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一些短篇

【麒麟血】(五)
吴小佛爷的寿辰,自然是极其热闹的。来祝贺的人很多,礼物林林总总堆满了酒店的大堂,可真心实意的人却没几个。张起灵回来之后,吴邪早就有心从道上隐退,只不过这些年泥足深陷,想要卸下一身的担心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何况不仅敌人不放过,那些野心大的属下们也不肯自此放过飞黄腾达的机会。解雨臣知道吴邪早就志不在此,但场面上的事情总得做,便也得拉着他西装领带地出来对着大家应酬,连胖子也穿得道貌岸然地跟大家你来我往。吴邪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今天他却一点精神也提不起来。
解雨臣递给他一杯酒,眼光在场中扫视:“吴邪,怎么了?”
吴邪撇撇嘴,有点委屈:“小哥失踪好几天了。上回我跟他生气,他就离家出走了,手机也没带,我还以为今天我生日他总会回来吧?结果......”
解雨臣嗤笑了一声:“我说吴小佛爷,你们小两口加起来得有好几百岁了吧?怎么还玩这套年轻人闹别扭的小游戏啊?我早说了吧,张起灵有什么好,你就那么死心塌地跟着他。要我说啊,你瞧瞧今天这场面,帅哥美女一样不少,你勾勾手指人就贴上来了,犯不着这么死等着张起灵!”
吴邪白了他一眼,忍不住嘲讽回去:“解小九爷您先勾一个我看看?瞎子今天怎么也没来?”
解雨臣瞬间不自在了一下,又恢复常态:“瞎子有事情,我派他出去了。”
“那你这么放不下手机?一个劲儿地盯着,就怕错过了谁的电话短信?”吴邪一气把杯子里的酒喝完,余光看见有个吴家伙计进来跟胖子说了句什么。
胖子听完也没有跟他这个物价当家汇报的意思,径自走出了门去,半晌才回来,这才过来拖吴邪:“小天真,出门瞅瞅去?”
“小哥回来了?”吴邪眼睛一亮。
“哎呦,好歹咱们铁三角都是一样出生入死过来的,你怎么就知道心心念念着小哥,一点不把胖爷我放在眼里?我给你准备的,你不喜欢?”胖子一边碎碎念着一边把吴邪拖到了门口。
焰火在一瞬间绽放,点亮了整片夜空。如此的规模和烟火的质量,吴邪在心里暗暗评价着,即便是杭州一年一度的西湖烟花节也不遑多让。
绽放的光芒映在他的眼睛里,依旧是清澈明净的——小三爷腥风血雨这么多年,照样没有丢掉心里的那个最初的自己。
吴邪看得很认真,方才一直不开心着,此时嘴角也已经染上了笑意:“行啊胖子,你小子还真是......”目光转向一侧,眼里却落进一个清俊挺拔的身影:“......小哥?!”
张起灵点点头,伸手一指天上,吴邪已经完全愣住了,机械地顺着他的手势转过头去,只见格外绚烂的一阵烟花,在天空中拼成了一个巨大的心形,中心是两个英文字母:WX,正是吴邪名字的拼音。
吴邪呆呆地看着,心想没想到啊,万年冰山居然还学会玩这种小浪漫了,真是爷调教得好,正要转头向闷神表达一下自己的感动,张起灵先面无表情地开口了:“黑瞎子教我这么弄的,我觉得有点矫情,但是他说你这种小男孩会喜欢。果然如此。”
吴邪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呛死自己,忙不迭地咳嗽起来。张起灵还没忘伸手在他背上轻轻拍着:“怎么好好的咳嗽了?我就走了这么几天你晚上睡觉连被子也不会盖了?”
吴邪黑线:“张起灵你轻点!”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晚上睡在一起吗!
“这个给你。”张起灵递给他一卷东西,吴邪有些疑惑地接过,展开一看,竟然是那卷自己想要了许久的仓颉碑拓本!
一阵气恼瞬间涌上来:“张起灵你背着我下斗!”
小哥还没说什么,王胖子这个时候不怕死地凑上来:“天真啊我的小佛爷,大庭广众的您也维持一下形象呗。您瞧那边跟花儿爷那样是不是影响不太好啊?”
吴邪扭头一看,解雨臣正拧着黑瞎子一只耳朵,黑瞎子在那儿一边嗷嗷叫一边献宝似的拿出什么东西来赔礼道歉。
“瞎子胆儿也忒肥了,居然拐我家小哥下斗?”吴邪嘟囔了一句,跟张起灵一道走回了屋里。此时众人才发现神出鬼没的斗神哑巴张和他给吴小三爷的那份生日礼物,个个都惊住了:原来哑巴张也不是不下斗了,只是看他愿不愿意为你犯险一趟罢了。但这些人精久经沙场,立即编排好谄媚的话上来献给今天的正主。
吴邪一一笑着应下。
王胖子过来用手肘捅了吴邪一下:“怎么样啊小天真,胖爷送你的礼物喜欢不?我本来让小哥躲在盒子里,把他当礼物抬到你眼前的,小哥害臊,给拒绝了。哎......”
吴邪脑补了一下斗神哑巴张在众目睽睽之下从粉红色丝带包扎好的礼物盒里钻出来面无表情的样子。一阵恶寒。
张起灵难得地陪他喝了一杯酒,淡淡道:“那个拓本......你不喜欢?”
听出了他隐藏的紧张,吴邪笑了:“喜欢。可我不愿意让你去犯险。”对我来说,有你在就够了,别的一点都不重要。
张起灵点点头:“那我也没别的什么送你,只有我自己了。”
“怎么,张族长?你们家族的千年基业都不要了?”
“要来无用。”
“那你要什么?”
“我们晚上回房里细谈。”
《麒麟血》完结

楼主 jinlin660  发布于 2014-10-28 23:12:00 +0800 CST  
【思无邪】(一)
其实现任张家族长虽然被誉为史上最强,但他也是人,也是有弱点的,只不过他身上光芒太盛,又喜欢扮面瘫吓唬人,所以隐藏得好,导致大家都不知道。
这个弱点就是脸盲。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有些时候也很让人困扰。
深究起来,有这问题也不能怪张起灵,他也是被逼出来的,这就要追溯到他初进张家的时候了——
想当年,他还是个纯真的骚年,对这个中国最大隐藏势力还是很有幻想的;从另一方面来说,他也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毕竟还没进化成后来的冰山,对于漂亮的小姑娘(或者小伙子?!不可考)也还是有欣赏欲的。
可是,万万没想到......
张家那么大的家族,美人是不少没错啦(帅哥当然也是有的,看看小哥的基因就知道了),但是有一个最致命的问题!
她们为啥都长得那么像呢?
当然了,几千年来,张家为了流传麒麟血,都是近亲结婚,而自恃身份的本家人为了保持逼格,甚至极少与张姓的旁支联姻,所以那基因一代一代地累积,越来越近,由于张家的家教,她们的饮食起居和穿着打扮也都一样,这就导致了在强势家族风格影响下不仅身材外表相似,就连举手投足也极端相似。于是问题就来了:挖掘......啊呸,是如何才能分辨这些张姐姐张妹妹们呢?
答案是:无解。
张起灵由于不是自小在本家长大,对她们又不熟悉,从头认起实在太难,最后郁闷了。在很长时间的眼花缭乱之后,还是决定放弃了。
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反正当了族长,以后那些长老们一定会把几个最好看血脉也最纯的姑娘嫁给自己,不用担心了。
可是,以后也分不清她们都谁是谁怎么办啊?
想到这些女人们平时不输男人的剽悍身手,少年张起灵简直浑身一激灵。
反正导致的结果就是,等到张起灵出来混的时候,已经再也不想看女人了。反正他有家族使命在身,忙都忙不过来,也没那么多工夫考虑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正好装面瘫耍酷,别人跟他说话也不搭理,把大家都吓走,省得麻烦。
后来张起灵发现,完了,装逼装过头了,那时候,道上已经将他“哑巴张”的名号叫开了,大家都不敢来跟他套近乎,这下好了,偶尔想和人说说话也没对象了,会把别人吓死。
当然了,堂堂张家族长,肯定没法抹下面子来,于是他愈加沉默。直到某一天有一个楞头青冲上去主动跟他说话。
吴邪。
好名字。
作为一个生长在旧时代的人,张起灵自然被家中老先生逼着学过《诗经》,文学造诣自然跟那个只能想起“天真无邪”的王胖子不在一个层次上。
孔子说,《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张起灵光顾着在脑中想着这些,居然连眼前这个青年人问了自己什么都没听清,自然不好意思问他,于是只能假装淡定地望着天花板。
看着吴邪讪讪走开,张起灵心里大是后悔:哎呀,这么好的机会,有人主动跟自己说话,居然错过了!

楼主 jinlin660  发布于 2014-10-30 13:47:00 +0800 CST  
【思无邪】(二)
那阵子道上流言挺多的,毕竟哑巴张原本算是陈皮阿四的伙计,突然就脱离了控制,大家肯定会猜是什么原因了。为了钱?有可能,愿意出天价夹他喇嘛的铁筷子可太多了。为了自立门户?也有可能,毕竟张家势力还是在的。
可是他为什么总跟吴家小三爷和北京的王胖子一起出现啊?
张起灵自然我行我素,对各种流言都充耳不闻。否则要他怎么办?对所有人宣布自己的痴汉模式开启了所以要跟着吴邪的步伐他去哪自己就去哪儿?
开玩笑吧。
那回下一个凶斗,吴邪怕人手不够,就问解雨臣借来了黑眼镜。这道上二哥也是个喜欢插科打诨的主,遇到了王胖子简直是势均力敌,两个人的嘴炮就没停下过。走在幽深的墓道里,有这么俩逗逼倒是大大缓解了紧张气氛。
胖子对黑眼镜万分嫌弃:“你到底行不行啊?人家叫你瞎子肯定是因为你眼神不好使,你说你在外头地面上戴个小墨镜勾勾小姑娘也就算了,这在地底下,你还装什么装啊?”
黑眼镜“啧啧啧”了一会儿,指着走在前面的两个人说:“我这叫智慧。瞧瞧瞧瞧,你没觉得自己快被闪瞎了?还乐呵呢,我这是为了保护眼睛!你懂个屁!”
王胖子看着前头的张起灵左手拿着黑金古刀开道,一路谨慎小心,右手紧紧牵着吴邪的手,整个人都稍稍走得比吴邪快一步,如果有什么突发情况就可以迅速地挡在他身前;更为夸张的是,遇到了一些特别陡或者特别不好走的地方,张起灵就会特别自然地搂住吴邪的腰给他借力,在出现一座窄桥的时候,甚至将吴邪一个公主抱,凭借自身良好的平衡能力把他抱了过去!
最可气的是吴邪那厮,一边说“小哥,不用,我可以自己走的!”一边伸手环住了张起灵的脖子,乖乖地躺在他怀里一脸享受,顺便还冲着后面那两个人做了个幸灾乐祸的鬼脸!
王胖子很快反应过来,侧头看着黑眼镜快掉到地上的下巴:“瞎子,我看你下次还得再戴个口罩!你这眼镜也没啥用啊,该瞎还是得瞎!”哪里比得上他胖爷,和前头那两个人出生入死一路走来,那奸情可就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展出来的,他可早就习惯了!
一身神膘!百毒不侵!
王胖子得意地笑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张起灵再不在意别人怎么想怎么看,他也得顾及吴邪的父母亲人怎么想啊。
老九门吴家到了这一代,就剩了吴邪这么一根独苗苗,还被张起灵拐走了,这么不就是要绝后了的节奏么?那吴邪的爸妈能同意吗?
张起灵看着面前吴邪拿着刚挂了老妈电话的手机一脸委屈的样子,叹了口气:“又要你去相亲?”
吴邪眼泪汪汪:“小哥啊我也不想的啊你不能因为这个跟我生气也不能不理我不能失踪不能......”
“这事我来解决。”张起灵打断了他。
身为智慧的张家族长大人,自然知道曲线救国的道理。于是,吴三省先生家的大门半夜被敲响了。
“我要娶吴邪。”闷油瓶面无表情。
“什么?!”三叔瞬间从睡眼惺忪中清醒过来,“张起灵你你你......不可能!”
“这是聘礼。”依旧面无表情的张族长身后走出来四个黑衣人,将四个金丝楠木的大箱子放在地上。
张族长下令:“小张,小张,小张,还有小张,打开。”
满满的闪着光的各色极品明器和书画绢帛出现在眼前,都是各个斗里带出来的无价之宝,吴三省激动得不行,一下子肾上腺素与血压齐飙,人都傻了:“这这这......你们家人除了你,全叫小张?!”
张起灵懒得理他这种破问题:“帮我搞定吴邪爸妈。”
吴三省大惊:“张起灵你也不能太得寸进尺了!”
“我让你免费夹一次喇嘛。”
“成交!”
仿佛早就料到了这种结果,张族长冲其中一个小张点头示意了一下,那位小张同学拿出一个红色的信封递给三叔。
“这是请帖。”张起灵淡定转身,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搞定了赶紧告诉我。”
吴三省咬牙切齿:“你小子根本就是来通知我的!”

