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权转载】349号据点(哨兵向导设定)

“我想想……就凭我知道你是个被人窝藏的未成年哨兵?”小张哥摸了摸下巴,咧嘴道,“你们这儿闭塞,对上头的政策可能不太清楚。哨兵向导属于国家财产,均需要经过官方登记注册,需由各军区塔统一调配,不得在私人组织名下活动。你们村子蓄意窝藏,属于侵占国家军备资源。”

他瞟了一眼蛇祖:“这事儿要是被捅出去了,哎呀……你说,总军区那边会不会派人一路杀上山来啊?要真是那样,勐坎这清净日子恐怕就要到头了。”

蛇祖一动未动,可小张哥说完,他身上的青蛇已经昂起了蛇头,极具威胁性。小张哥看出这是蛇类进攻前蓄力的动作,又笑着补上一句:“说你这孩子沉不住气,你还不承认。你可以杀我灭口,你们这地形复杂,信号干扰很多,我身上芯片里的GPS估计也派不上用场。但我这次出差,行踪都是记录在案的,如果有去无回……嘿嘿,结果也是一样的。”

蛇祖脸色非常难看,小张哥面带微笑,心知自己已经握住了他的命门。这小哨兵与他以往面对的那些老奸巨猾的家伙相比好唬得很,他知道这种人最怕的是什么最在乎的是什么,现在如果想驱使这佤族少年为自己所用,使点非常手段是必须的。

果然没一会儿,蛇祖就败下阵来。小哨兵冷冷瞪了他一眼,道:“好。”

小张哥想上前拍拍少年的肩膀,可他一动,蛇祖身上的青蛇就跟着动作,只好把手收回来,点头道:“唉,这就对了嘛。小同志别总肝火这么大,有事好商量。其实说到底,咱俩这是各取所需,谁都不耽误谁的事儿,多好是吧?”

蛇祖心里烦他,但不敢在脸上表现出来,气得脸上通红,扭头便往外屋外走。

俗话都说智商不够气势来凑。往日里和小张哥打交道的人,即使拿他没办法,也要撂下句狠话,有的干脆拿他向导的身份羞辱他两句。靠得就是两句话挣回些面子的效果,其实内里怂得一塌糊涂。可蛇祖这“说不过拔腿就跑”的反应,算上昨晚,小张哥还是第二次见识。他这么识时务,倒搞得小张哥有点不知怎么对付。

想来家里的孩子大多老成持重,他自己都忘了真正的童年应该是什么样的了。对比起来,显得蛇祖这少年脾气率真耿直,有点可爱。

小张哥偷笑着摇了摇头,把手往身后一背,见蛇祖正气呼呼地拿了个筐子往后院去,便抬脚跟上他,一边还不怕讨人嫌地念叨:“哎蛇……小蛇~其实,咱们俩昨天晚上这叫不打不相识。”

蛇祖冷着张脸,一边往蛇笼里投食,对他套近乎的话充耳不闻,明显不想理他。

小张哥看他消极抵抗,却玩心大增,接着问道:“我看你年纪不大,今年几岁啊?”

蛇祖瞪他一眼。可向导挂着一张笑脸,看得少年浑身发毛。估计不想得罪他,哨兵纠结了一会儿才老实说道:“……十六岁。”

才刚十六?果然还嫩得很。小张哥又说:“小小年纪身手不错,做过级别测试没有?”

“……没有。”

“你家人呢?你父母都是普通人?”

“不知道,都死了。”

小张哥动作一顿,问道:“你是几岁觉圌醒的?”

蛇祖本来就在气头上,被他没完没了问得烦了,把最后一个肉饵往蛇筐里一撇:“你问这干嘛?”

他发问的同时身上忽然涌起一股很浅的酒香。小张哥昨晚无法确定,现在倒是明白过来,这味道恐怕就是蛇祖信息素的味道。

哨兵要威慑向导,释放信息素是下意识的动作。但蛇祖级别低于小张哥,而且他身上信息素不知是怎么回事,时隐时现,杀伤力很低,不仅不会让他恐惧,反而有勾引的嫌疑。

小张哥喉头动了动,笑了一下:“不是说好了,要‘帮’我吗?”

他的问题跟黑圌毛闪鳞蛇毫无关系,说这话就跟耍无赖一样。蛇祖年轻气盛,之前没对他动手不过是顾忌这向导的一张嘴,如今他明目张胆地挑衅,小哨兵小臂上的肌肉都绷了起来,就差跟他当场打起来。

可小张哥还是笑着看他,似乎清楚他不会动手。两边对峙了半天,最后是小哨兵别开了目光,泄愤一样把肉饵的筐子往边上一丢。

“……十岁。”

小张哥挑眉。

正常的哨兵向导,为了方便寻找搭档结合,觉圌醒时间基本与性成熟时间保持一致。过早觉圌醒和过晚觉圌醒的,大多是因为基因的先天缺陷,或是受环境影响所致。就像婴儿早产或过期产,觉圌醒时间偶尔会影响到哨兵向导的能力,但不会太大,所以过早觉圌醒个一两年倒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但十岁就觉圌醒……这种案例倒是很少,不仅少,而且相当危险。

小张哥自己虽然是向导,但因为长期和各种哨兵在一起工作,对哨兵非常了解。哨兵这类人,可以比作一种灵敏的信号接收设备,通过被强化的五感,可以感觉到外界细微的变化:蝴蝶拍动翅膀,河水下的暗流,黑暗中不可见的危险,在哨兵的大脑中都清晰可鉴。

但这种感知能力是建立在对自我感知高度的控制基础上。

哨兵的自控力是一条界线,太低于这条线,感知会变得迟钝;太高于这条线,则会被外界信息量淹没,进入神游。可以说,自控力决定了一个哨兵今后在队伍中的位置。

十五六岁的青少年正好处于刚觉圌醒的时期,这段时期内,稍微剧烈一点的外界刺圌激对他们来说都是致命的,能瞬间将其带入神游。所以刚觉圌醒的哨兵,需要至少半年的时间,在静音室中完成自控力课程的学习。

既然十五六岁的孩子都无法马上面对外界的信息量,那十岁的孩子是怎么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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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张哥很确定西盟的哨所无法提供设备完善的静音室,而且如果蛇祖在觉圌醒时寻求过哨所的帮助,那他早就应该被登记在册,不可能还被黑在这个小村子里。

蛇祖对自己十岁就觉圌醒还能活到现在的“奇迹”完全不在意,他耐心被耗得一干二净,再没心情跟小张哥虚与委蛇,捞起一直挂在篱笆上的猎刀就往前院走。小张哥看见那把刀,忽然想起昨晚他违和感极强的口音,立即追上去:“你官话说得这么好,是跟谁学的?”

蛇祖气急败坏地回过头,刚想吼他,便被一声低哑的佤语喝住了。

两人都有点诧异的抬头,正看见昨天见到的那位蛇农正站在大门口,一双眼睛满是敌意地盯着小张哥。

蛇祖好像是被这一声给喊醒了,赶紧朝蛇农低了一下头:“……师父。”

蛇农和他说了句什么,朝外头的林子里摆了一下头,蛇祖低低应了一声,把猎刀别在腰带上,甩开小张哥准备出门。

小张哥刚想跟着他去,蛇农却喊了他一句,一边抬手指了指大竹楼的方向。

蛇祖看了下蛇农,扭头对小张哥道:“我师父说,头人有事找你。”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张哥讨了个没趣儿,看那蛇农对自己一副忌惮地样子,只好悻悻离开了院子,朝头人居住的大竹楼走去。

蛇农竟然就是蛇祖的师父,这点倒是让他颇为意外。

因为按照更的说法,蛇祖这个头衔在他们寨子里的身份地位远高于蛇农,差不多就是精神偶像和普通医生的差别。徒弟这么年轻就盖了师父的风头,也不知那老蛇农是什么心情。

想起他对蛇祖的态度貌似非常严厉,小张哥撇了撇嘴,可转而心头一动,心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自有办法接近蛇祖。

村长找他来不过是客套,问问他这两日过得是否还过得适应。他好歹也是个吃官粮的主,当地人虽然不至于巴结他,但也不想得罪他,世道这么艰难,还是能少一事就少一事。小张哥就势把寨子里朴实的民风好一通夸,又说到更接待得力,懂事得很,把这父子俩的马屁算是拍足了。前圌戏做完,小张哥看村长虽然不苟言笑,但对他还算客气,便开口提要求。

“……我那研究这两天还真有点眉目,”小张哥装出一副学究的样子推了推眼镜,把座前的苦茶喝了继续道,“我在寨子附近发现了不少蛇类活动的痕迹,搞不好我想找的东西就在这一带。可惜在外围看得粗浅了点,要是能去林子里仔细找找,那肯定是最好了。”

他文绉绉一顿侃,村长听懂个大概,直接挑了重点:“你要去林子里看可以,但林子里的蛇凶狠,你不能自己去。”

小张哥笑了一下:“唉村长说的是,我刚也纠结这事儿呢。别说蛇了,就我一城里来的,在这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实在不敢乱跑。来这几天我发现您寨子上有不少身手不错的人,我相中了一位,想叫他陪我走一趟,就是……不知道您同不同意。”

“你说的是谁?”

“就是贵寨的训蛇专家,蛇祖。”

村长听了蛇祖的名头先是一愣,转而就皱起眉,似乎有些疑虑。

“您不用担心,既然是我求他的,那时间、行程和路线都由他来定夺,而且我保证绝对不会打扰他工作。”

“蛇祖年纪轻,就怕照顾不周。张先生,我们寨子的蛇农也熟悉蛇,您不如找他帮忙?”

小张哥笑了笑:“蛇农老伯医术高明,我虽然跟他接触的时间不长,但看得出来他肯定也对蛇非常了解。可惜的就是他不会说汉话,我们俩交流起来多少有点困难。更虽然能在边上做翻译,可是有些问题专业性太强,难保不会有译岔的地方。再说我看蛇农老伯岁数也不小了,实在是不好意思麻烦他老人家跟我往林子里跑,要是出点什么事,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啊。”

他这话圆得其实很对,但不知道为什么,村长就是迟迟不肯松口。

小张哥见状转了转眼珠,装作无辜地轻轻问了一句:“村长这么犹豫,该不会……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吧?”

身边的更听了明显紧张了一下,不太自然地瞥了一眼自己阿爹,这小动作立马被小张哥捕捉在眼里。他假装没看见,继续喝茶,余光中却看到中年人抬眼看了他很久,似乎希望能一眼看穿他的来意和企图。

两厢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村长放下茶杯,说道:“没什么不方便的,既然是张先生的要求,我一会儿让更去知会他一声,你明天开始就跟着他进林子去吧。不过……”

小张哥好脾气地端着茶杯等下文。

“不过那孩子孤僻的很,”村长冷冷看他道,“恐怕不会那么配合张先生的工作。”

他这么一说,小张哥脑海里就浮现出小哨兵那双气得瞪圆的鹿眼。

向导咧嘴一笑:“不碍事,慢慢来~老实说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最好相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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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他前脚刚把蛇祖要下来,后脚这事儿就被蛇农知道了。

小张哥看着更出门去找蛇祖,自己出门转身就偷偷猫进大竹楼附近的树冠上守株待兔。果不其然,一会儿就看那蛇农老头气势汹汹地找来。他跟村长大概是好好理论了一番,佤语生涩,他们具体说的什么,小张哥没听清楚。但看老头最后黑着一张老脸出来,就知道是没理论出什么结果。

这寨子还挺有意思。

那场对话下来,小张哥就意识到村长知道蛇祖身份特殊。不仅村长知道,那蛇农老头也知道。这两个人都在刻意将蛇祖与外界隔离开。

勐坎没出过哨兵向导,对这一类的事情十有八圌九都只是耳闻。他们两个普通人知道得有多详细,小张哥还真说不好,只清楚他们对此事非常忌讳提及。倒也符合普通人对哨向群体闻之色变的社会现实。

唯一一点奇怪的就是,按理说像蛇祖这样的烫手山芋,一般的小寨子藏是藏不住的,山里人比较单纯,大多都怕惹上麻烦,应该早就把他送去镇上了才对。

小张哥摇了摇头,这哨兵的事儿意外的牵扯了他过多的精力,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把蛇找到。西盟是张家搜索的最后一片可疑区域,如果这里再没有黑圌毛闪鳞蛇的线索,那吉林塔的未来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事实证明,他这人好相处没用,因为蛇祖根本不想跟他相处。

自那天被他坑了一把之后,小哨兵就视他为洪水猛兽,避之不及。没成想这回村长指示一下,他是想跑也跑不掉了。那笑得阴测测的向导变本加厉地天天黏在他身边,一会儿问句这个一会儿问句那个,简直烦得要命。

不过这向导虽上有政策,蛇祖自己下有对策。小张哥说点什么,他要不就是含糊地答个“嗯”“啊”,要么干脆连个声儿都不出。两人在山里逛,就听小张哥一个人自言自语,宛如一只神经病。

他老这么充闷葫芦,放久了小张哥也没耐心。武力威胁是没戏,蛇祖身上藏的都是毒蛇,一言不合就要钻出来咬人,小张哥不怕他但却不能不怕这些“凶神恶煞”。于是向导干脆故技重施,搬出老话来吓他两句。这招最初还管用,可后来这小哨兵被他吓得皮实了,心里笃定了小张哥的差事离不了他,听完只甩了句话,说你要去告状就去告,把我抓走没人再带你找那条蛇去。

他这一句话也不知是谁教他的,反把小张哥呛住了。两人瞬间又陷入了僵局。

小张哥足足安静了一天,晚上翻来覆去地就是睡不着觉。

工作嘛都讲求方式方法,自己这回也不知是怎么了,有点冒进。都说哨兵得靠哄才乖,老这么拿官威压个小孩是不太合适,说出去也丢人。他好歹也大蛇祖个七八岁,能屈能伸是为人处世的美德,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之后外出,蛇祖照例毫不客气地甩他脸子,没想到小张哥一点也不生气。哨兵不说话他就自问自答,偶尔捡到块蛇蜕的碎片就凑上去问蛇祖这是什么蛇留下来的。他不找茬,蛇祖也不好继续装哑巴,僵着一张脸给他讲。

小张哥发现,这小哨兵一聊起蛇话就变多了。他一边围着蛇的话题转,一边漏出一点自己的信息素去。向导的信息素对哨兵有极强的安抚作用,能降低哨兵的敌意。蛇祖觉圌醒时间早,对精神控制的基础打得并不好,无法拒绝这种精神上的触动。小张哥只需略施小计,他的态度就开始下意识的软化下来。

所以说哨兵在向导面前完全就是用鼻子在思考,这句话不无道理。

蛇祖敌意降低很多,小张哥就开始挑些他在外面执行任务的趣事来讲。他见多识广,早些年遇到的事儿讲上几天几夜也讲不完,堪比精彩的长篇小说。蛇祖对这种事充满好奇,听了几次渐渐就有了兴趣。最初哨兵还能保持他那副高冷的态度,讲到后来偶尔两人在林子里停下休息,他居然主动要求小张哥讲。向导对此乐见其成,觉得跟这小哨兵玩迂回战术比直接对他下暗示还有乐趣。一来二去,两人间的交流便多了起来。

一个多星期过去,两人间的关系缓和不少,小张哥见时机成熟便开始悄悄将话题转移向勐坎。蛇祖这时对他的戒备已经不像从前那么强,但在某些问题上还会保持沉默。小张哥也能从他的反应中分辨出这些问题最靠近勐坎寨秘密的核心。

勐坎是如何和其他寨子分割开界限的,这点蛇祖自己也不知道,但依照小张哥对寨子中建筑年代的判断,勐坎的建立不会超过百年。加上寨子中人口以中青年人为主力,老年人占比重很低,说明这寨子算上这一波,最多也就只有两代人在这里生活过。

是从别的地区迁徙来的佤族人?

这点不无可能。云南并非只有西盟一带有佤族人生活,只不过西盟的聚落是最大的。如果勐坎人确实是别的地区佤邦寨移居过来的,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村子里的建筑基本没有年代分划,都是同一时间盖起来的。

这些人进入西盟境内之后,碍于某种原因,不得不与当地佤族人的村子划开生活界限,选择了这一带最偏僻的一个位置建立村寨。在这过程中,佤族人发现这座山中多蛇,外出狩猎的猎人总会无意中被毒蛇袭圌击。勐坎寨子中的一名巫医很有想法,他不像其他寨子只做解毒剂,而是取蛇身上的蛇蜕蛇血,混合林中的药材,制成了一种药物。

这种药物的气味很淡,寨民们长期服用后可防被一般蛇类误伤,挂在家门前则可以不受雨林中毒虫毒蚁的侵害。

而后勐坎人利用这种药物,开始驯化蛇类化为己用。全寨上下无论是老人还是孩子,都与蛇保持这一种相互敬畏相互扶持的关系,他们用蛇狩猎防御外敌,并将蛇供奉在寨子后的那片“神木林”中,仅次于佤族的神明“木依吉”。

慢慢地,这里就形成了一种奇特的“人蛇共生”生存模式。白天蛇被圈养在蛇农的院落中,晚上则被放出来觅食守卫。蛇虽然视力很差,但嗅觉和感知极强,在看家护院方面甚至比狗还要厉害。

蛇农和蛇祖这两个职业,也是随着这种共生模式的开始,而确定下来的。

这两个职业各司其职。蛇农是专精于治疗蛇毒的巫医,负责制作蛇药;蛇祖则是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强化,与蛇沟通,将蛇作为武器。

小张哥听着觉得很有意思,他原本对蛇不感兴趣,觉得蛇和狗不一样,不受人的控制。可这阵子听蛇祖讲解,加上看过他日常驱使毒蛇探路的本事,忽然就对蛇有了种新的认识。想来蛇祖年纪轻轻,对蛇的驾驭力就如火纯青,能让这些小东西对他百依百顺,乖得像一群大狗一样,牙都不敢在他跟前露,也是稀奇得很。

“你既然当了蛇祖,那肯定是你们寨子里训蛇最好的人,你身上有几种蛇?”

