来?”我看了看老默,又看了看眼前的人。他戴着防风镜和兜帽,看不清脸孔,但口音跟老默类似,应该也是个外国人。


持有龙匣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我从没想过要去仿制它,甚至连打开箱子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是否因为我终究是被动卷入的,虽然解决问题的决心日渐增长,探究真相的好奇心却也日渐消失?


“张家一直在进行相关的实验,我只是在总结他们的经验。”那人将蜂巢放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即使我们得到龙匣,也无法使用。这件事只能由你和张先生去完成,不仅要承担这一代的使命,还要为将来开辟新的道路。”


我忽然愣住了,他又提到了一件我不曾考虑过的事。


一切的开端很简单,我只是想帮闷油瓶而已。哪怕后来在迷局中越陷越深,我也没有改变过这个想法——想要救人的愿望不过是我的私心,即使与世界危机相关,我也只打算尽我所能,能解决多少算多少。但现在看来,这件事的沉重,已经远超过我的想象。


他说的特殊血脉,其实就是麒麟血。终极只和有麒麟血的人对话,而据我所知,眼下只有我和闷油瓶拥有这种体质。


我有麒麟血纯属偶然,闷油瓶的则源自幼时的培训。他是张家最后的传人,今后还有谁能继承这个席位?看闷油瓶的样子,好像从来没考虑过继承人的问题,身为不死者的我们,也已经失去了拥有后代的资格。


在我们之后,张起灵又该如何遴选呢?从我们两个之中找一个去克隆?还是不断地实验,将麒麟竭的成分提取出来,再去培养出新的候选人?这样做,又和张家利用蛊术,将孩童改造成不死者的行径有什么差别呢?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我能下定决心做这种不人道的实验,又怎么保证之后的候选人能有像闷油瓶那样坚定不移的意志和战无不摧的能力?


确实如他所说,应该有人去开辟未来的道路,否则这个世界剩下的时间就不多了,可未来的道路又在何方呢?


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我。我环视了他们一圈,我相信大多数人其实并没有完全听懂刚才老默在说什么,只是不知所措地等待我的反应。阿宁还是一副不屑一顾的看戏表情,大概从一开始就不满将决定权交给我,但老默的眼神十分认真,看来是真的在等待我的回答。


我思考了很久,最后摇了摇头,说:“抱歉,这件事我大概无能为力。”


老默耸了耸肩,似乎并不意外,“这当然不容易。你放心,我们只是来帮忙的,最后的抉择,你的想法至关重要。”

楼主 平淡达人  发布于 2018-11-03 20:47:00 +0800 CST  
六-棋语-94


一场漫长的讨论终于结束,两边的队伍合流后一同休息整顿,搞得很是热闹。若不是彼此还有些顾虑,这样有水有空气的洞窟,在野外可以算得上是理想的生活环境了。


但直到万籁俱静,我仍旧没能睡着。这些天的遭遇在脑海中不断回放,如山的问题压在心上,又完全想不出对策,身边也没有一个能商量的人。我虽然身处人群之中,竟由衷生出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挨到半夜时分,我终于忍不住爬了起来,四处看了看,便沿着白天走过的路又回到了那个陨玉与熔岩交汇的大空洞处。这里是不会有答案的,然而说也奇怪,看着这样超现实的画面,我居然感到几分亲近和熟悉,头脑中喧嚣的情绪就仿佛渐渐沉淀一般,变得安静了许多。


“看来你也睡不着。”


打招呼的声音很耳熟,我转头一看,发现是之前跟我说过话的老外。他坐在另一个洞口,离我不算太远,还是穿着那身防护服和防风镜,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你一直穿这样,不觉得热的吗?”


“安全。”他说着还拉了拉防护服的领口,似乎想再缩进去一点,“你也是,一直没有放下那只箱子。”


“就像你说的,安全。我现在还没有完全信任你们。”我回敬道。


防风镜咧嘴一笑,“如果你不这么做,我反而要怀疑你是不是太愚蠢。”


说完,他转头看向中央那根大石柱,沉默了好一阵,突然提高声量道:“你知道吗?那个地方,就是将龙匣接入终极的地方。据说把龙匣放上去,它就会与你对话。”


这我是真的没听说过,看来安静公司的人知道的东西确实很多。实话说我内心有些小不爽,可惜此刻闷油瓶也不在,不然还可以当面对质,看看他们说的到底有几分真。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闷油瓶让我自己来调查,没有直接说出答案,肯定不是为了卖关子。也许他是希望我能有自己的想法,不想让我有先入为主的观念?


“你好像还没有做好准备。”防风镜扶了扶镜片。


我呼出一口气,说:“不怕你笑话,这些年来,我就没有几次是做好准备的。事在人为,尽力吧。”


“那你想好怎么和终极交流了?”


“都没谈过,谁知道呢,没准它压根听不懂我的话。”我随口应着,忽然想起了一个关键问题。


“你说,你曾经仿制过龙匣,还在短时间内成功过?”


他点点头,“怎么?”


我压抑住紧张的情绪,趁热打铁继续追问,“那我问你个问题——用龙匣能够穿越吗?”


“什么是穿越?”防风镜显然没听懂。


我顿了一下,发现自己的用词有点不妥。一个老外在这个年份,可能根本没有“穿越”的概念,于是我换了个说法,“就是回到过去,时间倒流。”


他恍然大悟,想了想说:“理论上这种可能性是没有的。”


我“哦”了声,其实问之前我就猜到八成没什么正经答案,没想到过了一会,他反而追问道:“嘿,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既然他都说了龙匣不能穿越,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不对,你这么问肯定有原因。如果你想知道答案,就得把题目完整地告诉我。”防风镜不依不饶。


我倒是忽略了,这两个人要不是好奇心太强,现在也不可能跑到这里来,“你不是说理论上不行吗?”


“我改变想法了。不一定没有,但前提是你要告诉我更多的细节。”


我觉得有些好笑,“这也太假了吧?现在才想起来要套我的话?”