楼主 jinlin660  发布于 2014-10-30 23:01:00 +0800 CST  
【思无邪】(三)
吴一穷夫妇看到吴三省一脸贼笑的样子就知道绝没什么好事。这吴三省神出鬼没,净干那些违法乱纪的勾当,偏偏又没人管得住他,当年连吴老爷子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这大哥也不好多说什么,唯一害怕的就是他带坏了自己唯一的儿子。吴一穷读书虽多,夫人也是书香门第的出身,可并不是腐儒,同样继承了狗五爷的精明,脑子转得很快。
“三弟啊,”吴一穷知道他这一定是有来意的,也不招呼他坐,只管自己喝着茶,“终于想起我这个大哥来啦?”
吴三省傻笑了几声,拿出几件东西来,几方上好的古砚、老象牙雕刻的毛笔配了新的狼毫、以及两幅宋代的字画。
吴一穷读书人,不仅识货,更是喜欢,面上却不动声色:“又下斗了?”
“没有没有。我很久没下地了。”吴三省看在眼里,知道大哥必然喜欢,虽然有点心疼,但是想到张起灵给他的那几大箱明器和免费夹喇嘛的承诺,还是狠狠心拿了几件出来,“这不是专门从别处淘来孝敬大哥您嘛!”
吴一穷冷笑:“你当我不识货?这么好的东西,说淘就淘?几十年也不一定能遇到一件,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厉害,有关系这么好还货源质量这么高的上家了?”
吴三省心道这哪是我厉害啊?明明就是您儿子青出于蓝,谁也拦不住啊。别看身手菜鸟,可是情场高手啊,轻轻松松就把人张家族长拿下了,下半辈子是啥也不用干了就管吃香喝辣穿金戴银就好了。我年轻的时候怎么就没这么好命啊?
就在他转了转眼珠子腹诽的那一小会儿,吴一穷一拍桌子:“说!到底哪儿来的!”
“张......张......张起灵给我的!”吓了一跳,吴三省到底不敢瞒自己的大哥。他晓得大哥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人畜无害,其实大多数事情他心里都跟明镜似的。父子俩一个样。吴邪那一副小白兔样,别人下斗出生入死还得运气好才能赚点钱保住命,他倒好!直接把这道上最值钱的人据为己有了!
“张起灵?!”这名字可不陌生,吴一穷大惊,“你招惹他干嘛?这人是我们惹得起的吗?”就算是全盛时期的老九门,也不敢触他的霉头!
“我没有啊!都是你儿子干的好事!”吴三省气不过,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小邪怎么了?”
气昏了头没听出这声音的来源不太一样,吴三省怒道:“吴邪和张起灵在一起了!东西是张家给的聘礼!”
“哐!”盘子碎在地上的声音,两个男人闻声转头,看到吴邪妈妈两手仍保持着端着水果盘的姿势,可那盘子连带着水果已经尸横遍地了。
接下来的故事气压非常低,也不必赘述,无非是吴三省被逼着把他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了一遍,当然隐瞒了自己是如何被张起灵收买的那一段。
吴邪妈妈听到自己儿子各种下斗的经历简直要晕过去,倒是吴一穷保持着镇定,可是目光差点要在自己三弟脸上钻出两个洞来。
“就是这样,我知道的全交代完了。反正他们俩关系好是道上人尽皆知的事,张起灵是谁,连鼻孔都不爱看你的人,他瞧吴邪的时候,那眼睛却乖乖长在远处。当年小邪追他上了长白山,又等了他十年,我以为你们早该知道了。”
终于明白为啥这些年自己给儿子介绍了那么多对象也没有结果的原因,又听说儿子喜欢的是一个那么可怕的男人!吴一穷夫妇脑子都快打结了。
吴邪妈妈:“这个张起灵......打架那么厉害,又是东北人,是不是个满身横肉、一脸刀疤的糙汉子?”
吴三省翻了个白眼。
第二天,传说的张大汉就站在了二老面前,当然,旁边还有正带着小白兔一般怯怯的神色的吴邪。
吴邪站在小哥侧后方,一只手轻轻拽住了他的袖子:这是这么多年他遇到危险的时候最安心的姿势。虽然现在面对的是双亲,但他依旧一身冷汗。爸妈正在气头上,肯定不说话,难道指望闷神先开口?把他不如指望把胡萝卜切成肉丁。
其实二老没在生气。吴邪妈妈看着这个清瘦英俊还带着点书卷气的青年,觉得跟吴三省的描述很不一样,能看出来家教也很好,她心里倒有几分安慰。
吴一穷已经彻底惊呆了。
张家族长啊啊啊啊啊啊啊!小时候只在自己爹爹讲的睡前故事里出现的人物啊!吴老狗不会讲白雪公主灰姑娘啊!会的只有倒斗故事大全啊!自己的牛逼都吹完了啊!讲到别人都是一脸不屑啊!张大佛爷也不例外啊!只有一个人他说起来就满脸神往啊!没错那就是张!起!!灵!!!
这些想法导致他的表情有点像小朋友第一次去迪斯尼见到米老鼠,都忘记了自己儿子跟这人年龄差的问题了。
直到闷油瓶微微笑了笑:“伯父伯母好。”

楼主 jinlin660  发布于 2014-11-01 00:22:00 +0800 CST  
【思无邪】(四)
张族长很快就用人格魅力(?)征服了吴一穷夫妇。当然也不排除有一部分原因是吴一穷深知张家树大根深无法挑战的无奈之举,何况看着自己儿子那么喜欢张起灵,二老也是没有办法。
当然,张族长是不会主动把那些他屈尊在吴家当二十四孝五好青年的故事说出去的,可是,毕竟挡不住自己上街买菜的时候被人撞见不是。
比如这天,拎着大袋小袋在菜场门口等着丈母娘出来的张起灵发现一辆车突然放慢了速度朝自己这个方向过来,玻璃窗降了下去,王胖子猥琐的笑脸就露了出来;“哎呦小哥好巧!买菜呢?这年头竟然都有人敢劳您大驾亲自来买菜了?小天真呢?没陪着你一起?”
这么多问题,显然不符合小哥那大脑的处理结构——他会懒得处理,所以全部略过。于是他一脸高冷地沉默着。
胖子当然不能放过这种千载难逢的可以嘲笑道上一哥的机会:“感觉是不是特别好?你们在哪儿摆酒啊日子定下了吗?到时候胖爷我一定送份大礼好好醉一场祝贺小天真出嫁!”
张起灵面部肌肉微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算着时间,丈母娘大人该要出来了,自己不能再在这儿跟这胖子没完没了地耗着,于是淡淡开口:“我看你是不想再跟着我下斗了。”
一句话秒杀王胖子之年度最佳作品!
舍我其谁!
简直是一个晴天霹雳啊!
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能开玩笑么?不跟着哑巴张,还想跟着谁?跟着闷爷混才有人身安全保障!才能每次都碰见大油斗!才能拿了明器换媳妇!
王胖子立马换了嘴脸:“哎呦小哥我这不是开玩笑呢么......你这么英明神武那做什么不是英姿飒爽帅瞎我的钛合金狗眼啊!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了啊,回头请你和小天真喝酒!”
话音未落,王胖子已经踩了脚油门,一溜烟地跑了。
张起灵弯了弯嘴角,一回头正好看见丈母娘大人的身影。他赶紧走上前去接过她手上的东西,提好了往提车场走去。吴邪妈妈虽然大致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却毕竟是对道上的事情不了解,对于所谓的张家的地位也没有什么概念。不过相处的时间长了,也会随口跟他聊聊天。
吴邪妈妈:“张小哥,其实我都知道了,你跟他三叔是干一样的行当的吧?小邪还想骗我说你是什么登山教练!”
张起灵心说,吴三省你这不靠谱的,就你那点道行居然敢拿自己跟我比?简直是没大没小无法无天!
“呃......是。三叔他还帮了我不少忙,我很尊敬他。”
“哎,你们这行当啊,实在是不安全。我们也不想小邪一直干这个,你要是想要跟小邪在一起,就得好好找个稳定的营生,实在不行我们也可以帮忙给你问问,看能不能找个正经工作......”
张起灵简直想拧断吴三省的脖子!他娘的到底都说老子什么了?给了他那么多一流的明器,全都私吞了也就算了,居然还不好好给老子办事,今天回家老子就要给全中国所有的张家人下族令,以后无论是谁,在任何地方看到吴三省,都要朝他翻一个大大的白眼!
“是是。我对明器断代什么的挺有了解,帮着吴邪的铺子里干点活也挺好。就省得请外人了。”
......
张起灵晚上见到吴邪的时候简直心塞得不行,具体表现为——面瘫,看天花板。
吴邪跑过来摇摇他的手臂:“小哥?怎么啦?”
张起灵:“没事......就是觉得啊,你很幸福。”
吴邪听了直笑:“怎么样?我妈妈是不是特别关心你?”
张起灵把目光从天花板上收回来,落到吴邪脸上:“你真的决定好了,要和我在一起?”
“你这是怎么了?”吴邪怔住,“当然啊,难道你不是认真的?”
张起灵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你父母是真的希望你好好找个女孩,娶妻生子,安安稳稳过一辈子的。”他很少说这种话,可这些日子感触却特别深。他没有父母了,只身一人无所顾忌,可吴邪与他不一样,吴邪本可以过人世间最标准的幸福生活。
“小哥,你是真心希望我幸福?”
张起灵点头。
“为了我幸福,什么都愿意做,甚至是离开我也愿意?”
张起灵毫不犹豫地点头,眼神却移开了,里面一片涩然。
吴邪伸手扳过他的肩膀,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顿道:“那么,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停了停,他的声音低沉了些,“永远和我在一起。”
张起灵的身子显然微微震了震,肌肉反射性地绷紧了,良久,才舒臂抱住了他:“可我是男人。你一点都不在意别人指指点点么?”
吴邪轻笑了一声:“你是张家族长,你都不介意,我介意什么?”
“对我来说,只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你是男是女,是什么人,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张起灵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我只知道,几百年了,我只遇到了你这么一个让我想要在一起的人。”
吴邪轻轻从他怀里挣脱,变魔术一般从沙发底下掏出一个信封,里面是一张身份证和一本护照,都是张起灵的名字。
“干嘛?”张起灵接过来看了两眼,有点意外。
“去荷兰。”
——————————
这一趟结婚加蜜月之旅有点颠覆吴邪的三观,因为他发现了张起灵很多不为人知的侧面。
比如张起灵的外语比身为大学生的吴邪说得还溜;比如张起灵挺喜欢喝鸡尾酒,而且能说出好多种预调酒的名字;比如张起灵不喜欢吃酸黄瓜,但他对食物也是很有鉴赏品味和偏好的。
张起灵最喜欢吃的是......
“吴邪。”
“嗯?”
“你是我的。”
“嗯。”
吴邪躲进那人怀里,蹭了蹭他的脸颊。
《思无邪》完结

