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的女的都一样，下手重点儿的。”

他想着会所里的按摩师，软手软脚，舒服倒是舒服，就是力道不够，等人来了，他还嘱咐人家要使点劲。

小伙子笑起来，问他是做肩颈、背部还是全身，吴邪想了想：

“全身都按按，肩颈多按会。”

按摩师给他背上铺了毛巾，放松放松就上手了，他一按过来，吴邪心里就咯噔一声，这不是会所里的按法，是小胡同里盲人按摩的力道。

肩井穴被用力按压，压住不动，吴邪吃得太疼，没忍住闷哼出声。

按摩师停下动作：“我太用力了？”

吴邪脑子一热，发誓能从他平实木讷的语气中揣摩出一点笑意，咬牙道：“没。”


他在楼下丢了大脸，又憋着火，现在转移了注意力，人家还没怎么样，自己就在心里跟按摩师赌起气来，下定决心这回我可不认输，心道我看你小子还能按死老子不成。

事实证明不能跟专业人士赌气，只在肩颈这一块，没过多久，吴邪就疼得哼唧起来，本人还没意识到自己叫出声了，额头抵着床头，觉得按压的力气越来越大，心里破口大骂，被按得钻心疼，连后头的开门声和脚步声都没听见。

按摩师总算放过肩头那一块，给他揉起背来，没按几下，吴邪就不哼了，身体开始抖起来，按摩师顿了顿，接着给他按。

吴邪吐过本来就浑身发软，又被刚刚的痛感折腾得没了力气，正是全身敏感的时候，一被挠到就忍不了痒，喘着气闷笑起来。

笑比痛麻烦，笑得时候肉是紧绷的，按摩师无奈停下动作，说您忍着点，别笑。

吴邪强忍着不出声，可是憋着笑也是同样的道理，按摩师揉了一会，突然就往上重新按上他的肩井穴，用力压了一下。

“啊！”

吴邪猝不及防挨了这一疼，大骂这小子狡猾，他把这当打仗了，可等后背又痒起来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了笑，索性趴着“哈哈哈哈”起来。

这么一痛一痒之间折腾了半晌，好不容易按完了后背和四肢，按摩师本人也满头大汗，犹豫了一会问：“您脚底还按吗？”

吴邪吐出一口气，摆摆手：

“还是别按了，以前受得住的，今天是发病了我。”


吴邪疼也疼够了，笑也笑够了，发够了颠，心里憋着的一口浊气也散得差不多了，他本来就想得通透，对于决定避开张起灵这件事看得很开，这事他干得驾轻就熟，不过就是之前五年的重复而已。

他想谁也不能妨碍他把张起灵放在心里，只要妥帖藏好，就算这份感情永远不能见到天日，它所在的那个地方也有无尽的养料供给它。

吴邪摸了摸胸口。

他闭了闭眼，眨尽眼中的怅然若失，再睁眼就利落地起身下床，穿好鞋拍拍身子，站起来的时候骤然一顿。

中午睡过了张起灵的床，在上面打了几个滚，流了一滩口水，吴邪想这绝对是罪大恶极了，他犯下的是滔天的罪过，不然上天不可能这么来惩罚他。

张起灵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坐在靠门的沙发上，他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脸上没什么明显的表情，沉默地看了他一会，才站起来，嘴唇抿了抿，对他道：

“走吧。”

TBC
呼呼！接下来要连更《厚爱》一段时间了，不过时年的更新也不会停，不知道这边有等厚爱的姑娘没，先跟大家说一声，么么哒

（伪更）说明：
昨天把《时年》后续的大纲列了列，开始说的是中篇，现在中篇估计不够写了，5w字闹不住，不过也不会超太多，总之是个中长篇吧~呼呼
告知一声，谢谢看文等文的大家

吴邪呆坐在副驾驶座位上。

张起灵按中控把车窗都关了，吴邪看过来一眼，张起灵看出他的心思，淡淡道：

“你今天最好不吹风，容易着凉。”

吴邪恹恹“哦”了一句，歪头面冲窗外，闭上眼休息，他实在是累了，连眨眼都嫌费事，嘴也张不开，天知道他有多想说话。

车子一路开回酒店，两人乘电梯，刷卡进房，吴邪直奔床去，衣服也不脱，拉开被子就这么躺了进去，意识马上陷入一片朦胧中。

身后的关门声、脚步声都好像陷在了棉花里，又轻又软，吴邪脑子里只剩一丝清明，悬崖间勾着的一股细绳，他爬得非常辛苦，费了很大力气才连到对面，思路连上了，他得到瞬间的清醒。

吴邪翻身朝外，看见张起灵端着一杯水走过来，放到他这边的床头柜上，直起身看他。

他被看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出声：

“今天给你添麻烦了。”

张起灵没答这话，若有所思地盯他一会，才出声道：“你就这么睡吧，做完汗蒸8个小时内不能碰水。”说完大约想到他已经碰过了，就又道：“总之少碰。”

吴邪不由自主回视他，直直望进他漆黑的眼仁里，只觉得耳晕目眩，在被窝里摸了摸肚子，艰难地爬起来：

“水喝多了，要上厕所。”

张起灵于是走开。


吴邪终于折腾舒服，重新躺回去，他脸冲着墙，看不见张起灵在干什么。

“万事都有两面性”这句话是真理，他今天折腾得手软脚软，半分力气也没有，什么都做不了，要不然也许就克制不住自己——在吐过被扶起来的时候、在喝完三杯水吹到冷风的时候，在万分感怀失落后见到沙发上的张起灵的时候。

也许会扑上去扒住人就吻，用全身每一个活络的地方去触碰抚摸，真切细致地描绘，毕竟这比用眼睛实在多了。

他也没有想着要刻意回避了，今天这两件事过后，应该再没有更坏的了，索性破罐子破摔，顺其自然渡过这半天就好。

吴邪累坏了，几乎下一刻就进入黑甜梦乡中，到现在为止，每一刻都已经是最好的一刻，是没有期望的下一刻比不上的时刻，他非常满足。


第二天上午，等张起灵参加过闭幕式，一行人就准备回去了。

陈文锦这次坐吴三省的车回，吴邪和云彩坐张起灵的车。出发前胖子还来了一趟送他：

“你来了两天，胖爷也没好好招待你，这地主做得不称职，等我到了你们那，有机会带你再过来玩儿，全职导游，包君满意。”

吴邪不跟他客气，就点了头，胖子还想跟张起灵说几句，绕到车那边看见提着包正等着的云彩，人就不动换了。

据胖子后来说，他第一眼看到云彩，别的还没来得及意识到，就只想把H市的狗屁家当全扔了，当时就跟他们一趟回去。

吴邪听了要笑他，可转念一想自己也没什么立场，只能给兄弟鼓劲了。


吴邪还是坐在副驾驶，一路上兴致颇高，一扫昨夜的萎靡状态，话痨起来，逗得云彩直笑，张起灵偏头看了他好几眼，过了一阵，目视前方，也跟着淡淡一笑。

“……”

这股劲一直维持到下车，吴邪提了箱子，到前面跟两个打了招呼，回身潇洒走了。

云彩笑眯眯：

“吴大哥真有活力。”

张起灵发动车子，嘴角略微扬起一丝弧度。

明明是真爱说谎。

这是一个，满口谎言的小老板。

TBC
赶上熄灯前更新一发！！还有两分钟就熄灯了好急…………有不妥当的地方再改

第九章

吴邪最近很闲，他的新书已经上市了，宣传过程走得顺风顺水，他闷在家里签了几天书，盯着看了几天反馈，就没什么大事干了。

胖子也从H市来了S市，开始正式上班，初来乍到就给自己找了不少事干，忙得脚不沾地，据说至少瘦了半斤。

现在天气已经暖和起来，偶尔下一场雨，路面和空气中的灰尘都被涤净，外面清清爽爽，温度适宜，吴邪平日就爱死宅在家里，现在也待不住了。


他去了D大，到南院的“三炷香”看了房子，吴三叔前一阵让潘子把钥匙送过来，嘱咐他记得去瞧瞧。

阳面的六楼，采光和视野都非常好，户型也合适，装修简单大方，自己不打算住还抢这么好的地方，再没有比吴院长更土匪的土匪了。

把这套房子出租出去，似乎更能赚钱，吴邪心道。

到底要不要搬家，说实话吴邪还在犹豫，单是为了租间房出去，似乎没有太大的必要，他有别的考量。


回去的时候吴邪顺路去了一趟宿舍区学工部，去找解雨臣和霍秀秀吃饭，饭间说起新宿舍楼的事，他知道解雨臣已经想办法拿到一套，算时间到现在也差不多能入住了。

霍秀秀听完笑嘻嘻说：“你还不乐意在这住，典型的占了茅坑，知道有多少教工想要还要不到呢。”

吴邪笑答了几句，解雨臣没怎么说话，静静听完就埋下头，筷子早就搁了，两手摆弄他的手机，非常专注，过了一会手机嗡嗡振了一下，就见他看完短信，轻轻蹙了眉，显出一脸困扰，抬头对吴邪道：

“你到底住不住这？”

吴邪被他看得一愣，回道：“我无可无不可，住哪里都一样，不过我三叔都把钥匙给我了。”