防风镜做出一个无所谓的手势,“龙匣只有特殊血脉的人才能使用,即使我知道了方法也没用,只是帮你推演一下。”


我想想也有点道理,但这并不严谨,而且也存在被胁迫的可能性。大概是看我许久不出声,防风镜招招手说:“好吧,作为交换,我再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他说完就退回了洞里。我见状也往回走,汇合后跟着他进了另一条小路。他找路的方式很特殊,既没有地图可看,也不像熟悉的样子,而是不时抬头,寻找洞顶那些从大空洞中延伸出来的白色蛛丝轨迹。


银色的蛛丝逐渐收束,越来越密集,没多久我们拐进一条下坡路,下方通向一道狭窄的岩缝,与我们来时见过的“一线天”很像,上方也挂着许多节瘤似的茧。


“这里有什么?”我问。


防风镜做了个嘘的手势,低声道:“这条沟壑比我们来的那条更古老。”


他指了指地面,我发现周围的丝茧碎片确实比“一线天”要多,而且地上有许多不自然的隆起,像是有人在下面埋了什么东西。


我走近一个土包,抓了一把土捏了捏,土是新的,应该是刚被人翻过。我看了眼防风镜,他摊开手道:“是我挖的,你想看就再挖一遍。”


于是我们合力扒开外层的浮土,很快就露出了里面包裹的东西。那竟然是一块巨大的琥珀的一角,因为它太大了,我们没有全部挖开,用手电往里面照,金色的光芒在琥珀内部散射,满眼都是亮丽的光彩,在更深层的地方,还能看到一个黑漆漆的影子。


这不就是我在秦岭见过的尸茧么?但那里只有一个,这里的土包却连绵不绝,一眼望去简直看不到头。


“难道这些土包里,全都是尸茧?”


防风镜点点头,“附近的我都打开看过,你还要再看看吗?”


我看看四周挖掘的痕迹,没有动,这一个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


“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尸茧?”


他呵呵笑了几声,伸手指了指头顶。


“你是说,上面那些也是?”


防风镜站起身,拍拍手上的土说:“是的。等里面的人死了就会落下来,就像熟了的果子一样,然后蜘蛛就把他们埋起来。”


我看着头顶无数的白茧,想起自己也差点被困在里面,不由感到几分后怕,“所以,这里面都是被蜘蛛杀死的人?”


“不,他们是自然死亡的。”防风镜沉默了一会,“距离他们被吊上去的时间,可能有几百年,或者上千年。”


我皱起眉头,“听起来,这些蜘蛛的保鲜技术不错。”


防风镜哈哈大笑,“他们不是食物。你过来,虽然不能碰活着的人,但敲开几个死茧,看看里面的尸体,还是可以推测出部分真相的。你再靠近点,看看他的头部。”


他用手电的光斑指示了一个方位,我凑过去把手电贴上,马上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在强光的照射下,琥珀内部变得更清晰了,能看到里面的黑影头部挽着发髻,应该是一个古人。那发髻上有一个金属做的发冠,上面装饰的纹路被琥珀的弧面放大,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正是族长铃铛上的种子字。


“这……!”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这尸茧里的是张起灵。


“你认出他了。这就是终极和张家的双向选择。张起灵是只为终极而生的生物,必要的时候,血肉都会奉献给终极。”防风镜小心地退了几步,压低声音道,“注意你的声音。就在此刻,他们也还在继续他们的使命。别打扰到他们。”


听他的语气,他对张家人似乎有种发自内心的尊敬。我叹了口气,席地坐了下来。防风镜又扶了扶镜片道,“你现在相信我了?”


“在这件事上,是的。”我环视着四周连绵不断的土包,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这就是张起灵最后的坟墓,如果不出意外,在无数个十年之后,闷油瓶也应该会是其中之一,“终极是他们的归宿,我早就知道了。”


防风镜无奈地晃了晃脑袋,似乎对我的发言很不满。


“你带我来这里,不仅仅是为了看这些吧?”


防风镜咧嘴笑了,“其实我就是找个机会,想看看决定性的证据。”


他伸手摸向我的后颈,顿时传来一种火辣辣的疼。我条件反射地一缩身子,正想反击,却见他已经缩回了手,对我做出了投降的姿势。


“别紧张,我什么也没干,是蜘蛛在你脖子后方戳了洞。”他摇了摇手掌,有银色的丝线在手套上闪闪发光,“只有当你蹲下的时候,我才能看到你的后颈被丝线穿刺的痕迹——我在来时的路上,看到了新鲜的茧壳,所以知道有人刚从茧里出来。”


我忍不住摸了摸后颈,果然摸到一块微痛的凸起,像被什么虫子蛰过。防风镜放下手,笑着说:“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在茧里梦到了什么吗?”

楼主 平淡达人  发布于 2018-11-03 20:52:00 +0800 CST  
六-棋语-96


我瞬间有种上当的感觉,但同时也从刚才的发现中冷静下来,“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告诉你?”


“因为你不是个认命的人。你不希望你死在这里,也不希望张死在这里。”防风镜用灯光扫过地上的土包,叹了口气说,“我也不希望,这种心情大家是一样的。我要是死在这,可能连蜘蛛都不会埋葬我。”


我瞥了他一眼,想说其实也不见得,张起灵排到我这也才三十八号,茧里肯定不光是张起灵,不过这种事不足为外人道,何况他想讨论的肯定不是这个。


“走吧,换个地方再说。”我站起来,最后一次扫视着上下的尸茧,心中的沉重竟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缓慢而悠长的钝痛。

回程一路无话。我们走到滩涂边,在手电的照射下,水波显得宁静而清澈。我的身上已经是来回出过两道汗了,相当不舒服,便干脆下水简单擦洗了一下。由于地热的影响,水流摸起来是温的,倒像是老天特意准备的洗澡水,怪不得之前一群人围在水边大呼小叫。


“你身上没有麒麟纹身。”防风镜站在岸上,两手揣在兜里,脚边放着矿灯。


“我本来就不是张家人,是我自己要进这个局。”我捋了捋湿头发,挤掉一些水分,“不过,这些都跟你没关系。”


他耸耸肩,在岸边生了火,又搬来两个折叠椅。我当然不客气地坐下了,一边烤着刚洗的内衣,一边将茧里的梦告诉了他。


他听完后沉默了很久,我忍不住催了他一声,他抬起头又呆了好一会,才说,“本来我以为不可能,但是你说的那个……原来是这样。只要通过信息奇点进行对穿,就能形成穿越的克尔黑洞……”


“等等,说人话。”我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防风镜啧了声,“哪句不是人类的语言了?”