楼主 jinlin660  发布于 2014-11-01 16:38:00 +0800 CST  
【六角铜铃】(一)
喉咙被匕首重重撕裂的时候,鲜血喷溅出来,在冰天雪地里尤为炽热。那个杀人者紧握匕首的右手,可以看见格外长些的食指和中指。他的眼神尖锐甚于这里的亘古冰雪,然而触到那个身着喇嘛袍的人的眼神的时候,却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让那个已经受了重伤的人有机会按住了自己的喉咙,向后翻下悬崖。
那个人,猝然之间被割喉,眼里没有疼痛,只有宿命一般的嘲讽和坚定!他受命来杀这个人,知道对方并不是喇嘛,而是老九门吴家最后的当家人。可他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家族需要这个人死,他是个杀手,也只是家族庞大机器上的一个小小工具。
吴邪没有呼救,不是因为声带受损,不是因为没有恐惧,而是因为他知道,即便喊了,此时也再不会有一个人从数十米高的雪崖上奋不顾身地跳下来,将他从溺雪的挣扎中拉出来,将他从一片惨白的绝望里拯救出来。
一袭喇嘛袍的男子如同一只断翅的蝶,如同一张被上帝之手扯碎的纸,宽大的袍袖里灌进了青藏高原上稀薄而清冷的风,这些年他瘦了太多,就那样坠了下去,鲜血依旧源源不断地从致命的伤口流出来,染在雪地里像绽放了一朵艳红的牡丹花。
风里传来一些清脆的声音,吴邪的视线逐渐模糊了,沾血的手却下意识地按了按心口藏着的东西。
那个杀手站在悬崖上,最后向下望了一眼,想要确认他的死亡:在这样的极端天气里,如此大量的失血,再加上周围细细布下的六角铜铃,——即便是大罗神仙,在此时也不可能有生还的几率了。
几个小时以后,一个身影背着一个大大的登山包,出现在那具“尸体”旁边,身后的地上有好几排小心翼翼解下的六角铜铃。那人的眉眼与地上躺着的人一模一样,所以当他低头看吴邪的时候,如同在照镜子一般。只不过,此时的吴邪,已经剃光了头发。
张海客在走近的时候迟疑了一下:吴邪死了?也是,这个计划本就没有多少成功的可能性,看他的失血量和摔下来的距离,想必内脏也有不轻的受损。最重要的是,他刚才费了好大劲才解决了的六角铜铃,这东西,道上不知道的人才这么叫它,其实,它叫张家铜铃!它能够带来的幻觉,在人重伤抵抗力弱的时候,会更为强烈。在这里,风动而铜铃发声,这么多铜铃,必然催动了伤势,吴邪不可能坚持下来。
张海客蹲下来,看着地上那人惨白的面颊,叹了口气:“吴小佛爷,既然你死了,我们之前的交易自然也就作废了。如今张家人还在山口,我不可能将你带出去,别怪我。看在族长的面子上,或许以后我有空回来给你烧一炷香。”
他正要站起身来,那“尸体”的手忽然动了!
吴邪伸出手,死死扣住了张海客的手腕,紧闭着眼睛,声音残破不堪:“救......我。”他显然已经认出了这个人是谁,也想起了,原本这个人就约好了会来救他!
那个计划里,他们本就在一条船上!
张海客一惊,没想到他居然还能活着!然而瞟到他另一只手按住胸前的位置,在喇嘛袍下有一个东西的形状,心中忽而了然:族长,居然真为了这个老九门后人做到了这份上!
张海客立即为吴邪做了紧急止血的措施,又背着他从墨脱的另一个方向出山,找到了等着接应的王胖子和吴家伙计们,掩人耳目地将吴邪送进医院,同时让大部分吴家伙计回到长沙,向整个道上发布了“老九门吴家小佛爷身死墨脱”的消息。
震动以长沙为中心,很快传遍了全国。吴家人丁凋零,吴三省、吴二白接连失踪,吴一穷年事已高,吴邪死后已是彻底后继无人。
老九门,又少了一支。
道上的很多势力,纷纷开始试图抢占原先吴家的盘口,却被北京的解家和霍家以雷霆之势联手清洗。解雨臣站出来,带人稳定了长沙的局势,表面上依旧让吴邪从前的几个得力伙计主事,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安插进了许多自己的心腹。
张家再度复出,在族长张起灵仍然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的情况下,居然轻而易举地让张大佛爷后人那一支俯首称臣。
只是没有人知道,在吴小佛爷血洒墨脱青铜门外的那天,几千公里外的长白山地底,有一个沉默的男人,也猝然一痛,倚着墙坐下来,抚着自己没有伤口的脖颈,眼角却隐约有些晶莹。

楼主 jinlin660  发布于 2014-11-03 00:27:00 +0800 CST  
【六角铜铃】(二)
三个月后,王胖子从喇嘛庙门口走进去,正看见吴邪坐在窗口。
他的头发已经重新长出来,可依旧爱穿着喇嘛袍,在有小哥雕像的房间里住着。他的声带并没有受损,可成天不爱说话,只是默默一个人发呆。庙中的喇嘛已经让他知道了当年白玛的故事,他执意去看了那片藏海花,回来了以后,看着那尊粗糙的雕像的时候,眼神里又多了些什么东西。唯一让人稍稍放心些的是,他的伤势恢复得很快。此时阳光洒在他脸上,整个人显得有生气许多。
“天真,吃饭了。”王胖子喊了一声。
吴邪手里紧紧攥着一件东西,紧到手背上的骨节都有些发白了。
吴邪侧过头来看向他,点了点头。
胖子暗暗叹了口气,心说小天真这样子怎么这么像那时候小哥失忆了之后住在北京的样子,可他又明白吴邪其实清醒得很,虽然目下人还被困在西藏,可对于北京、长沙的一切变动都了如指掌,也依旧是吴小佛爷运筹帷幄的模样——可他也只有在商谈那个计划的时候愿意说话了,冷定谋算,心坚如铁。
“胖子,你说我们当年来到这里的时候,怎么就没能知道......”吴邪忽然开口了,声如喟叹。
王胖子知道他说的是那尊雕像。他一个人关在房间里的时候,或许一遍遍想着当年的张起灵是如何寂寞地雕凿着这块石头,一下一下,如同砸在自己的心上,流了血才会痛,痛了才会去“想”。
“小哥他不会愿意看到你现在的样子的。”胖子自顾自吃起来,“哦对了,一会儿张海客要来,他说他晚上就走了。”
吴邪点头,将手中攥着的东西放在了一旁,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王胖子看到他放下的那东西,惊讶地“咦”了一声,道:“小天真,你怎么拿了个六角铜铃?这东西会让人出现幻觉,危险得很,你不知道?”
吴邪听到这话反倒笑了,重新拿起那东西,胖子一惊,正要阻止,却见他将铜铃倒转了过来,只见通体金亮润泽的铜铃有着厚重古朴的花纹,一看便知是上了年岁的物件,也被人把玩了很多年,而最重要的底部是用纯金封死的,并不能发出声音。
“你把它封上了?”胖子有些疑惑,“可这玩意儿有什么用?虽然挺好看,可你当个吉祥物似的拿着干嘛?”
“这不是你以前见过的那些六角铜铃。它是小哥留给我的。”吴邪的表情有些戏谑,露出了些久违的神采,像是在透露一个让人愉悦的小秘密。
王胖子拍了一下大腿:“啊!胖爷这回可明白了!定情信物啊?难怪,难怪......”
吴邪翻了个白眼:“你他娘的才定情信物。这是张家的族长信物。”
“族......”胖子似乎大大吃了一惊,伸手想去拿那东西来仔细看看,却被一个走进门来的人打断了。
“吴小佛爷,我没猜错,这东西果然在你这儿。”张海客依旧背着他那奇大无比的装备包,似乎随时都准备着下斗或是潜逃。
“张海客。”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算是打招呼。
张海客放下包,眼神落在吴邪刚刚拆掉了绷带的脖子上,那条刀疤实在太可怖,它代表的是张家顶尖杀手确认的“死亡”,可这个人却依旧活着。要是族中的长老们知道了,应该会很生气吧?
“小三爷,你欠我们张家的可真是太多了,你要怎么谢我?”张海客觉得一直盯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简直要被闪瞎,而挪开目光,却又看见了那只族铃,心下不由得一动。
“哦?”吴邪好像觉得有点可笑,“谢你们张家什么?割喉不算,还布下无数张家铜铃么?我这次实在是祖坟冒青烟,才能捡回这条命来。”
“你真不知道?”张海客有点惊讶,“啧啧......看不出来啊,这一代的张起灵,居然还是个痴情种子.....”
他伸手去拿那只族铃,却被吴邪挥手打开:“别动。我知道这是张家信物,但既然小哥给了我,就代表他不愿意这东西落在你们手里。”
张海客始终都习惯不了吴邪和王胖子称呼那人“小哥”,却依言收回手,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小三爷,你放心。这族铃只认麒麟血,我拿走了也是无用。又不是什么虎符,还能号令千军。要是被族中那帮老东西知道了,还得给我惹祸,所以啊,你就是送我,我也不会要的。”
“若不是小哥给我留下这个,我也不可能活着。”吴邪也不知有没有相信张海客的话,只是目光有些变了。
王胖子显然不明白这两人在绕些什么:“天真,怎么?这东西这么厉害?”
吴邪瞟了一眼张海客,心知他必然晓得内情,也就不掩饰:“张家族铃不会发声,带在身上却能克制其它六角铜铃的致幻作用。”
“我操!这么牛掰!”王胖子瞬间激动起来,“那以后我们还怕啥啊?胖爷以后就不用把汪藏海的什么破铃铛放在眼里了!”
张海客嗤笑:“你没听懂我的话吗?这族铃只认麒麟血。你带着有什么用?该死还得死。话说回来,小佛爷,族长就告诉你这么多?你不会真以为,这么重的伤你都能这么快挺过来,是靠着你吴家祖坟里的老家伙吧?”
这话说得难听,吴邪皱了皱眉:“你想说什么?”
“我问你,你受伤之后,族铃上是不是沾到了你的血?”
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那么大的失血量,他几乎一身是血,沾到了这上面也很正常。于是点了点头。
“怎么样,小佛爷?答应我的一个条件,我就告诉你真相?现在,只怕我们族长的情况不会太舒服呢......”