解雨臣沉吟一会：

“这样，我最开始托人给我一个指标，房子选在二栋五楼，地方也不差，不过现在我这里出了点问题，既然你对这些要求不高，咱们协商，把房子换一换行不行，我那也是精装，不会比你那差，私下再给你补点差价。”

解雨臣解释道，当初选房，他下手早，等后来才知道，上下三层包括他的隔壁，都是经济学院老师的房，这本是无伤大雅的小事，不过正好有机会，他就顺带说了几句工作上的事，吴邪默默听完，放下筷子：

“我没什么想法，不过户主是我三叔，本身也是福利房，装都装修好了，这事如果我就这么做了主，也对不住他的好意，回头我或者你去，先跟他说说。”

解雨臣点头道：“那好办。”

这确实好办，虽然换装修过的房子确实有些不合适，但两家都太熟了，除了吴邪被暗地里数落过一顿，解雨臣雷厉风行，没过几天，手续都办好了。

吴邪不急着住进去，优哉游哉在自己原来的家里待着，直到解雨臣打电话来催，他才慢条斯理，开始收拾东西。

房子短时间内没打算出租，他不用跟搬迁似的，只随便收拾出几个箱子，反正有车方便，他打算慢慢把窝挪过去。

他对这套房子有颇多不舍得，临走前的一天晚上，倒在床上，生出诸多感慨来，对人的对事的，庆幸的是，这些柔和的感慨并没有让他饱受煎熬，只温温和和将他漱过一遍，最后吴邪呼出一口气，他当然睡得很香。


解雨臣之前承了他的情，很是感激，找了时间来帮他一起搬家，两人开车到了地方，一人拖两个大行李箱，电梯快被他们占满。

这时候是白天上课的时间，他们没碰上人，到了五楼，两侧楼道尽头两个住户，吴邪住右边。

解雨臣是个很注重生活质量的人，吴邪之前来看过几次，很是为三叔之前那套房子的装修汗颜，这里精致漂亮，之前还没有人来住过，一尘不染，干净整洁，吴邪进了门，有些新客上门的意思。

解雨臣看着他笑了笑，道：“搞什么。”

吴邪也笑起来。


把东西随意往地上一放，两人在客厅里坐下，吴邪环顾一周，解雨臣连一些家居用品都给他买好了，仔细放置，不用多找就能看见，他道：“你没跟我客气吧？搞得我多不自在，坐半天跟不是自己家似的。”

解雨臣无奈道：“怎么就不是自己家了，你住你的，这房子以后就归你了。”

吴邪啧啧出声，玩笑道：“怎么就‘归’我了，我好歹也付出了对价，交易实质还在啊。”

“别跟我说那些。”解雨臣摆摆手：“早八百年没听过了。”

解雨臣临走的时候，对吴邪道：“这房子挺好，你住着就知道了，我开始不知道你本来就要搬过来，还想着等我先住进来再找你，现在不用了，你平常多出去走走，别憋在家里，会住出乐来的。”

他这话说得不短，似乎还有些意味深长，吴邪没听明白，只觉出前言不搭后语，逻辑都不对，以为解雨臣还在为换房子的事介意，就道：“大老爷们儿磨叽什么，不就是个房子，住哪不是住，你这房子本来就比我那好多了，我还占了便宜。”

解雨臣听完笑拍他肩头：“个没心眼的。”

吴邪把东西归置好，在几个房间里转了一圈，家具都动过一动，算是熟悉了，中午随意找了点吃的填肚子，就悠悠闲闲休息起来。

他走到客厅外的阳台上，向外望了望，能看到远处的教学区和体育场，视野的一部分被前面一栋楼挡到，不过不碍事。


等到下午，吴邪彻底没了事干，非常无聊，睡觉也不自在，这才生出初初入住的陌生感来。

他不由自主做起例行功课，想起心里那个人。

不知道张起灵有没有住过来，住在哪里。

这是顺嘴打听一下就能知道的事，不过吴邪对这件事没有好奇心，他的心潮涌动早就在日益中缓成长流细水，自知希望不大，徒求老天眷顾，住近了又能怎么样呢，没有期望，什么也不会令他沮丧。

反正他现在已经住到了学校里。


吴三叔知道他搬过来，打了电话说要过来看他，吴邪让他带过来几大袋子吃的，大多都是开袋即食的熟食。


新宿舍楼地方偏，这边没有食堂，也没有超市，只孤零零三栋楼立在这里，吃饭多不方便，吴邪对做饭只停留在“能做”这一步，之前是有阿宁在，他只能尽量自己做，现在没有约束，自然是能不做就不做。


吴邪改不了宅家里的习惯，他不用外出工作，时间很是自由，办公全在家里，搬家以后也很少挪窝。

他几天吃光了家里本来就有得、吴三叔给他带来的、后来陆续买回来的各种吃食，到最后饿坏了，再也没忍住，终于决定在正常午饭时间，出去觅一次食。

TBC

过渡章节，内容不多，喜欢大家不会觉得给小老板开了太多金手指（？）才好，嘻嘻

最近三次元压力太大……更新实在是……没有脸说了，
今天撸了短篇，地址请戳http://bulaoge.net/topic.blg?dmn=smily&tid=2654655#Content

第十章

校区很大，从南院到教学区食堂，距离不短，开车嫌矫情，走路就要走一段时间，大热的天，吴邪骂骂咧咧，顶着太阳艰苦卓绝跋涉近二十分钟，到食堂已经出了满身汗。

避开学生下课吃饭的高峰期，这点经验吴邪还是有的，现在饭点快过了，食堂里零星几个人，吴邪刷餐卡买了饭，校园卡是解雨臣给他新办的，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吃住都在校园里，有卡要方便很多。

食堂里空调效果很好，吴邪舒舒服服一顿吃饱，总算满足，从三餐颠倒的错乱生活中解脱出来。

他顺路去了书店，又快到期末，店里接到很多教材订单，王盟忙得焦头烂额，终于能在老板进门的时候，把没有偷懒的腰板挺得直直的。

吴邪让他去吃饭，自己在柜台后面坐下，拿过汇总单粗略看了，扫到一行眼熟的标题以后，神经不自觉绷紧一瞬，下学期又有别的专业要订宏观经济学教材了。

前些日子，偶尔梦回的时候，吴邪对那本盗版的宏经教材，产生过半感激半怨怼的情绪，如果不出那件事，他只怕没有一点办法跟张起灵接触到，可也正因为那件事，让张起灵对他的第一印象停留在并不那么好的层面上。

不过债多了不愁，H市一行以后，那一半怨怼的情绪已经消失了，现在张起灵想起他，第一想到的，恐怕再不会是那本微不足道的绿皮书——虽然汗蒸房和按摩房里也没什么好回忆，吴邪又是轻松又是惆怅。

当然，像上次盗版教材这样的事，发生一次都嫌多，如果再来，只怕人和店都没脸在大学城混了，吴邪嘱咐了王盟，提货的时候一定长心眼先看过，不长眼的代价是工资，王盟登时瞪圆眼睛，半点马虎不敢有。

吴邪又提笔标记了几个出版社，打算回家联系，虽说小书店小批量不敢高攀，但如果有拓宽发展空间的机会，他也乐于尝试，并不介意碰壁。

在书店待到晚饭的时候，吴邪起身收拾东西走人，到学校的超市去买了大袋存粮，四个袋子都是沉甸甸分量足的熟食，还有水果，两手都拎满了，圆鼓鼓的像提了好几个西瓜。

这时候就显出没开车的不方便了，店里的车子被王盟扔在家里，从西院到南院，估计是老天又来锻炼他了，吴邪叫苦不迭。

等离目的地近了，这时候就没什么人了，学生很少往这边来，吴邪浑身冒热气，额头上的汗滴上睫毛浸到眼睛里，眨不干净，索性把塑料袋放到路边，抹汗甩手休息过一阵，再接着走。

他本来打算像扛米袋一样把袋子背起来，虽然姿势不堪入眼，但现在四下没人，也勉强可以接受，等进了大楼坐上电梯，就是功成。


张起灵上完课，在外面吃过晚饭，开车穿过校区，在回住处的路上，看到一个人。

他以为是认错了，毕竟他对这位书店老板的住处还有印象。

前面不远处的那位，半弯着腰，去拎地上的塑料袋，白色的大袋子围了他半圈，每个被拎起的时候，都露出不堪重负的痛苦表情——它们拉长了。

想必拎东西人的表情也不会太轻松。

张起灵看清了人，就不再坐观，驱车上前停到路边，没开车窗，直接下了车。


吴邪被这场从天而降惊到，一时惊多于喜，喉咙里闷出一声像在鬼片里看到鬼的气声怪叫，愣愣看着张起灵提走他手里两个塑料袋，把提的一口气喘回肚子里，才知道要心跳加速，手里攥着剩下的东西，一边在心里庆幸“米袋”还没扛上肩，站在原地叫张老师。

张起灵把东西放到后座，回头示意他过去，吴邪把另两个袋子也拽上车，自己钻进副驾驶。

TBC
大家别把短小君当重点~
重点是明天还有

张起灵不着急发动车子，侧过头，看他系好安全带，也转过头来，开口问：

“要去哪里。”

