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浮生若梦——居家日常
@小哥你的内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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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晴蓝
“王盟，一会早点下班吧。”
“啊，哦，老板你又要去跑别的铺子啊？”
“唔，那倒不是，没啥跑头，反正都是亏着。”
“啊？！”
“你那什么眼神，涨工资的事情想都别想，上回让你算个账本两本算错一本半。你现在搁我这基本是白吃白喝，每天上班打游戏，你那暗黑三的账号等级练的比我还高……”
“小老板……我又什么都没说。”才嘟囔了一句的伙计马上噤了声。抬头瞟了瞟边上的叼着烟的小老板随手的弹了弹放在架子上的玉瓷佛像上的一些灰尘，那小老板倒是和没听见似的，挺乐呵的捧着那不算值钱的佛像细细的看了个半天，而后又小心的摆了回去。
也不知是为何，王盟觉得，这两天，小老板的心情好了很多。至于这从哪里看出来，王盟还真是说不上来，虽然他打碎东西是工资照扣，抠门还是照样抠门，中午吃碗咬不得的片儿川加份卤蛋都得自己掏钱，说那不算包中餐的范围之内……
嘛，算了。心情好自然是好，最好是好到能给自己涨点儿工资那是最好的。
对于吴家小老板来说，王盟是只说对了一半，吴邪这两天心情确实是挺不错的，涨工资也自然是不可能的。头一天张家小哥在他家住着的时候，他还一直担心着是不是自己出现幻觉亦或者就是场长了点的梦。早上醒来的时候往客房的方向看了老半天，却一直门都不太敢敲。伸着脖子犹犹豫豫的望了半天，结果回头准备下楼的时候被身后站着的人吓了一跳。
回了半天的神才把心率恢复过来，看着闷油瓶穿着自己的衣服站着身后。小老板有点哭笑不得的说道：“我说小哥，你下次别一声不吭的站着别人后面，走路也没个动静，我心脏可没有那么健壮啊。”
“在看什么？”
“呃……没啦……没看什么。”微微挪开了些目光，眼角憋见饭厅桌上已经放了些吃食，愣了一下，而后问道：“怎么起这么早……”
“……”
“早餐你去买的？”
“嗯。”
“啊，其实不用这样的，你好好休息就行了，起这么早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
“说起来，你来杭州有好几次了吧，但是应该都没有好好玩过吧，这些景点什么的，现在雪下的停了，刚好在化雪的时期，西湖景色还是很宜人的。改明儿有空我带你逛逛。”
“……”
“小哥，你以前倒斗的时候应该去过很多地方吧，不过如果都是下到墓室里去，那还真是没什么风景可看。”
“你不是要去铺子里么？”
“啊啊？哦，那我去刷牙了啊。”抓了抓脑袋，话说了一半的吴邪悻悻的走进了边上的洗浴室。手搭着门上的把手，扭头看着身后那人的背影。
自己的毛衣和牛仔裤穿在那人身上倒也显得合适，大概是身形差不多的缘故，总像是多了个同胞兄弟的感觉。过了那么多年的单身生活，房里偶然间多了一个人，好像也没有觉得什么不适。只是透着晨光看着那人的轮廓，发梢带了点模糊的暖色，总有一种不是那么真实的感觉。
就像是……
叼着牙刷看着镜子里满满的水雾，微微的垂了下眼帘。
像是好的太不真实。
悉悉索索的刷牙声音被窗外的车的声音隔断在了这样小小的空间里，含了口温水，吐尽了口里的泡沫。
管他呢。
这么些年，管理生意，料理铺子的能力没见的有多少的进步，倒是调整心态的能力一年比一年进步，卖铺子也好，亏本也好，伙计闹事也成，都是几根烟的事情，找个角落抽完，心理纠结完，还得撑着笑脸出来当他的吴小佛爷。
本来嘛，这一行的活计又不是说你搁哪儿伤春悲秋亦或者多愁善感梨花带雨的哭个几回就能把那么大的家业给哭的妥当，给哭的顺利了。