他们今天探索的是寨子西南部的雨林,山势崎岖,天气又有些阴沉,两人体力消耗都很大。打道回府前,两人在一棵巨型大叶榕下休息,小张哥从蛇祖那接过水壶,一边假装看时间一边问道。

蛇祖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儿道:“三种。”

小张哥看他那双飘向一边的鹿眼,就知道他没说实话,只是又不好戳穿他。他这几天在哨兵放蛇出来时观察过,他身上最少带着四种蛇,每天根据他们探索的林区不同,种类还有变化,似乎每种蛇的用途都有不同,捉摸不定。看他这副瘦骨伶仃的样子,身上居然带着这么多东西,小张哥在蛇祖身上打量了半天,最后把目光落在那条黑色阔腿裤上。

蛇祖不知道他脑子里想的什么,只觉得被他盯得浑身不舒服,随手捡起个土块就往小张哥头上扔。向导赶紧贫笑着躲开,一边摆手:“别动手啊,我这不想知道你把蛇都藏哪儿嘛!”

“不在身上。”蛇祖翻了个白眼,指指周围的植被,“都在树上。”

小张哥瞬间坐直身体,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背后。

“你干嘛?”

“你那些破蛇六亲不认,我这小身板可挨不住一次咬。”

蛇祖知道他记恨着昨天那件事,撇嘴道:“那是因为你手乱动。”

小张哥一听就不乐意了:“嘿,你这小子忘恩负义,那么大个虫子掉你后背上,我不怕它咬你么。你说你人就这么大点儿,那虫子那么老大个儿。碰上个吸血的,你这还不够它塞牙的。”

“勐坎人不怕虫咬。”蛇祖不以为然,但小张哥也是一片好意,他也没再说什么,转过来道,“你这人真奇怪。”

小张哥愣了一下,抬手撑着一边的脸,笑了一下:“此话怎讲?”

“婆婆妈妈,不像当兵的。”

“……你个小屁孩懂什么,再说了,谁婆婆妈妈……”

“你看你连个虫子都怕。”

小张哥哭笑不得,心说我那还不是装给你看的。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7-04-22 21:05:00 +0800 CST  
蛇祖这孩子虽然单纯无害,但他周围的人成分复杂,不得不防。小张哥向来行圌事谨慎,就怕有人发现他的行踪和来意,不得已只好装傻充愣。良苦用心居然被这小子扣了个“婆婆妈妈,怕虫子”的帽子。

“你连个向导都没见过,没资格说我。”他回道。

蛇祖摸了摸鼻尖,想想也有道理,问道:“向导什么样?”

“我这样啊。”

哨兵嫌弃地皱了一下鼻子。

小张哥看他傻乎乎的特别可爱,就逗他:“还能什么样?一个鼻子两只眼。”

蛇祖白他一眼:“我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

他这话的论证关系倒是挺严谨,小张哥心里有点无奈。

这段时间处下来,小张哥发现蛇祖其实对于哨兵和向导这类知识非常感兴趣。从前他压抑了这种好奇,是因为他周围没有同类,也无法抓圌住去问,自从碰见了小张哥,他血液里面属于哨兵的本能就无法继续沉寂了。

小张哥挺喜欢这佤族小孩,没什么原因,就是看着心里舒坦。就如同这山里的空气一样,这个小哨兵让他感觉很放松。

所以他不吝于教蛇祖一些东西。他在吉林塔当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员,接手过刚觉圌醒的小哨兵,入门知识这块倒是不在话下。蛇祖虽然以后少有机会能和别的人组队,但多了解一点他自己的事情有益无害。

“小蛇~你想不想知道真正的向导什么样?”

蛇祖看他扶了扶眼镜框,脸上浮现出一层微妙的笑容,有种不好的感觉。

小张哥拍了拍旁边突起的树根,说道:“来来,坐这儿来。”

可小哨兵一动未动,一双眼睛在树根和他的笑脸之间游来游去。

“啧,我又不会吃了你,就你这小胆儿,还哨兵呢。”

蛇祖这孩子心高气傲得很,激将法在他身上几乎屡试不爽。一听小张哥这么说他立即站了起来,犹豫了一下,才磨磨蹭蹭走过去,一屁圌股坐在树根上用眼角看着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你知道哨兵的特长是什么吗?”

“五感。”

“唉对,但向导不一样,向导五感和普通人是一样的。”

蛇祖想了想,摇头:“不对,你跟我第一次打的时候天都是黑的,你怎么看见我蛇的?”

小张哥一挑眉,这小子虽然没上过学,脑子却不笨,又说:“这就是向导的专长,你靠五感抓人,我则靠精神触梢抓人。”说罢指了指自己的头。

蛇祖狐疑地歪头看了一眼他后脑勺:“什么都没啊。”

“哎呀,精神触梢不在脑袋上长着,是长在脑子里的,眼睛看不见。”小张哥说,“就你这水平,跟你说得太复杂你也听不懂。你就知道我脑子里有种东西,叫精神触梢,是专门用来抓哨兵的。”

蛇祖眨了下眼睛:“就像蜘蛛丝?”

“孺子可教。”小张哥发现他学的很快,继续说,“触梢不仅向导有,哨兵也有,用途不一样。精神触梢不仅能抓人,还能成形。用你的话来说,就是种蜘蛛丝,不仅能用来抓虫,还能织网。触梢成形有两种表现形式,一种叫图景,另一种叫精神体,也被称为精神向导。图景是一片固定的建筑,装得是你大脑中一些重要的东西,精神体则是以某种动物的外形存在,协助战斗。”

这概念太抽象了,蛇祖摇摇头,没听明白。

小张哥沉吟了一下,忽然说道:“看我这。”

蛇祖抬头看他,有点莫名其妙,可仔细去看就发现不对劲。小张哥身后的草丛中有什么东西明显动了一下,整片灌木都向一个方向倒去,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树叶之间无声无息地前进。忽然一块灰色花斑从树影下掠过。

小哨兵立即站起来,一只手拉住小张哥,另一只手已经放在后腰的猎刀上。勐坎的位置是深山之中,附近多是受人类活动影响,从低海拔撤上来的猛兽。但能在他没察觉的情况下靠近他们,这完全不可能。

“别紧张,”小张哥拍了拍他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它不咬人~”

灌木下,一双黄色的猫眼悄悄从小张哥腿后露了出来,一对灰色的尖儿耸动一下,上头的丛圌毛显得十分滑稽。

是一只大猞猁。

蛇祖被凭空冒出来的大猫吓了一跳,他早先在林子里游荡捉蛇,远远地见过这种动物。它们大多独居,但偶尔成群行动,动作敏捷有力,头脑极其聪明,一般武器根本抓不住它。

小张哥在大猫头上捋了一把。

“它……”蛇祖看他把猞猁当家猫一样摸,有点不可思议。

“这就是我刚才说的精神向导,是我精神触梢的外在表现。”小张哥笑道,“你也有。”

“也是猞猁?”

“不一定。每个人的精神向导不一样,即使种类一样,性格也不一样,完全是根据你的特长和生活环境决定的。”小张哥拉扯了一下猞猁的耳朵,大猫甩了甩头,抬起爪子舔圌了两下开始抹脸,“我当初确定你身份后就很奇怪,因为你级别不低,肯定有一只自己的精神向导,但我从来没见过它,你也从不主动召唤,就你不知道它存在一样。你们寨子里都是普通人,看不见你精神向导很正常,但你连你自己精神向导是什么都搞不清楚,就很奇怪了。”

小张哥的猞猁懒洋洋地抻了个懒腰,朝蛇祖靠过去一点。它应该是闻到了哨兵的信息素,鼻子抽圌动了两下,忽然哑着嗓子吼了一声,这一声不大,但在寂静的雨林里也足够响亮了。

小张哥顺着猞猁的目光望过去,弯了一下嘴角:“唯一能解释的就是,你的精神向导是一种你生活中非常常见的动物,导致你错把他当成是你自己养的。”

猞猁专注地盯着蛇祖的肩头,小哨兵刚才还空空如也的肩上,此时正盘踞着一条大蛇。这条蛇通体棕黄,黑色条纹如梯子一般从颈部直到尾尖,它羞怯地躲在蛇祖脖子后面,眼尾拖着一道黑色的花纹,不注意看都看不到黑纹下那双黑豆一样的蛇眼。

“原来是黑眉锦蛇,怪不得你发现不了。”小张哥说道,这种蛇在南方比较常见,不特别去注意的话确实看不出什么。

蛇祖点了点贴在他脖子一侧的蛇头,皱眉道:“你是说它不是真的蛇?”

“正是。你缺乏精神向导的知识,平时又经常泡在一堆蛇里,哪条是真蛇哪条是精神体你自己肯定分不出来。”小张哥站起来看学着自己猞猁的样子去看那眉蛇,看了一会儿就不禁咋舌,这精神向导跟它主体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长得那么可爱,盘踞的姿势却是随时准备攻击的S型,连那双圆圆的豆眼都冷得吓人。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7-04-25 10:28:00 +0800 CST  
“……可孵出它的蛋是我在林子里捡到的。”蛇祖听到它不停吐信,问道。

小张哥一愣,抬头:“蛋?……它不是你一觉圌醒后就出现的?”

蛇祖摇了摇头:“我觉圌醒的时候周围什么都没有。”

5

觉圌醒时没有精神向导?

小张哥皱眉。开玩笑呢吧?

正常的哨兵向导,只要高于C级,精神触梢就有足够的能力凝结成精神体,有无精神向导,是界定C级和B级的重要分划点。

小张哥一直认为蛇祖的级别少说也是个B级,可若是B级,怎么会在觉圌醒时没有精神向导。

难不成在觉圌醒和遇到精神向导这段期间,蛇祖还经历过一次越级?

这也太扯淡了,哨兵越级要经受的信息冲击与觉圌醒时相比,只多不少。要说这小鬼十岁就觉圌醒已经够骇人听闻的了,短时间内越过一次级居然还毫不自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了。

而且最初居然是个蛋?

在哨兵向导的精神触梢尚未成熟之前,精神向导确实有一段短暂的幼年期,但也绝对有成形的形态。就算是蛇,最初也应该是条小蛇,不可能是蛋。他还从来没听说过有谁跟自己精神向导第一次碰面时,精神向导还没孵出来的。

他身上奇葩的事情太多,到底是什么级别的,如今小张哥居然有点不确定了。

蛇祖看小张哥脸色阴晴不定,没有吭声。一低头,就看见向导那只大猞猁正悄悄抻着脖子闻他手,眉蛇似乎早就注意到了它的小动作,趴在他肩膀上,居高临下地审视猞猁的一举一动。它蛇头一动不动,极其安静,似乎在攻击与继续待命两者之间来回犹疑。

猞猁抬起头,一双猫科的细瞳对上哨兵的眼睛,狡黠的眨动了一下。

蛇祖其实不愿意和自己不熟悉的野兽打交道。可这猞猁身上有一种和小张哥一样的暖烘烘的味道,控制不住地往他鼻子里钻。这味道隐隐地发甜,像山里野果子的味道,但仔细分辨就能发现这味道比果子的味道更成熟,没有一点涩味。

他白天在林子中巡视时常能闻到这种味道,以他的经验来判断,能散发出这种气味的植物一般都不像闻上去那么无害,不是有毒就是根本不能食用,散发香味不过是诱事昆虫靠近,便于传粉罢了。

见猞猁对自己很感兴趣的样子,小哨兵悄悄朝它毛茸茸的大脑袋抬起一只手,它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下,蛇祖怕它突然翻脸,赶紧停下动作。猞猁见他手不再靠近,就又伸头向前,一边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蛇祖的手又试着朝它靠近一点,大猫继续后退。一人一猫玩了半天你捉我藏,你退我进的游戏。好不容易蛇祖的手已经快贴上猞猁的鼻子,大猫也没有了躲的意思,可一根圌毛还没碰到,就被人拦截了。

蛇祖看了看抓着自己手的小张哥,有点不明所以。

向导往日里嬉皮笑脸的神情已经收了起来,让蛇祖隐隐有点警惕。他从来看不透这向导是怎么想的,平时和他相处小张哥多是挂着一张笑脸,尚且还让人觉得不怀好意,此时没了笑容,居然有点吓人。

眉蛇倚着蛇祖,警惕地吐了一下信子。

小张哥把蛇祖的手从自己的猞猁脑袋上方拉开:“你没学过这些,这事儿不怪你。但往后你得记住——别人的精神向导你不能摸。”

“为什么?”

“我刚才也说了吧,精神向导是哨兵和向导精神触梢的实体形态。触摸精神向导相当于与多方的触梢直接接触,两者之间会产生信息的交互,涉及隐私,不是非常亲密的人,不能这么做。”

蛇祖似懂非懂,低低哦了一声,不高兴地想:可刚刚明明是你的精神向导逗我摸它的……

小张哥看他皱着眉头,意识到自己刚才似乎有点太严肃了,赶紧打了个哈哈:“哎,不是我小气不让你摸,这不是得教给你基本礼节么?再说你以后遇到别的哨兵和向导,二话不说就去摸人家的精神向导,碰上我这种自控力强的或者是级别比你低的还行,要是遇上级别比你高的坏人,把你那小脑瓜翻个底儿掉都是分分钟的事儿。”

“……这么厉害?”

“精神触梢相当于向导的武器,自然是厉害。但如果使用得当,周围人会受益良多。”小张哥说道,“我问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你之前出现没出现过头疼的症状?”

蛇祖想了一会儿,点头道:“有一两回。”

“要不这样吧,”小张哥用眼角瞟了他一眼道,“看在你帮我找蛇的份儿上,我也回报你一下,帮你做个精神疏导,怎么样?”

他这所谓“回报”自然是有目的的。

之前他一直不想去翻蛇祖的图景,一是觉得蛇祖并没对他说谎,二是觉得贸然连接并不安全,所以多一事不如省一事。

但现在看来,勐坎村中所有的不合理之处基本都是围绕着蛇祖展开的,那么也许很多事情连小哨兵自己都不清楚。此外,像西盟这么大少数民圌族自治区,佤族村寨不知凡几,为什么只有勐坎会坚持以训蛇为生,而且为什么它要特意独立于人类群体社会之外?

俗话说“水浅不藏龙,水深必有怪”。小张哥不知道这件事与黑圌毛闪鳞蛇有没有关系,但以他的脾气,万事都该考虑到才妥帖。

没想到蛇祖听完有些犹豫地捂了一下头,警惕地盯着他道:“你要干嘛?”

“嘿,我圌干嘛?给你做个疏导而已,看把你给吓得。老实说你这级别要是放在塔里,给你找个C级向导做疏导都嫌浪费,现在有个现成的A圌级主动帮你调整你还嫌弃,好心当成驴肝肺,不做拉倒。”

蛇祖抿了一下嘴唇:“做就做,但你别乱翻我脑子里东西!”

小张哥苦笑一下,这小兔崽子虽然从来没学过理论知识,但刚才给他讲的那些比喻倒是都记得清楚。A圌级与B级间有天差地别之分,他只要控制得当,蛇祖未必能发现他在其中做了手脚。

“就你那小脑瓜里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养蛇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小张哥不屑道,“我对你怎么伺候这些祖圌宗不感兴趣。眼看着天都快黑了,赶紧的,做不做?”

小哨兵模糊地应了一下,狐疑地把两只手放下来,朝小张哥靠近了一点。他一动,刚才一直坐在向导身后的猞猁就又站起来,朝他靠过去。小张哥赶紧上前一步插在中间,把他们俩隔开,惹得猞猁十分不快地低吼一声。小张哥假装听不见,迅速调动起自己的触梢。

除了接受治疗和塔里规定的精神疏导流程,未经结合的哨兵和向导原则上讲是不允许私下连接的。但也只是“原则”上,偷偷连接一下,又不会突然有突击队从天而降,现场捉奸。小张哥遵守规则一向只看心情,更何况侵入与反侵入本来就是用实力说话,谁也怪不得谁。他连接的动作做得非常顺理成章,丝毫没有愧疚感。

果然一如他所想的,蛇祖的精神触梢没有施加过任何保护。

在没找到和自己合适的向导之前,精神屏障是哨兵唯一能抵御外界信息干扰的工具。按理说,蛇祖十岁就觉圌醒,从来没接受过疏导,却只头疼过一两回,那他的精神屏障在哨兵范畴来说应当相当坚固。

然而事实正好相反,他的屏障非常脆弱,小张哥只需要轻轻碰一下就能进入其中。排除级别上的差距,这点其实非常矛盾。

小张哥抓圌住哨兵狂舞的触梢,一鼓作气探向哨兵脑海中最深处的图景区域。

没想到他刚看到图景的轮廓,蛇祖就低喊了一声。

“疼……!”

小张哥心中暗暗啧了一声,又向前一点。他触梢刚一动作,蛇祖就受不了了:“疼!不行,你出去!”

他脸色煞白,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不像是在做戏。小张哥怕他精神无法承受,立刻撤回到浅层连接状态中。这就怪了,但凡向导主动触梢连接,除非用了伤害类的暗示,否则不可能给哨兵造成多大的疼痛,要不还怎么连接作战?

“我不干了!”蛇祖蹭地站起来,可他俩连接尚未切断,一起身就是一阵猛烈的眩晕。

小张哥赶紧上去把他架住,按回树根上坐好:“小祖圌宗你慢点儿!你自己找死别拽着我也神游。”

浅层连接多蛇祖的负担还不算太大,少年脸上稍微有了点血色,怒道:“刚才怎么回事?!”

“刚才那是你第一次跟向导连接,脑波出现波动,没事,很正常。”小张哥坦然地扯谎道。

蛇祖脑子里痛感的余波还在,甩了一下小张哥:“什么疏导?一点儿都不舒服,你骗人!”