楼主 jinlin660  发布于 2014-11-03 14:08:00 +0800 CST  
【六角铜铃】(三)
一片混沌和黑暗的长白山地底,张起灵按住了自己的脖颈,那里,有着仿佛尖刀割过的剧烈疼痛!他背靠青铜门,亘古的坚硬纹路磕在肩膀上,额前的碎发因为剧烈的疼痛而被冷汗沾湿,软软地趴在前额上。他紧紧皱着眉,英俊的五官透出无法掩饰的痛楚。
吴邪!吴邪!
他的心里,有一个声音竭尽全力地喊着,嘴里却发不出声音。
好冷。浑身被浸透在冰雪之中的冷。
张起灵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黑色卫衣,可是闭上眼睛的时候,却好像回到了那年的雪域高原,他穿着喇嘛的藏红色袍子,绝望地倒在雪地里。
当年的他,学会了念想,却再也没有人可以让他去怀恋。
如今的他,心里住着一个人,却无奈各自天涯。
吴邪......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会让自己伤成这样?
唯一让张起灵觉得稍稍安慰的是,他还能够感觉到疼,说明吴邪虽然伤重,却依旧活着。
吴邪他......一定是珍而重之地把那只他赠予的族铃带在身上了。
那族铃不只是认麒麟血。
身为族长,张起灵即位的时候就在那信物上滴过血,再经过祷告与祭祀,那么这只族铃,在这一代张起灵活着的时候,无论在哪儿,都只认他一人为主。
可是此时有第二个拥有麒麟血的人将自己的血滴在了上面,经过了族长的确认,这两人之间,就建立起了一种神奇的联系。
那只族铃,如同一种灵媒,将身处在渺远时空两端的人联结在一起,将张起灵的能量和自愈的能力共享给另一个麒麟血的主人。
无论身在何方,吴邪身上的每一点伤痛,他流的每一滴血,张起灵都能感同身受,并且在一个他看不见的地方替他分担。
这是他无法守护在他身边的十年之中,还能给他的唯一守护了。
这样想着,张起灵的唇角在惨白的痛楚里逸出一个安心的微笑,很快失去了意识。
等他醒来,已经是三个月之后。依旧是一成不变的黑暗,但他极佳的夜视能力让他敏锐地发现,青铜门里那种混沌的蓝雾,似乎消散了好些。身上的伤痛已经不见了,整个人也不再那样疲倦乏力。只不过他不知道,此时外面的局势已经天翻地覆。
而此时的吴邪,也已经与张海客达成了新的协议,秘密走向了下一个目的地。
吴邪曾以为这个东西,这辈子也不想看见,可此时的他,孤身一人站在它面前。心里竟有一种莫测的慰藉感。
墨脱青铜门,在嵌入了张起灵留给他的鬼玺之后,轰然开启。
“......那里面不是终极,但与长白山青铜门后有些像,我需要你替我拿到一些东西。”
张海客那么说的时候,其实就已经知道吴邪会同意。他模仿了吴邪这么多年,对他的动作神态都有很深的了解。更何况,一次又一次的事实证明,凡是涉及到与自家族长有关的事,多大的代价,他都愿意付出。
而此时,摆在吴邪面前的,是万千条细细的丝线,在巨大的空间里纵横交错,互相之间有细微的接触,每一条丝线上,都系着一枚六角铜铃。
很显然,只要碰到其中的一条,所有的铜铃就都会被触动,发出响声,用幻觉将闯入者困死在这里。
这就是张海客说的“为什么只能你去,到了那儿你自然知晓”。
吴邪握紧了手心里的张家族铃,依旧小心翼翼地在那些丝线之中穿行。他不畏惧铜铃的声音,可他并不想毁掉这个铜铃阵,因为他不想之后再有更多人为了各种各样的目的走进这里。
吴小佛爷的身手已是大有进益,在这个比张家古楼外的铜铃不知复杂多少倍的阵法里,竟然只触动了一两次。
六角铜铃的声音很清脆,恍惚间,他竟想起了当初逃出张家古楼,他不小心触动了铜铃,当时只觉得必死无疑,而背上那个奄奄一息的人竟然伸出两根长指,迅速而准确地在铜铃发出声音之前夹住了它。
或许就是在那个生死瞬间,张起灵决定了将那只族铃送给他。
吴邪心下有些苦涩,脚下却没停步,很快进到最里面,拿到了张海客要的东西退出来。
这一扇青铜门或许只是一个未完工的试验场,而这件东西对于他一文不值,可对于张海客只怕用处很大。
三个月,吴小佛爷消失的时间已经够久。所以他与张海客达成协议,他为张海客进墨脱青铜门,张海客先回长沙以吴邪的身份主持大局,并且在他拿回东西之后,将族铃的秘密全都告知他。

楼主 jinlin660  发布于 2014-11-04 10:52:00 +0800 CST  
【六角铜铃】(四)
局势在剧烈地震荡。
吴小佛爷在失踪了数月之后,重新出现在长沙主持大局,他的大难不死让很多人都在等着看好戏:原本与吴家交好的北京解家和霍家,竟然趁火打劫吞并了吴家盘口,此时吴邪回归了,解雨臣会愿意把吃进嘴里的肉再吐出来?一触即发的战火让张家也在蠢蠢欲动,毕竟复出意味着重回风口浪尖,而攫取在老九门之中的最高地位能够最为迅速地将权力收回到手中。
一个电话在深夜响起。
握着手机的手迅速按下接听,那个人似乎一直在等着这个电话。
听筒对面传来一个支离破碎的声音:“小花啊......”
解雨臣皱了皱眉:“吴邪。你不能再抽那么多烟。”
“我又不唱戏......怕什么。”嘶哑的声音里藏着沉痛的无奈,让人不安。
“长沙一切都好么?瞎子呢?在你边上?”
“嗯。”
“明天是最后一战了。”解雨臣说完这句,就挂了电话。这么多年了,吴邪早就变得清醒自制,能让他放纵的事情,劝也没用。但他知道,吴邪依旧会以大局为重。
张海客伪装成吴邪来到长沙的时候,黑眼镜就出现在了这里。虽说吴邪已经和张海客达成了协议,可解雨臣依旧不放心,于是让黑眼镜来此,一是为了盯着张海客,不让他有做其他不该做事情的机会,二也是帮着他,方便调遣解家的人,能迅速将吴家地盘收拾起来。
可是此时的黑瞎子,看着吴小三爷一包接一包地抽烟,竟然也没有阻止的意思。似乎是刚才张海客说出的那个秘密,对他的震撼也很大。
抽烟能够麻痹神经,减轻痛觉。吴邪想,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在别人面前掉下泪来。
黑瞎子难得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道:“我认识哑巴很多年了,虽然中间他也忘了我很多次,但他始终是那个样子。小三爷,是你彻底改变了他。放在从前,我死也不会相信哑巴能把事情做到这个份上。”
吴邪半抬起头看着窗外,猛吸了一口烟,直呛得自己喉咙口疼。
原来如此。
他以为自己一次次遇险,一次次受伤,一次次从生死边缘挣扎着活下来,是因为命不该绝,是因为他需要守候着那人的十年之约。可是,每一次的快速恢复,原来根本不是因为他的意志和多年锻炼的身体,而是因为千里之外的那个人,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替他分担了伤痛。
每一分痛苦,他都在感受。
吴邪当年还觉得张起灵狠心。
原来,是他自己不自知地在那人的守护里挥霍了年岁。
——————————
解、霍两家临阵倒戈,站在了吴家一边,与以张启山后人为代言人的张家一支对抗。张家不乏好手,而解、霍、吴三家亦是百年大家族,眼看一场恶战就要开始。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张家长期漂流海外的一支突然有人出现,手执另一只张家族铃:与张起灵所有的那一只一模一样,只是略新一些。两只都是真的,据说千年前铸造的时候就有了两只,只不过另一只一直被放在一个隐秘地方的替代品,为了防止族长代代流传的那只丢失。它没有被滴上过麒麟血,却依旧是张家起灵的象征,因为所有族人都知道,在存放这只族铃的地方布有严密的机关,除了族长之外,谁都进不去。所以,这只族铃在谁手上,就代表着族长选择了谁来当代言人!
吴邪当时考虑过,要想将“它”的势力削弱甚至彻底消灭,就必须获得张家的掌控权。可是就连当年小哥也做不到这一点。因为族中的长老们架空了他,试图控制张起灵做一个傀儡。
可机遇偏偏在小哥离开的时候出现了。族长不在,长老们知道他被禁锢在了青铜门后,就放心地将他作为凝结全族人的精神符号,张起灵的名字被大肆渲染,在普通张家人心目中成为了上古神兽麒麟的化身,是神佛一样的存在,被所有的族人顶礼膜拜。这种渲染本来对长老们是无害的,因为他们自己就是族长的代言人。可是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竟然会有另一个人拿着另一只族铃出现,抢走他们手中最大的杀手锏!
怎么可能呢?!
这只铜铃明明被存放在墨脱的青铜门后面!千百年了,多少人打它的主意都铩羽而归。那里的六角铜铃阵,怎么可能有人能突破?
可是世世代代都没有出现过的事情,在这一代的张起灵身上发生了。他爱上的那个外族年轻人,成为了撬动整局下了千百年的棋的关键点。
只要能够将权力从张家的长老们手中夺下来,无论落到谁手中,对吴邪来说都不要紧。十年之期一到,若是小哥出来,则那人根基未稳,小哥要拿回族长大权不是难事;若是……接不到小哥,这一切对吴邪来说就毫无意义,他更不会在意了。
不过吴邪想,小哥应该不会介意什么本家旁支的事情,他自己原本也不是本家人,他也没有很守规矩地娶一个本家的女人生一堆有麒麟血脉的孩子。
张启山那一支见到族铃,立即决定拜在了张海客脚下。
那一瞬间,也象征着这一支在海外流落多年的张家人,正式回归本家。
于是整个战局瞬间成为了一边倒的态势,吴邪的计划在那天终于划上了圆满的句号。
道上的人很久之后才意识到,这整个局,居然都是吴小佛爷设下的。而在当时,与张家、与解家甚至霍家比起来,吴家都是最弱的一脉。不知道吴邪是凭什么做到了这一切。
只不过那之后,小三爷就不再下斗了,几个亲近的人都知道,甚至是处理一些盘口的事务,他都很少出面了。有人说他是累了,也有人说他是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其实他是害怕受伤,害怕流血。
不是怕疼,更不是惜命。
他是害怕在东北方那个黑暗的地底,有一个人需要来承受自己的痛苦。
————————————————————
闷油瓶跟着吴邪回到杭州的第一天,吴邪就问他:“小哥,我代你做的那个决定,你生我的气么?”
正在闭目养神的男人在副驾驶位子上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杭州城灯火星星点点温馨的夜。“不。家族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是谁,都一样。”
“可你依旧是张家族长。”吴邪稳稳停下了车,走到另一侧替他打开车门。
张起灵下车,看了看十年前来过的地方,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那些事,以后再想。”
“也是。”吴邪自嘲似的笑了笑,张族长自己都不烦心,他在担心个什么劲,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小哥,欢迎回家。”
张起灵转过身来,深深望住他,眼眸里有一些他未曾见过的东西在翻涌着。
原来,他也会有这样激烈的情绪。
这么多年锻炼出来的镇定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荡然无存,吴邪有些紧张地摸了摸鼻子,拉了一把张起灵的袖子,想带他上楼。
谁知道就在那一瞬间,那个向来清冷的男人,竟然顺势握住了他的手!
“小、小哥?”吴邪惊住了,第一反应就是抽出了自己的手。
“嗯。”谁知道闷油瓶没有用力,轻易就让他成功了,吴邪的心里浮起一丝淡淡的失落,沉默地带他上楼。
“吴邪,你受了好多伤。”黑暗里,他忽然这么说。
一阵委屈夹杂着心疼涌上来,吴邪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良久,才缓过神来,一手伸到墙上去摸灯的开关,一边道:“谢谢你。其实你本来不必……”
一只大手按住了他想要开灯的手,另一只手按上了他的脖子,温热的气息吞吐在他耳边:“这里的伤,是不是很疼。”
吴邪只觉得脑子一下子就炸了!
闷油瓶这是怎么了!在青铜门里关了十年,他疯了吗?!
“小哥?!你……”
“还有这里……”修长的手按在他的手臂上,那里的十七道伤口早就痊愈,可是却留下了无可磨灭的痕迹。
十年了,张起灵在青铜门里确定了这个人对自己的心意。他以为自己不可能活着出来,更觉得即便自己出来,也不得不回到家族去,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他从来没想过,原来自己还可以过另外一种日子。可是如今,全新的选择居然轻易摆在了他面前!他并不傻,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小哥,族铃的事我都知道了……其实你不必这样替我分担……”
“你的那些伤都是为我受的,原本就应该是我流的血。”张起灵的声音忽然黯了黯。
吴邪在那一瞬间被他的话击倒,心意彻底坚定如岩间老松。他握住了张起灵的手,按在了自己心口:“这里的伤,才是真正的疼。”

