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江湖夜雨十年灯(生活居家向。接817十年后。HE。慢更)

现在是第11页。今晚回复上翻页了我就发。不过没多少,不到两千字。还得在我没睡觉的前提下。大家等等不好么。。。。简直是吃我肉喝我血呢。。。

楼主 snowxat  发布于 2015-09-24 21:32:00 +0800 CST  
十六
真累。
真的特累。
咱就不说我从进了墨脱入了沙海,不说我从准备上长白山到最终下长白山,就是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晚上,我到底睡了多少吃了多少。好像就今天下午喝了一肚子茶水算是管够儿的。
开完会所有事安排停当,都已经七八点了。我回到在饭店下榻的房间,脱了外衣去水池洗了把脸。脸没洗完,我就着一脸水流,双手杵在水池上直不起腰来,觉得自己有种油尽灯枯的大限已至。
在沙海时我都没有这种感觉。那时总觉得自己是打不死的小强,一万伏闪电从头上劈过去我都觉得自己不会死在这里。因为我知道我还有事没做,我还有心愿没完。
现在小哥出来了。我强挺着要让自己把这些收尾的事务了了,要把小哥带到这红尘中扎根。可是到今天,我突然觉得自己其实也不是一个什么小佛爷,只是个肉体凡胎的凡人罢了。
使着劲儿抬头看镜子中自己的脸,明明三十八的老男人了,却因为吃了麒麟竭顶着不到三十岁的面容,眼中又因为吸入费洛蒙显着历尽世事的沧桑。这个人,真的是我么?真的是一心一意只等着小哥回来的天真无邪么。我真的是要让自己成为镜中的那个人,还是想做一个说好了去江南雨村养老的人呢。
只是我怎么都觉得自己走不了了。就这样深陷在九门中兴盗门兴盛的土地上。生在这里死在这里。为兄弟的期望秀秀的嘱托小花儿的信任闷油瓶的一切,还有各个伙计的一声吴小佛爷,我终久要埋葬在这里了。
闭上眼睛。闷油瓶就在我隔壁,可是我怎么觉得我离他越来越远。
栋子敲着门进来了,看见我洗脸,规矩站在厅里地毯上垂首道:“爷,外边摆了晚饭。伙计叫饭店厨师做了一桌,给各位爷接风洗尘。人都到了,就只等着爷了。”
我用宽大的毛巾捂着脸上的水渍,避开他走过去:“算了。我有些困要先睡。你叫伙计陪着他们一块儿吃。”
我从来没在这个时间睡过觉。即使栋子只跟了我不出一月也知道是有异样,他凑过来看我的脸色。我索性也不躲了,扔了毛巾,直接躺在床上就一动也不动了。