小张哥暗叫不好,要是今天没安抚住这小子,让他回去跟蛇农告状,他的计划就要暴露。这臭小子到底怎么回事?他还从来没在哨兵身上吃过这种亏。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7-04-25 11:58:00 +0800 CST  
扳指其实属于北方民圌族,尤其是满族的首饰,所以出现在云南还是挺扎眼的。这里借用了原著梗,不过原著里小蛇那个扳指也许是夹喇叭得来的战利品也未可知。他官话说这么好,感觉这小孩了不得啊……然而三胖也没机会展开了T_T


该抛的点都抛完了,下一更完结番外3解决勐坎疑云和小蛇的身世问题。


目测有一大盆狗血……


蛇祖的信息素味是佤族人日常生活中常出现的酒——红米酒,主要原料为小红米,由于用菌母发酵制成,喝后清凉益神,和胃健脾,度数低,比啤酒稍甜,男女老幼适宜饮用。大多是拿来迎宾或庆祝节日的;


小张哥的信息素来源于曼陀罗花,这种花虽然有香气,但从上到下从种子到果子都有毒性,可致癌致幻,完全不适合在室内饲养,即使养在室外也要防范人食用或靠近闻香。是一种看着很美,实际上要人命的植物……倒还挺符合小张哥人设的嘿嘿=_,=






关于结合前的哨兵和结合后的哨兵在感官上有什么区别?


这个变量不在哨兵,而在于与之结合的向导。


用一个比喻来讲,假如哨兵是一个瓶子,他的天赋就是瓶子的容量,五感收集外界信息就像往瓶子里装水,装得太少没用,装得太多会溢出来。向导之于哨兵就是可控开关大小的瓶盖,能控制哨兵接受信息的能力。向导能力越强,哨兵越能在不溢出的情况下装满水。






最后这段有个小的提示,暗示他们两人波长匹配度之高。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出来。


【小张哥立刻从连接上捕捉到一段震动。震动来自于哨兵耳朵接收到的信息,是一阵细微的窸窣声,听着像是鸟……


“不是鸟,是虫。”蛇祖忽然说道。】


这种互通对于已经结合的哨兵向导其实很正常。


但在没结合的情况下,当哨兵和向导间存在级别差,尤其是向导级别高于哨兵,向导在精神控制方面就处于主导地位,连接后哨兵是感觉不到向导的想法的。但这里小蛇感觉到了,就说明小张哥无法完全阻止蛇祖对他的感知。


其实感觉还挺萌的就是了_(:3 」∠ )_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7-04-25 19:26:00 +0800 CST  
349号据点番外3-白圌虎黑龙下1

CP:向导!小张哥x哨兵!蛇祖

时间线:正传四年前

前情:小张哥奉命前往云南寻找黑圌毛闪鳞蛇的踪迹,却意外地在勐坎发现了一名未被注册过的哨兵——蛇祖,而勐坎这座传说中的“蛇寨”背后似乎也隐藏着秘密。向导一边接近蛇祖,一边打探情报,却在蛇祖手上发现了一枚少见的墨玉扳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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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你这扳指……哪儿来的?”

虽然心里震动极大,小张哥说话的语气却很自然,乍一听就像拉家常没什么两样。

蛇祖人是实诚了点,可却不傻,这向导刚才那反应未免太大了,要说这里面没点问题,他是绝对不信。小哨兵把手从小张哥手里挣出来,看了一眼:“你突然问这个干嘛?”

小张哥嘴角一咧:“看你这小玩意儿做得挺讲究的,别人送的?”

扳指这种首饰最早是北方游牧民圌族用来在射箭拉弦时护手的,后来满族入关,就渐渐发展成了贵圌族饰品,南方各少数民圌族中非常少见。蛇祖手上这枚,出现得有点突兀,小张哥印象中勐坎其他寨民并没有戴过,不出意外应该是外来物品。

没想到蛇祖摇了摇头:“是我阿妈留给我的。”

“那你阿妈是外族人?”

“没见过,我一生下来她就不在了。”蛇祖看着小张哥神情跳跃,皱起眉,“……这扳指怎么了?”

“……没啥,就是没在这一带见过这种扳指,有点稀奇。这东西料子不错,现在拿到外面去拍该是值不少钱呢吧?”小张哥打了个马虎眼,转头看蛇祖直瞪他赶紧咳了一声,“不过既然是你阿妈留给你的,那自然是不能卖的。不过就是可惜……”

“可惜什么?”

“你看,这东西表面磨损得厉害。你圌娘留给你的东西你这么不爱护,不孝顺啊。”

蛇祖愣了一下举起手来看了看。这扳指的来历讲究他从没关心过,这回听小张哥一说,才意识到这刮痕确实有点扎眼,道:“不是我磨的。”

自然不是他磨得,这点小张哥心里有数。

母亲给的遗物,自然要仔细护着,这小孩虽然神经粗点,倒应该还没熊到用墨玉扳指磨刀的地步。一般的磕碰又不会造成这么大面积的磨损,明显是有人刻意为之,为了掩盖表面那张狐狸脸的雕纹想把它磨下去,可惜石料太好,“毁尸灭迹”的工作做的不彻底。

向导眼珠一转,笑着掏出塔里给配得小型终端,一边指了指他那扳指:“这样吧,我有一个朋友是做玉石生意的,会点修补的手艺。我给他看看你这小扳指还能不能修。你圌娘留给你的东西,也算是传家圌宝了,弄得这么磕碜多不好。”

蛇祖有些犹豫,大概是还记着小张哥刚说这东西值钱的话。小张哥一看他那副戒备再戒备的熊样就好笑,心说这傻小子脑子不咋样,心眼儿倒是不少长:“咋了?我这刚还帮你梳理触梢,你居然还信不过我?”

一提刚才连接的事情,蛇祖脸瞬间红到耳朵尖,把手递过来:“……你看就看吧,但是可说好了,不能拿走。”

“成成……我就留个照片,看把你给吓得,”小张哥用终端拍了一张照片打开发信箱,“老实跟你讲,我在塔里挣的工资比你这扳指值钱,还不至于贪你这点儿东西。”

“塔里挣钱多?”

小张哥正给人发着邮件,听了就笑:“可不。怎么的,缺钱啊?是不是你那师父太抠门了,零花钱都不给你?”

“太少。”

“呵呵,你个小屁孩,要那么多钱干嘛?留着娶媳妇儿?”

蛇祖觉得他没个正经,白了他一眼,从一旁拾了水罐起身就走。

猞猁从旁边站起来,刚抬脚想尾随小哨兵离开就被小张哥给拦住了,抬头看了看他,有点委屈地咕噜了一声。

“啧,你还委屈了?”小张哥看了一眼蛇祖的背影,把刚才一脸戏耍的笑容收了,“我看你在吉林塔平日里见着哨兵连个眼都不眨,这回是咋了?”

猞猁根本听不进话,还不依不饶地用头顶他大圌腿。

小张哥被它磨得不行,抬手轰它。猞猁跟他磨了半天洋工也不见人有动静,只好不满地吼了他一声,扭头回图景里去了。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7-04-25 19:27:00 +0800 CST  
小张哥看了一眼终端消息成功发送的界面。

都说精神向导的喜好从一定角度上反映了主体本人的喜好。他喜欢蛇祖不假,但这种喜欢和他精神向导表现出来的行为不太一致——猞猁对蛇祖的“喜欢”显然要更“深入”一点。

哨兵和向导的那种所谓“一见钟情”,是很没道理的,就跟自然界中所有的生物一样,你琢磨不出他哪点好来,但你眼睛就是离不了他。

手上的终端滴滴响了两声,小张哥看了一眼,对面回复给他信息中只写了【待定】两个字而已。

他盯着这两个字看了好一会儿,把终端揣回腰包里。他那领队虽然少言寡语,但行圌事非常谨慎,有自己的节奏,既然能这么说,想必是心里有数。他也不必多想,继续按照原计划行圌事便是。

至于和蛇祖的事情,不妨再多观察一阵。

虽然是个外乡人,可凭着一张牲畜无害的皮相和三寸不烂之舌,小张哥在勐坎倒也混得可谓风生水起。

他懂得多,和人相处又和善,好说话,天天挨家挨户的串,帮了不少忙。寨民们见他没什么官架子又有学问,也对他十分友善,隔三差五地往他住的小院送东西,水酒、果子、粮食,一应俱全,让他时常有种在这安家落户当上村官的错觉。连寨子里一帮子小娃都在更的带领下天天跟在他后头,吵吵着让他讲故事,还非得要学汉话。

此时西盟已经正式进入雨季,每逢雨后山中必要起雾,地面湿圌滑,找起东西来十分困难,而且相当危险。

这种情况下,小张哥寻蛇的任务进展得很困难。他心里着急,但被蛇祖强行拦过几次,知道急也没有办法,也就随遇而安,真在勐坎当起了“支教老师”。

山中若是大雨,不方便寻蛇,他便和这些佤族孩子呆在一起,往树下一坐说说故事。一帮小崽儿把他围在中间,坐不开的就坐到树枝上去,阵势比起城里的大戏台也不逊色。有时讲到高圌潮,周围一双双招子睁得溜圆,大气都不敢出,完事又都吵着再讲一个,热闹得很。

蛇祖有时候也在,只不过哨兵从来不坐在人堆儿里,只是远远坐在别的树上。小张哥偶尔能看见他,那条眉蛇就盘踞在哨兵膝盖上,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就像盯着一只青蛙一样。

有一日雨下得淅淅沥沥,午后仍旧是不停。小张哥朝窗户外扒头看了一眼天,就知道今天又出不了寨子,便照例溜达到寨门口的大树底下坐着。那大树面朝着村落,位置很特殊,是平日里村长召集寨民开会的地方,寨子中的情况坐在这儿便能看得一目了然,十分方便。

向导看着天,脑子里止不住地在想此时山外会发生什么。现在这种清静日子他是过一天少一天,等回了吉林塔,兴许就没这么惬意了。在这看看忙活着家务事的寨民,感受一下普通人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也提醒自己正常人应该是什么样子。

他在树底下坐了没多会儿,脑海中就传来一阵波动,猞猁忽然不听话地从图景里钻了出来。

小张哥长叹一声,扭过头去,果然看见蛇祖正远远朝他这边走过来。少年挂着一身的雨水,十分清爽,似乎刚从林子里回来。猞猁两步就迎了上去,跑到哨兵跟前也不去碰他,只一个劲儿地晃着尾巴,像个大狗似的亦步亦趋地跟着,鼻子偶尔贴在蛇祖袖口和裤脚上嗅嗅,样子装得很温顺。

小张哥看它那样子有点无语。

想他将近二圌十圌年的向导生涯里,这猞猁虽然不像张家本家那些条纹大猫一样高冷,但好歹还保留了身为猫科动物的自尊。自打发现了蛇祖,就跟磕了药似的,愣是从猫科动物变成了犬科动物,恨不得天天跟哨兵屁圌股后头乱转。

蛇祖看它过来时手下意识地抬了一下,不过碍于上次向导的“教育”最终是没敢伸手去摸,便假装没看见。他虽然不动,可身上的眉蛇却被向导的气息惊动了,从衣服里懒洋洋地爬出来,见猞猁居然大大方方地跟在后头,便攀到哨兵手臂上,朝大猫一下一下吐着信子。这蛇现在脾气倒是好了许多,对猞猁虽然还保持着距离,但已经不像最初那么戒备,只不过那双豆眼还是冷冷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张哥大老远就便朝他摆了摆手,挂着副笑脸道:“这都能碰见你,是不是专程跑来听我说故事的?我发现你还挺乐意听,就是平时坐得太远了。最近人多,要不改天晚上我给你开个专场得了。”

他们俩相处这么久,蛇祖最初对他这副逮什么撩什么的样子还有点鄙夷,现如今跟他处得熟了,算是已经司空见惯。

“你还真当自己是说书先生?”

“不敢不敢,还是多亏乡亲们的抬爱~”

哨兵看他一副又要满嘴跑火车的架势,单刀直入,伸手把个竹筒子塞到他鼻子下头:“把这喝了。”

小张哥没接,往里扒了一下头,差点没闪着脖子。筒子里盛着一汪液体,黑乎乎的,也不知那黑色是液体本身的颜色,还是里头别的什么东西衬的,仔细看似乎还有些渣滓漂在表面上,一股子直冲天际的中药味儿他倒是认不错。

“……这什么玩意儿?”

“你不是怕蛇咬吗?这是蛇药。”

小张哥一挑眉,心说这东西居然就是勐坎大名鼎鼎的蛇药。转念一想,蛇祖这傻小子居然还记挂着他“害怕蛇”这事儿,不由得失笑,佯装出一副好学的样子:“这么神,喝了蛇就不咬我?”

“从今天开始喝,得多喝几天才管用。”

“哦,那你干嘛早不给我喝点?”

蛇祖犹豫了一下,道:“蛇药只有我们寨子里的人能喝。早先圌摸不清你是什么来路,不能给你。”

向导一听,受宠若惊:“现在摸清了?你就不怕我现在做的这些,都是装出来骗你的?”

没想到蛇祖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你这人若真想害人,我定防不住。”

“你倒是明白,那还给我喝这蛇药?”小张哥歪头看着他,满脸的笑意。

小哨兵皱着眉想了半天,似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嘟囔:“废话太多,你到底还喝不喝?”

小张哥看他这幅样子,面儿上没什么,心里却颇为受用,决定暂时放过他。蛇祖年纪尚轻,搞不懂哨兵和向导相互吸引这种事儿也在情理之中,他就算是借机“揩油”,捡了个大便宜。

这蛇药可是好东西,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哪儿有不喝的道理。他想都没多想,接过来脖子一仰,就把一竹筒的东西灌下去了。

下一秒差点没合着中饭吐出来。

收回前言,这“大便宜”里面也不知道是装了什么鬼东西,苦得挒心,还不能细琢磨,里头似乎混着什么黏黏糊糊的物质,过口之后舌头都麻了,一种辛辣的味道直冲鼻孔,简直精彩纷呈。这玩意儿别说是蛇药,就说是毒药他都信……

蛇祖在边上见他脸色发绿,一副要喷出来的样子,赶紧上去一把捂住他嘴。

“不许吐了,里头东西不好找!”

小张哥被他捂着差点没被噎死,恨不得拍一沓暗示扔过去,可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囫囵把东西咽了下去。蛇祖一撒手,他就拼了命的咳嗽,一边咳嗽一边干呕。

“卧圌槽圌你……呕……小蛇你这太不地道,白瞎我把你当兄弟……咳……你咋突然要害我?!”

“……谁他娘的有功夫害你!”

“那你这药里头装的啥玩意儿啊?”

“蛇药方子不能告诉外人——”

“——对对,要想知道得先入赘到你们村子来是吧?”

小哨兵刚想点头说是,抬眼看小张哥嬉皮笑脸地看着他,顿时翻脸:“爱喝不喝,不惜的给你做,咬死你拉倒!”

看他转身要走,小张哥赶紧上去拽他,心里苦的不行。他还得跟这群煞神混一阵子,这护身符不要白不要,只好好言好语地哄他:“喝喝喝,你做多少我喝多少,我入乡随俗成不?”

话都放出去了,蛇祖这实诚的脾气,当真每天都来给他送蛇药,这一喝就是一个多月。

蛇祖这小子简直跟拿他泄愤似的,端来的药居然一天比一天难喝。小张哥也不知道所谓的“蛇药方子”里到底有多少种药材,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知道,否则更加难以下咽。

他在家里也算是尝过不少中药的人了,这蛇药居然能轻轻松松就打破了他对“苦药”的认知,一举拔得头筹。少数民圌族的文化果然博大精深……

转眼间,时间已经进入六月中旬。因为勐坎附近降雾越发频繁,蛇祖开始带他前往海拔更高,视野更清晰一点的东北部林区。这里距离勐坎本寨已经有一段距离,虽然雾气很薄,但路很陡峭,连走带爬需要半天的时间。再加上这附近甚至没点鸟叫,森林深处弥漫着一种渗人的阴冷,饶是蛇祖这种林间游走的老手,每一步都走得很谨慎,似乎怕惊扰了雨林中的什么东西一样。

“好家伙,这块地界儿的树可比保护区那边的长得好多了。”小张哥四下里来回打量周围,他们这个位置能听见很大的水声,应该是有水道经过,“有河在附近?”

两人停下来休息,蛇祖点了点头,指着百米之外的方向:“那河是从山顶上下来的,是我们村的主要水源。”小张哥拽着树藤,往他指的方向走过去,没几步就觉着水声暴涨,低头一看,果然有一条河流在断裂的河谷中呼啸而过。雨季中的河水水位大涨,流速十分湍急,在林间纵横驰骋,再往下就隐入峭壁的阴影里,不见踪影。

“打这往上就到老寨的旧址了。”

“旧址?这么说,你们寨子到西盟后又迁过一次寨?”小张哥把眼镜摘下来,擦掉水汽,“你们村长怎么想的?对老寨的旧址不满意?”

这自然是玩笑话,迁寨这种兴师动众的大事,牵一发则动全身,必然要先选址,选好址才能开拔,马虎不得。这块地界儿山势崎岖,要找一块能安置百人,又留出地方耕种的土地不容易,绝对没有住腻了就换的道理。小张哥看那村长不像是个任性的主,这一次迁寨恐怕是因为旧址上出了什么变故。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7-04-25 19:28:00 +0800 CST  
蛇祖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树干上的苔藓,辨别方位:“不知道,那次迁寨在我出生之前。”

小张哥见他居然有要收工的意思,忙道:“不往上走了?”

东北林区的生态环境相比于南部保留得更好,他们这一路地毯式搜索,看见不少蛇,蛇祖都能一一说出种类,却没有一种是小张哥说的那种黑圌毛闪鳞蛇。本来这片搜过之后,勐坎附近的林子就差不多都被他翻过一遍,若是还没有,他也不能在这继续耗着——他毕竟不是来度假的。

蛇祖这时候突然停止搜索,着实有点奇怪。

“老寨附近是禁地,一般人不能去。”蛇祖解释道,抬头看了看天,“晚上恐怕有雨,再晚路就不好走了。”

山里遇上下雨最麻烦,尤其还是在这个海拔高度上。这个季节降水丰沛,不少地方土壤都是绵圌软的,很容易踏空。小张哥听他这么说就知道没什么商量的余地,只好老老实实地跟着往下撤,可心思却还在那“老寨”上。

“那你去过老寨吗?”