适当的发点狠，耍点小手段。反正吴家小老板也没觉得自己是个善人。前端时间联合着黑瞎子他手下的一帮人，把另外一家人的铺子给扫荡了一遍，否则吴家在长沙的地盘简直快被那群杂鱼给挤兑的不成样，不过也就砸了点东西，没伤着人命。黑瞎子还是笑吴邪太天真，那群杂鱼虽说是没什么大的气候，也就是因为他们什么都不是，所以才什么都做的出来，你放了他们一马，他们绝不会记得这什么恩情，倒是你打了他们一巴掌，他们立马跪下来喊你爷。
吴邪知道黑瞎子说的是有理，不过有理归有理，地下砍粽子和地上拿人性命毕竟还是两码事。能少一事是一事。不过再犯也不会再手软。否则吴小佛爷的称号也不是白喊的。
黑瞎子说，这好说，别夜里睡觉被那群杂鱼卸了脑袋，否则他没法和他上头交代。
吴邪追问了几次到底是谁让黑瞎子来护着他，黑瞎子打着哈哈就绕着这个话题过了。吴邪也懒得追问。反正谜团一大堆，自己又何必去惹事。
刷牙洗漱完，然后吃吃早饭，啰啰嗦嗦的讲了一堆话，再掐着时间出了门。带上大门的时候理了下衣角顺便掐指算算今天早上闷油瓶闷了几句话出来，想着日后做个闷氏发言记录表，看看走势，研究研究他的发言次数是否会受到天气和环境等诸多因素的影响，也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了两天。
第三天下午的时候，惦记着带闷油瓶去看看大好河山，开拓开拓他那自我封闭的心灵，于是3点多就让王盟下了班。那小子哼哼唧唧的，除了游戏账号和扫雷的技巧，其他都没多大长进，还一脸渴望涨工资的表情望着他，三天两头挑着自己心情好的时候就嘀咕物价上涨，街头的白菜都得2元一斤什么的。
吃不起自己种去！
我出门跑别的铺子的时候，这店里的卫生都没见你王盟打扫过，连我门口架子上放着的求平安发财的佛像都堆了灰。
吴邪虽是这么愤愤的想完，不过他的确如王盟所猜的那样，心情不错，所以自己拿着那佛像弹了弹灰，心理再乐呵呵的想着要不要干脆把王盟的年终奖扣了，让那小子长点心眼。
铺子离吴邪住的地方也不远。不过离西湖有点儿距离，毕竟西湖附近由于政府的管辖，不能有太多的高层建筑，也不能擅自修改住宅楼小区，也亏得这个政策，才能从开发商的血盆大口里抠出一片还算素净的地区给当地的居民和外来的游人。
沿途樟树上的雪块已经化得差不多了，软软的耷拉在还苍绿着的枝叶上，倒是那些山茶凋落的已经不成个模样。
天空晴朗，阳光温和，湖边情侣老头儿老太太三三两两，离过年还有一个月之久，但是已经有了些摆着小摊卖些红色对联和中国结，看着也挺喜庆。算是出门的挺好的时机，想着拉闷油瓶去景点逛逛，然后顺便帮他买点衣物什么的。既然他说是不走，常穿着自己的那套也算不太像样。
一面正想着，一面拉开房门，对着屋里唤了声，小哥。
没人搭理。
是在厕所么？
把手头夹着的烟放回了嘴里叼着，拎着换下来的鞋子甩在了鞋柜上，而后微微的愣在了那里，吴邪盯着鞋柜看了一会，一手捏着快抽完的烟头，嘴里的烟气徐徐的吐了出来。
他皱着眉头换上拖鞋径直的往洗浴室的方向走去，然后是阳台，然后厨房。
然后是二楼。
二楼的书房。
自己的房间。然后是客房……
空荡荡的，连背来包都带走了。这主儿可真是走的干净，整个和没来过人似的，东西原本在哪，现在还在哪，衣服也好用过的茶杯也好，若不是客房的床铺比自己原先在的时候还弄得整齐，吴邪怕是真想着去医院查下这两天是不是精神恍惚犯了癔症了。
烟已经抽的只剩烟头了，下午的光透着窗帘的图样洒在了床被的菱角上。照的呼出去的烟雾形状浑浊的有点儿呛鼻。
吴邪坐在了床头，掐灭手头的烟。
而后嘴咧了咧，笑了一下。
这回不知得他妈耗掉几根烟了。
续——艾绿
吴邪想起了一些事情，大概是很早一段时间前，摸约是在四姑娘山的时候，有日窝在那样特制的巢中休息时，小花在边上像是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要是能选择的话，我确实不想过现在的这种生活，倒是你呢？”