吴邪往正前方比划一下，边犹豫要不要把住进校区的一系列前因顺带说出来，就见张起灵又转过头来看他：

“你住学校？”

吴邪点头道：“刚搬进来没几天。”

张起灵闻言“嗯”了一声，没做出其他表示，发动车子。


开车再短不过的距离，吴邪还没坐出味来，他们就进了宿舍区，张起灵换了档，目不斜视，问他住几栋。

“二栋。”吴邪道：“我就在这下车吧，别麻烦你再绕一圈回来……”

“……”张起灵沉默不语，径自往前开过去，方向一转拐到停车场，停车拉起手刹，拔了钥匙看他一眼，才淡淡开口道：

“我也住二栋。”

正是太阳落山的时候，夕阳西斜，车窗透进来一扇橙红，张起灵的上半身被映出一层暖黄的光晕，吴邪被热气笼罩在内，抹了把汗，不敢多看，转身过去扒拉袋子，边真心实意道：“太好了，真是巧。”

解雨臣之前提过，二栋确实住了很多经济学院的老师，吴邪没问过，出门走动也少，现在得知了这个消息，惊喜之余，也暗自恼恨自己的浑然不知，心里生出类似“失职了”的自责之情，他一味沉浸在情绪的起伏之中，没防备被更大的巧合击了个对穿。


张起灵把手里提的东西暂放到电梯地板上，想了想问：“你住几层？”他顺手把五楼按亮，正好听见吴邪答：

“啊五楼。”

按键的动作和这声回答，几乎分不出先后，不过片刻的先后已经不重要了，吴邪立时瞪大眼睛，头皮一阵麻痒，张起灵默然收回手，也有些怔愣，而后露出深思的表情。


张起灵一直帮他把东西提到门口，吴邪满手热汗，道过了谢，顾不上失礼，客在门口也不请，只恨不能马上找口井跳下去凉快凉快。

所幸张起灵也没有多说，只深深看他一眼，不咸不淡道了再见，就转身走了。

吴邪把东西扔在一边，踢开鞋就去摸手机，给他发小拨过去，解雨臣手机不离手，几乎是秒接起来：

“说话。”

吴邪呼出一口浊气，想了想道：“小花，我得请你吃个饭。”

电话那头气息一顿，解雨臣静静揣摩了一会吴邪话中带的语气，然后笑起来：“好啊，北院食堂还是我家餐厅？”

吴邪边走到卧室脱衣服准备洗澡，心里感激到十分，他说不出感激的理由，只握着手机严肃认真叮嘱道：

“千万要宰我一顿。”


这个晚上，前半夜吴邪畅快码出了万来字，盖着薄毯睡了一会，心里热得发烫，一点也睡不着，不过他也乐见其成，一丝挣扎也没有就放弃了睡眠，仰躺在床上，全身的毛孔都在张缩间表达他无法为外人道的兴奋。

吴邪躁动到几欲跳起来，这其实一点也不像他，平常待人接物，吴邪自问态度温和，很难急躁失态，他在长久的生活中，将面对其他人和心里那个人的心态牢牢区分开，把内心焦躁不淡定的绝大部分都留给了一个见不到的人，别人调动不出来。

甚至张起灵本人，他们之前接触过的几次中，恐怕都没觉出他按捺住的感情，当时吴邪心里只有庆幸，张起灵发现不到他的色魂授受，对他就不会产生更坏的印象，他自己安分守己，别的也不奢望，毕竟对于暗恋，无疾而终的历来多见，稀松平常，他这样的还想开花结果，的确难了点。

而现在他们成了再近不过的邻居，虽然不知道这个巧合是怎么来的，是老天的周到还是别的，但隔着一面墙朝夕相处，安分守己的自娱自嗨就将变成近乎酷刑的挠心享乐，吴邪睁着眼睛瞪着天花板，五年来头一次，对自己“缩头暗恋”的战略产生了疑惑。

他想得透彻，一星半点的疑惑，片刻后就变成了燎原的冲动。

TBC

昨天的重点貌似也是今天的，明天还有

第十一章

在这之后的三天，吴邪都没有出门。

他电话联系了几家出版社的销售部，连请客吃饭的机会都没有得到，这在情理之中，毕竟要人家特意为区区千来本书降低价格，没有熟人很难做到。

之后吴邪给胖子打了电话。


下午张起灵在西教A有两节连排，张起灵下课后，在教室里为学生解答问题，多逗留了一会，出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到下一节的上课时间了，所幸他这间教室没有安排课程。

西教A和西教B靠三楼的中庭连接，从一边就能直接穿到另一边，张起灵在那里碰见了来上课的陈文锦。

陈文锦赶着去上课，手里提着装书的布袋，脚下生风，张起灵只沉吟了一瞬，开口叫住了她。

“张老师！这是刚下课？”

张起灵走上前跟她打招呼：

“陈老师什么课？”

陈文锦把布袋子往上提了提：“还能是什么课，我刚在楼下上完一节，今天三节课，气还没喘一口。”

张起灵笑了笑，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中庭里还不时有去上课的学生，走过的时候下意识朝他们这边看过来，视线多在男老师身上汇注。

“您的侄子，最近搬到南院了？”

陈文锦闻言一愣，反应过来点头道：“你是说小邪，他确实搬进学校了，说起来我还没去看过他，最近事儿挺多。”

从中庭的透明落地窗望出去，远处三栋高楼遥遥可见，张起灵想了想，道：“他搬到我隔壁了。”

“那真是巧,”陈文锦讶然，不过也没把这当了不得的大事，接着道，“对了我还没问，您这次乔迁新居，打算办酒吗？”

话题似乎就要这么转开，张起灵淡淡道：“最近有点忙。”他没了继续谈下去的欲望，就再次看了看表。

陈文锦凑过来也看了一眼，还有一分钟就要上课了，她不便再留，就道：“要是打算办您千万记得跟我说一声，校讯通我经常看不到，我这就去上课了。”

张起灵颌首。


陈文锦走开几步，居然又回过身来，不好意思笑笑，道：“你们没见过几面，拿这事拜托你不太妥当，不过如果张老师不嫌麻烦的话，平时见到吴邪，烦请帮忙照看照看他，这孩子生活习惯不太好，我们这些长辈也管不到，您见了他，就给他提个醒。”

张起灵点了头，上课的铃声响起来，声音很大，盖过了他说的那句话。

TBC

晚上看到了三叔的微博……
今天实在太短小，只能回头再补上了，再啰嗦啰嗦几句，凑点字数：
昨天更新完，大家关注的两个问题，一是小花到底知不知道，吴邪瞒得好不好；从前文可以看出来，小花当然是知道的，事实上吴邪瞒得很好，但是百密也有一疏，这个关结咱们等后续发展，一定会提到的，完全不用纠结
二是吴邪的心态转变，因为今天更得太短小，完全没有提到感情线，前面说金手指开多了，从时间线上看过来，前五年是0，这段日子是∞了，吴邪一直有点恐慌，生怕给张老师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让老师在之后两人再没有接触的日子里，回想起他都要多想一层；而且他也一直是远距离地惦记，没有接触就不会抱太大期望。现在两个人都住隔壁了，如果再只是缩头，对吴邪来说，这简直是百爪挠心，怎么可能忍住，届时独自意淫的美好，只怕都要成为固步自封带来的难受，还有这一直以来的各种，都在无形之中给他暗示，“再没有更好的机会了”。
然后是吴邪要怎么做，这个下面的更新就会提到，嘻嘻。


最后说更新，这三天的量少日更，不知道大家觉得怎么样，是这样每天都有更新好，还是一次攒长一点看过瘾好，我有些疑惑，希望看文的大家有想法跟我说一说，咱们把更新的节奏尽量定下来，以免大家多等。
谢谢温柔的大家，最后的最后球个鼓励~啾！

大家的留言都一一看过了，关于更新频率，各种想法都有，其实日更和粗长并不是不能两全其美，只是我最近太忙，而且写字的时候效率低得很，所以才不得不让大家做出选择，这本来是完全不必要的，太抱歉了
我现在的打算是三天一更，每更3k，不知道大家觉得怎么样，欢迎大家以任何形式监督我（真的，效率及其低下的我同时也是摸鱼症晚期），贴吧楼不老歌微薄XXD，欢迎捶打！
今天开始算起~
下午写了小短篇，正文没有更新的时候，也争取来投喂大家！
地址：http://bulaoge.net/topic.blg?dmn=smily&tid=2660040#Content

嗯没错……我跑来更新了
把上次更新的一小段修改了一下，改过了两处比较重要的地方，现在加进来更新的部分，重新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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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之后的三天，吴邪都没有出门。

他电话联系了几家出版社的销售部，连请客吃饭的机会都没有得到，这在情理之中，毕竟要人家特意为区区千来本书降低价格，没有熟人很难做到。

之后吴邪给胖子打了电话。


下午张起灵在西教A有两节连排，他下课后，在教室里为学生解答问题，多逗留了一会，出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到下一节的上课时间了，所幸他这间教室没有安排课程。

西教A和西教B靠三楼的中庭连接，从一边就能直接穿到另一边，张起灵在那里碰见了来上课的陈文锦。

陈文锦赶着去上课，手里提着装书的布袋，脚下生风，张起灵只沉吟了一瞬，开口叫住了她。

“张老师！这是刚下课？”