蛇祖闻言似乎是犹豫了一下,道:“去过,老寨……就是神木林。”

小张哥一下子便想起了勐坎寨后那一大片死气沉沉的密林:“就是你们供奉蛇神和木依吉的地方?”

蛇祖点了点头:“神木林只有祭祀时才能进去,否则会惊扰神灵。”

小张哥本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不过少数民圌族的宗圌教文化轮不上他来发表评论,只好调侃:“你这言之凿凿的,莫非是见过神灵发圌怒?”

小哨兵回头看了看他,扭身继续专心认路,没有说话。

回到寨门口时天已经擦黑,两人挂着一身的水汽都乏力得很。小张哥见蛇祖要回家去,正想着要不要约他晚上去屋顶上喝酒,顺便套套话,却见远处一大一小两个人正朝他俩一路跑过来。

跑在前头的是个佤族少圌女,小张哥见过她一次,似乎是叫艾芒。小姑娘一身短打的猎装,身上还背着竹棍和开山刀,似乎是刚巡猎回来。她后头紧跟着个男孩,同样是一身猎装,灰头土脸的,竟然是更。

艾芒一看见蛇祖眼睛就红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话都说不上来。小张哥莫名其妙,上下打量了一下小姑娘的黑色短衫,心里一沉——茵在黑布和红色绣线上的分明就是血迹。

“怎么回事?”蛇祖鼻子尖,指定也闻到血圌腥味了,见艾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就去问更,才发现少年身上也有不少擦伤,像在树枝子上滚过一圈似的,四分狼狈。

“哥……你快去看看吧!”更同样惊惶未定,但好在嘴巴还算好使,“林子里有东西……艾,艾嘎他们都被困里头了。”

艾芒哭道:“有好几个人被咬住了,好多血,蛇都不听话了,我弟他们……呜呜……”

蛇祖一听族人出了事,登时就急了,带着他们就往村口跑:“头人知道了吗?我师父呢?”

“我阿爹带人去了,可到地方什么都没找到,就只有血。大邱哥叫我回来找魔巴,可我找了一圈,没找见。我,我就没主意了。”更说到这才感觉到害怕,支支吾吾地哭出声来。

蛇祖在他肩膀上按了一下:“带我去找头人!”

纵观勐坎寨附近的四片大型林区,属艾嘎等人消失的西侧林区,植被覆盖率极高,遮天蔽日。四个人在林中奔跑,没一会儿就真如蛇祖所说,下起了小雨,周围雾蒙蒙的,能见度变得很低。只能看见前面密林深处闪着一大片橙色的光,应该是拿着火把四处搜寻的勐坎寨民。

听更的叙述,艾嘎等人恐怕是误入了捕兽的陷阱,云南这一带的野山里潜伏着很多偷猎者,白天怕被当地人撞见,都把陷阱设计得十分隐蔽,晚上才来收网。这些陷阱为了抓圌捕大型野兽,大多设计十分歹圌毒狠戾,艾嘎等人也许就是在陷阱里挣扎的过程中受了伤。

这种情况下肯定是不能让他们在林子里过夜,且不说会不会失血过多休克,若是被野兽闻到了血圌腥味,麻烦就大了。

一圈火把中间,村长正跟几个精壮的佤族小伙子派分任务,见蛇祖到了,一皱眉:“你师父呢?”

蛇祖摇摇头:“更说师父不在,八成去神木林了。人找着了么?”

村长叹了口气:“除了血迹,什么都没有。”

小张哥这期间一直保持着沉默,见蛇祖在旁攥紧了双手,便背着手过来,对村长道:“咱们这边这么大的动静,那几个人失踪的人如果意识清圌醒,不会看不见听不着。可折腾了半天还不见回应,说明他们无法回应,至少无法出声。”

他身后的艾芒哽咽了一下。村长盯着小张哥,神情很复杂。他一直因为蛇祖的事情不太待见这戴眼镜儿的年轻人,但小张哥毕竟是分塔在编人员,受过训练,脑子又好使,这种时候肯定有主意。

“你有什么想法?”村长果然问道。

“这天儿眼见着就全黑了,又下着雨,这么找下去不是个办法,找的过程中还可能会出意外。”小张哥抬头看了看四周高大的灌木,“依我看,您先带人回去。人,我和小蛇去找。”

所有人都错愕地看着他,小张哥只面带微笑看着村长。身为一村之首,蛇祖有几斤几两,普通寨民也许不清楚,村长却肯定明明白白。雨中的山路路况复杂,能见度极低,只有熟悉地形、感官全开的哨兵能在搜索中派上用场。他应该是早想到过,但却迟迟下不了主意罢了。果然小张哥说完,村长看了看蛇祖,似乎在询问他的意思。

蛇祖寻人心切,立刻点了点头。

村长自然还是不放心,但人命关天不好再耽搁时间,犹豫了一下道:“既然如此,就交给你们,你俩加点小心。”他看了一眼小张哥,向导无害地冲他笑了笑,“我和其他人退回村口等你们信号。”

说罢转身召回圌族人,向寨子的方向退去。

等寨民们陆续撤走,周围完全暗了下来。小张哥扭头去看蛇祖,发现小哨兵正摸圌着周围的植被,似乎是已经有了线索。

附近的树叶上面挂着不少血迹,但因为气候的原因并未很快干涸。小张哥走过去,见哨兵用舌圌尖沾了沾指尖上的血,说道:“没超过两个钟头,怎么样,血里有毒吗?”

蛇祖摇头:“没有。这附近有被拖拽的痕迹。”

“哦?那就不是偷猎的。”

小哨兵点了点头。若是偷猎的人,发现抓了活人又带着伤,肯定会把人丢下逃之夭夭,没有拖着几个大小伙子在林子里逃命的道理。这群人虽然是亡命之徒,但也是碰上被抓现行时才硬碰硬,平日若没有冲圌突,不太可能主动向当地人下手。

这说明对方要抓的正是艾嘎等人。

蛇祖啐了一口嘴里的血圌腥子。这味儿来自于他熟悉的人,单就这个想法就让他怒火中烧。

“走吗?”

“嗯。不过走前我可先说好,咱们俩不是结合搭档,所以我级别再高,也只能同时调高你五感中的三种,顾不过来太多。”

“两种就够,”蛇祖说道,看了看小张哥,“你一会儿别离我太远。”

小张哥看他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笑了一下:“怎么的,你小子怕黑?”

佤族少年白了他一眼:“我是怕你丢圌了。”

蛇祖这小子虽然实战经验少得可怜,但底子好就是任性。小张哥刚调完他嗅觉,他人就已经找到了消失小队的拖行轨迹。哨兵如同进入狩猎状态的猛兽,鼻子动了一下,便立刻抬腿向着血圌腥味蔓延的方向追去。

他们两个算是头一次在实战中合作,临时连接的情况下,分工非常明确。哨兵感知敏锐,负责头前带路,小张哥速度不及哨兵,正好缀在他后面,负责蛇祖背后的警戒,同时释放触梢进行大范围的感知。

小张哥的猞猁是机动位,大猫如个幽圌灵一样时隐时现,却始终护在哨兵附近五米的范围之内。它眼睛如一盏小灯一样在漆黑的森林中雀跃,偶尔扭头确认一下小张哥和蛇祖的位置,将信息点反馈给向导。

置身于没有尽头的浩瀚林海,小张哥看着周围渐渐浓圌稠的黑圌暗忽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能在密林中带着几个活人跑这么久,普通人肯定是做不到的。

会是那群人吗?

他们这次行动特意吸取了在墨脱的教训,把行踪隐藏到极致,小队人员也只有他和他的领队两个人,根本不存在泄密的问题。可不知为何,正在发生的一切却依旧像一年圌前一样不可控圌制,似乎有人在背后扭转了命运的进程,无论如何也无法避开它。问题究竟在哪儿?

康巴洛少圌女满是鲜血的脸在向导脑海中一闪而逝,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蛇祖的触梢。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7-04-25 19:32:00 +0800 CST  
搜寻持续了将近十五分钟,小张哥眼镜上已经铺满了水雾,却还没看见人的影子,正想着会不会潮气太重盖住了气味,突然就觉着连接彼端震颤了一下。前面蛇祖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已经停了下来。猞猁在他百米开外来回走动,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前方未知的黑圌暗。

蛇祖见他赶上来,低声道:“附近有东西。”

小张哥不假思索地将触梢伸出去,一边朝他抬了抬下巴:“视觉提高五个刻度。”

蛇祖瞳孔调整完毕看向周围,很自然地将自己视野内的图像共享给他——拖拽痕迹在他们一步之外的地面上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摊血迹,颜色看上去很新鲜,还未成块,说明失踪的那几个人刚被从这里拖过去。

或者更有可能的是,他们就在附近。

哨兵看到这些就没有四处走动,他身上的惊蛇已经焦躁不安很久,似乎从刚才开始就有什么东西干扰着这些敏圌感的爬行动物的感官。

小张哥在他一米外警戒,见他走回来露圌出一脸了然的笑容,抬手把腰带中藏着的刀片取出来一个个垫在舌下:“有几个?”手指指向上方点了点。

“四个,三男一女,都是哨兵。”蛇祖目不斜视道。

小张哥退到他背后,在他耳边轻笑一声,口气颇为愉快:“小蛇,以前跟同类打过吗?”

蛇祖不耐烦地揉了下耳朵,不明所以看了他一眼:“你算吗?”

“啧,把我跟黑哨兵放一块儿比,真叫我心寒啊。”

他话音刚落,一条黑影便从旁边的林子中斜窜出来,还未近身,便被小张哥的精神向导拦下,一黑一灰两只动物滚作一团。小张哥冷笑,心里勉强给对方打了个及格分。这帮人倒是不傻,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必须先折掉向导,可惜他们面前的这个并不是一般的向导,不是说折就能折得了的。

敌袭到来几乎就是几秒钟的事情。

蛇祖只觉得眼前的光影一动,下意识反手拔圌出腰上的猎刀,照着黑圌暗中便挥砍过去。猎刀“嘡”地和一把不锈钢匕圌首撞击在一起。猎刀刀身长,力道上优势更大,这一击的力道几乎要把匕圌首震飞出去。四个身着黑衣的哨兵悄无声息地从他们周围冒出来。为首的那个人打了个手势,几个人立刻围成一圈,来回走动,伺机寻找破绽。

蛇祖一手护在小张哥身侧,另一手持猎刀横在身前。他虽然年轻,但被四个成年哨兵包围却还十分冷静。小张哥贴着他的后背,歪头看了一眼小哨兵挡在他旁边的手,莫名地有点愉悦。

“我的族人在哪儿?”小哨兵开口道。

“你怎么知道圌人就是我们抓的?”领头的黑衣人说道

“你身上有我们寨草药包的味道,别的寨子没这药包。”蛇祖皱眉道,“你们是什么人?”

“看着岁数不大,倒是挺机灵。”其中一个黑衣人说道,“那几个小子没什么用处,我们要找的人是你,有些事情要请教。你老实回答,我们自然不会动他们——”

小张哥朝天翻了个白眼,心说就蛇祖那脾气,哪儿有听人在那叨逼叨的耐性。

果然那人话还没说完,哨兵已经有了动作。蛇祖两手猛地抬起,振袖一甩,周围几个哨兵被这动作一晃,如同惊弓之鸟,立刻刷地退开一步,抬起武圌器,却只见两条翠绿的影子从少年袖口飞出,一左一右落在两侧树上。仔细一看便能发现是两条纤细的信蛇。信蛇缠绕在树干上嘶嘶吐着信子,却迟迟没有要攻击的意思,末了竟几下爬进树叶的缝隙中,不见影子。

领头似乎早料到会如此,冷笑一声:“这附近我们都用了雄黄酒,你那些‘小把戏’是不管用的,还是老实回答问题吧。”

小张哥一言不发,去看蛇祖的反应。看着自己的信蛇爬走,小哨兵连脸色都没变一下,开始抬手拉开头上的布巾,半长的头发披散下来。哨兵一手拽住小张哥的手腕,把他拉向自己,一边用舌圌尖抵住上颚,口腔微颤,从喉圌咙里居然发出一串诡异的咯咯声。

这是勐坎人训蛇时的常用口哨,小张哥这段时间没少跟蛇打交道,立刻便认了出来。只是蛇祖发出的这段声音似与普通训蛇哨的频率略有区别,要急促许多。

随着这训蛇哨一出,只见一条黑色的小蛇慢悠悠地从蛇祖头发中游了出来。那黑蛇不过小臂长短,两指宽窄,被雨水一淋锃光瓦亮,远远看去稀松平常,并不算扎眼。

领头人不由的皱眉——都说动物的战斗力与其体型有一定的关系,体型大小决定了动物习惯以正面突袭为主要进攻方式,还是以侧面偷袭作为进攻方式,更决定了动物攻击的姿态。眼前这条黑蛇却和他以往见过的都不一样,体型虽小,爬行的姿态却极其傲慢,似乎完全不把周围的人放在眼里,甚至没有做小伏低的意图。

潮圌湿的空气之中骤然浮动起一股酒香。那蛇攀着蛇祖的胳膊游走到半道,忽然昂起头,用信子探了一下空气中的信息素。随后,它就跟得了什么命令一样,颈部的鳞片“唰啦”一声炸了起来,像鼓圌起一层黑圌毛。黑蛇慢慢扭圌动着上身,立起的鳞片来回交错摩擦,发出一种令人毛圌骨圌悚圌然的沙沙声。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黑蛇身上,蛇祖毫不犹豫,握着猎刀便直奔领头人的门面。周围的哨兵这才反应过来,两个去支援领头人,剩下的一个留下盯防着小张哥。

这哨兵应该早闻出他的信息素,一秒就把他跟蛇祖联想到了一块儿,攻击起来便更不遗余力——若是抓到蛇祖的绑定向导,小哨兵就算不就范也不行。可惜小张哥这边居然徒手应战,连触梢都懒得用上。他一半的心思甚至还在蛇祖身上,偶尔在连接上抓握一下蛇祖的触梢,帮他矫正视觉精度。

蛇祖有向导辅助,整个人如虎添翼,三个哨兵愣是制不住他。其中一个夹了个蛇祖视野的死角,一闪就到了蛇祖身后,抬手朝他后脖颈挥刀下去。可刀刃还没到,方才那条黑圌毛蛇就如用有感应似的,鬼魅一样从小哨兵后领里冒出头来。

黑衣人圌大吃一惊,可这动作下去已经躲避不及,就看见那黑蛇身形骤然一缩,猛地跃上他的手臂,一路飞一般攀上他的肩膀,身圌体如铁索一般绕在哨兵脖子上,张口便朝着他的动脉咬了下去。

黑衣人冷不丁挨了一口,当即双眼一翻瘫倒在一边,脚边的精神向导还没反应过来,便嘶叫一声就化为了尘土。黑蛇一击得逞,毫不恋战,从尸体上一晃尾巴落进植被的阴影里,瞬间不见了。

领头的黑衣人心中一惊,一边挡下蛇祖的刀口,一边朝周围的人喊:“小心脚下,那黑蛇有诈!”

小张哥明显还嫌场面不够混乱,朝自己抓圌住的其中三个哨兵抛出暗示去,一时间哨兵们的听觉中沙沙声不绝于耳,仿佛有上百条蛇埋伏圌在森林中,伺机而动。趁敌人惊疑不定,蛇祖一脚踢中其中一个人的肚子,把人整个踢飞了出去,又矮身绊在另一个人腿上,那人向后踉跄了一步撞在树干上,被树上飞下来的“绿影”砸了个正着——那两条信蛇居然没被雄黄的气味赶跑,逡巡了一周又回来这附近,正好逮住了敌人的味道。

信蛇毒素发作非常快,那人被咬不过几秒,立刻就没动静了。

转眼之间,四个人就折了两个,领头人暗地里把牙咬得咯吱咯吱响。他知道这里是蛇祖的主场,他们占不了什么上风,便直接垂手拔圌出腰里别的枪来。

他枪口刚抬起,脚边的落叶呼地一声便炸开了,一条大蛇凌空而起直扑他拿枪的手。他立即化形出自己的精神向导迎上前去,只是这几秒钟的偏差,蛇祖便一个翻滚滚进了黑圌洞圌洞的植被当中。

领头人暴怒地朝树丛开了两枪,可明显没有击中目标。他的狼獾则和那条从天而降的黑眉锦蛇滚成一团,眉蛇体型不比方才的黑蛇和信蛇有利,但灵敏度却让人不可小视,竟能紧紧摽在狼獾身上。狼獾也十分凶悍,狠圌命的翻滚想把蛇从身上甩下去,奈何眉蛇藏头缩脑,最后逮着空子照着它脖子上就是一口。

领头人顿时眼前一黑,蛇祖就在这时从树丛的掩护中冲了出来,飞起一脚将他踹到树干上,扑上去一手按在他右肩上,五指扣进骨节中,咔吧一声直接将肩关节卸了下来。

领头人痛吼一声,右手动弹不得,枪滑脱落地。他眼见着蛇祖动了杀心,心知自己一开始轻敌了,头上青筋暴跳,忽然朝着黑圌暗中大喝一声:“你他娘的还等什么呢?还不快把这小兔崽子放倒!”

蛇祖一惊立即挥刀向他脖子,可脑子里猛地挨了一下,直接从领头人身上滚了下去。那疼痛一层层扩进,深入他意识深处,像一把刀插圌进他的颅骨,惊得近处的黑眉锦蛇也为之一缩,被狼獾一把甩下来,摁在地上。

有人在黑圌暗中嘟囔:“你不该开圌枪,那帮原住民被你惊动了。”

领头人揉了一把脖子,怒道:“你他圌妈如果一开始就用暗示,我们还怎么可能被发现?!折了我这么多人,晦气!”