记忆会随着时光的流淌而磨去它们的那些纹路，犹如腐朽的枯木在河中抵着那些河流，却也只能让那些流水浅浅的在它的边上绘了些波纹，而那枯木，其实也只不过是由最初的鲜明，苍翠缓慢的踱向了灰褐。
那时候的很多事情，时过七年，再让吴邪忆起，也已经褪去了很多的细节，他也只是想起了小花的那么一句问话，而忘却了他那时的回答。
无论何时的回答，成长之后的自己回头再看，也只是担当着年轻的劲头，说了些幼稚的话而已。
而吴邪发现自己想不起来的时候，也突然发现。
他其实不是在成长了，他只是在衰老而已。
人总是说，人出生，而后成长，长大成人，通晓世事，而后衰老。
吴邪不晓得自己是不是已经有了通晓世事的悟性，只是这种衰老，不太符合年纪的衰老，在有段时间里，确确实实让他感觉到了真切，无力的真切。
七年前他做不到的，如今，他依旧无法做到。
揉着手里的烟，没有再放在嘴边，而是用大拇指那留得不长的指甲顺着烟蒂缓缓的剥开，滤嘴的棉絮，还有那些棕色的烟丝，捻了几下，看着它们那晦暗的颜色，才突然发觉，原来天已经黑了。
从三四点多到家，他就这么坐着客房里，一直到了天黑。
他弹了几下手里的那些烟丝，而后还是给了自己一个笑意，也难怪那个闷油瓶那么爱发呆。
原来有的时候，发着呆，时间便能奔跑的那样的快，快到记忆里所有的枝叶已被河流冲刷的支离破碎，沉入满身泥沙的河底时，都难以发觉。
起身揉了几下僵硬的肩膀，握了握自己的手指，直到感觉它们有了些知觉才拖着步子挪下了楼。
挽着袖子，煮好饭，从冰箱里拿了番茄还有鸡蛋，想着随便炒两个菜应付一下晚饭，开火倒油，系上围裙的时候，他才突然的发觉了一个问题。
他饭煮多了。
也才过了两天……他是哪里来的习惯，煮两人份的饭……
吴邪想笑了。也的确觉得自己好笑。
只是张了张嘴，却好像忘却了那样的弧度要怎么勾出，要怎么样的方式才能展现给自己一个笑颜，一个属于吴小佛爷，道上还有着吴家的名声，偶尔还挺霸气的吴小佛爷的笑容。
他呆呆的愣住那里，维持着表情，许久，才皱了皱眉头。
哈。
终是有了些象征笑意的声音了。
倒入的鸡蛋溅着油花，随意的翻了几下便倒入了番茄，囫囵的炒着。
吱——
厨房的声音有些吵杂，听到那样的声音，吴邪愣了一下，想着，大概是客房被风吹着了吧。知道门砰的关上，而后是一些细琐的响动，他才有些慌忙的跑了出来。
伸着食指往鞋柜上头的按钮轻轻一碰，客厅一瞬间亮堂了起来。
那人依旧是一脸的淡然的模样，微微的抬了个头，望了一眼还在不知所措的吴邪，而后便继续着自己换鞋的动作。
“怎么不开灯。”不像是问句。
反倒是相处久了的两人之间有些简单而夹带亲昵的嗔怪。而由那么个人口里说出，那样的亲昵倒是淡化的像是对于他而言再平常不过的单音节词。
“额，回来得早，没顾及上……”吴邪也只是下意识的答着，答完后才发觉，自己的回答完全是不着边际，也毫无头绪可言，而后想了想，继续的问着：“你不是走了么？”
倒是闷油瓶的动作小小的顿了一下。
满以为他又会和以前的几次一样避而不谈这些，或是直接跳过。没想到闷油瓶的回答却是：“我不是在茶几上留了字条么？”
“呃？”吴邪倒是愣着了。
闷油瓶也不再多话，只是走到边上放了背包，而后径直的走到吴邪边上，一手捏过他手里的锅铲，轻轻的说了句：“我来弄吧。”
也没有推辞，松了下手，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现在的状况似的，挪了几步，走到茶几边上，四处寻了会，也真确实在纸巾盒边上寻找了一张便条。
出去有事，晚些回。
闷油瓶的字不同于吴邪的字的那股秀气，他的字有点苍劲，大气，十分好看。