张起灵走上前跟她打招呼：

“陈老师什么课？”

陈文锦把布袋子往上提了提：“还能是什么课，我刚在楼下上完一节，今天三节课，气还没喘一口。”

张起灵笑了笑，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中庭里还不时有去上课的学生，走过的时候下意识朝他们这边看过来，视线多在男老师身上汇注。

“您的侄子，最近搬到南院了？”

陈文锦闻言一愣，反应过来点头道：“你是说小邪，他确实搬进学校了，说起来我还没去看过他，最近事儿挺多。”

从中庭的透明落地窗望出去，远处三栋高楼遥遥可见，张起灵想了想，道：“他搬到我隔壁了。”

“那真是巧,我只知道他跟解家的孩子换过一次房子，原来换的房子就在您隔壁，”陈文锦道，见张起灵有些惊异的样子，倒也没把这当了不得的大事，接着说，“对了我还没问，您这次乔迁新居，打算办酒吗？”

话题似乎就要这么转开，张起灵淡淡道：“最近有点忙。”他没了继续谈下去的欲`望，就再次看了看表。

陈文锦凑过来也看了一眼，还有一分钟就要上课了，她不便再留，就道：“要是打算办您千万记得跟我说一声，校讯通我经常看不到，我这就去上课了。”

张起灵颌首。


陈文锦走开几步，居然又回过身来，不好意思笑笑，道：“你们没见过几面，拿这事拜托你不太妥当，不过如果张老师不嫌麻烦的话，平时见到吴邪，烦请帮忙照看照看他，这孩子生活习惯不太好，我们这些长辈也管不到，您见了他，就给他提个醒。”

张起灵点了头，上课的铃声响起来，声音很大，盖过了他说的那句话。


吴邪跟胖子约在食堂，边吃边商量正事。

“这事儿你该一开始就跟胖爷说，你那都是瞎试，”胖子难得在学校里吃上一次饭，十分新鲜，筷子挥得飞快，百忙之中对他道。

吴邪饿得厉害，一边嚼巴，一边“嗯嗯”听胖子滔滔不绝，跟他说各种进货渠道的业内秘辛，最后是：“行了这活儿我揽了，成了告诉你。”

胖子第一次来吴邪的新家，没把自己当客人，大大方方参观过一圈，最后跑到能远眺教学区的那边阳台上，唉唉叹息：

“这环境，这楼层，胖爷也想住学校来，可惜就是离上班的地方远点。”

吴邪也钻出去看了几眼，摇头道：

“有什么好，吃个饭就得跑出两里外，周围住的全是老师，穿随便点不敢出门，碰着认识的，还得装孙子。”

胖子又嘿嘿笑：

“那是你，反正没人认识胖爷，赶明儿我在你们楼下大厅打个地铺，路过的人看都不带看我一眼的，你信不信？”

吴邪笑骂道：“人家不看你，直接报警喊人抓你了。”

胖子坐到沙发上，抓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挠了挠头，开口道：“天真哪，不瞒你说，你胖爷这次也有点事儿，想找你帮忙。”

上次在H市，胖子跟云彩有过一面之缘，之后再没忘记过，吴邪在电话里总听云彩云彩，耳朵上已经起了一层薄茧。

吴邪帮他打听过，陈文锦被问到，还笑着问回来，说他是不是对云彩有意思，吴邪牺牲了自己，听过一次久违的唠叨，最终也只打听到，小姑娘在校党委工作，目前还是单身。

这远远不够，胖子追人风风火火，劲头十足，虽说现在还没有开始行动，但策略是既定的，投其所好，他想知道云彩吃东西的口味是甜是辣，理想型的意中人是酷一点的，还是温柔一点的。

吴邪听得龇牙：

“哪一种你都靠不上！”

胖子很是不以为然，吴邪犯了愁，他要是拿这些事去问别人，届时人家再说他对云彩有意思，那就真是百口莫辩，说一万遍是帮兄弟打听，也是无济于事。

他想了又想，最后道：“这样，党委不是爱征文吗，我再牺牲牺牲，帮你写点东西，让你讨小姑娘欢心去，你看行不行。”

胖子大手一挥，豪迈道：

“行，再给你加上这一项！”


胖子走的时候对吴邪道：“天真，你可别笑我，胖爷好不容易动了心，这跟耍流氓不一样，你懂我的意思吧？”

看他提到云彩的时候，那一脸神魂颠倒的模样，吴邪就说不出嘲笑的话来，点了点头：

“那你可得做好准备，人家条件好，眼界自然也高，成了最好，没成你也别嚎。”

胖子笑骂道：“胖爷是标准的高富帅，没理由成不了。”

吴邪也笑了，异常认真地问他：“要是成不了怎么办啊。”

胖子就道：“不试不知道。”


电梯“叮”声响了，吴邪一跃而起，把笔电扔在沙发上，明知道外面不可能听见，还心虚地放轻步子，赤脚走到门边，扒在猫眼上，内心吐槽自己跟变态一样，往外边看了看。

其实他什么也看不到，猫眼视角很小，看的范围非常有限。

张起灵日常作息非常规律，应酬不多，只要找到他的授课时间表，起码他早上出门的规律，是很容易摸清楚的，回家的时候也是，偶有不准时，就可能是有事。

吴邪轻轻吐息，既感到酸涩不已，又还是甘之如饴。他想到胖子下午说起云彩时的神情，再熟悉不过，是他不敢在别人面前表露出来的自己，在日复一日的心心念念中发酵，如今这份惦记，在近距离中有了扭曲的危险。

他是平静不下去了，如果得不到任何结果，也许到了老态龙钟的时候，想起张起灵，他仍会痴态毕露，吴邪在脑子里想象自己皱得不成样子的脸，配上痴呆的表情，顿时困扰不已，立马在“主动与不主动”的优劣表的右边，又加上了一条。


吴邪提前了新书的计划，列出了一份，据胖子评价，颇神的大纲，他将书中的主要场景转到了法庭之上，开头抓到的嫌疑犯在当审的过程中当场暴毙，剧情进展依托他本科在读时所学的专业展开，由经济犯罪引发的刑事案件，人物关系复杂难理，多环相扣，吴邪粗略列出了一份参考书目的单子，从自己的书店进了一部分，潜心研究起来。

几天之后的这天，是个周六。

吴邪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过老校区的图书馆，一是忙，二是他已经跟张起灵认识了，再想偷偷窥探，也不现实。

他出门早，从法学区的书架上抱了好几本大书，都放到了张起灵平时坐的那张方桌，的旁边那张桌子上。

他的胸有成竹建立在无底的心虚之上，底气半点没有，偏僻面上还要装作镇定自若，把书翻开。

陆陆续续有人来，吴邪望了一会，最后老实趴到桌子上，做起笔记来。

手机是早就关机了，又没有手表，借阅室的挂钟在进门的那里，吴邪伸长脖子也望不到，就差抓耳挠腮，他头低着，听见桌面被轻轻扣了扣的声音。

这绝对已经超出预想了，吴邪抬起头，张起灵站在他面前，盯了他一会，低声道：

“挪一挪。”

“……”空调的制冷效果太好，吴邪一个激灵，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他觉得自己心都快被烫化了。


吴邪把书都挪到一边，张起灵在他对面坐下，侧头瞧了瞧那几本书，然后转回视线，把自己带的书放到桌上摊开，吴邪还跟他脸对脸，两人对视一阵，都没有言语。

“你看你的。”

吴邪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笑了笑，重新把自己埋进书里。


这一上午过得妙不可言，与之前的坐立不安完全相反，张起灵就坐在对面，他居然没有抬过头，始终沉浸在书中，全神贯注，内心平静，像从无限高没有底的空中落到实处而生出的滋味，这是大喜过望之后的知足安宁，实在是奇妙。

在换书的间隙，吴邪才有心思想到其他，这一想，立刻就晕乎乎，又飘了起来。

他住到学校，又成为吃住都在这里的一份子，不免产生重回校园的代入感，而现在这个时候，他跟张起灵坐同一张桌子，静静地看书，时空交叉的错乱感侵袭了他，吴邪吞了吞口水，身边没有任何时间工具，顿觉不知今夕何夕。

TBC

他很快就饿了。

早饭吃得早，精神高度亢奋又消耗了太多能量，吴邪顿住笔，听见了咕噜噜的声音，正是从自己肚子里发出来的。

听说半饥饿状态最是美妙，稍微饿一点的时候学习效率比平时高很多，吴邪很快意识到自己已经饿得发慌了，注意力飘忽、握笔不稳，都是证明。

他抬起眼，张起灵正埋头写字，目光凝在笔尖，神情专注认真，他既想做那支被握着的笔，又想当这支笔下那页写满字的纸。


吴邪想叫张起灵一起去吃饭，但苦于不知道时间，一想到口袋里手机的开机铃声，他就打消了开机的念头，轻声开口问：“张老师，几点啦？”

张起灵先抬头看了看他，才去看了一眼手表，看完却不立刻告诉他时间，只问一句：

“终于饿了？”