朦胧中我觉得身边是有人的。
就好像做梦魇住了一样。明明听的见感觉的到,可是就是动不得醒不过来。我能感觉到有一副软若无骨的手拿着温润的毛巾在我头上细细擦拭,那个人的气息若有若无,好像从千年岁月中走出来一个平静沧桑的旅人。
身边还有人来来往往的脚步声,我听不真。只觉得有人端了水盆,身边这个人把毛巾重新浸过,拧了拧。然后又重新在我的额上,脸上,颈上,还有手背,细细游走了一遍。这人的动作很轻柔,很熨帖。总觉得是这样熟悉,但是又从来没有感受过一样。是我妈么,不是。可是除了我妈又有谁会这样细致温柔的帮我擦拭,让我的心安稳的好像在摇篮中悠荡。
胖子在身边,轻轻嘀咕着道:“那啥,小哥。要不你先去吃个饭,我换你。”
身边那个人淡淡的说:“不必。”
黑瞎子好像也在,戏谑的语气终于有所收敛,倒显得有些浮躁,他说:“他这肺早不能抽烟了。还有身体各个器官的机能也有待检验,哑巴张你就这样干看着,也不说说他么。”
身边的那个人手上擦拭的动作顿了一顿,片刻又恢复了顺畅,只淡淡的应了声:“我知道。”
停了一会儿,他自己也觉得想要添些解释似的,淡淡又加了句:“他这是心魔。”
心魔。心魔。一个说我这是心魔,两个也说这是心魔。心病尚需心药医,心魔岂不是没的医了?
黑瞎子的气息僵持了一会儿。然后胖子轻声叹着气招呼其他人:“都散了,都散了吧。黎簇苏万王盟,快,都回去歇着。栋子,梁子,干自己的事儿去。那个啥,小哥我就睡隔壁,你有事就叫我啊。”
小哥淡淡的应了。身边似乎没有人了。
可我总想竖着耳朵听听那个人的气息。他是在做什么。是叹着气,还是盯着我。
我特想坐起来特拽的跟他说一句:回去睡吧。你不欠我什么。等了十年是我自愿的,与你无关。
可我总也睁不开眼睛。
慢慢的,那个人安静沉稳,几乎感觉不到了。我的心有点失落的时候,却被人捉住了手。那个人的手指顺着我的手臂往上捋,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手臂上的十七道疤痕,捋到头儿又重新往下摩挲了一遍。最后把我的手慢慢抓在他的手里。再不动了。
昏暗中我只听见他开口说话,好像他知道我能听的见一样。那个磁性低沉的嗓音一如往昔般平和安静,像定心丸一样的让我安心。他说:“吴邪,别多想。睡吧。”
过了片刻,他好像带着有略微的叹息和妥协,又补充了一句:“我在。”
短短九个字。是我听过的世界上最好听的话。
疏忽一夜梦里开满了繁花,一如这十年我每次梦见他在青铜门里的那个画面。
我知道青铜门里肯定没有花,没有温馨,没有世间所谓的美好。可是我就是止不住让自己去想,渴望他活的好一点,再好一点。

楼主 snowxat  发布于 2015-09-25 07:44:00 +0800 CST  
如约更新

楼主 snowxat  发布于 2015-09-25 07:44:00 +0800 CST  
虽然是日更。但今天早晨已经更过了呀,所以今天晚上的停了好不好?还有明天开始是中秋节小长假了,是不是我也可以法定假期一把?

楼主 snowxat  发布于 2015-09-25 18:26:00 +0800 CST  
清晨醒来时身边一个人也没有。豪华的房间看起来有点空旷。昨夜躺过的地方已经被汗水泡得微微凹进去一块。但是很奇妙,虽然还是有点疲乏,但是整个人却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我从床上下来,正赶上梁子推门进来,一眼见我穿的单薄坐在床边,嬉笑着问道:“爷今儿不用早朝了,朝臣们都各干各的去了。”
各干各的?这才五点。我抬眼看了一眼墙上表,好家伙,都7点了。这是生物钟坏掉的节奏呀。
今天莫名其妙心情也好的很,开口时语气轻松:“小梁子。”
梁子懵了一跳,貌似我头回跟他说笑。随即他乐了,装成大太监伺候老佛爷的样子,把手背向我面前一托:“奴才伺候老佛爷起驾。”
滚。小佛爷立地变老佛爷了。要不是确实没劲我确实很想踹他一脚,稍稍正色道:“都谁干什么去了?”
他收了太监的姿势,故作神秘笑道:“爷都想知道谁?”
我又气的想敲他脑壳:“你说呢?”
他想了想,道:“一大早胖爷就带着王盟走了,说是奔着外八行的人去走走。黑瞎子齐爷据说是正选地方下斗,带着苏万正研究呢,黎小爷也跟着。栋子您就甭问了,为着新月饭店装修的事忙着呢,我才给了他点意见,包管爷满意。”
我撇他一眼:“这么早就称上黎小爷了?不怕大风闪了牙?”
他笑的一脸佞色:“早晚都是爷,不怕早一天晚一天。”
我看着他笑:“你倒知道我的心思。”
梁子笑道:“爷最近心情好,赶着哄爷开心。”
我点点头。梁子和栋子最大的区别就是栋子过于拘谨,梁子却有些话痨。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怎么?我最近心情很好么?”
梁子趋于奉承道:“可不是。自从打长白山下来,爷跟换了个人似地。会说话会叹气会皱眉还会开玩笑了。这搁以前张爷没出来时,爷这张脸真跟庙里供奉的老佛爷似地,整个儿就一木头做的。”
这也就是梁子,换了栋子这句话半个字儿也不带向我说的。不过被揭穿面皮我还是得正色愠怒道:“都知道还不从实招来?”
他乐了:“看您急的。张爷一大早在饭店中庭空地上练拳脚呢。”
练拳脚?
我怔住了。不是晨跑么?怎么改练拳脚了?难不成怕在北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跑丢了?不对呀,哑巴张十年前常年下斗都没听说在斗里跑丢过,在路上就变路痴了这也忒说不过去了。再者,晨练练到早晨7点多?怎么在杭州时晨练都是五点我睡醒之前就结束了的?
等一下,还有,还有。闷油瓶练拳脚?听着也太维和了。虽说闷油瓶身手惊人,但这些年我可从没见过他施展什么拳脚功夫。他在斗里伸展腾挪好像都是神来之笔顺水推舟,既柔且刚想哪打哪,从没看见过章法可言,我还以为张家功夫就是一派武术新气象,从小教育着不走寻常路,自成一脉独门独派。合着他也会拳脚?
我坐着愣了有一会儿,想破脑袋也没想出闷油瓶大清早在这么显眼的地方晨练是何用意。他从不是招摇的人,但他做每一件事都肯定有他的目的。
梁子看见我的神色更是乐了,把大脸凑过来在我面前直晃:“爷,咱今儿个到底还上不上工了?南边儿的盘口事务好些日子您没处理了,要不您先把美人儿的事先放一放,先把朝政处理了?”