“每句都不是。”我摊了摊手,“你得让我明白,太高深的我可听不懂。”


他挠了挠头,在背包里翻了半天,最后找出一盘磁带。我原以为他要放视频给我看,没想到他举起磁带对我晃了晃。


“你在梦里看到的,我们所处的‘命脉’,可以把它当成是整个世界的时空路线。打个比方,它就跟这盘磁带一样,它的长度是300多亿年,也就是整个宇宙的寿命。”


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是想以磁带做比喻来说明我在梦里看到的意象,于是点点头,“你继续。”


“磁带往前滚动才会正常播放,正如时间也只有往前推进一个方向,然而熵是不断增加的,就像随着时间推移,会有越来越多的带子从一端卷到另一端。我们只是这个磁带上极小的一个点,根本不可能影响到这带子的轨迹一分一毫。然后我们现在遇到的是这种情况。”


他打开磁带的保护盖,粗暴地将里面的带子扯了出来,然后用小刀在上面戳了几个洞,“这跟你在梦境中见到的,是不是很像?”


我琢磨了一下,“你是说,带子上的这些洞,就相当于‘命脉’上的漏洞。那些连在‘终极’上的茧,正通过各种运算把漏洞补上。”


“算是吧。”防风镜点点头,“但是这次的危机不一样,光靠青铜门里的终极,跟不上漏洞填补的速度。而且在我们前方,还有更严重的问题。”


他拉起一截带子,一刀划断,“这才是穿越的关键。”


我看得糊里糊涂,“这怎么就穿越了?”


防风镜特别夸张地叹了一口气,似乎对我的愚钝很是失望,“我们前方是一个无法绕开的‘劫’,所有人的命运都会在那个时间点断绝,你可以把它当成是一个时空断面,这是一个比任何漏洞都要大的缺口。”


他拿起带子递到我眼前,“但是,正是因为这里断开了,才有了穿越的可能。假如我们把这个带子想成是无数人的命运之线,在这里,大家的线头就散开了。这样,就有可能将其中一个线头,从这个断面拉起,落到之前的某个漏洞上。”


说着,他用小刀把磁带的断头竖着割出许多细条,然后拎起其中一根,将它绕了一个圈,插入了之前戳的一个破洞上。


“这样,这条命运之线所对应的那个人,就带着时空断面的状态,落回到过去的一个点上,我将它称之为‘信息奇点’。所以你的想法是错的,并不是穿越解决了‘劫’,而是因为有了‘劫’,才让穿越变成可能。”


我浑身禁不住颤栗起来,“不可能……这样的话,劫就无法避免了,因为……穿越本身就代表了劫的发生,而且……终极说,穿越的可能性是某个人创造出来的,你却说是劫造成的……”


我顿了顿,发现自己有些语无伦次,深吸口气道:“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太复杂了,不可能是个巧合。如果穿越不是为了解决‘劫’,那这件事还有什么意义?”


不知为何,这句话一出口,我脑海中便陡然响起闷油瓶的那句话,“意义这种东西,有意义吗?”


没错,是谁规定凡事都必须有意义呢?


想到这里,我竟不知道要如何再想下去,似乎思路也像那根磁带一般被划断了。


防风镜沉默了,过了好久他才道,“没有事情是没有意义的。如果这件事发生了,必然有它必须发生的意义。”


我愣了很久,防风镜又道,“你说的没错,穿越这件事不可能是巧合,‘劫’只是创造了让它发生的条件。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使用龙匣所有的算力,确实有可能将某个人的命运线发射回去,只要算好落点就可以。信息奇点已经形成,不需要打开穿越通道的能量,需要的只是让信息精确导航的计算。但是在那之后,龙匣一定会死。”


我猛地看向他,“你说什么?”


“我说,在做完这次运算后,龙匣就会死亡。”防风镜又重复了一遍,“这超过了它的承受能力。龙匣的运算可以修复历史的错误,但那样大规模的运算,并不在它的设定范围内。当然,留在一个行将死去的世界里,死不死也无足轻重。”


“太荒唐了。”反驳只是条件反射,他的说法,我连一丝一毫都无法接受,“这只是你的猜测,不过是做过几个冒牌龙匣,你凭什么下结论?”


“你可以不相信!”防风镜被说得有些恼火,口音都不准了,“我说的只是经验。反正最终能检验、能实施的人并不是我,对吗?”


我哑然失语,缓了好一阵,终于让自己再次冷静下来,“刚才你说,动用龙匣全部的算力,才有可能达成穿越。换句话说,有能力去实施这件事的,在这个世上……”


“是的,只有你和张。”防风镜咬着牙说完,肩膀一松,气势便泄了,“所以终极给你的提示,只可能有两种意思:让你阻止这件事,或者,让你去实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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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画外音:


快完结了,作者说本子已经进入设计封面的阶段。如果真的出本,这几十万字估计已经快赶上原著一半厚了,会有多少人捧场呢?


by 平淡达人

楼主 平淡达人  发布于 2018-11-03 20:57:00 +0800 CST  
六-棋语-97


我摇摇头,有种转身就走的冲动。


劫并没有解决,如果再把龙匣毁了,就算让我一个人回到过去的世界苟活,又有什么意思?这就是我追求的结果吗?我不能相信,也不想相信。


防风镜说得对,他只是帮我推演一下,真正实施的另有其人,至于这事情是谁干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对他来说,所讨论的只是假设,但对我来说,却是已经发生的过去。世界终止于劫,闷油瓶也被业火烧死,我是唯一的受益者。


但我无论如何都想不通,我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条路。不管从哪种角度考虑,这都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如果我确实做了,动机是什么,仅仅是因为终极的指示?还是好死不如赖活,无论如何也要挣扎一番?