这话太容易让人多想了，好像他一直在等我，吴邪默默点头。

张起灵于是放下笔，把书关好，简短说了句“走吧”，等吴邪也把书规整好，就站起身，起身时手里拿着自己带的书，他下午大概不准备过来了。

外面的挂钟显示差五分十二点。


他们从侧门走出去，吴邪心痒难耐，转头看旁边这位，即使笃定是自作多情，也忍不住多嘴试探一句：

“张老师，你饿了很久了？”

张起灵不置可否，看他一眼。

吴邪咧开嘴，马上要笑出来：“你怎么不叫我，我也早就饿了。”

这倒是没想到，张起灵笑了笑，道：“你看得很认真。”他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笑也没有个笑模样，语气倒是十足温和，没有半分久等的不耐，又接着说：“我本来打算十二点叫你。”

他们像极了约好结伴来自习的学生，吴邪简直想钻到花坛后面笑一会再出来，又怕张起灵嫌他神经，只好百般忍笑，同时脑子里瞬间闪过一点别的什么，差点被满腔笑意淹没，还好他及时抓住了，飞快道：

“下次你就直接叫我。”

张起灵不明所以地看了过来，吴邪装得像模像样，仔仔细细解释并问道：“我在筹备新书，要查很多资料，这段时间要经常往图书馆跑了，张老师也有来图书馆的习惯？不如咱们做个伴。”

张起灵淡淡一笑，道：“最近事情比较多，来得少。”


这算婉拒了，吴邪话一出口马上就后悔了，刚刚憋笑憋得理智暂失，张起灵一向独来独往，而且是正职工作繁忙的老师，根本不是随口一约就能叫来自习的同学，他做出这样的邀请，实在是幼稚过头了。吴邪意识回笼后，立刻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嚼碎吞了。

情绪由高走低如此容易，吴邪悻悻然，食欲也随之消减不少。


西院食堂的刷卡机坏了，只能付现，吴邪很久没来过，自然不知道，他身无分文，只揣了一张校园卡，主动掏钱的计划施行不成，不过张起灵也没给他掏钱掏卡的机会，吴邪还在心不在焉选菜的时候，他已经付过钱了。

吴邪找到位子坐下，张起灵还没来，但是他的盘子已经在桌子上了，吴邪四处张望了一会，转了一百八十度才看见他，张起灵手里端着两碗汤，走过来放下，一碗递到他面前，吴邪把给他拿的筷子递过去，张起灵顺手接过，几套动作下来，倒也默契。

吴邪默默吃起来，至于那碗汤，他当然认识，这也算西食堂独有的美味了，带他来这边吃饭的同学甚至把这当小秘密讲，对生人完全是吝于分享的态度。

最角落的那家面食店，以前有一位老厨子，每天早上煮一大锅猪骨浓汤，骨棒和其他都是普通食材，但是大厨有调味的秘方，揭开盖子搅拌的时候，香味飘满整个食堂，引人流涎，喝起来更是神仙滋味，能把人鲜上天去，纵使吴邪是以写作为生，也形容不尽那般味道，最先不知道是哪一位老师学生，吃完面以后去讨了一碗汤回来喝，之后的发展不难想清，不过吴邪听解雨臣说过一次，大约是两年前，厨师因为家里的变故辞职了，这一度成为当年那帮组团去刷浓汤副本的战友的心头伤，吴邪也是其中之一，没想到今天再次喝到了，口腹之欲得到了巨大的满足，他抬起头，对张起灵投以感激的一眼。

张起灵莫名受了这一眼，问了一句，吴邪于是将那份执念给他详细解释了一番，张起灵看他一脸认真严肃的表情，不由觉得好笑，听完想了一会，也给他简单解释了，厨师是受了经院李副院长的资助，前些日子家里的事情已经解决好了，本人还没有到养老的年纪，学校也请他回来，这一前后顺理成章，只不过人回来还没几天，张起灵是在办公室被人告知的，也算知道得比较早了。

吴邪眉开眼笑，眼睛都亮起来：“那我今天沾光了。”

张起灵看着他道：“趁热吃。”


吴邪顺着话题跟张起灵聊上了，将自己在校时在各个食堂吃过的好吃的一一分享出来，张起灵不时点头，回应几句，他少有特意去找地方吃东西的经历，吃饭的地方很固定，都在他日常活动的范围内的几个地方，对这些知道不多。

这顿饭吃得很好，饭后吴邪顺路跟张起灵走到停车场，看他取了车，吴邪站在外面，张起灵停到他面前，按下车窗：

“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晚饭的时候，吃完再回去。”

张起灵点头，道了声“先走了”，再看了看他。

吴邪冲他挥挥手。


吴邪目送他开走，又想起一件事来，从西院到他住的地方，步行需要大约半个小时，可是他还背着书，人也比读书的时候懒了不知道多少，不乐意顶着大太阳跋涉，不过整天开车来回的话，那份油钱估计要从银行卡里面跳出来打他，太不划算。

吴邪决定买一辆自行车代步。

晚上解雨臣给他送了辆自行车过来，扯的是学生在食堂贴的求售二手车广告，这学生他正好认识，就直接付了钱，把车扛了回来，吴邪在自家楼下等他，拎着车转了转，没走几圈先自己笑趴在车把上。

解雨臣也笑他：

“同学明天几节课啊？”

吴邪本来就穿得很随意，短袖T恤休闲裤，下午回来的时候还背了个书包，十足的学生气，现在连自行车都装备好了，白天骑在路上，要是习惯还在，没准就一拐弯，跑到教室上课去了。

解雨臣看他笑得不能自已，忍不住也笑出声来。

他们其实有对比，解雨臣几年工作下来，社会人的习惯性格已经具备完全，生活重心大部分都放在了工作上，眉宇间带上了几份沉重，一蹙一舒都不轻松，他这样的，就算长得嫩，大部分学生也不会将他错认成同龄人。

而吴邪的情况有点特殊，他大学毕业后没有参加工作，而是开了家小店，把店扔给店员，自己窝在家里，写起书来，还全心全意，他们一帮同学都在外面打拼，学法的人多数务实，在有些人眼中，吴邪这样的简直是消极避世，他的行为难以令人理解。

吴邪非常幸运，不用承受生活的重压，他的状态用 “保鲜”一词来形容，其实很合适，他就像是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现在又跑回来上课了，中间的断层几乎没有，而且他本人在多年的作书体验中，书卷气一分没有褪去，反而愈加深厚，可是还不止这些。


吴邪都不笑了，开始认真骑车在空地里转圈，解雨臣还停不下来。

他知道这个人身上藏得最深的秘密，连吴邪也不知道，他的发小是这个秘密的共担人。

这个秘密才是吴邪的保鲜盒，他一直在保护这份感情，而这份感情也保护了他，如今这种效果，在吴邪离本尊越近的时候，越发明显了，他满心满眼都是鲜活，原因不难得知。

解雨臣有多少次羡慕过吴邪，就有多少次嫉妒过张起灵，嫉妒他的不劳而获，这是一笔多让人眼红的财富，连知情人，都为知情而感到与有荣焉，作为所有人的他应该填报申请交税才对！

他与张起灵有过几面之缘，闲暇的时候偶尔想起这个人，都要在心里笑：

“老师，公民都有纳税义务，您违宪很久了知道吗。”

TBC

几次更新都忘了标章节号了，上一章差个短结尾，跟下次一起放又不合适，500字的更新，厚脸皮补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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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雨臣看了他一会就回去了，吴邪热出满身汗，撩起T恤下摆擦了擦，把自行车锁在自己的停车位旁边，啪嗒上楼洗澡去了。

他今天也过得好到十分，夜里躺倒在床上，回想起白天的图书馆和食堂，越发觉得香气扑鼻，各种味道混在其中，滋味难言，他终于下定决心，要积极地出现在张起灵的生活中，能参与到其中更是再好不过，同时不忘嘱咐自己，不要过分热切，也不刻意追求修成正果，因为过久的求而不得而放低姿态，得不偿失。


早上张起灵带着行李去上了第一节课，九十分钟的大课，时间关系，提前半个小时放了，这是本学期的倒数第二节课，他要出差四天，最后一节也赶不上了，只好临时联系了别的老师，将两个大班合在一起安排答疑。

一个教室容量的学生很快散光了，其他教室正在上课，片刻嘈杂后教学楼很快安静下来。张起灵去了一趟办公室，放下课本，他难得来一次，也没什么要整理的，走前倒是想起一件事，抽出夹在一堆工具书里那本崭新的宏经教材，他记得里面有一张名片。

张起灵在等同行的老师，百无聊赖中，摸出口袋里的名片，眯着眼睛看起来，低头间，吴邪骑着他刚买的自行车，悠悠哉滑了过去。

外面阳光炽烈，晒得人睁不开眼睛。

TBC

第十四章

学生在书店订的教材到货了，吴邪叫上潘子，跟王盟一同忙了三个整天，清晨装货，开车运到宿舍区卸货，数不清每天来回多少趟，连饭也没工夫吃，三个人都累坏了。吴邪走得最晚，开车的时候手酸得连方向盘都握不稳，到了家顾不上洗澡，整个人横倒在沙发上，眼前一黑就要睡。