“你不懂,这小子还有用,我不想用太多暗示,对他脑子不好。他现在起不来的,你去把他捆了,佤族人马上就到了。”

黑衣人听他说得不咸不淡,朝地上啐了一口,另一只手提着枪过去。

可他刚走两步,耳边突然飘过一阵细微的铃圌声。野林子里突然飘出铃圌声,这事儿本来就够诡异的。那声音忽高忽低,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乍一听像是什么人在耳边低语,可仔细去分辨却听不出任何有效的内容。

领头四处去看,想找到铃圌声的来源,可周围除了黑圌洞圌洞的老林子什么都没有。那戴眼镜的向导和他手下仅剩的那个哨兵也不见了。也不知这两人打到哪儿去了……

铃圌声烦人得不行。领头人嘟囔了句“见鬼了”晃了一下头,弯腰去抓倒在地上的蛇祖。可甫一抬手他就发现不对劲:他现在完全动弹不得。领头人才意识到那串铃圌声有问题,它就像是长在他耳朵边上了,一边对他“窃窃私圌语”一边像四条铁链紧紧束缚住他的四肢。

蛇祖背后的树丛忽然动了动,从黑圌暗中走出来个人,笑容和善,却满手是血,身后拖着刚才那个哨兵的尸体,居然正是那鬼鬼祟祟的向导。向导见领头人僵直地站在原地,把手头刀片上的血在指尖上蹭了蹭,笑道:“就剩你一个了啊,真别说,我们小蛇还挺猛哈。”

他随手将尸体丢在一边,上去看了看瑟缩在地面上的蛇祖,伸出触梢将小哨兵包裹圌住,冷声道:“不过你们四个哨兵,一个向导联起手来对付个没成年的小孩,说出去也不嫌丢人呐。”

领头人余光扫到被向导丢在一边的哨兵尸体,脱臼的那只手疼得厉害,脑子里的疑问已经炸营了。

这向导究竟是什么来路?看那哨兵的伤口只有喉圌咙上的一道,切口整齐,显然下手的人对这种杀圌人方法非常熟悉,手上没有一点犹豫,甚至伤口的深度也控圌制得也恰到好处。敢单挑他手底下的高级哨兵,级别肯定不会太低。

高级哨兵?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7-04-26 20:17:00 +0800 CST  
这就很奇怪了。据他们得到的情报,只说这村子里有一个哨兵和一个向导,没提及高级向导一个字。那这A圌级到底是哪儿冒出来的?他这身手,完全不像一般的分塔向导,想想国内向导的平均水平,这人只能是……

他脑子里那点想法小张哥透过触梢看得一清二楚,向导没给他再细想的机会,猞猁便猛地从背后的树丛中窜出来,像虎鲸猎杀海豹,一口咬在狼獾脖子上,用圌力一拽,把它拖倒在地。狼獾本来与猞猁的攻击力不相上下,然而此时本体被指住,反圌抗的机会都没有。

猞猁上下颚一合,咔吧一声就让那只哺乳动物脖子折成了两截,领头人当即双眼翻白躺倒在地。

“我说剩下的那位,你也别躲着了。我们家小蛇见识少,我你可糊弄不了的。”小张哥随手摘了一片叶子,在上面擦了擦手和眼镜,末了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粘了一大块血污的白衬衫,啧了一声,“妈圌的,老圌子好好的衣服都给你们糟蹋了。”

蛇祖呻圌吟了一声试图站起身来,奈何他脑子里仍旧嗡嗡作响,双圌腿圌根本不听使唤。

小张哥在一旁按着他肩膀,触梢在黑圌暗中快速搜索这那向导的信号点。这向导能在他的触梢下隐藏行踪,级别恐怕与他不相上下。他转了下眼珠,朝黑圌暗中道:“那几个佤族人在哪儿?”

“……”

“死扛是吧。我劝你一句,不管你是在册向导还是雇圌佣兵,拿普通人下手,这事儿的性质就不一样了。我现在就算在这直接做掉你,也完全符合法圌律程序。”

“但你不会动手。”那人突然阴恻恻地说。

“因为你知道我和你同是A圌级,要跟你动手得花时间渗透才行。”小张哥接道,佯装惊讶,“哎?这就奇怪了,明明和你同队的这几个哨兵都不知道我是打哪儿冒出来的,你怎么会知道的?”

“……”

“鬼魂之所以讨厌,不是因为他让人恐惧,而是他让人不确定他是否存在。未知的危险远比实在的危险更吓人。今天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我倒想看看你这‘小圌鬼儿’的面皮下是什么人。”小张哥笑了笑。

他们身后的密林中隐隐有火光和喧闹的人声接近,显然是村长听到枪声,带人上来了。

等人都围上来,再跑就晚了。那向导也不傻,他又不是哨兵,被逮住了上来一人一棍圌子,用不着小张哥动手也得把他弄死。只听见树上哗啦哗啦地一阵响,一个臃肿的人影跃了下来。小张哥口圌中的刀片已经抵在舌圌头上,可到头愣是没吹出去——那人手上居然还拖着一个。

他身边的蛇祖呼吸一下就滞住了,小张哥心里一紧,他虽然看不清楚,但却猜得到——被拖着的那个肯定是村里的人。

“你这套话的能耐我也算是早有耳闻,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跟你打。你们俩都盯着我追我受宠若惊,不如先顾着这小东西吧。”那向导扬声道,眼皮都没眨反手一划,一刀割开了手中人质的脖子,血一下子就喷了出来。

蛇祖立刻窜出去了,那向导丢下人质撒腿便跑。小张哥没蛇祖那么快,跑过去时只看见小哨兵满手是血,手忙脚乱地把上衣脱圌下来,按在那个寨民脖子上。那人垂死地咳嗽着,隐约露圌出一张脸来,小张哥才认出他就是艾芒的弟圌弟艾嘎。

蛇祖双眼血红,见小张哥赶上来,把人丢下抬脚便去追那向导,小张哥甚至来不及出声拦他。

即便是再厉害的向导,体力肯定也不及哨兵,这也是小张哥最担心的。蛇祖如果追不上那人也就罢了,如果他追上了,把那向导逼入绝境,谁知道那疯圌狗还会干出什么事来?

哨兵现在早就是强弩之末,只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要是再被拍一次暗示,以他那种精神屏障的强度,直接被那向导拖进神游都有可能。

小张哥低声骂了一句,看了一眼艾嘎的伤口就知道他已经无力回天,只能徒劳的拢了拢蛇祖按在他脖子上的衣服,低声安慰少年道:“把伤口按好,别撒手,你阿姐他们马上就来。”

艾嘎脸上的血和泪已经糊作一团,但还是颤圌抖着点了点头,一边挣扎着指着蛇祖追去的方向。

小张哥咬牙,起身去追蛇祖。

蛇祖显然正处于暴怒的状态,沿路植被被他粗圌暴地扯出一条小路,小张哥一路紧紧圌抓圌住脑海中小哨兵的信号点,生怕那小点就这么消失在黑圌暗之中。那脱逃的向导更奇怪,居然主动放出信息素来,好像生怕蛇祖追丢圌了一样。

操,不对,丫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蛇祖。

从抓圌走勐坎寨民,引他们深入,到设好陷阱围堵,这一小队黑哨兵的计划周密,目的一开始就是蛇祖本人。若是如此,前方无边无际的黑圌暗中不知隐藏着多少敌方的陷阱。

小张哥心里一沉,吹起哨子,这是他在勐坎学会的哨音,有狩猎时围圌捕的意思。猞猁从他身边呼啸而过,朝着哨兵狂奔而去。

他赶到的时候蛇祖已经被猞猁拦了下来,眉蛇盘在哨兵肩上,疯了一样地朝大猫嘶嘶怒吼,一人一蛇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猞猁不想攻击他们,只好一边拦住去路,一边节节后退。

小张哥冲出灌木,触梢用圌力一拉连接,喊道:“五感调至最低!”

蛇祖五感被圌封,行动猛地一滞,不过半秒,小张哥已经进入他五步之内。向导口圌中射圌出道寒光,一枚黑色的铜铃正好打中哨兵的手背,力道之大,蛇祖手指痉圌挛,猎刀应声而落。下一秒,他甚至来不及反圌抗,向导一个手刀劈在他脖子上,把小哨兵直接砍晕过去。

小张哥一把搂住他,把人扛在肩上。他体力毕竟不如哨兵,追了这么久已经有了透支的迹象,饶是如此却不敢在原地停留,一声呼哨把猞猁叫回身边,带着哨兵便朝来时的方向撤去。

7.

更从来没觉得夜里的山林子这么吓人过,实事求是的来说,他虽然不像寨子里很多成年人,已经把寨子周围的林子摸得差不多了,但好歹也算是心里有数。

可现在,他举着个火把孤零零地站在高大的植被之间,就像漆黑夜空上的一枚星子,脑子里全是艾嘎满脸是血的样子,总觉得一片片叶子背后有人正悄悄盯着他看。

以至于小张哥扛着蛇祖从林子里钻出来时,把少年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张大哥你们上哪儿去了,我阿爹让我搁这……蛇祖哥这是咋了?!”

“先别问了,赶紧跟我走。”小张哥低声道,揪着更往回跑。更见他脸色很难看,后怕地看了眼身后黑漆漆地林子,也不敢说话。

“其他人都找着了?”

“找着了,都在树上网子里。”

原来被抓的佤族人一直在他们头顶几米的树上捆着。村长带人赶上来时就看见艾嘎满脖子是血地躺在地上,一边咳一边指着树上,几个小伙子赶紧爬上树去查看,果然在树冠间发现了一张挂着木刺的竹席,被粗绳兜在上面。一群人七手八脚地把竹席降了下来,里面躺着的正是剩下的人。大部分人都受了伤,似乎和什么人搏斗过一番,但好在伤势都不重。

“我阿爹叫我在这等你们,他们先赶回寨子去,艾嘎……”更跌跌撞撞地跟着他,口里支吾了半天,最终也没敢往下说。

此时,本该是寂静的三更天,可远远望去,勐坎寨内火把的光亮却把整片天照得血红。光亮中人来人往,影子被拉得老长投射在屋墙上,如同鬼怪祭祀的舞蹈。

回来之后,艾芒就一直呆愣愣地守在屋外,看着人们进进出出。也不知等了多久,直到寨子里那两个巫医走到她跟前朝她摇摇头的时候,背景里几个年纪小点的孩子已经呜呜地哭上了,恐惧才头一回彻头彻尾的袭圌击了她,她只觉得双圌腿一软,整个人直直就瘫在了地上。旁边几个女孩赶紧围上来,一边扶她一边喊她名儿,可凭谁喊她她都不做声,最后生生被几个汉子合力搭进了侧屋。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凄厉的哭声传出来,这一哭便是断断续续地一整个晚上。

小张哥一直淋着雨站在院门口,听到屋里艾芒的哭声才转身回了自己屋里。

更一直守着蛇祖。少年惊魂未定,听见门响整个人瑟缩了一下。小张哥进来看了眼少年发圌抖的手,叹了口气。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7-04-26 20:25:00 +0800 CST  
在吉林塔混了这么久,他算是早就见惯了生死,此时此刻心里并没有多少波澜。可这些勐坎的孩子在山里过了这么久与世无争的日子,这一晚后恐怕要用很久的时间来面对这件事。

他过去在更肩膀上捏了一下:“你回去吧,小蛇这儿我盯着。”

更听了话眼神呆滞了一下,接着整个脸痛苦地扭曲起来,最后硬是憋住了才没哭出来。他低着头朝小张哥点点头,赶紧跑出屋去。

小张哥摘下眼镜,捏了捏鼻骨。一种疲惫感从下至上抓圌住了他,但他现在不想去深入思考这件事。

他的席子上,蛇祖仍然在昏迷中。现在情况如此之乱,小张哥倒真希望他能一直昏迷到下个世纪。向导的猞猁悄悄出现在席子边上,大猫嗅了嗅被他捆在上头的哨兵,在旁边踩了一圈,最后选择卧在哨兵身边。

小张哥摸了摸少年隐隐发烫的额头。蛇祖这次受伤很严重,他的大脑其实一直处在一个临界状态上,距离狂化神游不过只有一线之隔。小张哥心里清楚,蛇祖不会放过那些黑衣人,但仅凭他自己,要对付那些早已混迹黑圌暗地带的老油条实在是太难。

更别说他身上貌似还藏着个秘密。

小张哥在黑圌暗中努力回忆了一下之前与那陌生向导交手时的情景。

那人似乎很清楚他来自吉林塔,甚至很清楚他是谁,这种熟悉感让小张哥很不理解。

在他近三十年的向导生涯中,其实很少参与那些明面上的任务。在后方安抚哨兵、支援防爆和缉毒任务这些其他分塔向导的日常任务并不是他需要完成的,他做的都是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这也意味着以吉林塔的行圌事作风,他本人在官方档圌案中留下的记录应当寥寥无几。

当然,话也不能说死了。这世界上唯一可能认出他的,除了张家自己人,还有一群人。

一年圌前,这群人像一个幽圌灵出现在墨脱与张家的队伍发生了冲圌突。

这支小队行踪诡秘,不带任何塔标和军衔,甚至无法从他们身上的气味判断他们的来历。

墨脱一战之中,张家奉命寻找母铃的队伍因为这支突然冒出来的神秘小队伤亡惨重,这事儿这成为了小张哥的一个心结。回到吉林塔后他一直暗中调圌查他们,但查来查去,几乎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就好像这队人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他们不是在册哨兵向导,不隶属于任何一个塔,甚至不是受雇于他人的黑哨兵。唯一能知道的是,这队人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一直在针对吉林塔进行行动,挥之不去,如同影子。

如果这次也是他们,那肯定是为了找黑圌毛闪鳞蛇而来。

他寻蛇的事情,知道的人不过是张家高层和他的领队,再算上后来被他“要挟”帮忙的蛇祖。其实这还好说,让他不理解的是,对方为什么突然跑出来抓蛇祖。如果真是为了蛇来的,大可以等他找到闪鳞蛇后趁机截胡,不仅隐秘,还来得方便直接。他们这番大张旗鼓的一闹,岂不是离找蛇的目的更远?

小张哥捋着蛇祖头发的动作突然一顿。

除非对家得到了一个他不知道的情报。一个关于蛇祖本人,更关系到整个任务的情报。

凌晨四点多种,天空中已经呈现出乳白与蓝混合的颜色。

经历了失踪、重伤与死亡,被这些突如其来的变故折腾了一晚,勐坎寨像是个老人终于被耗尽了力气,在悲伤与寂静的虫蚋声中,于晨雾里一点点沉睡过去。

此时万籁俱寂,却有人睡不着。

天还未大亮,蛇农的院门已经被打开了。他茅屋中光线昏暗,雾气和晨起鸟类的低鸣声从支起的气窗外头漫进来,空气中满是头天晚上雨水蒸腾起的水汽,和屋里药草味混在一起,闻起来有点怪异。

村长坐在最里头。他身上还穿着昨晚上找圌人时穿的猎装,整个人像入定一样,看着蛇农老头把用得上的东西一件件装进背药的筐子里头,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

“您能肯定?”看老头把猎刀绑在腿上,他终于没忍住,说道。

“那都不是些一般的猎头,蛇娃子都被撂倒,肯定是那些人,”蛇农用佤语回道,一边摇头,“肯定是那张家的引来的……张家这两年风头不对,我早就说不能留他。”

“要我说,君子无罪,怀璧其罪。”村长皱眉,“就算他不来,这事早晚也捂不住的。”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咱们现在跟他们斗不起了,走为上策。神木林西头有条小道,你带人下去翻到那座山上,蛇娃子认得路。”老头咳了一声,“我在这给你们拖住他们。”

村长立即反圌对:“不成,他们人数太多,您这么大岁数扛不住。”

蛇农却冷笑一声:“谁叫我当初惹下的祸事,这都是命。我这把骨头虽然老了,但也还能顶些事。他们若是来硬的,我也不怕他们。”

“蛇农老伯这是把事情想得忒简单了点。就算你是个A圌级,退役了这么久,身手怕是早不及从前了。”

村长和蛇农猛地扭头,就见屋门外居然正大大方方地站着个人。

竟然是那姓张的。

蛇农一直就跟他不对付,此时见他脸色非常不好,手按在猎刀上,眼睛恶狠狠地就瞪了过来。

村长同样绷起了肌肉,不知刚才说的那些话被这人听去了多少。

两厢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村长用普通话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小张哥一笑:“我头一次见蛇农老伯就觉得有点奇怪。这个年纪还能保持着这样的体态和肌肉密度,普通人是做不到的。可惜我既没闻见他信息素,也没摸圌到他的屏障,所以也就没当回事。后来小蛇跟我说他觉圌醒的时候只有十岁,我就纳闷了。像勐砍这种地方,药物和技术都远达不到安抚初觉圌醒的小哨兵的要求,更别提还是个提前觉圌醒的案例。这过程中,若说没有高级哨兵或向导在旁指导,我是绝对不信的。”

“我之所以一直没说,是因为您和小蛇的身份与我任务无关,也不妨碍我行圌事。”小张哥看着蛇农眯了下眼睛,“可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我说到这个份儿上,您也别再装了吧?”

蛇农冷哼了一声,再一开口,果然是一口纯圌熟的官话。

“东北张家的向导,眼睛果然是毒,你不请自来,跑我这儿来说这些有的没的,怕是要跟我谈条件吧?”

小张哥也不否认,只反手把屋门关上。蛇农那茅草屋里本来地方也不大,三个人在屋里更显得局促。

“蛇农老伯是明白人,既然您也早知道我是打哪儿来的,那我也就有话直说了。”小张哥往门边一靠,“刚才在门口听二位说话的意思,似乎是早就知道外面那群人的来意?”

村长皱了一下眉头,没有说话。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敢问这块‘璧’……是不是一种叫做黑圌毛闪鳞蛇的蛇类?”