那么,我现在终于挣扎到这里了,一切过去和未来都明示于此。难道我最后的结局,就是成为终极的傀儡,去完成这种无意义的毁灭吗?


现场的气氛顿时变得非常冰冷,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估计防风镜觉得尴尬,叹了口气站起身说:“我只能帮你这些,后面的事要靠你自己了。”


说完他就走向了营地,留下我一个望着无边的水波。我知道自己还不能停下来,但事到如今,我竟不知道自己还能考虑什么。过去和未来好似一个封闭的圆环,将我卡在其中,不光身体,甚至思想都动弹不得。


我回顾了几十年来经历的一切。从高山到深渊,从雪山的地宫到湖底的古楼,从无边的沼泽到烈焰的火巢,我都见识过了。几十年的光阴,两遍的人生,我去过的地方,许多人一辈子都不会踏足。


但是我想要的不是这些。


在很久以前,我还在杭州的一个小铺子里,整天无所事事,看窗外雨落天晴,时间多得好像没有尽头。王盟在屋子里玩扫雷,闲着没事就把明器拿出来擦一擦,擦一下呵一口气,把东西擦得锃亮。


认识了胖子和闷油瓶后,那铺子我就很少再回去了,就算回去,每次也都是筋疲力尽,倒头便睡。很多次在睡梦中,我都有想过在某一天,我和胖子和闷油瓶金盆洗手,再也不用天南地北地奔波。我们随便找一个地方,过一些平凡的生活。地方最好比较偏僻,不用很繁华,不必担心被麻烦的人找到,就算是与世隔绝,搞搞农家乐也不错。


而这样的日子,从来都没有过。

不知过了多久,身旁的火堆突然熄灭了。我抬起头,眼前是无尽的黑暗。没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有细碎的水声提醒着我,此刻我仍在现实之中。


经过那么长的路途,我第一次想到了退缩。


也许我应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不管是龙匣还是终极,所有事情我都可以忘记,然后找回闷油瓶,把他带回去,尽力去治他的病。在剩下的几年里,我会做我能做到的一切,直到我们不得不告别的那一天。


让我逼死他,再用龙匣将自己送回过去,苟且偷生……唯独这件事我绝不允许。


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和已知的未来相比,这是另一个已知的未来,难道我真的甘心放弃挣扎,就此走向灭亡?


这就是预知的诅咒,在发现命运无可改变后,人必定会陷入最深重的绝望。其实我早已预感到会有这一天,在每一次的失败后,在每一次的成功后,这个念头一直藏在我的身后,而我从不敢回头。


“其实,有时候对一个人说谎,是为了保护他,有些真相,也许是他无法承受的。”


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闷油瓶曾说过的话。那实在太过久远了,久远到我几乎已经忘记了是什么情境,但我还记得自己的回答,我说,“能不能承受,应该由他自己判断”。


那时的我确实预料不到,真相的重量,我是真的承受不起。


“我不让你去找,你就不找了吗?如果我告诉你了,你这种牛角尖的脾气,一定会穷尽一生去找这个东西。”


在西藏青铜门边,胖子对我旁敲侧击,明明掌握了闷油瓶给他留下的口讯,还是死活不肯告诉我。他希望我能放弃,可我想的却是,宁死也要做个明白鬼。我总觉得知道了真相就一定会有对策,可这二者其实并没有丝毫关系。


我从没想过,我可能根本就救不了闷油瓶,即使牺牲了我能牺牲的一切。


而闷油瓶是否早就发现了?


但他还是为我画了地图,让我自己来寻找真相。


“十年之后,如果你还能记得我,你可以打开这个青铜巨门来接替我。”


最后想起来的,是闷油瓶第一次和我定下十年之约时说的话。


就是因为这句话,让我踏上了不归路。那时我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他不希望我去。只是我却不明白,既然如此,他为何还是告诉我真相。那时他的眼神,和后来我在业火中再见到他是一样的,平静而淡然,好似早已做好准备。


他没有替我判断什么是最好的,而是将抉择的权利交回给我——是我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了这里,所有的节点,都出自我自己的意志。


我从来没有失去过自由,即使现在,在我面前依然摆着许多的岔路,虽然我也知道,每一条都是死路。


那么,对我来说,是不是已经没有下一步了?

当我意识到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竟然跪在水里。温暖的水下有冰冷的暗流掠过我的身体,带来一阵阵的刺痛,就像绝望潜藏在一切希望之中。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营地,时间刚过六点,大部分人都才起床。林静正在准备早餐,看到我全身湿透的样子吓了一跳,急忙给我拿了干毛巾,又忙着去找替换衣服。


我呆了一会,对她说不用,她犹豫了一下塞给我一条毯子。


其他人大概看出我神色不对,并没有多问。方晴对林静耳语了几句,但环境实在太安静,我听得很清楚,说是阿宁正在集合人手,打算给整个地下空间来一次大扫荡。


“要阻止吗?”林静小声问。


我摇了摇头。闷油瓶给的地图我早就看熟了,阿宁想探索的区域没什么特别的,她玩不出多大花样,而且我现在也没心情去管她。


在场的所有人里,我掌握的情报最广,经历最多,然而也是心情最低落的一个。人总是对“未知”充满了好奇,因为“未知”就是“希望”的代名词,当神秘的面纱被逐渐揭开,一切到最后只会变得索然无味。


没多久,阿宁便带着她的队伍走远了。方晴跺跺脚,招呼几个伙计去追,林静则留下来陪我,脸色始终焦躁不安。


“你去看看吧,别让他们出事。”


她如释重负地点点头,几步一停,走到很远的地方又朝我喊了句,“我去去就回,你别走太远!”