楼主 jinlin660  发布于 2014-11-04 23:14:00 +0800 CST  
【六角铜铃】(五)
黑暗里,吴邪只看见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盛满了璀璨的星子。
他和以前不一样了,他有了“情绪”,有了明显的喜怒哀乐,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相反,他甚至主动走近了。
“以后不会了。”张起灵的手在他胸口,感觉得到他激越的心跳。
吴邪怔了怔:“什么不会了?”
“我说,不会再让你疼了。”
吴邪惊住,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这个人,真的是当初那个闷油瓶吗?这个人也会说这样的话?而且,是对着自己说出这样赤裸裸的情话!
灯光一下打亮,两人的瞳孔都骤然收缩了一下,吴邪眯起了眼睛试图适应这样的明亮,然而视觉却受到了极大的冲击:闷油瓶的脸就在他的面前,二人呼吸相闻;他的手正按在自己心口,不知是不是错觉,手心的温度似乎一直在升高;而另一只手,则覆在自己刚才试图去开灯的手上,二人靠在墙边,看起来就好像是闷油瓶把他压在了墙上!
吴邪的脸腾的一下烧起来,他对这种事一点经验都没有,别说是男人了,就是对女人,他也没有试过。反射性地,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张起灵看着他的神色,忽然起身,淡淡道:“去洗澡吧,早点休息。”
像是所有的温度都被从身上抽离,吴邪硬生生在夏日杭州的温度里颤抖了一下,再抬头看那人的时候,眼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些委屈和无奈。
张起灵握了握拳,让自己不要再去看他的眼睛,暗暗平复着自己一样激烈的心跳。
他存在于世多久,就在阴谋和人心之中挣扎了多久。若说他对这世上的什么东西最为了解,那么,不是墓葬,不是机关,而是人心。
何况是吴邪这样干净纯澈的人。即便沾染上再多世俗血腥,一回到他面前,依旧是当年的眼神,带着点倔强和依赖。
他觉得自己好像获得了救赎,因为在这之前,从未奢望上天能将这样一个人送到身边。他早就明白吴邪的心意,那一道总是粘在背后的眼神。可是他又能承诺什么,回馈什么呢?连自己的未来都不知道在哪里。幸福么?一百多年了,他都不知道应当如何获得幸福。
刚才的行为,只是沉淀了十年以后的一时冲动。张起灵很快压抑住自己。
吴邪值得比自己更好的人。
“张家的事,你不用再操心。与你无关。”张起灵说出这句话,仿佛松了口气。他能相像吴邪此时的表情,有点不甘,却会被他的冷漠所阻挡。
可是他忘了,那是十年前的吴邪。
今天的吴邪,狠狠一拳砸在墙上,眼睛里盛满了愤怒和其它的感情:“张起灵!十年了!我什么事都没做一心只想弄明白你的那些秘密,想让你出来以后能过上几天轻松日子!你现在告诉我,与我无关?我告诉你,我他妈早就陷进这个局里头出不来了!你可以不管我,但你拦不住我想做什么!我知道你牛逼,我努力了十年也比不上你,我为你做的那些你也很不屑,但老子和什么有关和什么无关,你他妈也管不着!”
张起灵转身定定看着他,眼神惊动。
“......你永远都想自己背负所有的东西,永远都不肯让我跟着你。你又要走了是不是?什么狗屁十年之约,根本就是你当初用来让我赶紧滚蛋的幌子!可我他妈还像个傻逼一样硬是等了你十年......”
清瘦的男子几步走上去,用自己的嘴唇堵住了对方的话。
吴邪只觉得脑中忽然有一根弦断了,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的舌头竟然已经侵入了自己的口腔!他下意识地咬下去,可对方的舌头根本没有退缩的意思,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在他嘴里扫荡。没有什么技巧,只是一味地向深处探去,带着他独有的气息,压制住他的喉头,在他口腔里攻城略掠地,那气势之强,几乎要将他拆吃入腹!不知道什么时候,张起灵一手已经扶上了他的腰,另一手环过他的背,将他紧紧扣在怀里。他的手很修长,手心很热,贴在夏日单薄的衣衫上,直烫进人的心里。
“张......”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肺里的空气已经用尽,吴邪勉力侧过头,气喘吁吁,“张起灵!你干什么?!”
“吴邪,对不起。”那个男人没有松开手,固执地将他禁锢在怀里,甚至又紧了紧,想要把他融进自己的血肉里,“如果你愿意,我以后不会再离开了。”
从没想过这个冷面的人会认真地说出这样的话。心里有一扇闸门打开了,沉淀了十多年的感情汹涌而出,压得胸口满满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吴邪,十年前,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出来......不想给你负担。没想到你会为了我这样的人做到这个地步......”
张起灵还没说完,怀里的人侧首,主动吻住了他。这是一个很温柔缱绻的吻,很像吴邪一贯的性子,舌尖小心翼翼地描摹彼此嘴唇的形状,张起灵轻轻撬开对方柔软的唇,舌尖滑进去,缠绕上吴邪凑上来的温软湿滑,带着他一遍又一遍地经过口腔里的每一个角落。
酥酥麻麻的感受像电流一般,从口腔传导到了全身。吴邪只觉得腿有些软,幸好被身上的人压在了墙上,不至于站不住,却还是忍不住伸手摸向了他背后的腰线。张起灵的身材极好,虽然看着瘦,肌肉密度却不可小觑,证据就是如今在他手下坚硬紧绷的线条。直到吴邪另一手钩勾住了他的脖子,吻得难解难分的两人彼此都是一震,松开了一些,开始喘息。
从没见过张起灵这样的表情,额上有一层薄薄的汗,刘海下遮住了一边的眼睛,眼神里却能看见一簇火焰在燃烧。
吴邪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有些掩饰般地从他怀里钻出来,到床头柜上拿了遥控器打开空调。
说起来他还是个处,根据他和胖子的判断,张起灵这家伙一大把年纪了,这种事上也没有什么经验。可是彼此都是正常的男人,既然彼此确定了心意,又是独处,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头,就很难刹住车了。
说起来,这个闷油瓶,原来也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禁欲呢。

楼主 jinlin660  发布于 2014-11-05 11:53:00 +0800 CST  
【六角铜铃】(六)


楼主 jinlin660  发布于 2014-11-05 22:56:00 +0800 CST  


楼主 jinlin660  发布于 2014-11-05 22:57:00 +0800 CST  


楼主 jinlin660  发布于 2014-11-05 22:58:00 +0800 CST  
【刀】(一)
陨玉从宇宙虚空中来,经天火爆燃,又在上古术士手中尝过百般冰水与炎火淬炼,加上麒麟角制作的刀柄和和田墨玉刀鞘,最后,我诞生了。
的这种陨玉不仅稀少,更胜在硬度超过金刚石,又兼之色泽纯黑如墨,又泛自然的光泽,在黑夜之中也能够看见微微的光亮,因此价值超越黄金,这种陨玉也被称为“黑金”。
我听到别人对我的评价:“绝世利刃。”
说出这句话的那个人将我拿起来,我轻轻颤抖了一下,调整自己的姿态去感受他的力量,毫无疑问这是兵器的本能,而我,恰恰能够透过他的血脉感知到,在这个人的手中,我将能够发挥出应有的能量。
那是我的第一个主人。他爱穿纯黑色的长袍,将我别在腰间。他周围的人对他都很尊敬,也很畏惧,大部分人叫他“族长”,我很快知道了他们这个家族的人都姓张,可我不知道他的名字,直到有一次对阵,对手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冲着我的主人怒吼:“张起灵!不顺天时,只知助纣为虐,你不会有好下场!”
我的身体随之被主人从刀鞘中抽出,带着万钧力道向敌人劈过去,一招就砍下了他的头颅。人类的鲜血如此滚烫,让我的颜色愈加鲜亮美丽。只不过那个瞬间我有些恍惚,“张起灵”?这就是主人的名字么?为什么会起这样一个名字。
起灵,撤除亡者灵位,护送棺柩入土。
这两个字,似乎沾染着浓重的死亡的气息,并没有什么美好祝愿的意味,怎么能够作为一个人的名字?
我跟随了张起灵不知多少年,直到那一次,他带着族人下斗的时候,突然犯了失魂症,痛苦的他好像失掉了灵魂,瞬间不记得身边的人了,甚至于将我也扔下了,我的身体撞击在花岗岩铺成的墓道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我却一阵惶恐:从来不让我离身、连睡觉都将我藏在枕头下面的主人,这一次,失去了身边唯一的武器!
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躺在灵堂里,成为了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或者是被斗中的东西袭击了,或者是当时他身边的族人看到毫无抵抗能力的族长,忍不住权力财富的诱惑而对他下了手。这些年跟着他,我发现了很多奇怪的事情,比如人经常说一些虚伪的话,做一些并不愿意做的事情,很难过的时候也可以笑出来,根本不伤心的时候也可以挤出眼泪。有人将我放在他身边,我忽然觉得冷。这很奇怪,我本是兵刃,本来就该是冷的。可是躺在一具失去了生命的躯体旁边,我居然觉得冷。
盖棺之前,我听见旁边有人说话。
“……这是族长生前最喜欢的兵器,就让他带着一起入土吧。”
“不行,这把刀的刀柄是用麒麟角做成的,是张家的象征之物,岂能因为一代族长的离开就此埋入地下不见天日?”
他们……是在说我么?
还没想清楚,我就已经被人拿了出来。
我又有了下一个主人。他也叫张起灵。
开始我以为这是一个巧合,可是在第三任主人出现的时候,我终于发现自己当时的错误。
原来,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名字,而是一个代号。
所谓的张起灵,是张家族长的一个头衔。每一个坐上族长之位的人,不论原来叫什么,此后都会被称作“张起灵”。
我心里忽然有些悲哀。原来,是一群连自己的本名都要放弃,只为了背负家族命运的人。
不过,我也是幸运的。那么多有名的兵器,我可能是唯一一把有固定的继承规矩,并且每一任主人都非常强大的。
几千年了,早就不记得自己喝过多少人的血,又刺穿过多少不是人的东西的躯体了。
无论在阳光下,还是在阴暗的墓葬里,我都尽心竭力地维护着主人的安全。
我知道了很多事情。
斗里的东西虽然厉害,但大多数时候,并没有地面上的人可怕。
每一任张起灵的终点,是在离本家不远的长白山青铜门,他们离开的时候看起来都还很年轻,但是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很快,张家就会选出新一任的族长。
而非正常死亡的张起灵,会被葬入一个叫做张家古楼的地方,那个地方似乎很远,我从没去过,也不知道在哪里。
张家是一个很强大也很可怕的家族,最为强盛的时候,连当时的皇帝在召见张起灵的时候,都会客客气气地请他坐下,并且让宫女泡上最好的茶来。
若说这个世界上有谁最了解张家的历史,绝不是他们那些有着失魂症的族长,毫无疑问,是我。
几千年的记忆,一丝一毫也没有遗忘。
可惜的是,没有人能听到我说话。
清末的时候,当时的张起灵在家族内斗中遭人暗算惨死,那时候的我已经心如铁石,对于主人的感情也越来越淡漠,毕竟经历得太多,我知道我迟早会看着他们离开,或者死,然后迎来下一个主人。
可这一次好像有些不同,我被放进了棺材里,周遭一片混乱,似乎所有事情就变得很忙乱,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张家无法解决的剧变。我暗暗叹息了一声,这些张家子孙们,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当年他们祖先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魄力,他们好像根本没能继承下来。
直到盖棺,我都没能被拿出来。接着经过了长途跋涉以及一系列复杂却潦草的仪式,我随着这一代的张起灵一起,被葬入了张家古楼。
送葬的人们都走了。周围寂静无比。
我躺在那里,觉得有些可笑。
我的一生无穷无尽,可也就这么结束了么?再也不会看到外面的世界了,只是在这里,看着身边的尸体逐渐腐烂,留下白骨。
可是我还是猜错了。果然,我历经了这么多岁月,却仍是一把刀,我无法彻底明白人类的思想。
九十年以后,一个戴着黑色眼镜的人闯进来,凭借我对张家人的无比熟悉来判断,他不是张家人。但这个人很奇怪,张家古楼里如此阴暗,他为什么要戴着黑色的眼镜?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眼镜,不知道有什么用。
但他似乎对这个地方很是了解,没有触动机关,也没有去拿值钱的殉葬品,只是径直带走了我。
我被他用一块巨大的黑布裹起来,塞进一个很大的包里,不知道带到了哪里。
从他手里离开的时候,我听见了他的声音:“吴三省,这把黑金古刀,应该符合你的要求了。”
另一个人接过我,手一抖,又赶紧两只手来握,似乎很是吃不消我的重量。我暗暗嗤笑了一下,看来这是个自不量力的人。他以为自己可以掌控我么?连拿都拿不动,还敢提什么要求?
可是那人的声音很沉稳,凭我的经验,应该是个有些谋略的人:“多谢了。你拿来的东西,一定是好的。这次开价多少?”
“不用了。”戴着黑色眼镜的人说,“你将这刀给他,也算是物归原主了。他救过我几次,也认识了很多年,就算我还他一个人情吧。”
物归原主?
我吓了一跳。我的主人早就死了,正是这个人将我从主人身边拿走的,那么这个物归原主又是什么意思?
可是以他对张家古楼的了解来说,他应该知道,我的主人只能是张起灵。
难道说……
“那么,我要告诉他,是你将这刀带出来的么?”
“不用了。他应该不记得我了。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用再给他添谜题了。”
他们似乎已经想好了要将我交给谁。那个人是谁?