只见那两人脸色一沉,小张哥便知道自己猜中了,对蛇农道:“实话说,外面那堆人算是我引来的。小蛇人实诚得很,恐怕早把我来这儿的目的告诉给您了。这队人之前就和我们家的队伍有些过节。这次来云南,我们一路上也算是小心谨慎,没成想还是没甩掉‘尾巴’。”

小张哥看得出来,蛇农这人也是个老狐狸了,他老老实实地在人跟前交了底,就是为了能好好跟他商量。这个节骨眼儿上,谁也别去猜忌谁,只有一致对外才能把这寨子守住。

蛇农也拎的清楚,看着小张哥问道:“哼,吉林塔身为东北军圌区分塔之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忽然想起找这蛇做什么?”

“我也不瞒您。张家虽然势力不小,但却受一例家族疾病所制。张家高层穷尽办法寻找可以治愈的药物,最后发现只有用黑圌毛闪鳞蛇的蛇毒作为药引制药,才能有机会治愈。”

蛇农冷笑一声:“呵,这说辞真熟悉。都说天下乌鸦一般黑,黑圌毛闪鳞蛇不是普通的蛇,吉林塔也不是三流的分塔,说什么那去做药引,你指望这我会信?”

“您相信与否我左右不了,不过说句不好听的话。”

“吉林塔派我来寻蛇,我虽然有所隐瞒,但好歹是客客气气地请人帮忙,没像外头那些人,把平民抓圌走放血,逼你们把蛇交出来过。这事儿我有能耐干,但没什么必要。”小张哥看了看蛇农,摊手道,“我不知道您当年效命于哪个塔,但看得出来如今选择隐居在勐坎,恐怕也是想和过去一刀两断,过太平的日子。勐坎的寨民都是无辜的普通人,为了守一个秘密,与世隔绝了这么久。现在有机会把这烫手山芋让出去,何乐而不为呢?”

他这话显然正中蛇农的下怀,老头看着他,神情上开始有了点松动。

“蛇农老伯如此明白事理,那肯定懂一个理:能者上,平者让。您既然对勐坎人有感情,又无法独自对付外面那些人,不如将蛇交给吉林塔。张家在分塔里也算实力雄厚,不愁这蛇落在别人手里。”小张哥继续劝道,“我今儿不妨跟您做笔交易——您若是答应把闪鳞蛇交给我,我就能想办法帮您拦住门外那些人。到时候我们家人圌治了病,勐坎人一个不伤,不是皆大欢喜?”

“你这黄毛小子,口气倒是不小。”村长怒道,“他们人圌多圌势圌众,你怎么拦得住?”

“嘿嘿,村长是外行人圌大概不清楚。向导的战斗力是不以人数多少来计算的,蛇农老伯从前在这圈子里混过,用不着我多说,您肯定知道吉林塔张家向导的能耐。”小张哥笑了笑道,“我家广西塔的队伍这两天正好在勐梭一带执行任务,调来对付这队人,算不上什么难事。”

村长似乎还是信不过他,刚要再说些什么,就被蛇农拦了下来。

老头看了他一眼:“张家的,门外那些人本就是你引来的,你逃不了。但既然你言之凿凿,我也无话可说。如果你这次真能帮我保下勐坎,把那些人赶走,蛇给你我也不可惜。”

“魔巴——”村长一惊。

蛇农却对他摇了摇头:“打蛇娃子觉圌醒的那天起,我就知道得有这么一天。只不过我没想到今天帮我的会是个张家人,这就是命数。躲了这么久,我早烦了。姓张的小子,我今天告诉你这些不是因为相信你,是老头我现在实在是没办法。我岁数大了,没有多少日子了,死了不可惜。但让佤族人一直替我守这蛇,不值当的,不如就此解脱。”

“但你要带蛇走,得先答应我两件事。”蛇农说道,“第一件事,接下来我说给你的事情,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得一直带到你棺圌材里头去。”

小张哥倒是痛快,略一点头:“只要跟我家没什么关系,我就不跟任何人提起。”

“至于第二件,是关于蛇娃子的……”

小张哥一挑眉,似乎早有预料。

“我们一直看圌守的这种蛇其实不是你找的那种闪鳞蛇,但属于同宗。这里面蛇王与蛇娃子息息相关,无论是蛇还是人,其中一个死了,另一方也活不下去。”

向导皱了一下眉:“这话是什么意思?”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7-04-27 12:55:00 +0800 CST  

蛇农看了他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在席子边坐下:“这事儿说来话长。”

蛇农给他讲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牵涉的势力范畴之大,以至于小张哥很久以后都没有将他公之于众,甚至对他十分信任的几个人,也没有松过口。在这个故事中,他隐约窥见了未来将要面对的一切的边角,然而即使他知道了,也无法纠正已经歪圌曲的和已经腐朽的。

蛇农本姓秦,早些年曾在宁夏塔任职过。虽然是个哨兵,但因为天赋平平,一直没上过前线,就在药理实验室工作。没什么大作为,倒也是勤勤恳恳,没出过什么大纰漏。大约在五十年代中期,上头忽然在青铜峡附近承办了一间实验室,并从全国的分塔征召药理学和遗传学方面的专圌家,说是去搞【抗神游药物】的研究。

宁夏塔自然响应号召,将手头的一部分研究人员派了过去。蛇农就是其中之一。

那个年代资金匮乏,制药尤其烧钱,管控相应地也很严格。实验室里的每个工作人员都觉着,总军圌区在这么艰难的时期斥资搞这研究是用心良苦,都顶着压力,干活丝毫不敢马虎。

“不久之后,项目组就研发出了一种药方的雏形,可以达到上头【削弱哨兵和向导感官】的要求。然而这个药方——或说是一种针对哨兵向导的生化武圌器有一个致命的漏洞,那就是它的药引其实是来自一种古蛇的毒液。”

“黑圌毛闪鳞蛇?”

“正是。根据我们调圌查,黑圌毛闪鳞蛇已经灭绝很久。没有办法,只能根据手头拿到的一部分基因序列,与银川当地蛇的基因混合,培育出一种新蛇。”

为了培育这种蛇,实验再次陷入了瓶颈期,后来还是多亏了组里一个叫蓉姐的生物学专圌家。她培育出来的这种新蛇的基因序列与黑圌毛闪鳞蛇极其相近,但毒液中物质的浓度却远弱于黑圌毛闪鳞蛇,只能通圌过提取浓缩液来达到同样的药效。这蛇便是今天的毛蛇。

“也是同一天,蓉姐忽然找到了我,居然劝说我不要把试验成功的事情上报出去。那个年代的人多少都有点狂圌热。我当时身为项目组的组长,立功心切,发现实验有了眉目以后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把成果瞒下来。我假意答应了她,扭头就把结果上报出去。”

报告一打上去,转天总军圌区便派了人过来实验室验收成果。蛇农心里高兴,本以为被圌关在这儿关了四年,总算是熬出头,能“刑满释放”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噩梦才刚刚开始。

“上头来人之后,实验室就从里到外被整个锁了起来,外面开始建工事,浇灌水泥,伪装成军事禁区。又过了几天,解圌放卡车不知打哪儿运来了好多哨兵和向导。车队的人说,这些哨兵和向导都是各地方塔偷跑抓回来的逃兵,可我心里清楚,现在又不是战时,哪儿来那么些个逃兵……”

“上面告诉我们,动物实验不能保证实验结果的准确性,这些逃兵可以用来进行新药的注射。通圌过注射后采集生理数值,来判断浓缩药剂的浓度能不能达到作为武圌器使用的标准,制圌作出一个与原来的强度完全不同的新药方。”

转眼之间,实验基圌地就变成了地狱。

无菌室里每天都有人因为注射失败陷入神游,不是悄无声息地死了,就是在铁门后头发了狂。地圌下室里每天都回荡着惨叫圌声和捶打声,如同恶圌鬼的狂呼。

“我当时真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比亲自下手杀圌人还难受。整个项目组的人几乎都崩溃了,我们一起合计了个越狱的行动,走的时候毁了实验室里所有的样本和数据,只带走了一只公毛蛇一只母毛蛇和最终的浓缩药剂药方。当时这么做完全是因为贪心,想着还能用蛇和总军圌区谈条件,现在想想实在是可笑得很,我们踏出实验室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算是叛圌徒了。”

叛圌徒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蛇农等人从银川一路跑到西圌藏,一路上谨慎小心,可无论怎么隐藏,都躲不过上头的眼睛。在云南境内,蛇农等人与上面派来的队伍发生了第一次正面冲圌突,他们且战且退。所幸云南地形和气候都非常复杂,队伍里虽然折了不少人,但大部分都活了下来。

“侥幸活下来的,不是已经重伤,就是残疾,像这种情况在雨林中根本活不过一个星期,就会变成野兽的猎物。就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是当地的原住民救下了我们。那些原住民,就是如今勐坎寨民的父辈。”蛇农说道,指了指旁边的村长。

他们和佤族人一起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从实验室逃出来后,每个人的心都死了,以他们现在的处境,出去就会被总军圌区盯上,倒不如就在这儿隐居下来。可偏偏就在这时候,装着两条蛇苗的低温冷冻箱突然出了问题。幼蛇很娇气,急需特殊成分的水源继续培育,否则很快就会夭折。

佤邦寨的寨主对蛇十分熟悉,他告诉蛇农等人,西盟一带有一片野山,山顶有一片水潭,附近常有很多珍禽异兽出没。蛇农想那水潭中必然有某种稀有的矿物质,可以维持生物细胞的活性,便想召集小队前往西盟。

但大多数人已经不想再和这两条蛇扯上关系,最后只有他自己和蓉姐决定护送蛇前往西盟。蓉姐那时已经怀有身孕,她的丈夫——也就是后来勐坎的第一任头人——放心不下,便带着一部分寨子中的青壮年人和他们一起上路。

一群人在抵达西盟后根据老寨主的描述,很快找到了那片水潭,将毛蛇投放到潭水附近,并且用蛇药划定了一个区域,种上具有同样效力的药用植被,使蛇不能离开这片区域。为了能时刻看圌守蛇苗,他们在毛蛇所在的森林南侧安营扎寨,建立起了村落,便是如今的勐坎寨。

“蛇娃子一定和你提到过勐坎旧址的事情。那个所谓的旧址,其实是个幌子,只是我们不想让外人靠近那里,编撰出来的而已。”蛇农道,“两条蛇很快就适应了气候,并开始以水潭为圆心迅速的发展势力。蛇王寿命没有母蛇那么长,在这几年里,已经换了好几拨。在这过程中,我和蓉姐发现,这种蛇对哨兵向导的信息素极其敏圌感,而且只要有它在,周边其他种类的蛇,无论大小是否具备毒性,都会变得异常温顺,适合驯养。”

小张哥恍然。怪不得他一直觉得那片所谓的“神木林”里头死气沉沉。那两条毛蛇若是真像蛇农说的,与黑圌毛闪鳞蛇的基因序列高度吻合,性圌情必然十分凶悍。方圆几里的动物避之不及,都被驱逐了出来。

“那段时间,为了不让总军圌区的手伸到这里,我们寨子中的人都做出了牺牲。”村长说道,“上一任头人还有蓉医生就是死在一次与北圌京塔部圌队的战斗里。我接任第二任头人的时候,那些刺客不知为什么突然就销声匿迹了,当时他们俩的孩子才不到两岁。”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7-04-27 12:58:00 +0800 CST  

“那孩子就是蛇祖。”蛇农说道,“他父母死后我就收养了他。我这么做是心中有愧,觉着当初要是没把蓉姐的实验成果报上去,也不会有后面这么多事儿了。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蛇农意识到,蛇祖很可能会继承他母亲的哨兵血统,为此他做了很多准备,但却绝对没想到蛇祖会提前觉圌醒。

据他回忆,那天外头也下着大雨,蛇祖在此之前早有异状,蛇农一直加了个小心,所以人开始进入觉圌醒期时,他的反应非常迅速。

他叫了当时在山下民委做接应的组员上山,商量解决蛇祖初次觉圌醒时信息过载的问题。可无论怎么研究,孩子的年龄放在那儿了,这里面不可能没有风险。他们当时都有心理准备,觉得人八成是保不住的。就算保住了,也不会长久。

这个时候,蛇农的那个组员提出了一个非常冒险的办法——把一条毛蛇蛇王的幼苗植入孩子的眉尾,血管相连,使两者处于共生状态。用毛蛇血液中的化学物质代替向导素,缓慢中和蛇祖的哨兵信息素,从而达到弱化他感官的作用。这就相当于蛇祖从小就绑定了一个“向导”,只不过这个“向导”只能保证他的信息素水平不超过正常指标,却无法给他提圌供任何精神方面的保护。

“这招听起来凶险,但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们研究过这个,都明白,这条蛇一旦移植进去,虽然能保住蛇娃子的命,但他的感官永远打不开。换句话说,只要还带着这条蛇一天,蛇祖就只能过着一种高不成低不就的生活,而且蛇王若是死了,他也活不了太久。”

还在老天开眼,小哨兵最终挺过了觉圌醒,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带着蛇王长大了。蛇农很清楚,问题仍旧存在:蛇王幼苗毕竟是个不成形的幼体,随着蛇祖长大,内分圌泌系统逐渐成熟,蛇王幼苗分圌泌圌出的信息素剂量会渐渐抑制不住哨兵本身分圌泌圌出的信息素。

蛇祖的精神向导再次出现是一个先兆,缺乏精神训练的小哨兵就像在实验室里诞生的毛蛇一样,并不完整,似乎注定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

“这么说来刚刚提到的安阿龙与黑龙神——也就是母蛇和蛇王,其实一直处于一种分离生存的状态?”小张哥道。

蛇农点头:“毛蛇在这一带没有天敌,若是让蛇王与母蛇一直呆在一起,过圌度繁殖,神木林恐怕没有足够的空间供它们活动。母蛇好静,栖息的位置十分隐秘,只有蛇王才能感知到。外面那帮人抓蛇娃子,一定是从哪儿知道了这事儿,想抓他进神木林去帮着找母蛇,好一网打尽。”

“神木林大概有多大的范围?”

村长想了想:“从最南边木依吉的祭台,到水潭的位置,得走一里多地,面积很大。”

小张哥估么了一下手头的东西,又问:“那毛蛇活动的范围呢?”

“毛蛇主要是在水潭周围活动。”蛇农道,“以水潭为中心,300米是极限了。你这是要布置陷阱?”

向导笑了笑:“这么说倒也对,不过咱们现在还缺个饵。毕竟神木林那么大,他们若是分开行动,肯定不好抓人不是?”

照理,这饵肯定是带着蛇王的蛇祖来当最合适,可眼下哨兵的状态非常复杂,不能再受刺圌激。让他上,恐怕所有人都不放心。

好在蛇农很快表态:“勐坎寨里熟悉毛蛇的只有我和蛇娃,他们抓不到蛇娃,就只能从我这下手。”

“您可想好了,作饵的人是九死一生,那帮人若是发现自己中了陷阱,可不会饶了您。”

“这是我欠他们母圌子二人的,老头圌子我老了,总该有点价值。你也得遵守约定。”

“爽圌快。这点您可以放心,既然都答应您了,我一定全力以赴。”小张哥答道,蛇祖的事情左右他都能罩着,拿来换蛇并不算亏,“以防万一,还是请村长带人埋伏圌在外围。”

村长还有些疑虑,不过事已至此,除了仰仗这向导他们也没别的办法,便同意了。

事情既已经布置好,只需各自准备,那些人没耐心,不会安分太久。蛇农想去预备几样药材,扭头发现村长已经走了,小张哥却还在原地看着他,似乎有话要问。

“你还有什么事?”

小张哥笑了笑,问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蛇祖说他手上那枚扳指是他阿妈留给他的,这事儿您知道吗?”

蛇农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有些莫名其妙:“知道。那扳指是蓉姐死前叫我交给蛇娃子的,算是留给他寻根朔源的唯一线索。虽然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寻根朔源的好。”

小张哥摩挲着下巴:“这么说是您曾经试图把那扳指上的纹章磨掉?”

“不是我,给他时那扳指就那样了,我估么着应该是蓉姐自己磨的,”蛇农看着煤油灯出神,“蓉姐是个很有远见的女人,在我认识的人中,这样的哨兵不在少数,但能走在正道上的少之又少。我猜她心里也是矛盾,那个扳指最后不过是留给蛇娃子个念想罢了。”

“那我能不能问问,扳指上的狐狸是什么意思?能被当做纹章刻在上面,应该是有特殊含义吧。”

“没你想的那么复杂。”蛇农把架子上风干的叶片取下来,“那小东西是蓉姐精神向导的样子。她跟我提过,说他们家的人,精神向导都是那种动物……哎,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家族,不过精神向导都是一个物种,也很不易了。”

不是大家族?小张哥眯了眯眼睛:“那蓉姐的名字您还记得么?”

蛇农想了想,最终摇头道:“我就知道大家都管她叫蓉姐,叫得久了,也就记不得她本名叫什么了。”

“不过,我倒是隐约记得……她本家好像是姓汪来着。”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7-04-27 13:02:00 +0800 CST  
349号据点番外3-白圌虎黑龙下.2

CP:向导!小张哥x哨兵!蛇祖

时间线:正传四年圌前

前情:小张哥奉命前往云南寻找黑圌毛闪鳞蛇的踪迹,却意外地在勐坎发现了一名未被注册过的哨兵——蛇祖,而勐坎这座传说中的“蛇寨”背后似乎也隐藏着秘密。向导一边接近蛇祖,一边打探情报,却在蛇祖手上发现了一枚少见的墨玉扳指。

8.