等她从视野中消失,周围终于一个人都没有了。我在原地坐了一会,深吸一口气,然后站了起来。


此时此刻,我想到可以去的,只有一个地方。

楼主 平淡达人  发布于 2018-11-28 17:24:00 +0800 CST  
六-棋语-98


大空洞的热风干燥得好像随时会烧起来,没多久我身上的衣服就被烤干了。


要去的地方防风镜之前提过,闷油瓶给的地图上也有标记。我凭着记忆走向正确的方位,去寻找那条通往中央石柱的唯一通路。


虽然在岩浆上方有无数条放射状的石梁,共同组成了状似瞳孔的图形,但大部分都是死路。因为它们长得太过相似,我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找到正确的那条。


这是一段上坡路,坡度并不算大,可是非常狭窄。我不敢看两侧翻滚的岩浆,只盯着脚下的石梁和前方的石柱。随着一步步靠近,石柱的纹理越来越清晰,最终它像墙壁一般占据了整个视野,同时我也看到了中间那条深而长的缝隙。


我走到石柱前的平台上,松了一口气。很难形容它的形态,硬要形容的话,它就像一株千年古木,表面布满粗糙的纹路,扭曲盘卷着向上,组成一个恐怕几百人都抱不过来的圆柱体。我所在的位置应该在中部,能清晰看到岩浆和陨玉之间的拉锯战,黑色的柱身中透着酒红色的火光,忽明忽暗地闪烁着,仿佛是生命的脉动一般。


我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摸了摸,有些烫手,但吸引我目光的还是石柱中部的缝隙。它正好在一人高的地方,形状不太规则,有点像树洞。最奇异的是缝隙中悬挂着一簇簇白色的细丝,就像某种植物的根须。


仔细观察柱身,能看到那些白色细丝就是遍布整个洞窟的白丝的末端,它们沿着石柱蜿蜒向上,在粗糙的纹路中若隐若现,像渔网一样笼罩着整个石柱,并延伸到高高的穹顶上。我伸手触碰那些绒球状的细丝,它们竟晃动起来,就像被静电吸引的发丝般缠上了我的手。


我条件反射地缩回手指,才发现细丝缠得并不紧,只是单纯地贴在皮肤上。但也许是被我“惊醒”了,它们开始缓缓地晃动,就像海葵的触须随波摇摆那样。


我看了眼腰侧的龙匣。它的尺寸刚好能放进去,而且外箱上的装饰镂空,正好能让细丝伸进内部接触石匣,恐怕原本就是为此而设计的。


按照闷油瓶的标注,这个洞口就是使用龙匣的地方,防风镜没有撒谎。不过我考虑再三,还是没勇气把龙匣放上去。


一旦这样做,就很难说还有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我在缝隙前站了很久,最终选择了返程。我缓缓走下石梁,放下箱子,然后坐在了路边。


之后的很长时间我都在冥想。最先发现我的是阿宁,她其实并不是在留意我,而是发现这条路可以前往中央石柱。可能是怕我阻拦,她绕过我时十分警惕,后来看我没反应,才招呼其他人走了过去。


防风镜走在最后,和其他人拉得很远。走过我身边时他停了停,似乎想说什么。我懒得理他,挥手示意他快走,他苦笑了一声便追了过去。


这群人没有看多久就折返了,来来去去的人从我面前经过,不知多少次以后,又有人停了下来。


“现在怎么办?”


我抬起头,是林静。


“没必要怎么办,你们已经找到了我,任务完成了。不过你要是不放心,可以继续监视阿宁,虽然我觉得没多大必要。”


“你不跟我们一起吗?”方晴的语气有点急。


我摇摇头,“我要等人。”


闷油瓶进入古楼是为了去找第三段密文,之后一定会来这里。所有的答案会在那时水落石出,或者,最后我们还是找不到答案,就得迎接无可避免的毁灭性结局。


我迫切地想见见他,想听听他的看法,或者更确切地说,我渴望他的原谅,哪怕他绝不会认为我有哪里对不起他。


她们露出了无法接受的表情,我看着她们,就像看到当年被闷油瓶从青铜门前赶走的自己。虽然我并不想这么不近人情,但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和她们没什么关系了。

之后的几天没什么大事,两支队伍依旧滞留在门内,但随着探索的深入,他们也渐渐不再活动,没了刚进来时的兴致。我一直没有换地方,除了定时有人送食水外没和任何人交流过。


很多人觉得我是故意守在这,但我这么做其实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我只是不想靠近那根柱子,也不想远离它。这恰可目视的距离,就像二力相抗时那个中央的平衡点,让我感到一种仿佛时间停止般的安宁。


直到有一天,我在半梦半醒中被食物的香气唤醒,睁开眼才意外地发现,这次来的居然是老默。


“我还以为你已经变成了盐柱。”他笑着,拍拍屁股坐在我身边。


“没那么夸张,只是不想说话而已。”我接过汤,试了试温度便一饮而尽。


他耸了耸肩,看着我在地面写的一大片痕迹问:“有没有进展?”


我摇摇头,他也不在意,“至少现在,你没有选择离开。”


“那是因为我还没下定决心去当逃兵。”我答道。


我的意愿已无限趋近于那个方案,但我迈不出离开的脚步。虽然走无可走,但要彻底弃权,我还是有那么一丝不甘心。


老默哈哈大笑,“很多年以前,我听说张先生与你合作,就一直很好奇,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不禁苦笑,“让你失望了。”


“是的。”他居然点了点头,接着又道,“但我认为,就是因为这样,他才在你的身上,看到了某些他不具有的可能性。”

楼主 平淡达人  发布于 2018-11-28 17:29:00 +0800 CST  
六-棋语-99


我不禁又笑了一声,“你是指,失败的可能性吗?”