楼主 jinlin660  发布于 2014-11-08 15:12:00 +0800 CST  
【刀】(二)
那个沉默的年轻人走近的时候,是第二天的黄昏。
我被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又装进了一个盒子。可我就是能够感觉到这个人的靠近。他的身上,似乎有着一种独特的吸引力,让我充满了归属感。
若说之前我还在犹豫地猜测他的身份,那么,当他单手轻松地将我握住,从剑鞘里抽出来的一刹那,我已经再无疑虑。
那只手,充满了控制的力道,有着奇长的食指和中指,是张家人的印迹。我清晰地知道,能够将手指练到这样的程度,需要付出多少严寒酷暑。唯一让我有些惊讶的是,他的手上虽然有许多老茧,却没有什么伤痕。这种情况一般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极端强大,二是缺乏经验。根据这个人的气场来看,显然不会是第二种。
我又去看他的脸。瘦削,有棱角,很锋锐的眼神,刘海有些长,莫名的好看。或者说,比我以前的主人们都要好看。
尽管我只是把兵器,在他的手里,我却觉得自己的心脏开始跳动。我期盼着他成为我的主人。这种感觉与以往不同。大概在我一千岁以后,我就已经对我的主人不甚在意了。他们是谁、何时生、何时死,好像都不能对我有很大触动。可这一次,我居然有了一种“期盼”。
“张小哥,你只要答应我先前提出来的条件,这把黑金古刀,我可以送给你。”果然姓张。这个声音,是昨天那个被称作“吴三省”的人,我看了看他,中年男人的模样,有点书卷气,却也精明。他没有告诉这个人,我是被那个戴着黑色眼镜的人送到这里来的。
“好。”两片薄薄的嘴唇微动,他将我还刀入鞘,重新包好。
他再没有说话,背起我,下楼离开。那个时候,我似乎与一个人擦肩而过了。
我已经确认,这个人,就是新一任的张起灵。虽然还没有看见过他的身手,但仅凭他的气场和手上的力量,我就已经能感知到这个人的强大。
这就是所谓“物归原主”的意义。
可他也很沉默。我想了想,或许是因为生活环境的缘故。看来张家是已经败落了,不然,他应该像我从前的主人那样,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可他呢?家徒四壁,只有简单的几样家具,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墙角,所有的一切,都透出主人的坚毅与自律。
很快他就带着我下斗了,在山东的尸洞里,他用我划开了手,指向那只白衣的千年女粽子。
我几乎呻吟了一声。
他的血,是那样的纯,超过我在几千年之内陪伴过的所有张家族长。我知道这种血被称作麒麟血,在斗下有极其强大的功效。
果然,那只女粽子跪下了,带着恐惧与尊崇。
张家的族长,也再一次震慑住了所有人。
我带着点骄傲看了看周围的人。吴三省,两个挺魁梧的伙计,怎么还有一个看起来如此瘦弱白净的年轻书生?此时他正吓得脸煞白,这样的人也敢跟着一起下斗,是来送死么?
我觉得有点好笑,不过也没有在意。生生死死我已经见得太多了。不过那个时候的我,怎么都没有想到,就是这个看起来文弱的年轻人,居然和我的主人纠缠了一生。
之后,我随着主人,走过了很多个斗。
这个张起灵,和以往的都不一样。他似乎跟谁都没有什么联系,就连与家族的联络也不多,但他很执着,好像一直在寻找着什么。
后来我知道了那个文弱小书生叫吴邪,他似乎对主人很感兴趣,总是试图探知主人的秘密。张家人总是有秘密的,而且这些秘密,不能被外人所知道。这涉及的不仅仅是张家的荣辱兴衰,而是更多关于世界的终极秘密。这些东西,若是传出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有些担忧。这个吴邪,会不会并不像是表面上这样的天真无害?他这样刻意接近张家族长,是否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和阴谋?
从七星鲁王宫,到西沙海底墓,再到云顶天宫,吴邪和另外一个姓王的胖子,一直跟着张起灵。好像有某种外力,让他们三个人在每一处夹喇嘛的时候都诡异地相遇。王胖子似乎还有几分本事,吴邪却完完全全是个新手,什么也不懂,总是拖累别人。张起灵为了救他,几次受了伤,也只是默默走到一边,拒绝吴邪来帮他包扎。
其实我有些生气。张家族长的血是可以白白为了别人流的吗?这一任的张起灵真的很奇怪,没有什么架子,只是一种脱离尘世的沉默,却在下斗的时候对于同行的人无比维护——从前的张起灵,就从来不会这样做。无奈我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自己的主人不断地流血。
慢慢地,我开始了解他。
这个张起灵,他背负的宿命,似乎比谁都多。张家在他接手的时候开始败落,他不得不在乱世剧变的洪流之中扛起留存家族的重担。可他又是一个格外执着的人,他想要找到自己的过去,于是就只有一次又一次地独自前行。
我能看出来,张起灵对吴邪和王胖子与别人不同。我已经几千岁了,我能够轻易看出来这是为什么。
因为,张起灵第一次遇到真心对待他,还不带有阴谋和目的的人。这两个人的身手远远比不上他,在斗中一次又一次地需要他去就他们的性命,可是,同时,他们也愿意救他。
尤其是那个吴邪。
在斗里的时候,主人通常会走在第一个趟雷、开道。而吴邪总是走在他身后,那一道视线,总是如同粘在了主人的背上一般,根本不肯移开。主人不知道,可被他拿在手里的我却看得一清二楚。那个文弱年轻人的眼睛很干净,我已经确定他对主人是无害的,但他的眼神里总是隐约浮动着一些别的什么,有担忧、有思虑,还有一些他自己似乎也还没想明白的东西。
他们俩只是彼此不明白。我暗暗叹了口气。
其实,张起灵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总是喜欢走在离吴邪不远的地方,随时能够感知到他的状态,如果出现什么事情,就能够第一时间挡在他身前。
可是,主人从来没有静下心来想一想,这些都是为什么。
他做事情往往是凭借经验,对于古墓和机关,他的经验太丰富了,所以再凶的墓里他也无所畏惧。
可是吴邪……对于他的这种感觉,张起灵兵没有经验。这是第一次出现在心里的感觉。他觉得无措,因为了没有可以凭借的经验,所以干脆选择无视。

楼主 jinlin660  发布于 2014-11-08 22:21:00 +0800 CST  
【刀】(三)
蛇沼的篝火旁边,张起灵默默坐着。营地里很安静,这几天发生了太多诡异危险的事情,大家都很累了,可我的主人却总是如同铁打的一般,没有情绪,也不会疲倦。他把我从刀鞘里抽出来,靠在膝盖上,维持着一个雕塑一般的姿势,看样子,他又要一个人守夜了。这群和他一起下斗的人,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他,所以都只能依赖他的力量,以至于他们都忘了,张起灵也是人,不是神佛。这一点唯有我最清楚。在常人眼中不可战胜的一代又一代张起灵,也会有病痛,会受伤流血,会死。
那个吴邪又一样非要粘着他。
根据周围人的话,我知道了吴邪是老九门长沙吴家的后人,道上人叫他吴小三爷。可他真的什么也不懂,而且明明和这些事情无关,却非要一个劲地往里钻。这很奇怪,因为这样的人,不是傻子,就是圣人。
不过这些都不足以让我过多关注他,因为这么多年了,我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太多了。让我觉得他有些不同的是,他能够让主人的心绪发生变化。
吴邪走过来,想要挨着张起灵坐下,想了想,好像犹豫了一下,发现张起灵根本就没看他,眼里好像有点委屈,只有挪开了几步坐好。
可是只有我知道,主人并没有在神游,他的目光确实没有转向吴邪,可是他盯着我,看着我泛着光泽的刀刃上,那个文弱的青年人映出来的画面。我确信,在他走近的那一刹那,主人的心是柔和的。甚至带着一些隐约的期盼,希望他靠近。可他又不知道该如何让吴邪明白,于是只能继续沉默。
“小哥。”吴邪叫了他一声,“你……你饿不饿?”
这是典型的没话找话说了,我都觉得尴尬了,刚才明明是王胖子煮了东西,大家一起吃过的了。可是我听见张起灵很认真地回答他说:“不饿。”
这么无聊的对话。在篝火的温暖感觉里,我开始昏昏欲睡。
哎,人类啊。就是要装得无所谓,装得平静而强大。就像这两个人,但凡有一个人肯把自己的心思明明白白地说出来,难么幸福会在一瞬间来到他们的身边。
我晓得吴邪背地里给主人起了个外号叫“闷油瓶”。这其实一点也不贴切。张起灵的内心,拥有着无比敏感细腻而丰富的情感。他只是不会表达。就像他不喜欢王胖子跟吴邪搂搂抱抱的,每次看到这样的场景,他都会微微皱眉。他也不喜欢那个叫阿宁的女生离吴邪太近,用带着点小崇拜的眼神看着他,还叫他“super Wu”。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或许叫“醋瓶子”还更像一些呢。
就在我为自己丰富的想像力沾沾自喜的时候,忽然听到吴邪说了一句:“……如果你消失了,至少我会发现。”
我一个激灵,立即意识到自己好像神游得太久了,这就是老人家的毛病啊。这两个人怎么一下子就切换成了促膝谈心的模式?
主人握着我的手紧了一下,他手心里有汗。这很奇怪,因为他的体温一直微微偏低,体温升高的时候身上的麒麟纹身会出现,但是出汗是很少的,只有在激烈打斗的时候才会有。像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太不寻常了——起码我是第一次见。
张起灵,终于确认了一件事情,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真真切切地在意着他的。他并不是孤魂野鬼一般的存在。他与这个世界有着实实在在的联系。这个联系,虽然没有他那么强大,可是却温暖,包容,而且坚韧。
我听见了一个声音,张起灵在心里说:“其实我不想消失。我想在你身边。”
可他的嘴唇只是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我叹了口气。
张起灵,你爱上他了。要不然,像你这样腥风血雨一路走过来的人,像你这样强大到足以睥睨一切的人,心里怎么可能出现这么脆弱的情感。这样的感情,不是兄弟情可以解释的,除了爱之一字,没有其他的可能。
可他是张家族长,是最后的张起灵。他现在还在追寻着自己的过去,可是等到了一个时间结点,他就得走向自己的归宿。那个地方,是长白山青铜门。然后他会忘记吴邪,接着就什么都没有了。这样一想,就能够理解为什么他不愿意与别人有太多的牵扯。可是这个年轻人,是如此固执地将自己嵌入了他的生命里。
我忽然觉得有些心酸。
张家人的生命太长,如果说张起灵的一生是一出戏,那么吴邪顶多能做其中的一折。但这一出折子戏,或许会精彩绝伦,让人永生难以忘怀。
可是张起灵却清楚地知道,自己大概是没法一直陪着他的。他的隐忍,正是因为终于洞彻了彼此的心思,才决定只能缄默。
他不能给了吴邪希望,再让他绝望。
我的遗憾没有持续太久,因为第二天,我就在主人与巨蟒的搏斗之中,从他手中脱出,落进了泥沼之中。
张起灵又是为了保护吴邪的安全,孤身一人殿后,与这个地方最可怕的守护之神对决。
我知道自己大概永远都没法出去了,虽然我的锋芒依旧天下无匹。不过,在最后的时刻能够保护自己的主人全身而退,作为一把刀,我的使命,也完成得足够圆满了。
至于张起灵和吴邪的感情,大约不是我能够操心的事情了吧。
这样也好,我不用目送着我最喜欢的、也是最后一任主人走进青铜门。
离别往往在不经意的时间来临,所以,来不及道别也只是人间常态。几千岁的我,对此没有任何不甘。