只是这留字条这事，这还着实不像那个人的个性，字条也不是没收过，记忆最深的当属吴邪和胖子一起在青铜门看见闷油瓶的那一遭。而那一遭给吴邪留下的阴影便是闷油瓶的莫名的笑意，以及对字条古怪的厌恶。
他只能是暗自庆幸先前未发觉这字条，否则要是发现了，他倒是不知道是不是又得跟着他冲长白山跑去了。
仔仔细细的看了两遍，先是揉着，想甩入垃圾桶，而后顿了一下，略略的想着，复又将它摊开，细细的看上了几回，小小心的对折，放入了上衣的兜里。
在放纸条的档口，吴邪才想起刚才自己穿着围裙和锅铲冲出厨房的模样，就差冲着闷油瓶吼上几声：“***走了还知道回来！”
真亏的没喊，要让别人诸如胖子一流的人瞧见了，指不定的还以为他们二人过成了什么夫妻眷侣一般的生活，闹得自己倒像个管家的媳妇儿似的，真是难看。
想着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行为，想着想笑了，而后才发觉，嘴角早已有了弧度，是自然而然的，甚至连他自己都无法发觉的弧度。
吃着饭的那会，吴邪想了一下，还是开口笑着说道：“下午提前回来了。前两天说要带你去逛西湖，结果也没去，想今天早点下班，现在是年前也算热闹，想带你观光观光，虽然我晓得你应该不稀罕。”
“……”
“看你行李不在了，我以为你走了的。”
“……”
“也没看茶几上的东西，四处找了下没人，我就以为你真走了，你也知道，你做事神神秘秘的，要走要留，我也起不到什么影响。”
“……”
“就是晚上烧饭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把你的那份饭也煮上了……到炒菜的时候才发现，哈。”
“……”
“所以……”
细细微微的一些停顿，像是空气的凝滞。
“小哥，你要做什么，我也不会再多问什么，就是还当我是朋友的话，能回来吃个饭也挺好。”
夹着一小片的番茄放在口中，连同吃食的形态和模样都仿佛无太多的知觉变化，山珍海味也好，粗茶淡饭也好，对于他张起灵而言区别并不大。
只是。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怕下次饭又煮多了了，浪费。哈。是吧？”吴邪在那里乐呵呵的笑着。心理倒是嘀咕着这个番茄鸡蛋好像被自己弄得糊了不少，真是难吃。
而只是，张起灵那里，一直没有太多焦距的目光，落在了那始终带着笑意的那人的脸上，定定的落着，直到吴邪也发觉了这样的注视，并且有些好奇的问了句怎么的时候。
张起灵才微微的偏开了目光，继续着吃食。
其实轻轻的加了一句：“一会去走走吧。”
难得的邀请。
“你带我去。”
吴邪愣着，直到一碗饭吃完，直到自己收拾碗筷时那人帮着自己叠着碗的时候，吴邪才反应过来。
不过他反应过来的，是很多年前，在四姑娘山上，小花问他的那句话后，他的回答。
他那时很困，也很疲倦，想着脱离所有的事情，也未曾想过会有选择。
但是他给小花的答案是。
我哪里清楚这些。不过，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也遇见不到胖子他们吧。虽然，他真不想以那样的方式遇见，虽然，他也讨厌那样的生活。
代价太大。
只是不那样，我也无法遇见你。
只这么一句，是永生永世都不会说出口的话，哽在喉中，埋葬时光的河床地下，无论它们有怎么样的纹路，它们终将葬在那样的地下，深邃着的，晦暗着的。只让疲倦和劳累伴着自己在那样的囚笼里，缓缓的睡过去也罢了。
何必醒来呢？
@Monster丶Z@ilove_Song@沁晴希佑@陌筱影demon@深海里没有你@桃子和酒@若_笙@予小婕@bling小丑@末于如意
承——浅妃红
过小年的那日刚好赶在了周日，无论现在城市里过年的气氛已经没有了那么股浓厚的味儿，既然铺子生意也一直就是那么个样子，加上自己的一点私心，与小年夜前便通知了王盟，放了他一天的假期。