老默哈哈大笑,“你没有意识到,身处在这个局里面,能保持‘普通’本身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张先生是个不普通的人,他那样不普通的人会看中你,当然有他的原因。”


当然……吗?但我其实不太确定,他最初看中的到底是我,还是齐羽,那始终是悬在我头顶的阴影。


“从我们调查的结果看,张家是一个刻板和高傲的家族。”老默继续道,“但是张不一样。在五十年前我就发现了,他并不想复兴张家,身为族长,他却从不打算遵守家族的规矩——他的胸襟和思维都不同寻常。他很明白,要彻底跳出张起灵系统,所有既定的规则都是负担。但光凭他一个,还难以打破命运的框架。”


对他的话我不置可否。在遇到老默之前,我并不十分清楚闷油瓶的目标,虽然隐约能够猜到,而且现在看起来和我的目标相去不远,但我确实从没有问过他。那曾经是我最想知道的秘密,但从某个时候开始,我变得不再关心这件事了。


老默拍拍我的肩膀,“我能理解。他把那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结果走到这一步……不管怎么说,你尽力了,我相信他会让一切……变得……柳暗花明。”


他挥着手想了好一会,才用到这个成语来结尾。我越听越觉得莫名其妙,正想问他到底在说什么,便发现防风镜也走了过来。


“你搞错了,回到过去的不是张,是他。不然他就不会这么烦恼了。”防风镜说着看了我一眼,问,“我说得对吗?”


他和老默交流一直都是用德文,这两句显然是说给我听的。老默被吓了一跳,夸张地WOW了一声,回头看向我。


我这才明白最后那段鸡同鸭讲的话是怎么回事,原来他是以为我把事情办砸了,导致闷油瓶不得不穿越,所以准备了一大段台词来安慰我。


老默尴尬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我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谢谢,你的心意我领了。他说得没错,穿越的是我,我来自未来。”


“难以置信!”老默兴奋地打量着我,“我没看出来,我还以为未来的人会更……酷一点……”


“因为并不是很遥远的未来。”我有些怀念地说,“不过是十年之后,大部分的事物都跟现在差不多。当然,科学在发展,技术在进步,但变化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大。没有外星人,没有星际旅行,每个人烦恼的仍旧是自己的日常。那是个和现在一样平凡,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来即将毁灭的时代。”


他们没有接口。话题变得太过沉重,难以再用语言去随意评价。我叹了口气,对老默说:“多谢你对我的抬举,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得上‘普通’,可能性格算是吧,但经历和身体已经不是了。而张起灵,他甚至在出生之前就跟‘普通’绝缘。”


“说到底,这么多年,我们的目标无非是想变得‘普通’。”我顿了一顿,“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不再有人继承龙匣,谁都不必承担这种宿命,把世界的命运交回给世界,让每个人都能决定自己的归宿,这才是最合理的。”


我把空碗交还给老默,他们两人的脸色都有了明显的变化,防风镜忍不住开口道:“你的说法太奇怪了。交回给世界?怎么交?谁能担负起这么大的责任?”


“没有人能,所以谁都不该担负。”我看着防风镜,“这就是我最真实的想法,无关逻辑或者道理。”


防风镜显然不服气,他还想跟我争辩些什么,但老默拦住了他。我还想继续说下去,忽然感到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水中冒起一个气泡。


把世界的命运……交还给世界……


我从洞口往瞳孔状的大空洞内部看去,仍然是黑色的穹顶和红色的熔岩,但在我眼里,一切都不一样了。


“喂,”我回头问还在和老默争论的防风镜,“我有个设想,你们觉得行得通吗?”


我把突如其来的念头告诉了他们,虽然没有任何把握,但这是我现在能想到的唯一出路。


没有什么会一成不变。终极与张起灵之间的相互束缚已经走到了尽头,这种狭隘而不安全的合作方式需要改变了。


防风镜听完我的讲述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摸着下巴哼哼了老半天,“你说的,不是不可能……可是……你说十年后可以做到?如果先用……傅里叶变换建立转化基础……”


接下来他说了一大串德语,我既听不懂内容,也无暇关心,“所以,我说的有可能实现吗?”


“如果十年后能达到你说的水平,有可能,但是——”防风镜说得急了,双手用力挥动着,“可是,中间有很多工作,不是一两个人,一两百人能完成的!这需要更多、更多的……”


“那就从现在开始。”我道,“我们有十年的时间,在十年里,用所有的人力物力去完成它。”


防风镜和老默对望了一眼,老默拍了拍防风镜的后背,防风镜深深地叹了口气,问我:“这就是你的答案?把世界还给世界的方法?”


我反而踌躇了,“我不确定,但这是我现在看到的唯一希望。也许……只是有可能,这就是我和你们的差别,也就是把我送回到过去的意义。但我仍然不明白,为什么必须让张起灵牺牲……”


老默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张先生会死?”


我点了点头,将当年我穿越的经过和他们说了一遍。听着听着,防风镜忽然笑了,“好吧,比起你的设想,这个问题简单很多。”

楼主 平淡达人  发布于 2018-11-28 17:32:00 +0800 CST  
六-棋语-100


“简单?什么意思?”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件事困扰了我不知多少年,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这小子居然说很简单,他到底有没有听懂我在说什么?


防风镜“噢”了声,“上帝啊,为什么你这样聪明的人,却想不出这么简单的道理。那天,你让我说人话的时候,我就已经跟你讲过。”


我回忆了一下之前和他的对话,还是摸不着头脑,“你说什么了?”


防风镜摊了摊手,“我告诉你穿越的原理。终极的算力会在信息奇点打开前的一瞬间,运算你的命运线的运行轨迹,再将这条命运线弹射到之前的另一个信息奇点中,这样完成你的穿越,所以整个过程只作用在你一个人身上。”


“那又和张起灵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我愣住了,随即有些恼怒,“什么叫没有关系?”