小张哥一路顺着台阶往回走,脑子里嗡嗡的都是刚才的事情。

他是真没想到,两条蛇居然能扯出这么多陈年旧事来。

相比于那个姓汪的小家族的心狠手辣,蛇祖的母亲当年既然选择了隐瞒实验结果,就证明了这个女哨兵与她的家族并不是一路人。小张哥很理解这种人的身不由己,你的命并不是你的命,大多数时候,你只是一样工具,服圌务于一个庞大的集体。

蛇农他们当初研究的,说白了就是一个能压圌制哨兵向导群圌体的武圌器,这样规格的武圌器若是当时真的问世,每个势力必然都心向往之,也许很快就会流入市场。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商品交易问题,而是一个更大的关系到两个群圌体的问题。

女哨兵一定是看到了这东西背后的血圌腥与屠戮,才决定隐瞒。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能做出这样有魄力的决断,蓉姐确实是一个很不简单的人。

而蛇祖从根儿上来说也已经跟他母亲所在的家族没什么关系了。蓉姐和蛇农都希望他永远不知道他家族里的事情,小张哥也同样不希望。

比起这个,他其实更为吉林塔现在的处境心惊。

张家与总军圌区的暗中对立已经持续了很久,小张哥一直觉得总军圌区那帮人在长沙事变之后怎么也还再能消停个几年,现在看来,各分塔与北圌京塔的关系十分平静,但也只是大面上看去而已,在平静的湖面下,仍旧暗潮汹涌。

总军圌区的事儿他能力有限,管不了。张家现在群龙无首,若是总军圌区那边发难,天王老圌子都救不得。有些东西从根儿上已经开始腐朽了,那即使外表看上去多么光鲜亮丽,烂透了的就是烂透的。小张哥一直把这事儿看得很淡,反正他孤家寡人一个,没有吉林塔他也照活不误。

他溜溜达达地进了自己的小院,恍然看见自己那屋的屋门居然敞着。向导快走几步到竹梯下,再一看屋里的席子上只剩下一截断开的绳子,哪儿还有蛇祖的影子!

一时间无数种猜测从他脑子里一涌而过。蛇祖那二愣子是个不撞南墙不死心的脾气,这回他被那队黑衣人算计,同伴又被人抹了脖子,醒了之后第一件事肯定是去寻仇。哪儿知道他那脑子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小张哥骂了一句,刚想出院去找蛇农,却被旁边的猞猁拽了一把。大猫懒洋洋的嗅了半天,最后朝屋顶呜咽了一声,两步过去,顺着旁边晒谷子的架子爬了上去。

小张哥跟着它后脚上了屋顶,甫一抬眼,正看见蛇祖正坐在屋顶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村子外头的林子里。

蛇祖这人,虽然平时一副大人的架子,可只有看见他这一身瘦小的骨头架子,才能意识到人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孩子。

十六岁,放在张家已经不算小了,手都沾过血了。

小张哥叹了口气,坐到他旁边。

他一靠近,哨兵的眉蛇就戒备地盘起身圌子。猞猁坐在小张哥另一边,特别委屈地朝眉蛇这边看,可惜那蛇根本目不斜视。

小张哥不怕眉蛇,径自开口:“头还疼不疼啊?”

蛇祖恐怕还记恨着他在林子里把他打晕的事儿,但他脑子胀痛,想不到更深的层面去。最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道:“疼,哪儿都疼。”

“你不是以前很好奇哨兵和向导过的是什么日子吗?”小张哥道,“这就是。疼,哪儿都疼,但疼着疼着你就把疼的感觉忘了,还得爬起来继续走。因为在你疼得起不来的时候,有人在替你挨刀子。我们这行,疼只是入门课而已。”

“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而且你这种人,不会哭。我不会安慰人,也不觉得有些事情能靠心理疗法过去。”小张哥看了他一眼,“我就想知道,你恨么?”

小哨兵听了转了转眼珠,小张哥从他眼眶里看到一点湿圌润的痕迹,但一晃便不见了,就像没出现过一样。

“我恨我自己。”蛇祖说道,“别人我恨不着,我能恨的就只有我自己了。”

小张哥笑了一声,这小子隐约有些他当年的影子,但并不完全像。勐坎在他十几年的岁月中毕竟还是留下了一些美好的东西,想来蓉姐大概也希望如此,只不过在命运面前,有些希望注定都是奢望罢了。

向导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少年肩膀上拍了拍,眉蛇意外地没有攻击他,而是一下子缩到蛇祖脖子后面,偷偷看着他。“记着这种感觉。”小张哥说,“下去再睡一觉,等你睡醒了,就跟我回吉林塔吧。”

蛇祖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啧,看什么看?让你跟我回吉林塔,还委屈你了怎么的?”向导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你个小乡巴佬不懂,吉林塔老好了,几句话都说不清楚。等你亲眼见了,就懂了。你在这儿坐着,就是坐井观天,只能白白恨自己一辈子。走到外面去多看看,多疼一阵,等你不疼的时候,就是你让别人疼的时候,是你被别人恨的时候。那种滋味儿虽然也不好受,但至少你一直守着的那些人用不着疼了。”

蛇祖并没有立即答复他,似乎是有些顾虑。小张哥没指望着他立马答应自己,没再说话。

从屋顶上下来时,天已经彻底亮了,只不过因为阴雨的缘故天空并不亮堂。小张哥一边把蛇祖推进屋去,一手顺便拎了自己的背包出来。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7-04-28 17:13:00 +0800 CST  
“你上哪儿去?”蛇祖皱眉问道。

“你师父说要带我出去逛逛,我顺道收点中药的样本回来。出来这么长时间了,蛇没找着,总不能空手而归吧。唉,我忽然发现你师父人还是挺不错的,以后记得好好孝敬老圌爷圌子哈。”小张哥朝席子摆了下手,“你今天就老实在家睡觉,别到处乱跑。”

蛇祖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可平时怎么没见你背这包?”

“我背啥你还要管?背包方便,你们那篓子我背着不习惯。”小张哥嘟囔道,“赶紧睡觉去,你要是觉得寂寞,我一会儿把更那帮小子给你叫来,你们轮流讲故事,要不你查查他们几个功课,对睡眠有好处~”

哨兵对着向导看了好几眼,可怎么看都是那张看不圌穿的笑脸,最后没有办法只好乖乖躺到席子上,蜷缩着背过身去。

小张哥用触梢探了探,发现哨兵脑海中的意识确实慢慢沉寂下来,便悄悄出门。门一关好,向导眼睛里的笑意慢慢就冷了下来。

他扭头,正好看见蛇农站在院子外头。两人都闭口不言,一前一后出了院子的范围,到村口才敢张嘴交谈。

“这附近气候和地形很复杂,尤其是刚下过雨,潮得很,那些人在林子里呆不久的。”蛇农在地面上画了一幅简图,“你从村子里朝祭坛走,村子里那条路一路都有标示,很近而且不容易迷路。我从村外走。那些人若是真冲着蛇去的,肯定会事先调圌查好了蛇娃子身边的人,再在寨子外面设置警哨。一有异动,就会追过去。我目标还算明显,带着他们在外侧绕一段,拖不了太久,你得抓紧把陷阱布上。”

“这倒是好说,”小张哥道,“不过布置陷阱的地方距离毛蛇栖息地够近的,别回来那些东西把我给当入侵者给办了啊。”

蛇农摇了摇头:“你喝了一个多月的蛇药吧?”

小张哥一挑眉,眨了眨眼睛,没敢把蛇祖招出来。

“哼,蛇娃子瞒着我偷偷给你喝蛇药我都知道,只不过我看你没有要害人的意思,没说话罢了。”蛇农冷哼,“那药本来就是为了驯养毛蛇才做出来的,味道蛇很熟悉,只要你动静别太大了,它是不会随便出来攻击你的。你看见祭台以后再往北走一个小时就差不多进入毛蛇的领地了。蛇娃子这边,你打算怎么办?”

“我叫了更和几个小孩过来盯着。”

蛇农一愣,摇摇头道:“我看你还是不了解蛇娃子,他们几个,可拦不住个哨兵。”

小张哥却笑了笑:“我就是太了解他了……该来的拦不住,见机行圌事吧。”

等雾气稍微散开了一点,两人便分头行动。小张哥直接到了他第一天来时游荡的那片栅栏,翻过木栏,沿石板路一直向上,就直接进入了神木林的范围。

这还是他头一次独自一人在勐坎的林子里行走。往常有蛇祖跟着,虽然哨兵不乐意说话,小张哥却总要找话撩他,撩得他烦了,扭头回他两句,你来我往总有话说,很有乐趣。

他对这种环境其实很熟悉。吉林塔周围的山上也有不少这样的林子,只不过东北的树木与西南山区的终归是不太一样,都是些针叶植被,黑漆漆的站得笔直像墓碑一样。巡逻的时候他偶尔会抬头看看,天空被尖锐的树冠切成一块一块的,很规整,特别有美圌感。

这些都是沉睡在他脑海深处的记忆,他早就不是只能做巡逻任务的下等兵了,这些活一直都是最年轻的那批人在干。

若说早熟,没哪个塔的学圌员能比吉林塔的还早熟。由于人员数量的逐年凋零和家族本身家教所致,张家的小孩在觉圌醒后就和成年哨兵向导无异了,尤其是在张家外家,年龄并不是规避任务的好借口。

小张哥十五岁觉圌醒,爹妈死在边境线上。他在外家人里一直属于不太着调的那种类型,跟着队伍巡逻还要一边走一边模仿鸟叫,用他自己的话来说,缺少那种与生俱来的“奴性”。虽然如此,他A圌级向导的评定成绩终归是错不了,向导的身份给了他一定的自圌由,却也给了他不小的负担。

十六岁时小张哥走马上圌任,成了他所在的小队的队长。这个队伍中,有一半是同龄的孩子,另一半甚至比他还要小上几岁。这么一群小圌鬼,拿来对付边境附近的走私贩和毒贩简直就像是野狼对上了老虎崽子,根本不够看的。有一次他们根据命令追击一伙犯了事儿的黑哨兵,在暴雪中足足跑了三天三夜,就连他这种一贯嘻嘻哈哈的人,因为一路上用触梢勉强拖着全队所有的哨兵和向导前进,最后也累得说不出话来。

后来倒是赶上了敌方的队伍,可却连个修整的时间都没有,直接开干。两边人数本来就不一样,加上张家队伍平均年龄更小,这一战很艰难,饶是如此,张家的少年们还是咬着牙把对面的人数从十人削到了两人。

救援队赶到的时候,雪原上一地的尸首,唯独不见队长。队里活下来的孩子都说小张哥往边境那边去追那两个逃跑的人去了,没喊住。他这一失踪又是一天一夜,在家里人都以为他死在外面的时候,向导拖着那两成年哨兵的脑袋回来了,身上还扛着一个滚下山坡的同伴的尸体。

碍于他高级向导的身份,负责人只口头训了他大半天,没用体圌罚。为的却不是他单枪匹马去追那两个逃犯,而是他涉险到山坡下去挖“已经没有价值的”队员的尸体。

小张哥一边挨着数落,一边老老实实跪在外家祠堂的青砖地面上,心里和腿上一样,冷得没有知觉。

他当时就想,人的心肠究竟可以硬到什么地步?

蛇农说的不错,神木林这一趟道确实是迷不了路。

从入口上行百米,道路两边的树木都被系上了祈福用的红色和黑色的带子,这些布料系上去有些年头了,总被雨水淋着,有些已经褪色,从树枝上垂挂下来,如帷幕一样。再往前,道路两边开始出现村口摆放的那种牛头桩,颇有原住民祭祀时的风格和气氛。

约有半个小时,前面的林路逐渐开阔,向导拨圌开树枝的遮挡,远远就看到一棵参天巨榕。

来时就听说南方有不少巨榕有“独木成林”之说,亲眼所见倒还真不夸张。

这榕树比小张哥在勐坎一带见过的任何古树都要巨大,足有三十米高,直入云霄。树干粗圌壮,枝子上挂满了布带,上百条气根从树冠中垂下来扎进泥土里,如同一棵棵独圌立的小树。树干上架起了一些竹架子,引向树冠中,似乎有一座小小的神龛被供奉在里面,覆满了青苔,大约就是勐坎人祭祀“木依吉”的地方。

小张哥一路攀着架子和树枝上去,布带子有的已经腐朽了,不好施力,但好在榕树的枝干提圌供了不少好的落脚点,爬上去倒是没费他多少力气。

向导在第一层枝干上落脚,平视望去,周围都是这棵榕树的枝干,如同一条条通道延伸向四面八方。他从终端上给领队发了一组数据,心里计算着从这里到毛蛇栖息地的距离,一晃眼忽然看见祭台上放着一块黑色的东西。

无论哪个民圌族,祭祀时候多用牲圌畜和粮食,这肯定是改不了的,这东西冷不丁在这儿出现就有点奇怪了。小张哥走到台子前头仔细一看,就看见一枚黑色的扳指静静立在木板子上面,下头压着个小布包。那扳指表面蒙着一层水雾,看样子东西的主人刚把它放在这里不久。小张哥把扳指攥在手心里,低头拿起布包,还没往鼻子底下放,就有一股熟悉的药味儿冲了出来。

向导原地盯着药包良久,突然笑了一声,末了把扳指和药包塞圌进口袋里,长出一口气。

“……我说嘛,我就是太了解你了……”

蛇祖没花多少时间去找那批人。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7-04-28 17:14:00 +0800 CST  

小张哥前脚一走,他后脚就从窗户翻出去了,一路直取神木林。那向导那么聪明,蛇祖不信他想不到,既然早就能想到却没捆他手脚,在蛇祖看来这就是默许。

早在蛇祖偷听蛇农他们说话的时候,就知道他师父在说圌谎。他师父确实知道毛蛇的栖息地在哪儿,但却没有办法找到母蛇。他对寨子外的那些黑衣人没有用,落在他们手里只有死路一条。

他这么做对于蛇祖来说,无论是为了保全他,还是为了纾解自己的愧疚感,都没什么意义。蛇祖并不恨他,为了一个他出生前就存在阴圌谋去恨一个没有罪过的人,对他来讲有点太过了,更何况这个人把他养了这么大。

那群人既然要的是他的蛇王,就叫他们来拿。

蛇祖路过祭台的时候雾正要散去,他把扳指留下来做记号,小张哥是唯一仔细看过他这东西的人,肯定认得出来。临走前哨兵想了想,还是把自己贴身的药包卸下来,压在扳指下头。向导喝蛇药才一个月,带上药包还是稳妥一点。

他爬下树,吹了一声训蛇哨,把林子里的蛇聚拢过来。听着周围稀稀疏疏的声音,哨兵转头看着摆放扳指的方向:“我要是活着回来,就跟你去吉林塔,好不好?”说完他想了想,发现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把这话直接对小张哥说,挠了挠后脑勺,转身跑进林子里。

他一路朝着山顶的水潭狂奔,把自己的信息素散开,一大片陌生的气味就像闻见血圌腥味的肉食动物一样,紧随其后。哨兵的听觉先是捕捉到了对讲机的电音,一遍一遍重复着“活捉”两个字,然后紧接着就是枪圌械拉开保险的声音。

开火的声音很小,说明不是普通的子弹,而是麻圌醉针。这是他最熟悉的一种武圌器,那些偷猎的人都用这个。蛇祖小时候跟着寨子里的人围堵那些人,没想到自己有天也能感受一把野兽被抓时的感觉。这一针剂量没抓豹子时用的那么猛,但刺在他腿上的时候足以让他失去行动力。

他倒地后没一会儿,跟在他后面的人就赶了上来。蛇祖勉强能保持清圌醒,他看见一个漂亮的女哨兵分开众人,过来弯腰摸了摸圌他脉搏,又在他眉毛附近摸了摸,扭头对其他人道:“东西还在,把人捆起来。”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哨兵闭着眼睛,狠圌命吸了两口气,压下喉圌咙里那阵恶心的感觉,一股潮圌湿的水汽被他吸进肺里。

有一片影子投在了眼睑上。这人脚步声很重,即使走在林子里也掩盖不住他靴子压在泥土和落叶上时发出的沉闷声。成年男性,而且块头很大,下意识节制着呼吸,这人至少接受过专门的训练,十有八圌九是个当兵的。

“都醒了就别在这装死了。”

那人在他跟前狠声道,伸手薅住了他的头发。他在碰到蛇祖的一瞬间,少年身上所有的蛇都绷起了肌肉,蓄势待发。

蛇祖睁开眼睛,眯着眼看着眼前拽着他的哨兵,铁鳞毛蛇已经爬到他领子边上,只要得到命令就能扑出去咬中目标,他们两个距离太近,失误的概率很小,即使对方是训练有素的成年哨兵,这点也不会变。

“我劝你别动他。”一个声音突然插圌进来。

说话的人穿着一身漆黑,脸被领子和帽子严严实实地护着,只露圌出一双眼睛,右眼角下有一道细小的疤痕。

蛇祖呛了一下。

他对这种味儿并不陌生——小张哥身上就有这么一股甜味儿,不过没那么腻。那戴眼镜儿的向导只是闻起来甜,但再仔细感觉就能从中嗅到一股冷冽的味道,令人头脑清圌醒。

相比之下,可这个人身上的味道却像是活的一样,钻进他的鼻腔,牢牢攥圌住他的大脑,让他完全无法思考。

他认得这个味道。他想,是那个手上沾了他族人血的向导。

“这小子身上有不少活物,随便乱碰可是会死人的。他现在这状况也经不起折腾,你最好别逗圌弄他。这块地方这么邪乎,没他咱们找不着母蛇。他人要是神游了,我倒要看你上哪儿跟你那美圌女领队哭去。”

大个子哨兵冷笑一声,颇不在乎:“以前乌老四跟我说,我还不觉着。现在我算是发现了,你们家人说风就是雨,邪乎的很。上回也是,可结果呢?这回要是找不到母蛇,看你怎么跟老板交代。”

“业余的人说出来的话就是业余。别老板长老板短的,是‘你们的’老板。”那疤眼向导无所谓道,“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老板只是在我们这入股,药方、剂量他一概不知。没这两条蛇,这项目进行不下去,我们顶多再回去躲个几年,可你们老板一把年纪了,还能等多久?有点耐心,抓紧找蛇,把它控圌制住才是正事。”

哨兵被呛了一顿,无话可说,嗤了一声便走了。疤眼背着手看他走开,才弯腰看了蛇祖一眼。

“又见面了哈~那姓张的把你护得够严实的,抓你可真费了我点功夫。”他弯了弯眼睛,手指上移,摸了摸蛇祖的眉角。

小哨兵下意识地挣动了一下,被他牢牢按住:“唉,别动,小心别碰着咱们的‘主角’。怎么样,哨兵专用麻圌醉针的滋味不好受吧?这还只是I型,你还太小,II型的对你估计会有点刺圌激。”

“……”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7-04-28 17:14:00 +0800 CST  
“上次在林子里那回见面是不太愉快,”向导絮叨道,“要怪就只能怪那姓张的,你说你们当时要是束手就擒,哪儿还有那么多事儿呢,是吧?不过,也得谢谢你,多亏你主动送上圌门来,要是没你身上这条王蛇,我们也没法平安无事的走到这。”

蛇祖瞪了他一眼,周圌身漫起一阵冷冽的味道。疤眼级别在他之上,对他这信息素的威慑毫不在乎,笑了笑道:“小东西,别白费力气了。你看这样好不好,咱都到这儿了,不如打个商量——只要你能帮我们找到藏在这附近的那条母蛇,您们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动。怎么样?”