意识半醒不醒间，吴邪想起下午胖子给他打了电话，像是有什么正经事，他当时被前来领书的学生围了一圈，实在不能分神，只好许诺晚上给他回过去，现在要是睡了，只怕今晚就直接过去了。

吴邪痛吟一声，挣扎几把爬起来，侧躺着把手机盖到耳朵上，睁大眼睛抵抗电话里嘟嘟的催眠声。

结果这通电话还不如不打，胖子在那头直接把他挂了，吴邪等了一会，等到一条短信：

“跟人吃饭，等会打你。”

可别打我，我连饭都还没吃上一口。吴邪把手机拿下来，垂手放到地上，闭着眼睛做思想斗争，一来二去，最后不知道什么战胜了什么，总之他爬起来，洗澡去了。

吴邪从浴室出来，手软脚软把衣服套上，肚子里咕咕的，他正要无视这点声响，撩被子睡觉，忽然就听到有从近处传来的，锅铲翻动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浓郁的饭菜香，慢悠悠飘进鼻子。

一定是错觉，吴邪整个人静下来，半跪在床上，忍不住又嗅又闻，这味道太过美好，食材的香气把人勾得魂都飞了，何况他还饿着，吴邪咽下口水，下了床，跟着香味飘来的方向，游魂一般，走了出去。

他站在厨房门口，看到里面有个人正在炒菜，那人听到声音，转头过来看他。

“张……老师？”

张起灵没应他，视线重新回到灶前，往锅里加了小半碗水。

吴邪吓得不轻，蹬蹬走上前，想看个仔细，张起灵看他走近，转过身来，在他脸侧吻了吻，动作非常自然，简直像在长久的相处中形成的习惯，吻完离开后，低头看了看，马上皱起眉头，“去穿鞋”。

吴邪恍若未闻，刚才那一吻后，他已经明白过来，这断然是在梦里，他当然觉不出赤脚踏地的凉意。

眼前这个人，倒真是有一阵没有见过了，吴邪双手撑到流理台上，思考一会，突然开口问道：“你这几天去哪里了？”

他问得随意，无论收到什么回答，都能淡定自若，这个空间下的两个人，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他臆想出来的、长着张起灵模样的自己，内里都是一个人，非常安全，他可以肆无忌惮，随心所欲。


一句“出差了”已经咬在舌尖上了，可惜他连从梦里得到答案的机会都没有。

手机震得地板也跟着嗡嗡响，吴邪死不睁眼，但是意识已经先一步清醒过来。

现在飘进鼻子里的只有汗酸味了，空调风呼呼吹过来，把满身黏腻的汗都吹干了。吴邪身上没盖东西，手凉脚凉，没觉得太不舒服，不过心魂未定，紧皱的眉头里夹了几川脏话倒也是真的。

他决定把它们无偿投递给打电话的那个人，全不保留。


胖子表达了十万分的不好意思，他带着正经事来拜托人，结果还没开口，就被安上了扰人清梦的罪名。

吴邪问他有什么事，胖子也不贫，将事情详详细细解释了一番。

胖子初到本地，卯足了劲期待一战成名，手脚放得很开，编辑公关的工作一肩挑，这段时间一直忙着跟D大校方协商，以求落实至少一场校园签售，这事前一阵已经有点眉目了，现在正是加把劲打通关节的时候，胖子刚才就是在请相关人士吃饭。

胖子嘿嘿说，如果不出意外，下学期开学的时候，你就能在学校的报告厅见到齐羽了。

吴邪笑了笑，也为胖子高兴。

胖子接着道，接下来的时间他都要为了这次签售奔波，想在吴邪这里暂住一个月，毕竟如果能在校园里活动，要方便很多。

“这就是正经事？”吴邪懒洋洋道，他站起来往浴室走，“直接提着行李来喊门，多带点吃的，要不然我就割肉炒菜。”

胖子也不含糊，说他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明天就上门，最后让他去打听打听云彩住哪。

吴邪笑骂一句，道：“这才是正经事吧，滚蛋！”


浴室在卧室里面，为了不让客厅空调的冷气跑失，卧室门经常关着，里面没有开空调，门一开就有热气扑面而来，吴邪把手机放在床头，脱干净衣服，站进冷水的帘幕下。

他肚腹空空，现在有点饿过劲的意思，没有精神，只觉得累，本来还有几分梦醒的怅然若失，跟胖子说了一会，就什么气氛也没有了。


第二天下午，胖子开车来书店跟吴邪会合，吴邪钻进副驾驶，往后一看就惊了：

“过冬啊？”

后座都是装满的塑料袋，目测都是各种吃食，胖子也看了一眼，随后发动车子，“夏天耗得多，当然要多吃点。”

这趟运输就费了不少工夫，吴邪这几天被各种搬运折磨，比起书来，吃的算轻松了，胖子一身肥膘，怕热得很，稍一动换就是大汗淋漓，进屋休息一会，就钻进浴室洗澡去了。

吴邪坐在地上，翻检那堆袋子，发现里面还有不少生食，肉类蔬菜都有，胖子是不做饭的，估计买的时候也没仔细盘算，胡乱洗劫了一通，这些东西放在家里不好浪费，开伙是难免了，只是还要去买点别的调味料。


胖子洗完澡，头上顶着毛巾出来，四处走了走，正好吴邪收到解雨臣的短信，就给他念出来，“阿贵老师住二栋三楼，就咱们楼下的楼下。”这也真是近了。

“哟！还挺近！”胖子很是惊喜，吴邪看得忍不住打击他：“住得近有什么用，也不能杀到别人家里去，人家爸妈都在，别想着把内裤扔姑娘阳台上传情！”

“想什么**玩意儿，”胖子呸他一口，“胖爷要是没住进来，云彩住哪里都不打紧，现在已经住进来了，知道她就在楼下这么近，怎么都好点儿，想起来都乐，你懂啥。”

老子是过来人，吴邪心里很不是滋味，不咸不淡笑一声：“是楼下，的楼下，我看着你乐。”

胖子一时没琢磨出他话里的意思，顺嘴问道：“你们一层两户吧，你隔壁住的谁啊？”

吴邪背对他在刨东西，听见这一句问，平平静静回道：

“是金融系的张起灵老师。”


胖子当然没忘之前与张起灵有过的一面之缘，听了吴邪的话，很是兴奋，“原来是张老师，你之前怎么没提过！”

吴邪停了手，转过来语气很轻道：“我跟他不熟呗。”

对他这种连邻居也不想结识的态度，胖子颇不赞同，说他几句，手机响起来，估计是正事，他看了一眼，跑到阳台接电话去了。


到了傍晚，胖子还忍不住提起这个话题，吴邪刚对他直言了家里没有调味料，今天还不能开伙，胖子听了就道：

“胖爷今天第一天住进来，承你的情还不收我房租，今晚必须吃顿好的，胖爷请，正好咱们叫上张老师，我早想跟他吃顿饭，你也别跟大姑娘似的，多认识点人没坏处。”

吴邪噎了一会，才慢慢开口道：“他不在家。”

胖子瞪眼：“你怎么知道？”

“……”吴邪被他挑得有些心浮气躁，眉心聚起来几根线，不知道怎么说话，他总不能说，老子都好几个天没听见电梯响了，还一直为这个憋着一口气，正是烦的时候。

他不说，胖子自然明白不了，两手一拍就一副“决定了”的样子，“咱们去敲敲门，要是不在就给他打个电话。”


吴邪听了不言不语一阵，招招手说你跟我来，他有点生气的意思，鞋也不换，快步走出去，到对面啪啪拍门，门铃也不去按，料得里面没人，手上力道不小，等了一阵，果然没有回应，胖子已经跟过来了，他转头过去，眉头拧得死紧，语气也冲：

“都说了没人，满意……”

这种防盗门，锁很重，转开要发出不小的声音，吴邪下意识回头看一眼，立刻不说话了。


张起灵家里久未有访客，在书房听见敲门声有些吃惊，走出来开了门，看到是吴邪，又怔了怔。

吴邪身体半侧，正在说什么，回头看过来的那一眼，情绪很饱满，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薄怒，很有力道——他正在生气，这真是奇怪。

三人对看一会，还是胖子先开口了：“你看这不是在家嘛，急什么。”

“……”

张起灵又把视线转回去看吴邪，小伙子傻站在门口，脸上表情不明显，不过眼睛里倒是能透露出一些情绪，有些复杂，片刻读不明白，张起灵仔细看了看他的神色，开口道：

“进来吧。”


拖鞋都是新的，室内装修也很简单，张起灵让他们坐下，自己倒水去了，这时候胖子已经觉出吴邪不大对劲了，看张起灵走了，凑近了小声问：

“我说天真，你跟张老师，莫非有过节？”

吴邪魂不守舍，叉开胯，上身前倾，有点不分场合就打算陷入沉思的模样，慢吞吞闷出一声，没有。

他正处在无边无际的自我嫌弃之中，哪里还能分出半点心神去想，现在他坐的地方，就是他即将迎来第六年的暗恋生涯中，在梦里也不曾踏足过的，张起灵的家。

TBC

第十五章

吴邪平日里经营书店，买卖虽小，但走货行销，他郑重对待每一项，做出的决定无一不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得到的结果也大多不坏，刚开始的磕磕绊绊除去不提，近两年唯一一次失策，就是出在那本宏经教材上。