楼主 jinlin660  发布于 2014-11-09 13:34:00 +0800 CST  
【刀】(四)
我静静地躺在西北大地的沼泽里,听着风从茂密的丛林间吹过,很少有活着的东西。很久才会有一场大暴雨,让整片沼泽都蓄满水。我是由陨玉、麒麟角与和田墨玉制造而成的,全身上下没有任何的金属,因此也不会生锈,更不会腐烂。
此时我的感觉与当初随着上一任张起灵被葬入张家古楼不同。那个时候,我被黑暗包围了,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似乎所有的知觉都没有了,也就感觉不到什么。可这次,我能看见日月星辰的流转,只是我自己却被遗弃了。
这种情况,我叫它亘古,人类大概称之为孤独。
因为过度的寂静,我每日能做的唯一事情,就是回忆曾经。幸好,我有好多好多的故事。
那天,有一条鸡冠蛇游过我身边,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质地与周围的淤泥和断枝落叶不同,它停了下来。我很激动,因为终于见到活着的东西了。
都说蛇是能够通灵的东西,于是我试着与它说话。
我对它说:“你要去哪里?”
它好像愣住了,然后回答我说:“那边有三个人从圣殿里逃出来,我们要去截住他们。”
三个人?
浮现在我脑子里的是我的主人和吴邪、王胖子。因为那个王胖子总是喜欢对别人炫耀说,我们铁三角那可是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其实他根本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只不过张起灵纵容着这两个把他当作“铁哥们儿”、“过命兄弟”的后辈,还让他们叫他“小哥”,让他们得以在别人面前显摆一下罢了。
不过,真的是他们逃出来了么?那么是不是说明,他们实现了出发时候的目标?这个地方危机四伏,能够留下性命回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知道他们这次来西王母国是有目的的,他们在找一些“真相”,虽然以我阅尽沧桑的通透智慧来看,这些过去的真相根本没有什么可执著的,显然是抓住未来更重要。不过,大概张起灵找不到过去,就会一直觉得心里有个坎过不去,那个年轻的吴邪更是一头扎进这些谜团里出不来,王胖子为了兄弟两肋插刀,端着一腔冲动的热血义气也就来了。
于是我问那条鸡冠蛇:“是三个男人么?一个很胖,一个挺白净文弱的,还有一个……”
我还没说完,那条蛇已经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大概,这些蛇们也有自己的任务要完成,我不怪它,可是却有些担忧和心焦。
两三天后,很多的鸡冠蛇从这里经过,带来了那三个人的具体样貌描述和他们最后逃出生天的消息。我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不高兴,主人既然还活着,为什么没有回来找我?
“哎……你自己要问我,怎么又不认真听我说啊?”这条鸡冠蛇还很年轻,有点沉不住气,说话叽叽喳喳的,“话说,有个穿连帽衫的男人,瘦瘦高高的,好像受了很重的伤,虽然没发现很严重的伤口,但看起来人有些迷糊,是那个胖子和一个好像叫‘天真’的男人一左一右扶着他出去的。”
失魂症!能够让我的主人如此虚弱的,只有这一种可能。
张家族长的这种情况我太了解了。
有很多任张起灵,就死于失魂症。不是因为这种病致命,而是因为犯病的时候,他们正好处在很危险的地方,比如斗中,或者是被身边怀有异心的人钻了空子。
如此说来,这一任的张起灵还真是幸运。处在如此绝境里,在失魂症发作的时候还能够活下来。看来,吴邪和王胖子也不是那么弱。
后来,我和一些鸡冠蛇们逐渐熟悉起来,偶尔他们还会在月黑风高无聊的夜晚组团来我这里听我讲故事。不过他们一直生活在这个偏僻的地方,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很多东西都没见过,需要我非常仔细地解释。不过凭着我的丰富阅历,想要取得它们的崇拜,简直是易如反掌。
唯一能进行讨论的,就是我的主人和他那两个朋友了。
在我讲故事讲到不耐烦的时候,时间已经匆匆过去了数年。这些日子里,每当想起张起灵,我的心都会更沉重一分。因为,他应当离开的时间节点已经到来。不知道吴邪是不是还像从前那样喜欢跟着他,不知道他们俩最终有没有对彼此表白心迹。
我不再那么爱讲故事了,不过那些鸡冠蛇们还算知恩图报,知道我很闷,也会时常来跟我说说话,带来一些没什么用的消息,比如哪个圣殿里的雕像塌下来一块,有一个菜鸟探险团队死在了外面,虽然我很少搭理他们。
直到有一天,他们告诉我,当年那个叫“天真”的人又回来了。
大约是因为当年它们只听见王胖子这样叫他,所以连他的本名都不清楚。
“他是一个人回来的么?他来干什么?”我问道。
难得有一个话题能够引起我的兴趣,鸡冠蛇们争相回答:“不是!他带着一群人一起来的!”“是啊!不过我仔细看了,其中没有当年那另外两个人!”“他是来找你的!”“要我们通知他么?”
我迅速理清了思路:吴邪带着一群人来这里找我,可是张起灵和王胖子都不在。
张起灵也许是进了青铜门了,可是王胖子呢?难道是这些年在外面发生了什么意外?
可是要怎么通知他呢?难道把他弄晕了抬到这里来?
“他已经成为了蛇语者!”不知道是那条蛇这样说。
我悚然一惊。
吴邪竟然能够读取费洛蒙,这就意味着,他毁去了嗅觉,并且要承受很大的痛苦。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我都能够确定,这样的事情,不是当年那个被胖子叫做“天真”的人能够做出来的。
何况,张起灵不在,他找我干什么?他能不能单手提起我都是个问题。
不,这一任张起灵之后,在这个世上,我不可能再在别人手中发挥出那样的威力了。我落到谁手里,都没有意义。
“别告诉他。”我说。

楼主 jinlin660  发布于 2014-11-09 20:45:00 +0800 CST  
【刀】(五)
这一年的旱季格外的长,大片大片的草叶都枯黄了,即便是参天大树,也逐渐开始落叶,许多原本是沼泽地的地方都已经干涸龟裂。我躺着的地方变得越来越燥热,那些平时有些依赖于沼泽的鸡冠蛇们也很少再来找我。
有时候我会有点后悔,因为在这里的日子实在是无聊。若是当时,让吴邪将我带出去,不知道如今又会是什么样的情况呢。
其实我不止一次地想过,如今的吴邪会是什么样子。或许是因为当初张起灵对他的态度与对旁人不同,所以我也对他多留了几分心。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至少当时是。张起灵和他,一冷一热,虽然看起来大相径庭,在一块儿的时候却十分合拍。这是我最后一个主人,也是我最喜欢的一任主人,因为他的身上,除了家族、权力和阴谋,还有纯净美好的一面。只不过,最终他也许还是逃不过作为“张起灵”的宿命。
上天的残忍,就在于把最美好的东西创造出来,再毁掉给人看。
大旱之后,是一场我来到这里之后所见过最大的雨。下了整整五天五夜,将盆地里所有的水系都填满,淤泥又开始堆积,逐渐将我淹没在下面。
我当然不会窒息,可是这种气闷的感觉让我觉得由衷的不舒服。听不清外面的声音,看天也隔着一层浑浊的水,模模糊糊的。
想要再一次呼吸到新鲜的空气,看来,得等到雨停了,甚至是下一次的旱季到来的时候了。这样想着,我就有些昏昏沉沉的。
突然,“唰”的一声,什么东西破开了空气了声音!
我瞬间清醒过来,雨后清新的空气蓦然袭来,刀刃上成串的水珠纷纷滚落,不沾染一丝淤泥。刀柄上传来陌生又熟悉的压力,这是有人将我执在了手中!
这个世界上,能够一只手就将我提在手中的人屈指可数,而张起灵或许早已经不在了,这个人,又会是谁?
那人好像翻转了一下手腕,确认了我的刀刃依旧完好。
他的力量很大,手腕的控制技巧也很到位,我感觉到自己的身子陡轻,破开了蛇沼之中人眼看不清的瘴气!
“小哥,我们果然找到了。”一个声音说。
我霎时间惊住了。这个声音很有几分熟悉,分明就是吴邪!那么,将我拿起来的人,岂不就是……
一种叫做激动的情绪炸裂在我脑海之中。
缓缓看去,黑色的卫衣,微长的刘海,脸庞的轮廓似乎比当年成熟了一些,五官却没怎么变,赫然就是——张起灵!
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失手将我遗落在这片沼泽当中的、我的最后一个主人。
他将我拿到眼前,细细地看了看,我也因此近距离地看见,他的另一只手,正紧紧握住了身边的人的手,十指相扣。
果然在一起了。我不想去探究他是怎样走出了青铜门,怎样获得了新生,那些事情都是人类应该操心的,轮不到我来管。我只是觉得,这个吴邪,还真有几分办法,居然搞定了张家史上最强大的一任族长。
更幸运的是,吴邪因为麒麟竭和费洛蒙的双重作用,竟然也没有什么老去的迹象,他们俩站在一起,依旧十分般配。
“人回来了,刀自然也就回来了。”吴邪笑了笑,好像在回忆什么,“七年前,我带着数十名吴家伙计来过一次,几乎把整片蛇沼翻了个遍,也没找到黑金古刀的踪迹。这次跟你来,不过是想着碰碰运气罢了,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又看见这么大的雨,我原以为更是难寻。没想到,竟然这么容易就找到了。果然,这些神兵利器也是有灵的。”
神兵利器?这评价挺高啊,吴小三爷除了看男人的的眼光很好以外,看来其他的品味也还是不错的。我满意。
张起灵微笑了一下,嘴唇勾起一个温和俊朗的弧度:“都回来了。”
他和以前不一样了,情绪不再埋藏在自己心里,而是学会了表达和袒露,学会了与身边的这个人分享,这样的他,一定会过得很开心吧。
“小哥,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丢失黑金古刀之前的那个晚上?”吴邪拉着他,一边往回走,一边问。
“不记得了。”张起灵摇摇头,将我随便擦拭了一下,就背在了背上。
后来他就失忆了,不记得这些细节也正常。
“那个时候,你一个人坐在篝火边上,抱着刀,我走过去跟你说话,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好像在你眼里,我还不如这把刀呢。”
跟我吃醋?小三爷,这玩笑可开大了。我简直很想把当时的事情真相讲给这两个人听,无奈没有办法,只好乖乖待在主人的背上。
“吴邪,你在撒娇。”
“……小哥,你别闹……哎呀亲一下得了,胖子他们还在外面等我们呢。”
后来我跟着他们回了杭州。在登上吴家的私人飞机的时候,小三爷还说了一句:“小哥,这年头的火车飞机安检可严了,要不是小爷我现在发达了,你这把刀都没法带回去。”
我默默撇撇嘴。还敢嫌弃我?多少救了你的命,你都不记得了?
再后来,他们也很少下斗了,我的日常生活就是在古董铺子里当镇铺之宝,有个叫王盟的小伙计,总是需要在一些大主顾把眼神落到我身上的时候解释:“这是老板老公自己的东西,我们不卖,实在不好意思。”
我想,岁月静好,大约就是这个意思了。
没有腥风血雨,只有简单的日子,普通却美好。
我的主人,想必也是这样认为的。
《刀》完结