“你没有明白。”防风镜道,“我们为什么把世界的漏洞称之为‘劫’,因为在那个点上,所有的秩序都不再存在,万事万物都崩坏了,包括时间、空间,所有的物理法则,可你居然能看到张死去的正常经过,你居然会认为那是真的?”


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你的意思是说,我应该什么都看不到?”


防风镜摆了摆手,他摸摸口袋,道:“可惜,我把那盒磁带扔了,你只能凭想象去理解。世界就像那盒坏掉的磁带,你觉得,在播放到坏段之前,最后能看到的影像是什么样的?”


通常来说,损坏的视频在播放到坏段时,会突然出现马赛克并停下,但他问的是最后的影像。


“大概是最后几帧正常画面的……”我忽然就明白过来了,“你的意思是,我在穿越之前,看到的是世界崩坏前的信息碎片的混合体?”


防风镜点点头,我却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同,“那又怎么样?就算只是碎片,张起灵被烧死的事实还是存在,只是可能并不发生在我身边,这对我来说没多大差别。而且,你说的也有问题,怎么就那么巧,我看到的不是别的,正好是他死掉的一幕?”


“确实,它太巧合了。如果不是你让我们为2015年作准备,我可能也想不到。”防风镜叹口气,抬了抬镜片,“我说了,这件事只作用于你一个人。如果不加任何干预,穿越前的你接收到的,很可能只是人类难以理解的信息。但假如有人利用终极的算力,将那些片段加工,整合出一段只给‘你’看的假象……”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我忽然觉得这假设有点过分了,干笑几声道:“这就有意思了。终极只有两个人能使用,是张起灵想耍我?还是我希望他死掉?就算是假象,那又有什么意义?”


防风镜和老默都没有笑,我沉默地看着他们,渐渐就感觉到了,我所问的意义是存在的。


闷油瓶早就告诉过我,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自杀,其实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就已经在提示这是个假象了。那么更重要的就是,制造这个假象,到底有什么目的。


在我跟胖子和闷油瓶透露之前,世上并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件事。那么多年以来,它就是我最大的噩梦,永远都甩不掉的阴影,可以说我努力的初衷,奋战到现在的动力,决不放弃也不敢放弃的理由……一切都来源于此。所以,这是一个专为“我”准备的,只对“我”有意义的陷阱。


我不禁激动得颤抖起来,“所以……是为了能让我走到今天,才制造了那个陷阱吗?”


防风镜看看老默,又看看我,说:“不止这个。准确地说,是为了让你,让我们,让所有人都走到十年后。你有一个误解,我说使用终极的算力来制造假象,但不是这里的系统,因为光是处理你穿越的运算就已经令它过载了,很难想象它能额外做出那样复杂的幻象。但假如你的计划成功,这件事很轻易就能完成。所以它可能不仅是‘因’,同时也是‘果’。”


所有的拼图都拼接起来了。我闭上眼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抑下激动的心情,“也就是说,只有当计划成功的时候,才能让‘我’看到那个幻象。”


“对。所以我觉得,这件事越来越有趣了。”防风镜笑了笑,“你在那一瞬间所看到的幻象,将成为整个计划成功的证明。”


他的语气里隐藏着压抑的兴奋。我不禁屏住了气息,仿佛这是个脆弱的梦境,任何一点声音都会把自己惊醒。


“这么说,张先生就不用死了?”老默大声道。


我点点头,转身再次看向瞳孔形的空洞,和熔岩中燃烧的烈焰。现在的我应该已经得到了最终的答案,却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这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我原本以为,在我找到答案的那一刻,可能会非常壮烈,我必须付出极大的代价并心甘情愿;或者会得到极大的满足,为数十年的付出一日得偿而感激涕零。然而实际上二者都不是,我只是觉得难以置信,但又知道一切推测都是符合逻辑的。


防风镜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齐先生,实际上,刚才你和我说那个设想的时候,我以为它是一个不可能成功的计划,因为它太复杂了,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的能力。但现在,我有了信心,你会站在这里,就是它成功的证据。”


我皱着眉想了想,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不禁叹了口气,“多谢你,真是精彩的推理。但刚才我们还漏了一点——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一个参与者。”


防风镜张了张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老默摸了摸下巴说:“张先生。”


“没错,刚才你说了,‘我’看到的幻象,是用崩坏前的碎片信息重新整合出来的,那么既然我能看到他,就证明那时他也在场,他不可能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而且,他才是整个计划的前提——必须将龙匣恢复正常,否则一切都无法开始。”


我捏了捏眉心。他娘的,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那个折磨了我几十年的秘密,只不过是个把自己逼入局中的陷阱,而它光靠我一个人无法完成——这是我和闷油瓶的合谋,在这件事上,他是我最大的共犯。

楼主 平淡达人  发布于 2018-11-28 17:35:00 +0800 CST  
六-棋语-102(本部完结,开启终幕)




我长出口气,闭了闭眼让眩晕感过去。




“幸好醒了!”方晴凑过来,押着一个人挤到我跟前,“你再不醒来,带头人肯定要把这洋鬼子给剁了。”




我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那是防风镜,因为他居然抬起了镜片,解开了防护服。更奇怪的是,他的脸看起来十分眼熟,我想了想,终于发现了是哪里不对劲。




“你是……年轻版的老默?”