楼主 snowxat  发布于 2015-09-25 21:04:00 +0800 CST  
十七
就为了这一句美人儿,梁子被我塞了半个月的活计都没敢趔一句嘴。简单看了南边儿的帐,觉得没啥大问题,兜头把梁子赶回杭州,把南边儿所有事务都砸到他头上,叫他在新月饭店开业之前,全权代理我处理一切盘口事务。这期间除了下斗,清货,看帐,还要笼络着南边儿的老顾客客源。搁以前,这些活儿我和梁子颠三倒四够忙活好些日子的,现在我确实是在新月饭店这边分身乏术,把这些都撩梁子脑袋上,不算他亏。
梁子没敢说一个不字。摸摸脑门低声嘀咕:“伴君如伴虎啊……”
回头我带着这边得力伙计,游走在官道儿白道儿和大客户客源之间,每天吊着半张笑脸迎来送往曲意寒暄。虽说靠着原来解家霍家的面子和吴小佛爷的声名威望,十有八九都要给个绿灯,满口答应鼎力相助,不过这一圈折腾下来,我也真是蜕了一层皮。
从来没觉得这么难过。妈了个八子。爷我下斗卖命,和兄弟们出生入死都觉得没这么难。光是这个运营执照就费了好些功夫才审核通过,税务局说是查账还要半个月时间。尼玛啊,查账?这帐怎么查?成本?没有。很少一部分的东西是通过手下二手倒爷掏腾来的,还不能直接挂账面上。其余都是斗里掏来的,所谓账面成本就只有装备费用。这个你要查?怎么查?查了我还不得被关进去?捉摸半天又和栋子商量过,栋子说原来霍小仙姑的招牌就是只管拍卖,收拍卖的中间费用,所以不产生成本,只在暗地里才收卖古玩。我现在要把买卖古玩直接挂明面儿上,恐怕就只有找个什么店铺做个费用开销,好把这些黑帐都从那里洗白。费了好大的价钱,由栋子引着打通了这些官面儿的上层,送了好些个古董。又随便在全国各地挂了名号收古玩,借个面儿上功夫才算把查账这事儿过去了。
这些管道儿白道儿的人一个个衣冠禽兽仪表堂堂,说着官面儿的话办的是小人物的事。和他们周旋实在是煞费心机。我都觉得我在沙海时候扎的那些千年费洛蒙不够用了。我这是和人打交道么我,我倒觉得烛九阴长的更可爱些。
等七天之后我突然想起今天是立下约定抓鸡看成色的日子,一早晨醒来用内线电话打给栋子:“兄弟们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栋子沉吟片刻,道:“要不您还是亲自到中庭空地去看一眼吧。”