他对自己的提议似乎非常有信心,却没想到蛇祖只看了他一眼,硬从牙齿里挤出一句:“你做梦……”

小哨兵猛地闷圌哼一声,只觉得后脑像挨了一鞭圌子。艾嘎满是血的脸在他眼前一晃而过,一阵持续的剧痛随后而来,像刀片卡进他骨缝里。哨兵咬紧牙关硬是扛了下来,再抬起头的时候双眼通红。

他这样子倒是取圌悦了疤眼:“别老瞪我,没用。我也不想老拿暗示吓唬你,你这小脑瓜已经承受不了几次了,咱俩好好说话,别逼我动手成不成?”

蛇祖冷哼,哑着嗓子说道:“你不会叫我死。蛇王与我一体,我死了它也活不成。蛇王死了,你们就永远也找不着安阿龙了。”

疤眼看了他一会儿,点头:“……我得承认你说得没错,不过你也别在这跟我犯浑。像你这样的小孩我也没少见。我好言相劝过了,跟我来消极反圌抗这套,你还不配。”

他招呼了一句,立刻从旁边走过来个哨兵,手中撑起一个大包。向导在里面翻了翻,拿出瓶浅黄圌色的药丸。他捏着瓶子走到蛇祖跟前晃了晃。

“我包里有几个这样的小瓶,装的都是实验用的浓缩神圌经性毒药,溶于水后无色无味。”向导笑了笑,“我之前看过地形图。这水潭连接着这座山上的一条主要河流,流经你的寨子,也流经山下其他几个寨子。这里的人和山下少有来往,死几个人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他晃了下瓶子:“你既然如此深明大圌义,肯定知道保母蛇和保族人哪个更重要吧?”

这话还真有点效果,蛇祖的脸色当即变了一下,虽然很快又变回一副死犟的脸,但疤眼还是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一点恐惧。

见他的眼睛开始四处乱飘,向导不由得失笑:“别找了,没人知道你在这,这一带都是我们的人,你也别指望着那姓张的会跑出来救你。”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跟你帮我找东西有关系吗?”

“有关系,你嘴里那个姓张的也叫我帮他找东西,找的还是同一个东西,”小哨兵看着他,“如果你跟他是仇家,我把东西给了你,他对我村里的人下手怎么办?”

疤眼叉着手想了想,笑了一下:“这好说,我们两家倒确实有点不太对付。俗话说先到的先得,你如果帮我找到了,我就帮你解决他,如何?”

没想到蛇祖依旧冷着脸摇了摇头。

疤眼心里有些窝火,他这脾气也算是好的了,掰圌开揉碎跟他讲了这么多道理。没想到这臭小子压根没听进去,居然还有闲心逗他玩。

“我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看来你是不见棺圌材不落泪。”说罢他扭身朝水潭走去。

“不是我不配合。”蛇祖忽然出声道,向导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得问问……它答不答应。”

“水面上有东西!”

旁边忽然有人圌大喊,所有人刷得就抄起了武圌器,枪口齐齐对准了水潭。

“一群**,都不许开圌枪!”向导一惊,大吼道,可为时已晚。

只见子弹如雨点一样砸在水面上,有什么东西在水面上敏捷地滑圌动了一下,把原本平静的水面瞬间打得破碎开来。一波攻击过后,那东西连个影子都没有,潭水渐渐收拢波纹,又回到了之前镜面一样的状态。没有东西浮上来,也没有血迹漂上来,说明刚才在水下游圌动的东西肯定没被子弹击中。

向导快步走回来,把随身的匕圌首抵在蛇祖太阳穴旁,怒道:“你这小兔崽子到底干了什么?!”

“你不是要找‘安阿龙’吗?”蛇祖冷冷地看着他,“它就在你眼皮子底下。”

潭水忽然就被搅动了起来,似乎有人在潭底装了一扇巨大的涡轮,没多一会儿,水面便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漩涡,时不时有黑色的鳞皮从水面露圌出来又潜回去,溅起水花。这阵势,就像有一条蛟被困在水洼中。

疤眼也顾不上蛇祖了,脸色煞白,心道不好。看这架势,这传说中的“安阿龙”居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若真是如此,一般的麻圌醉剂和钩网未必是它的对手。他看向周围的哨兵,刚要下令,水面直接就炸开了,周围的人都不约而同地伏低身圌体。水花中,隐约有个东西慢慢地从水下慢慢直起身圌子,看向他们这边。

向导眯着眼睛,当他看清立在水面上的是什么东西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水面上远远立着一条巨大的白蛇,蛇身粗如树干,经过无数次的蜕皮,它的每一枚鳞片都有两指粗细,像鱼的腮一样起伏开阖,在日光下白得仿佛在发光,乍一看根本就是一条小龙。

那白蛇直起身后就没了动静,只像个人一样诡异地站在谭中圌央,直勾勾地看着岸上的人,不知在想些什么。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惊动了它。

蛇祖目光一闪,一偏头躲过贴在自己额头旁的刀子,弓起脖子,一直待命的黑圌毛蛇直接从他领子边上窜出来。疤眼被他晃了一个趔趄,这向导身手不错,立马就和蛇祖拉开了距离,才没被毛蛇咬个正着。

小哨兵摆脱控圌制,立刻仰头吹了一声蛇哨。这哨声凄厉,刺破苍穹,白蛇几乎就在同时发起了攻击。

母蛇虽然体型巨大,但动作十分敏捷,势圌如圌破圌竹。一路破浪冲过来,一口便咬住了距离水潭最近的人,几乎没给他任何挣扎的时间,一昂脖子便将他吞了进去,精神向导顿时灰飞烟灭。周围的队伍这才从惊恐中清圌醒过来,举起枪来向巨蛇射击。顿时枪声响成一片,空气里满是刺鼻的销烟味儿。那些子弹和麻圌醉针砸在巨蛇盔甲一样的鳞片上噼啪作响,不但不疼不痒,反而更加激怒了它。

蛇祖见已经没人还顾得上他,绷起双臂。刚才他找话闲扯的功夫,全身肌肉的知觉已经恢复了百分之八十,此时只用蛮力一扯,绳子就压圌制不住哨兵力量,应声而断。旁边待命的哨兵见他要跑立刻扑了上来,可还没追上蛇祖,便被一道白影掀了出去。

白蛇已经从水潭中爬了上来,像是被什么东西驱使着一路朝蛇祖爬过去。它巨大的身圌体上攀着无数条小黑圌毛蛇,不知是它产下的幼崽,还是准备与它交尾的公蛇。白蛇一上岸,那些黑色的毛蛇便像一层黑色的浪头一样跟着冲上来,在石滩上四散爬开攻击周围的队伍。

一时间,惨叫圌声、枪声、爆圌炸声混作一团,人群四散逃命,场面完全失控了。

“操!那耍蛇的小子身上绝对他圌妈圌的有问题!”大块头哨兵一边与毛蛇缠斗,一枪把一条毛蛇打成两截,一边吼道,脸几乎已经扭曲。这些蛇的数量太多了,又鬼得很,再上雷圌管会伤及自己人,再这么耗下去,他们就真要成这母蛇的孵蛋器了。

疤眼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心里骂了一声大意了。

如果情报无误,蛇祖带着这条蛇王少说已有近十年,用他的话说就是人蛇一体,那么他的信息素也许早就受到了蛇王的影响。他现在不仅成了蛇王费洛蒙的携带者,甚至成了蛇王费洛蒙的放大器,大可以凭借着这种信息素肆意煽圌动母蛇。若是如此,不杀这小子,他们所有人今天都在劫圌难逃。

蛇祖在白蛇的掩护下且战且退,身上仅剩的几条蛇全撒了出去,只留下一条惊蛇。母蛇的鳞片非常厚,一般的枪弹、火圌药根本不是它的对手,蛇祖并不担心。他一路手脚并用,在枪林弹雨中奔跑,眼见着距离树林还有不到几步的距离,忽然只觉得腰间惊蛇一颤。

哨兵骂了一句,下意识往旁边闪过去,一颗子弹擦着他大圌腿飞过去。只是一闪念的功夫,一阵剧痛猛地击中他头部,把他整个人都击垮在地。

蛇祖早知自己不是那向导的对手,尽可能避免和他正面冲圌突,然而向导的触稍防不胜防。

他头疼欲裂,知道疤眼绝不会放过他,抬手就去摸腰上别着的猎刀,可手指痉圌挛,武圌器都握不结实。小哨兵眼前开始不停地闪现出一些幻觉的碎片。那向导这会算是下了狠手了,这暗示的威力显然比之前的哪一次都更加厉害,几乎要把他的大脑连根从颅骨中拔圌出来。

疤眼从后面追上来的时候,蛇祖已经动弹不了。向导冷笑一声,上去一脚将他踹翻过去,抬手按住少年手里的猎刀,另一只手握着刀子就冲着小哨兵的脸刺过去。

蛇祖的四肢疼得蜷起,精神向导都放不出来,见他手握短刀,求生的本能当即达到顶峰,疯一样地向外释放信息素。铁鳞毛蛇从他领子翻出来,被信息素刺圌激,野性重露,扯开毒牙朝疤眼就扑过去。可向导的刀子比它更快,他刀尖走了一个刁钻的角度,上挑着直接捅圌进铁鳞蛇上颚,血溅了一手,蛇当时就被弄死了。

蛇祖大吼一声,可已经是强弩之末。疤眼一把抓圌住他的头发把他按在石滩上,刀尖横切进哨兵的眉角,略一使力,从血管中剃出一条黑色的小蛇来。

蛇王被强行取出,蛇祖的哨兵五感瞬间大开,周围的信息如潮水一般涌圌入他的大脑。他本来就没接受过精神训练,在信息过载面前根本毫无还手之力,瞬间就被拖进了第一层神游中。

母蛇似是有所感应,从退化的音带中发出一阵诡异的悲泣。

疤眼冷哼了一声,把蛇祖丢下,将蛇王装进腰间的竹筒中。他这回任务就是搞到张家一直在找的毛蛇,母蛇这么凶悍,估计很难制圌服,好在这蛇王唾手可得。

向导一个翻滚躲过白蛇的扫尾,想赶紧远离战局。可人还没站稳,斜刺里冷地飞出三道寒光,正中他拿着竹筒的手背,顿时血流如注。他人疼得青筋直跳,甚至还来不及喊,就被人从背后一把掐住脖子,扔回石滩上。

此人力气虽然不大,但用圌力很巧,一看就是个练家子,关节技用得很溜。加上刚刚完全没察觉到这人的靠近,向导瞬间就猜出了来人是谁。

说实话,疤眼早知道小张哥会追上来,他只是万万没想到,设在外围拦截的那一队人马竟然没一个能拦得住他的。

“这水潭周围我早设了青铜铃阵,贵家族既然那么能耐,八成也听过这铃铛的厉害。”张家向导双指夹圌住刀片,抵住向导的喉圌咙,冷冷道,“横竖都是死,我劝你识相点。说,你们家到底是什么来路?”

向导额角磕在石头上,鲜血直流,脑海中翁翁作响,还挣扎着伸出触梢去抓离他们最近的哨兵:“你这人挺有圌意思……我看你既不是张家正统……不如也从善而流,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小张哥扭头见蛇祖倒在一边,半张脸上都是血,立刻伸出触稍去抓他。碰到哨兵大脑的一瞬间,他心里就一凉。

蛇祖的大脑此时已经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应他的意思。

哨兵神游,大多先进入第一层狂化状态,这个状态哨兵尚且还有自救的意识,攻击性提高的同时会捕捉离自己最近的向导寻求结合,以保住性命。但蛇祖的抵圌抗能力太弱,精力又到了极限,小张哥抓了半天还没抓到他,就知道哨兵人早已经略过狂化阶段,直接被拖进【井】的深处了。

“晚了,你自己心里清楚,以这小孩儿的情况,四圌级神游跑不了,必死无疑。”疤眼笑意盈盈的看着他,“早前我还听人说张家人都没有心……”

他眯了下眼睛:“现在看来,未必是实话。”

一股无名的杀意瞬间攥圌住了小张哥。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7-04-30 14:23:00 +0800 CST  
“叫你说话,你净他圌妈说些废话,倒还不如不说。”向导冷笑一声,手上刀片横切进疤眼的喉圌咙。几乎就是同时,他被人猛地往旁边推了一把,下一秒那向导身上忽然鼓圌起一层白光。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冲耳而过,整个地面都震了一下,灼圌热的火舌裹圌着碎石直接从他头皮上擦了过去。

热浪瞬间把他抛到几米之外的水潭边上。摔进水里的时候小张哥顿时就清圌醒了,刚才光顾着抓蛇祖,那么近的距离,愣是没发现那向导身上还有藏着雷圌管。

人都说关心则乱,他原来还不当回事儿,这回险些送了命……

爆圌炸的巨响在林子里回荡,就像持续了一个世纪之长。等烟尘散去,小张哥勉强动了一下,耳朵里的嗡鸣声刺得他脑仁儿发疼。他浑身上下除了擦伤,只有右手动不了,有些刺痛,估计是刚才那一下把骨头给摔折了。

向导骂了一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刚想爬起来,忽然想起爆圌炸前有人推他的那一下,一扭头就见蛇农正趴在他旁边的水里。

老头身圌体动了一下,应该是没什么大碍,就是咳个不停。他这把年纪,一只脚都在棺圌材里了,突然挨这么一下也是够遭罪的。小张哥上去把他扶起来,看人没事儿,扭头便去找蛇祖。小哨兵的位置距离刚才那疯圌子自爆的地方太近,难免不会被波及。

石滩上只横陈着个大坑。贴着肉直接引爆,那向导早就灰飞烟灭了。如此说来,竹筒里的蛇王恐怕也在劫圌难逃。

小张哥梗着一口气,往前走了几步,却发现蛇祖刚刚躺的位置上,此时正盘着一大块白色的鳞皮,远远看去就像一块巨石。他刚靠近两步,那“石头”就活了起来,竟是那条白色的母蛇。白蛇高昂着脖子,居高临下看着他,肚子上有几块蛇鳞因为过近承受爆圌炸的冲击已经翘了起来,露圌出一块焦黑的伤口。但盘得严严实实的蛇身中间,蛇祖倒是完好无损的躺在原地。

蛇农跟过来一看,有些惊讶道:“看样子蛇娃子带着蛇王太久,母蛇大概是把他当做蛇崽护着了。”

“它把谁当蛇崽我是不管,”小张哥道,“可它要是继续在这呆着,人一会儿就真死圌绝了。”

蛇农听了赶紧上前一步,朝白蛇吹起一段口哨。那母蛇显然认得他,听了哨声有些狐疑地垂下头来,灰色的信子在蛇农和小张哥身上扫来扫去,喉圌咙里翻滚着低哑的咯咯声。

小张哥扶着右臂,冷眼看着,嘴里的刀片却已经抵在了唇边。这母蛇八成是上岁数脑袋糊涂了,才能把蛇祖认成自己的娃。可惜动物就是动物,爱屋及乌的可能性不大,回头万一再老眼昏花,把他们俩认成了自己的粮食,岂不是太尴尬了。

没想到那白蛇只嗅探了一会儿,突然就对他们失去了兴趣,信子嘶嘶动了一阵,便错开身圌子,向水潭边游去。岸边还存活的黑圌毛蛇见状立刻向它聚拢过去,黑压压的一片,簇拥着母蛇滑圌进水中。

娘娘回宫还挺有范……小张哥心里嘟囔了一句,赶紧上去查看蛇祖的情况。

他手落在哨兵的额头上,手心中一片冰冷。

虽然不知道蛇祖是什么时候偷听到的这个计划,但想必蛇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这个计划之中,作饵的那个人本来就处于危险的中心,肯定要承担死亡的风险。这个风险原本已经被揽到了蛇农身上,只不过终究是被小哨兵拦了回去。

就是命。

他把情况跟蛇农照实说了,蛇农听完双圌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声音都有点哽咽:“那声蛇哨一出,我就知道出事儿了……结果紧赶慢赶,居然还是晚了一步。我这真是……唉……我真是对不住蓉姐……”

小张哥没说话。猞猁从他身后冒出来,见蛇祖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有些蔫了,耷圌拉着尾巴凑到哨兵跟前,舌圌头一下一下舔圌着对方的脸。

小张哥脑子里乱糟糟地一片,有一个画面慢慢压过那些嘈杂声,在他脑海里重现。

夜晚的外家祠堂十分阴冷。高堂之上,牌位按次序列在架子上,鳞次栉比,如一座黑压压的山峰。“山峰”之下,他们巡逻队的负责人坐在一边,在他耳边说着“有价值没价值”一类的屁话。

小张哥记得自己当时听完后只回了一句:

“那您能不能跟我说说,这祠堂里的人,哪个死得有价值,哪个死得没价值?”

他那时候也是有恃无恐,知道圌家里人不敢拿身为高级向导的他怎么样,可就这么一句话就叫他跪到了转天凌晨。十二月的东北寒风如刀,穿过门廊拍在他身上,冰冷刺骨,反叫他越来越清圌醒。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7-04-30 14:31:00 +0800 CST  
明天更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7-04-30 22:30:00 +0800 CST  

楼主:大紅花丶

字数:117432

发表时间:2016-01-17 16:0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5-08 11:12:39 +0800 CST

评论数:567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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