那日张起灵背着包出门之后的几天，倒是没有再有过类似的动静，吴邪也不愿天天守着看着这么个大活人，依旧该上班上班，该工作工作，该做生意的，该去跑别的铺子的，照旧跑着。只是每次回来，能够见着沙发上那人静静的坐在那里，捧着几本书籍，细细的阅读。书房里从大学念完之后，就已经很少进去过了，闷油瓶一来，倒算是把书房的书上的灰给抹了一遍，有时是一些小说，有时是一本诗集，前日见他拿了本纳兰性德的诗集，吴邪心头好笑，这么个人和这玩意搭配在一道儿真是显得古怪而滑稽，想着笑，而后凑了过去，想看看他是在看些什么。
凭心而论，吴邪是真喜欢这样的生活，那日看着诗集时，毫无来由的在脑海里蹦哒出了一句，若能和这人过上一生，也算不赖，安安静静的。
只是这样的想法才萌了个头，便慌张的将其搪塞了回去。心理好笑，这女人看的矫情的诗集，他还真是碰不得，才跟着闷油瓶瞄了没几行就变得如此感性。虽然好奇这人读这样的玩意心间是个什么样的想法。
只是，无论是个什么样的想法，无论自己有着什么样的想法，他现在还能坐在这里，还能陪着自己，已经是足够好了。
“今天过小年，要不去灵隐寺那走走？”吴邪望了下外头的天气，还真是不错的晴天，雪化得也挺刚好，半挂着枝头，估计今天景区人也多一些，比平时会来的热闹。
“嗯。”闷油瓶一面应着，一面帮着吴邪收拾着碗筷。
走出小区的门的时候，才发现，还是有些热闹的，虽然大部分的原因是 因为大街上卖些红色剪纸或贴画的小贩多了起来的缘故，而在西湖边上练书法的一些老人也开始摆了些摊子，写些对联，吴邪上前要了一副，和那些老人闲聊了会，便走回了闷油瓶的边上，他提着春联的袋子在那里笑，他说，其实也没贴这个的习惯，只是见有些写的挺好的。末了想了下，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小哥，你过过年么？”
话说出口就有点后悔了，吴邪是知道闷油瓶的童年生活的，那样的生活下，这些节日应该也无关紧要吧，能活下来便是不错了，况且他还是个死不了的人。
果然不出意外的，闷油瓶摇了下头，双手插在兜里，似乎并不愿意再说太多。
沉默着走了一会，也不知为何，走到了三生石的景区。
那样让很多情侣向往和憧憬的地方，其实并未见得有多少壮丽的景色。
三颗破旧长满青苔的石立在一座寺庙的边上，从田埂的小路绕到石前，看着那样并无特别形状的巨石，吴邪站在那里笑。
他说：“小哥，你大概不知道这三生石的典故吧。”
其实三生石最初的成由，并不是一段凄美的爱情。而是佛家的一小段故事。
唐代隐士李源和僧人园泽的诚挚情谊，路途选择上的分歧，园泽圆寂后的相约，以及他重生如约的那一次微笑。还有十三年后的再度重逢，期间的等待和期盼，并不是俗世的情谊和爱恋所能及，只是，佛虽有佛的禅意，人却有人的期待和坚持。
一行一行的阅读完那三生石的简介，就像前日阅读诗集那样的安静，吴邪抚摸着那样冰冷的三丈高的大石笑说：“还算感人对吧？一等就是十三年。”
夫妻之间还有七年之痒，而这样的等待，一等就是十三年，等着他归来，等着他重生，只因为答应，只因为我记得我们曾经有过的约定，我便能等待，我便能踏遍千山万水，来寻你。
吴邪倒是没有听到一如既往平淡的嗯这样的应答，他一手扶着石，扭回头一看，却见闷油瓶的嘴角微微的上扬了一会。
那是一个微笑。
远处寺中的念禅的音乐相当的飘渺，被轻轻拂过的风吹得有些放大，半化开的雪块停留在边上的凤凰木枝上，晶莹的水宛若泪痕，顺着树干的形状缓缓淌着。
吴邪的那个扭头的动作持续了挺长一段时间，直到他再次眨眼，才发现其实他的脸上还是那样，没有太多的表情。大概是幻觉吧。
也就像是这佛教中所讲的，心间无杂物，空着，淡着，便能不喜不悲，不怒不哀，坐地成莲。
退回了几步，站在闷油瓶的边上，指了指那株凤凰木，笑道：“你看这树上挂了好多灯笼，虽然我没带灯笼，不过我们也许个愿吧，怎么样？我就许个愿望，愿父母安康，愿我和你还有胖子能够过得顺心，铺子生意再好点儿，王盟那个家伙勤快点儿，其他那几个铺子少赔点……”