“错了,我就是老默。老默是两个人。”防风镜眯起了眼睛,“我们是孪生兄弟,只不过哥哥比较笨,只好负责经营,我负责研究,把自己搞成现在这样。”




怪不得之前老默说起当年的事,用的人称一直是“我们”,看来这个弟弟搞研究的时候胆子太大,陨玉接触太多,衰老的过程被延缓了。




“你怎么舍得露真面目了?”我挣扎着坐起来,揉了揉额头。




“当然。”防风镜哈哈一笑,然后说了一句外文。




“你说什么?”我完全没听懂。




“Es gibt tausend Arten von Lärm, aber nur eine wirkliche Stille.”防风镜又重复了一遍,“意思是,‘嘈杂有很多种,但安静只有一种’。这是我对张的最初印象,也是公司名字的来源——我们是张的人,不是你的。他都来了,当然应该以本来面孔相待。”




这话分明就是当场下我的脸了。我很是哭笑不得,不过暴脾气的方晴完全没打算因为他的说法就给面子,还在跟他斗嘴,令我觉得再加入混战也没了必要。




跟着林静和老默也来了,一人拉着一个好声劝着,终于林静带走了方晴,老默兄弟也离开,剩下我和闷油瓶独处。我揉了揉僵硬的脖子,便断断续续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闷油瓶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我靠,才睡了几天他们就全说了?”我心里骂了句娘。防风镜说了他是闷油瓶的人,事情也知道得最深,肯定是这洋小子把什么话都说了,害我白想那么多台词。




“不是几天。”闷油瓶摇了摇头,“现在已经是05年了。”




我愣了一下,一下子将这句话与05年他找我告别那会联系在一起,但很快便发现想错了。




他不是来和现在的我告别——或者说,他会在这青铜门里,正是因为,他已经和另一个“我”告别过了。但是这么说来,也意味着他的“死期”很快就要到了。




我忽然一下子感到了不安,“你的身体状况如何了?”




闷油瓶看着我,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说起了另一件事:“他们进来的时候,你不觉得奇怪么?”




我想了想,他指的应该是老默那群人为什么能通过九龙机关,“是奇怪,事太多给忘了。”




“他们通过阿宁,偷了你的血样。”




我啊了一声,算是明白了。之前我和阿宁住在同一个营地里,她有无数机会偷走沾有我血液的医用废料。虽然没把样本液给她,但对她的警惕心还是不够高。




“作为补偿,‘安静’答应无偿支持后续的研究。”




我愣了一下,这简单的两句话,背后的故事显然并不简单。本来我和“安静”这帮人就算不上盟友,他们直到不久前还想着各种小算盘算计我。没想到闷油瓶这一来,竟然直接把我烦恼了许久的事情摆平了。




既然说是“补偿”,那就意味着现在的配合是之前偷偷进来的小动作的惩罚。我甚至能想象到闷油瓶和防风镜、阿宁对峙时每个人的表情。不过看老默兄弟对闷油瓶的推崇,今后要求他们的技术支持应该是不成问题了。




“那我就放心多了,”我舒了一口气,“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闷油瓶沉默了一下,“我会再留在这里十年。”




“为什么?”这是一个出乎我意料的回答,我几乎是脱口而出,“还有这样的必要吗?”




他点了点头,“你的计划还需要一道保险。我会进入茧内,和张家的祖先交流。”




“茧内?”我想起和防风镜一起看过的尸茧,心情有点微妙,“你还要再进去?”




“对。”闷油瓶非常淡然,“青铜门的终极已经恢复了,但比起维持现状,新的计划更需要它。我会与这里的终极对话,将全部算力投入到计划中。”




我有些愕然,同时也很感慨。现在计划才刚刚开始,但变化已经像涟漪一般,扩大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真不知到了2015年,它会成为怎样一个庞然大物。




此时此刻,再问他会不会帮我完成陷阱,已经显得多余。只不过事情多少有些奇妙,他刚刚和另一个“我”告别,现在又轮到了我。




当然,这只是暂别。我们要用接下来的十年时间,去构筑通往最终胜果的阶梯,让世界成功跨越2015年。




我道,“十年之后,我来接你。”




闷油瓶动了动嘴唇,最后他的表情,变成了一个非常无奈的笑容,“我们都要设法活到那时候。”




他示意我伸手,将一块黑金牌交给了我。




“这是?”




“第三段密文。”闷油瓶道。




这些密文里不仅藏有解锁龙匣的密码,还有张起灵最隐秘的信息。我疑惑地翻过牌子,仔细摸着背后的文字,忽然发现这段密文并不像之前的两个那样难以解读,因为它要表达的意思非常简单。




“尸化……没有……解决……办法?”我逐字逐句地翻译出来。




闷油瓶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我忽然觉得特别讽刺,明明什么都准备好了,所有事情都转向了乐观,却又接到了迟来的死亡通知。




“无所谓了,我早就是死过的人。”我道,“这是张起灵留下的遗产,可现在张起灵体制已经不存在了,又为什么要相信它呢?”




闷油瓶看了我许久,缓声道:“那么,十年以后——”




“十年以后,不见不散。”




我们相视一笑,在这地底之下,世人所不知晓的世界一隅。




---------------tbc-----------------




楼主画外音:




第六部终于更新完了,进入终章。网络版将更新完终章,本子版里将有番外,也是隐藏结局。但是不是多重结局哦,是唯一的隐藏结局。让我们期待一下~~~




另外,你们有没有感觉,到这一部的时候,作者的笔触越来越温柔,和第一部的冷硬、灰暗的叙事比起来(但是论冷硬谁能比得上《渐进终极》),对比非常明显,这跨越七年的写作,无论是二次元还是三次元,都足以改变太多事情了。




即将开启盼望而又舍不得的结局,纠结啊……




by 平淡达人

楼主 平淡达人  发布于 2018-11-28 19:52:00 +0800 CST  
101 我发了五次都被吞了,实在没法,贴个原链接在这里吧http://blog.sina.com.cn/s/blog_660166110102y9n4.html

楼主 平淡达人  发布于 2018-11-28 20:12:00 +0800 CST  
101被吞了,请大家移步三品微博,我发了新浪微博链接也被折叠了,真是要命。

楼主 平淡达人  发布于 2018-11-29 15:10:00 +0800 CST  

楼主:平淡达人

字数:323236

发表时间:2014-03-20 01:2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9-04 19:24:50 +0800 CST

评论数:10579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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