如果说教材还只是引子，从那开始，遇上有关张起灵的事，他的表现似乎就没有一次跟“聪明”一词搭过边，面对真人的时候，不记得使唤脑子，到了私下，偶尔自以为是打打算盘，马上就被现实打击得体无完肤——比如最近这一次，计划好了要如何行事，如何从他们之间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交集中赖出一片根据地，驻扎其中，以待后续发展，结果他刚做好决定，那点不足道的微小交集就干干脆脆缩成了无。四天不长不短，不过已经足够他在各种由好变坏的情绪里面打个滚、把那团脑子拎出来放到空地上曝晒，沥干水分后并重新装备好、清醒意识到失策，人再次缩回壳里。

这个周期太短了，好的滋味没让他尝上一丝半点，坏的倒是全都经历过了一遍，吴邪因而憋闷。

这几天过下来，他几乎是笃定了，张起灵没有在家，刚才被胖子一激，跑过来泄愤似的拍门，结果被逮了现行，门开的那一瞬间，吴邪几近抓狂，想立刻跳出窗外，痛斥老天对他的薄幸，不过好在每次碰上张起灵，他永远都是身体比意志先行，麻麻木木，没被看出端倪，现在坐安稳了，内里才开始翻江倒海。


张起灵端了水出来，先把手伸到吴邪眼前，吴邪双手来接，抬头看他一眼，然后马上垂下眼皮，也许是角度问题，张起灵莫名觉得，有人心里的委屈马上就要脱眶而出了，他顿了一瞬才去递另一杯，胖子连忙接了。

他们坐了一会，胖子很快讲明来意，张起灵有些意外，不过也没问什么，点头起身：

“稍等。”

他到书房拿钥匙去了。


吴邪心不在焉，被胖子大力拍了拍背，才觉痛出声，低声骂道：“搞什么！”

“咱们到门口等张老师，”胖子拉他起身，转了转脖子又道，“都住一个楼层，你说人家这儿怎么就显得特有仙气儿呢，啊？”

吴邪跟着看了一圈，有仙气就是没人气，房子的装修风格跟屋主的性格分不开，他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不过对着胖子也无从解释：

“你管什么，嫌我那乱了是吧？”

胖子又笑。


吴邪蹬上鞋，脚跟磨了几下，他正面对着客厅，直起腰就看见张起灵从里面走出来。

他愣了愣，仿佛刚刚清醒过来，站在门口不动了，像第一天被送去上学的小学生，对家里千般不舍，认知是一走就再也回不来，这才意识到家里的一切都还没有看够，每一寸目光都饱含眷恋，扫过视线范围内的所有人事物，好像只要被他扫到，这些东西就是他的了，沾上了他身上的气息，留在这里，就成为他的眼线。

张起灵换好鞋：

“走吧。”


坐的是胖子的车，张起灵坐在后座，吴邪没觉得自己是客，就钻进了副驾驶。

胖子非常奇异地，对学校周边摸得很清楚，出了校门，找地方停好车，领他们穿过D大侧门久负盛名的美食街，拐进旁边一条巷子，竟然非常暗，走了一段，才看见有大红的灯笼，挂了一串领路。
吴邪啧啧称奇，他读书的时候，经常跟同学来这里，扎进美食街就再不挪步，没吃饱不出来，也当真不知道，从这往深里走，还有正经吃饭的地方。

他偏头去问：“张老师来过吗？”

张起灵对吃的不讲究，没有费心思找饭吃的习惯，闻言摇摇头，说没有。


餐馆外面看不出什么，里间装修却有几分古韵，木桌木椅，光线微黄又不显得暗，墙上还挂着木刻的鱼饰，周围有雕花装点，很有意思。

饭桌上有胖子，就绝对不会因交谈少而尴尬，张起灵话不多，不过对于问到他那里的问题，都一一耐心回答，吴邪放心闷头吃自己的，间或举起杯子来跟他们碰到一起，然后咕噜将一杯子啤酒吞进肚子里，直着喉咙，缓也不缓一口。

胖子跟张起灵交情不深，起先不急着提别的，他知道老师所授的专业，就想着投其所好，回忆起新闻报纸上面提过的事件和名词，胡乱侃了一通，张起灵认真听了，给他解释，说理多评论少，始终表情淡淡，聊过一轮，胖子也不清楚是不是该接着说下去，他看了看吴邪，兴致缺缺的样子，已经吃蔫儿了，胖子“哎”地一声：

“小吴，困啦？”

吴邪抬起头，在自己额头上摸了一把，“没，光顾着吃了，这几天没吃好，碰见吃的就不管不顾了，让你们见笑了。”

胖子“嗯嗯”点头，对张起灵道：“我们家小吴生活没条理，三餐乱着来，家里厨房干净得能睡人，不像个样子。”吴邪嘴角一抽，想吐槽胖子家长面对班主任似的语重心长，而且他这几天吃不上东西是因为忙，平时虽然吃的不好，但是好在生物钟准时，饿了就吃，算不上颠倒。

张起灵笑了笑，看了过来：

“在图书馆看书忘了时间？”


“……”这实在是个美丽的误会，吴邪立刻陷入了要不要承认的困扰中。

他顿在那里，张起灵见他不说话，又问：“我看你去得很早，去之前吃早饭了吗？”

这下不能吹牛了，吴邪点头：“当然吃的，要不然哪能看得进去书，我一饿就什么事都干不成了。”

张起灵颌首总结：“是要按时吃饭。”


话题竟然由按时吃饭引开，这可比谈货币升值轻松自然多了，胖子很是高兴：

“张老师，你平时怎么吃饭啊？”

张起灵想了一想，“都是在食堂，偶尔有事，就在外面。”

看来他也是个不做饭的，吴邪想起胖子刚才说的“厨房干净得能睡人”，咧嘴就要笑——家长一不小心把班主任也连带说进去了。

胖子本人一点也没有意识到，“你们这宿舍楼修得太不方便，吃个饭要跑出几里外，开车又麻烦，如果能在家里做饭，多好。”

“说得好像你平时在家做饭似的。”吴邪不以为然，“张老师白天在校区上课，完了顺便吃个饭，哪里不方便，我也有自行车，这点距离小意思。”

“自行车？”

吴邪说得一顿，解释道为了省油钱，找了新的代步工具，张起灵了然点头。


饭后坐车回去，胖子把他们放在楼门前，自己去停车。

大夏天的晚上，蝉鸣声不绝，没有一丝风，吴邪身上没有一个地方不热，伸脖子去望停车坪的方向，那边逆着光走过来一个人，吴邪没看清体型，以为是胖子，转身就往里走，被张起灵拉了回来。

“这是阿贵老师。”张起灵低声告诉他。

三人打过招呼，吴邪慢了一拍才意识到这位是胖子未来的岳丈，他的视线又追着人进了电梯，张起灵看了他一眼，等他回神，突然问起：

“早上一般什么时候出门？”


吴邪消化了一会，意识到张起灵是在问他，早上什么时候去图书馆，他好几天没去过，在这之前也没有定时，只好胡乱报了个时间。

张起灵听完却点了头，“我这学期已经结课了，之后要准备下学期的课题，你早上坐我的车，咱们一起过去。”

“……”吴邪呆站在宿舍楼前，热闷吵的环境里，他像久经曝晒的碑石，遇到了一丝风，一阵雨。

TBC
我也没搞明白，现在的更新频率，字数……
貌似已经有不少姑娘在养肥？

第十六章

第二天居然真的下雨了。

这场雨来得及时，动静虽不大，但解闷缓燥，让人觉得清爽舒服，吴邪睡到半夜，隐约听见雨水打在树叶上的声音，他还没醒，身体就自动做出了反应，梦游似的起来把窗子推开，然后游回床上接着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墙之隔传来胖子浑厚响亮的骂街声，这种雨天最适合待在家里闷头睡觉，谁也不乐意顶着雨外出，可惜今天是个工作日，他还要上班，这太不幸了。

幸灾乐祸的信号还没来得及传递到四肢百骸，吴邪先一步收到了别的，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这时整夜酣睡的快意还压着他，吴邪勉强抬起头，茫茫然看着窗外，眼神聚焦后，哑声骂出一句脏话，把脑袋按回枕头里。

事物从没有绝对好坏，一来一去的时机是讲究的关键，比如这雨，下在昨夜是去尘清肺的及时雨，到了今早，落在吴邪的眼里，就只能屈尊当一回讨人嫌的误事雨，来了不如不来。

刨去他的企图不谈，明面上说，读书算是消遣；特地跑去图书馆读书，那是讲究着消遣；可要是下雨天还特地跑去图书馆读书，遭了一路罪去消遣，这叫穷讲究，徒显矫情。

吴邪估摸着今天邀张起灵出门是没戏了，等睡意缓过一缓，就索性不睡了，下床跑到阳台上收衣服。

气温骤降，外面很是清凉，吴邪上半身还裸着，使劲打了个哆嗦。挂在阳台上的衣服都被淋到半湿，雨不大风倒是不小，把衣架吹得晃起来，要是再凶猛一点，也许就能充当一回信使，替胖子把内裤送到三楼云彩姑娘家的阳台上，日后再加把劲撮合撮合，每天吹他个两条三条，一段良缘想必跑不掉，美事一桩。