“好。”这回他倒是应了一声，挺认真的双手合着十，对着那三生石微微的闭着了眼。也不知是什么愿，要他这样认真的许着。
以为他是对这些俗事毫不在意的人，原来他也有着相对随和的一面，吴邪想了下，而后笑笑，掐断自己的那段啰嗦，也学着他的样子，心理默默的许了个愿望。
一个很沉默很沉默的愿望。
一个他从来未抱过任何希望的愿望，只是小心的在这样的石前，忐忑的提在了脑海，他想，反正都是不会实现的事，许下来也是无妨，于是他许了，那样的认真，宛若很多年前，他也那样认真的说过一句话。
如果你消失，至少我会发觉。
只是那个人大概永远不知道，吴邪这些打从心底的认真，从来都没有那么的真切，也从来都没有让他自己都那么意外过。仿佛从遇见这么个第一印象不太好的人开始，他对他的事情，就有了些过分的上心和关注。
也许吧，世上说不定还真有三生三世的说法。
那上辈子，这么个闷油瓶铁打的是欠了吴邪钱了，否则哪来那么多的惦记和认真呢？
许完愿，慢慢吞吞的走回，已经是有些黄昏了。
太阳沉在西湖边侧，金色的波光一缕一缕的织成了水路扑在了湖面之上，路上写春联的老人们已经开始收拾着笔墨，倒是不少人搬了些塑料椅子出来坐成了一排。想必是来看西湖的音乐喷泉吧。
每日下午4点30左右，西湖边上便会有音乐喷泉，也算做一份景点，大多放些民谣，歌剧，或是外国的交响乐，水流顺着音乐的节奏，或是气势恢宏的冲天，或是摇摆婀娜的荡着。吴邪也懒得管闷油瓶乐不乐意，拽着他往人群里挤了几把，挤到了栏杆边上，虽说不是正中，不过也算不错的观景点。
今天的音乐喷泉倒是奇特，放了段挺柔和的钢琴曲子。边上的人说，那是什么巴赫的协奏曲，吴邪是弄不明白这些，只觉得着钢琴的调子弹得也挺柔和，细细的水柱顺着这样的柔和缓缓的摇曳着，弥漫着的水汽，还有踱着金色的脉络的柳叶，看起来倒是很惬意。
听了一会，他笑了下，扭头想指着那中间的水柱问下身边的那人。
只是这次的扭头，却是真正的愣住了。
不是幻觉。
他见到张起灵带着一抹简洁的微笑，瞳里沉寂的墨色染了夕阳的那份璀璨，嘴角勾着，似乎一直保持着那样的神情，而他的那样的神情，那样的笑颜，从湖水边上落在了吴邪的眸中，缓缓的，定在了吴邪的那一小片的世界。
不知是什么时候起，他便是那样一直着望着吴邪，带着浅笑，
有些恍惚，吴邪想起了三生石上的那么简洁的一句话：“以一笑为信，十三年后，中秋夜，我与你重逢于杭州。”
我会等你归来，而若你见到有人对着你那样温和的笑着，那便是我。
像是世界仅仅被隔成了那样的小小的一片，仅有着那份认真，以及那份淡漠的笑颜，退却了周遭的嘈杂，仅留下缓缓流淌的钢琴曲子，合着夕阳的光，轻轻的笼着那两人。
而闷油瓶嘴角的那抹弧度一直的未曾消失，未曾淡化，一直带着的，并且稍稍的放大了那么一些，一点点儿的……
直到吴邪被身边的人推搡了一些，对方的一声抱歉，才让吴邪在那么一瞬间回过神来，那时才发觉他自己的居然往着闷油瓶的方向倾了许多，怔着的，木讷的倾着，仿佛也只是为了确认那样的微笑是否真的是幻觉，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那样的行为，几乎像是……
慌忙扭回了头，一手挡着，装作认真看喷泉的模样。
挡着脸上的那层薄红，还有在那一瞬间突然袭来的恐慌。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吴邪心里有些乱的吓人，想着自己方才那样的行为，在外人看来，几乎就像是要去……
像是……
像是想……
钢琴曲的结束音，却像是一记重锤，擂打在了吴邪心上，声音闷闷的响了几回，荡着碰撞着，杂成了一句质问。
你这是在干什么？
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