楼主 jinlin660  发布于 2014-11-10 21:21:00 +0800 CST  
【并肩】(一)
雨林一般遮天蔽日的树木,温润之中透着诡谲的森冷。好像一夕之间,连蝉鸣声都听不见了,没有风的时候,四下静谧到极点,我定了定神,似乎只听见自己与对方的心跳。
身边的人显然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他永远是清醒冷静的,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对危险有着超乎常人的预判。这种敏锐,即便是在我们已经徒步跋涉了接近八个小时的现在,也没有减弱分毫。
前方出现了一棵非常具有标志性的参天大树,估计有六、七名成年男子合抱粗细。我们俩对视了一眼,都是一振,赶紧加快了脚步跑上去,随后印入眼帘的便是树干上来时他刻下的记号。这个记号有些复杂,他用了很多年,在这十年我下的无数个斗里,也看见过很多次,让我觉得安心。还好,凭借着对方向和距离的准确判断,我们没有迷路,的确是走回来了。然而脑中绷紧的神经刚想放松,我忽然想到了一直觉得不对的是什么:“小哥,照理说我们没有错过预定的时间,胖子他们应该还在这里等我们。可现在......”
话还没说完,他已经反手拔刀,左脚在树干上重重一踏,整个人借力向上跃起,凭着出色的下半身爆发力,硬是腾空了足有一人多高,对着身后挥刀劈下!
“哐!”兵器相交的声音。
两把刀在空中从两个方向交击在一起,一上一下,形成一个微妙的角度,将一只拳头大小的尸蹩刺了个对穿,牢牢钉死!
一把刀是淳厚的黑色,他刚找回来的黑金古刀;另一把刀,则拿在我的手中,银色的刀刃很锋利,上面能够清晰地倒映出他有些意外的神色。想来,他也没想到,我竟然能有这么快的反应和这么准确的出手吧?
我收回刀,随手还入鞘中,不动声色地将刀换到左手,将右手藏到身后,默默地活动了一下:张起灵的力道,果真不是谁都能接得住的,就这侧面地一碰,都直震得我虎口发麻。
只不过他依旧发现了我的异样,伸手抓过了我的手,轻轻地揉了揉。我有点不好意思,这种感觉就像是分开了十年,终于再见的时候,我自己努力地想要在他面前显摆一下这么多年来我吴小佛爷努力锻炼的结果,可是还是在他面前还是迅速地露馅了。
“吴邪。”张起灵双手将我的手合进掌心里,我的手已经算是修长的了,可他的手比我还要大一些,“这十年,你为了我,辛苦了。”
我正想着这闷油瓶以前也不这么矫情啊,怎么现在都能跟一个大老爷们磨磨唧唧了?就算我们确定关系了,也用不着这样吧?更何况这地方危机四伏,不可久留。却发现他的眼神明显向后示意了一下,我心下一冷,立刻会意。
此处已经是蛇沼的边缘,连野鸡脖子也很少出没了,更别说尸蹩了。而刚才有这么大一只尸蹩王出现,还主动袭击我们,只能说明是有人在这儿设下了埋伏守株待兔。
胖子带着数十名吴家的伙计,且个个都是我挑选出来的精英,他们原本应该在这儿接应我,而此时竟然都消失了踪迹,必然是遭遇了什么变故。我当然不相信有人能在两天之内把胖爷这种对敌人心狠手辣得不像人的货色消灭得无声无息,但此时他们必然有什么不能支援我们的原因。敌在暗,我在明,即便我早已不是十年前那个菜鸟吴邪,身边还有闷油瓶这个大杀器,也必须保持高度警惕。不确定敌人的情况之前,往哪儿走都可能是自投罗网。
所以,闷油瓶这样的表现,是在引蛇出洞。
脑中电光火石之际已然明了,我笑了笑:“我都是自愿的,小哥你不用放在心上。话说,胖子那家伙也太不靠谱了,连做个后勤部长都能开小差,这带着爷的人,又跑到哪儿睡大觉去了?连个人影都没有,真是不像话。”
闷油瓶微微抿唇,似乎是在笑,随后又一个旋身想要护在我身前,随之而来的,是头顶簌簌震落了的叶片!
然而同一瞬间,我也拔刀在手,向他身前掠去,正好形成了对两人最好的防御姿势。
张起灵还想将我护到身后,我伸手按了按他的手臂,道:“小哥,十年了,我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和你并肩战斗,而非永远被你护在身后。”
我知道闷油瓶听进去了,因为他眉心动了动,他的这个小动作往往意味着他虽然不满我的做法,却还是无奈地纵容了。
面前的林间一人拊掌大笑而来:“说得好!我可是从不知道,道上雷厉风行的吴小佛爷,原来还是个痴情种子!”
竟然是他。
我的眼神一下子冷下来。
那人的身后,正跟着一片红潮,所过之处,将地面上植被的绿色都淹没了!
这个人与我暗斗多年,必然派人仔细调查了我的底细。而我能够读取费洛蒙这一点,他不可能没有探知。既然知道我根本不怕这些鸡冠蛇,那么此时带着一大群这些东西来,又能对我有什么威慑作用呢?
闷油瓶看清了那人的相貌,拿刀的手放回了身侧,只不过离得这么近,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他身上的肌肉依旧在蓄力,随时准备给出致命一击。
“张家起灵。百闻不如一见。”这话让人听不出来褒贬。
我们追着汪藏海的线索这么多年,才顺藤摸瓜找到了这人掌控下的这个家族。而至今,不论我怎么查资料,连他的名字都查不出来。认识他也是因为他先盯上了我。可闷油瓶才出了青铜门没几天,为什么看他的眼神却似乎是认识他一般?
“汪家族长,幸会。”

楼主 jinlin660  发布于 2014-11-12 18:03:00 +0800 CST  
【并肩】(二)
那人走近了,面上挂着一丝讽刺的冷笑。容貌说不上不好看,甚至可以说是很精雕细琢式的精致,虽然不同于闷油瓶那种英挺的俊朗,但也足以称得上是很优秀的基因。可不知为什么,看着总让人觉得阴森。他看着也不过就三十多岁的年纪,可似乎也是驻颜的体质,很难老去,我能确定他的年纪肯定不会比闷油瓶小。
不过我可没兴趣盯着他那张脸。先不论有自家男人在身边,就只是因为这几年这人给我带来的痛苦和麻烦,我对他也只有恨意。引起我关注的是他身边的野鸡脖子。它们蠕动的速度不是很快,可是个头都反常地大。似乎不是在蛇沼里常见的那些,不知道有什么特殊之处。可从没听说汪家还有驯蛇的本事啊。
“还未恭喜张族长平安归来。”姓汪的说道。
我心说你是活在什么年代了,说话这么文邹邹的也不嫌腻歪,更何况不看看我家小哥是什么人,就你这废话他能搭理你么?谁知闷神竟然开了金口,虽然维持着他对于敌友不明的人一贯的直接质问语气:“你想要什么?”
我心下着急,对方敢这样来拦截我们,肯定是做了万全准备。我先前还在想,胖子他们若是碰见了什么小打小闹的仇家,必然不要紧。可落到了汪家人手里,那就大大的不妙了!如果他们想要得到什么东西,必要的时候,根本不会吝啬几十条人命来威胁我们!闷油瓶必然也是想通了这一点,才会直接了当地发问。
“哈哈哈哈哈哈......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汪家族长做了个奇怪的动作,那些蛇都停了下来,围在他身侧,“我要你们毁了终极!”
“终极?”我有些吃惊,是我穿越了还是这汪家老儿闭塞地活了太久消息不灵通了,“月前终极已经彻底被炸毁,云顶天宫连跟毛都没剩下。”
“我知道。张家那些老东西干的好事。不过,这只解决了张起灵的问题,我的烦恼依旧在。”他看了看闷油瓶,似乎是为了观察他的反应,可惜小哥一直冷着那张俊脸,他也只能继续说下去,“所谓终极,对我来说,是与之有关的一切东西。”
我瞬间明白。
这又是一个急于摆脱家族掌控和千年宿命的族长,可与张家相比,汪家的秘密更为肮脏,隐藏得也更深。
一个月以前的那场爆炸,已经让张起灵彻底解脱,长白山青铜门不复存在,整个云顶天宫烟消云散,张家的秘密消失了,他也就不需要继续守护。可是,那个秘密之所以存在的原因还在,设计这个局的人,还沉睡着,等待着后人让他醒来。毫无疑问,张家一族存在的初衷是“护”,而汪氏却是为了千年阴谋。
可与之关联的东西就太多了。从鲁王宫开始,遍布中国大地,都是汪藏海部署好的棋子。
小哥此时却开口了:“我们为什么要帮你?”
汪家族长冷哼一声:“你们?张起灵,我还当你能是个与我势均力敌的对手,却原来是个徒有虚名的傀儡!你就这么相信这位吴小佛爷?你在青铜门里十年,出来可有问问他都做了些什么?”
我知道他想干嘛,这个人极其擅长玩弄心计,我虽然相信小哥不会受他挑拨,手心里却还是出了一层冷汗:我从未做过对不起闷油瓶的事,可总有那么些疯狂的过往不愿意揭开在他面前。
“吴邪,若是没有我的暗中出手,黑瞎子当年能那么顺利地帮你弄到两块麒麟竭?”他的语气越发诡异,连带着他身边数以千百计的野鸡脖子都开始逐渐骚动,“张起灵,你知道吴邪读取了多少费洛蒙?你之前的那一百多年。他可是一点不落地全都窥视了个干干净净!”
闷油瓶转过来看我,我触到他的眼神,有些心慌,立即转开。可就那一瞬间,我清楚地感觉到了里面的情绪:全是心疼和自责。没有怀疑,没有猜忌。
闷油瓶终究是信任我的。我松了口气,却发现汪家族长抬手指向我们:“这些鸡冠蛇是经过改造的,我猜不会听吴小佛爷你的话,毒液专攻张家的麒麟血。二位不妨考虑考虑,是帮我一个小忙,还是做他们的晚餐?”
我暗叫一声不好,虽然不知他的话是真是假,但这个世界上诡异的事情太多,由不得我不信。我赶紧拉了一把闷油瓶,试图往后退到那棵大树上去,居高临下,起码还能挡一阵,谁知他脚下岿然不动,道:“身后!”
我侧头用余光一瞟,只见那些机关蛇不知何时已经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我们身后,几乎对我们形成了合围之势!最可怕的是,每一条都吐出了口中的信子,红色的冠闪着妖异的光芒。
剧毒!
而此时,我和闷油瓶身上只有两把刀!

楼主 jinlin660  发布于 2014-11-13 16:36:00 +0800 CST  

楼主:jinlin660

字数:47718

发表时间:2014-10-21 00:53: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6-20 22:54:3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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