回头让胖子给风神烧几炷香，吴邪面无表情，脑子转得飞快，陀螺一样，就这么不愉快地决定了。


现在七点一刻不到，胖子已经准备出门了，雨天路上堵是常事，既然要上班，就别迟到，糟践了路上遭的罪。

吴邪坐到沙发上啃面包，边咬边思考应该怎么给张起灵发短信，是抱着企图征询一次，还是直接严明不麻烦人家一趟，等天晴了再约。

胖子出门前给他倒了水放到茶几上，边往外走边愤愤骂道：“屎一样的天气预报，说好的多云转晴呢！”

天气预报大概是委屈，跳出来喊冤了——多云在阵雨的之前之后都有，到了八点半，太阳拨开云雾从里面钻出来，开始精神抖擞往上升，天转晴了。


吴邪扒在窗台上，目瞪口呆，饶是近一阵已经被迫习惯了甜枣棒槌交替来的节奏，也禁不住如此高频率高密度的切换，等回过神来，肃颜感叹过“这是上天在考验我”以后，二话不说，把手机草稿箱删得干干净净，一个字不留，还再次确认了，才神清气爽，去换衣服。

他在前五年具备了苦中作乐的革命家精神，经过这几个月的反复折腾，觉得自己开始有了只活在书中的哲学家的风范，通透豁达，只要有甜枣，之前之后要挨多少棒槌，都乐于接受。

张起灵在电梯口等他，听见开门声，就转头看过来。


张起灵在电梯口等他，听见开门声，就转头看过来。

进了电梯后，吴邪跟张起灵说：“今天胖子不跟咱们一起吃饭了，他说他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要去找心上人吃饭。”

对于胖子追求云彩的事，张起灵从吴邪这里有过耳闻，不过不太关心，听了只淡淡点头。

他们到西院食堂吃早饭，自从吴邪知道张起灵连早餐也在外面吃以后，就高高兴兴放弃了嚼面包的生活，跟着在这边吃东西，他们现在每天至少有两餐都在一起吃，晚饭要看日子，张起灵有应酬，就不成。

现在学生都放暑假了，校园里剩下准备考研的一拨人，很是冷清，旧校区就基本没人了，这边的图书馆平时也大多只有老师来，现在放假了，老师也来得少，偶有一遇都是难得，张起灵带着吴邪，二人行在管理员那里混了眼熟，管理员在这里待上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刷过张起灵的卡，就热切打个招呼，眼神点过吴邪，笑问：“这位是？”

张起灵看了吴邪一眼，“是我学生。”

从那以后，管理员看吴邪的眼神总饱含慈爱，像是见到了绝世好学生，大热天还乖乖跟着老师来学习，吴邪被看得不自在，心里更是发虚。



“拿不拿书？”

吴邪站在书架前面，半天没动换，他今天找的书在经济学这一区，张起灵拿完自己的，见他不动，走过来叫他。

吴邪应声，看准了一本正要抽出来，张起灵看了一眼，按住书脊，把书推回去，抽出旁边的一本，递给他，“不如看这本。”

张起灵见他全然无意识的模样，皱了皱眉，落座后要走了吴邪列的书单，仔细看了一遍，轻声提醒道：

“你是找材料，不是做研究。”

这不能怪吴邪，门外汉哪里知道这些计较，如今有专业人士帮忙自然再好不过，于是厚着脸皮道：

“不如帮我看看？”

不用他说，张起灵已经提笔在上面写起来，划掉了两本难啃的砖头，写字前简略问了问吴邪要写到什么程度，斟酌片刻后给他补了两本，递还给他，边低声讲解几句。

借阅室偌大的空间，再没有别人，大约是久待形成的潜移默化，就算只有两个人，交谈时也会注意压低声音，有种说法是小心惊扰到书中圣贤，吴邪管不了圣贤，这氛围太过美好，他看着张起灵专注的样子，一颗心要生生化成一碗糖水，融进这片缠绵的美妙里。

张起灵讲完抬起头，撞进吴邪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神中，两人对看一会，有些尴尬，吴邪先转开视线，干巴巴道了谢，接过去认真看了又看，夹进书页里。


得了这次提点，吴邪撒开胆子，碰到不懂的抄下来，看完一轮全递给张起灵，他问的有小部分是经济领域的专业术语，结合案例勉强可以明白，但总归不会用，张起灵想了想，决定给他上一节一对一教学课，帮他打基础。


TBC

这章明明没什么内容，我改了好多次都没满意，实在是久等了
大家注意时间线，图书馆写过好多次，中间就讨巧跳过了一段。
P.S.明天接着写，大家别嫌弃

接上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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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求之不得，自觉把椅子挪了过去，坐到张起灵旁边，占领了新的高地。

他不愿意照本宣科，去套用已有的范本，想借助看到过的案例和材料，在书中构造出一个全新的骨架，不过知识性的东西实在太多，对于其中一些能讨巧的关节，自己去领会事倍功半，现在有一位师傅带，比他自己闷头看一整天书强多了。

何况旁边这位是再好不过的老师，张起灵几乎没有过这种一对一的教学经验，不过这当然比他平时上大课轻松多了，给他拎出一个大致结构，三言两语把术语解释完，再来梳理实务中需要融会贯通的节点，中间穿插一些会计做账的知识，吴邪屏息凝神，听得非常认真。

张起灵带他理了半个多小时，差不多讲完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掏出来看一眼，动作明显地一顿，放下笔低声说了句“抱歉”，就起身出去接电话去了。


他很快进来了，吴邪坐在原位置看他，张起灵却不急着坐下，面无表情垂着眼，开口道：“今天有点事，我得先走。”

吴邪点头：“我还待会儿。”

张起灵一言不发收拾好桌面，把书放回去，离开前问他什么时候走，吴邪没盘算，只含糊道下午，具体时间不定。

于是借阅室只剩下了吴邪一个人，这下真成了个人包场了。

他过了一会才重新开始看书，不过思路不连贯，心也不定，费了一些时间才重新集中起注意力，潜心研究起张起灵给他讲的知识串联。

他待得安逸，毫无自觉地错过了午饭时间，等意识到饿，这时正是一天中温度最高的时候，吴邪在冷气吹拂下做了一会心理建设，最终决定加快进度看完手边的内容，回去的路上吃一趟“午晚饭”。

管理员盼着提前下班，见人出来，眼里含着“祖宗你可算走了”的丰富内容，千恩万谢送走他，吴邪看得一笑。


吴邪走出一楼大厅，反射性地用手挡住眼睛。门口停着一辆车，太阳把银灰照出透亮的白光，非常刺眼，照得人眼睛疼。

停车场就在不远，这里平时倒少有车停，吴邪下了台阶，眯着眼睛看了看，愣了，这车大约只有化成了灰他才认不出。

吴邪正想着张起灵没开车走，驾驶座的车窗就缓缓降下来，张起灵侧出头来看他，表情淡淡，眼神波澜不惊，已经不知道等了多久。


吴邪一头雾水走过去，“你还要进去啊？”

张起灵就道，“我来接你。”

吴邪悚然一惊，心如擂鼓，没想明白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么高规格的待遇，一时不能言语。

“上车。”

吴邪坐进副驾驶，边系安全带边随口问他等了多久，怎么知道他还没走。

张起灵不答前半句，只简短解释道：“这里还没关门。”

吴邪立刻懂了，他挺不好意思，就道：“你来了就进去叫我一声。”要是他准备待到晚饭时候，张起灵岂不是要等出天。

张起灵闻言一顿，右手虚握住控制杆，淡淡道：“我在这里休息一会。”

接着是小段时间的沉默，张起灵开始倒车，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吴邪看他面无表情的侧脸，莫名感到这个人心情不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肚子就咕咕叫起来。

“……”

张起灵有些诧异：

“没吃饭？”

现在才三点，总不会是吃完又饿了，吴邪默默点头，略微缩起腰，“外面太热了。”

张起灵无言以对，等了一阵才说：“先去吃饭。”吴邪想说回家吃，张起灵就接着道：“我也没有吃。”

可是这个时候北院食堂屁也没有，吴邪开始回想哪家校内餐厅放假还营业，张起灵偏头看他仔细思考的表情，终于无奈，心里的郁结也不由松开一点：

“天天在食堂吃，你也吃不腻，咱们出去找地方。”


去的路上少有交谈，吴邪慢慢从刚才又惊又喜的情绪平复下来，开始想事，他不确定张起灵是不是心情不好，也毫无头绪，不知道该往哪里揣测，更不知道要从何问起，不禁陷入苦恼。

他腰微弯的样子像缩起身子的大动物，皱眉苦思的表情像是在为饿狠了没有食物而烦恼，显出一丝沮丧来，让人忍不住想摸摸他的头，向他保证以后一点不敢饿着他。张起灵开始提速，边注意路况边问他想吃什么。

吴邪抬头四处瞧了瞧，张起灵看他指的方向，拐弯开了过去。


TBC

两个人的脑回路一时没接上……
短小请见谅，这两天更新都是在外面用手机码的字，有些地方等有时间了再来调整细化，咕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