我心中疑惑,也没擦脸就赶着去了,没等到下到一楼,就看见二楼议事堂门口的落地窗前围着一堆人,胖子王盟黑瞎子黎簇苏万都在。我走过去顺着他们的目光往一楼的中庭空地一看,嚯,好家伙,闷油瓶这文职什么时候改武职了?
中庭空地上一排排有规有矩的站满了人,间隔固定,身姿气派,那气吞山河真跟祖国阅兵仪式似地。闷油瓶在中间走来走去,偶尔给兄弟们示范示范动作,伙计们有模有样的跟着学。闷油瓶偶尔抬抬眼,看看兄弟们的姿势,看似随意又有的放矢的拨拨蹬蹬某个伙计的胳膊腿儿,看嘴型应该说的是:抬高。又或者:用力。
我都傻了我。好么,那人真的是闷油瓶么。身边胖子跟我解释:“啧啧。咱小哥真有一套。最开始那天还就他一个人跟那练功夫,第二天就变成三五个人了,第三天就二三十了。第四天就近百人,然后今天……”
他话没说完,黑瞎子就接了过去,匝着嘴的语气怎么听怎么不怀好意:“没想到啊。哑巴张,真男人。”
他身后的黎簇小声接了一句:“用东北话讲,纯爷们儿……”
我没跟他们计较。
我也没心情计较这些人话里的语气和内涵。我只顾眼睁睁眼巴巴近乎贪婪的看着在一排排伙计中间穿行的那个人。打死我我都不相信我看见的是闷油瓶。
可是,除了他还有谁。除了他谁还有世界上这样英俊细致的眉眼,除了他谁还有这样宁静淡泊又震撼强大的气场。他只是走在伙计中间,即使什么都不做,即使只是调整一下伙计的姿势,只是偶尔像学武之人喝一声节拍,可是他每一个声音都那样沉稳有力,每一个动作都这样震慑心神。我从没有看见过这样的他,从我认识他以来,在斗里他是粽子之王,在斗外他是九级残障。即使我安静期待着,即使我尽力导引着,尽管现在的情况好像已经在朝我预期的走向上蔓延,但是我竟发现我没有任何能力抵抗招架这样的他。我甚至发现自己从没有想过他会从他的宁静淡泊中走出来,愿意成为我生活中的一个动点。每一个动作和气息都让我感觉到他会在我身边存在下去,而不是下一秒就职业失踪消失不见。
这是不是就代表着,那个闷油瓶心里的某一块地方松动了。他居然会选择在这样的地方晨练来改变他现在的立场。想一想我都想笑,想一想我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他这样的小聪明,他这样的耍心机。他这样不肯多张一句嘴却用实际行动向我证明有些事他是可以助我一臂之力的。我该高兴么,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么,他毫不掩饰他的王者气场,他毫不在乎他的百年独行习性,无论是过命兄弟还是蓝颜知己,我能相信他是为了我么。
转过身我就再也忍不住,借口回房洗脸才把这个场面遮过去。王盟一直悄悄跟在我身后,看我洗了脸用毛巾捂着红红的眼圈儿。
他说:“老板,别激动。”
我被他这一句话逗笑了。果然梁子说的对,自从从长白山下来我真好像变了一个人,精神分裂的更厉害了。
王盟看我笑了,他也笑了。
慢慢的,我平静下来,却在此时不留意被王盟一句话刺中了伤。我知道王盟从十年前阻止我去追闷油瓶,到十年后他带人狙击我去接闷油瓶,到今天为止他能跟我说着一句话有多难能可贵,可我还是被他刺的心痛了。
他说:“老板,我收回我说过的一切关于张老板的话。你说的对,有些人的约是不能放鸽子的。有些人的改变是值得等待的。”

楼主 snowxat  发布于 2015-09-25 22:00:00 +0800 CST  
接下来一切事情都顺风儿顺水儿顺理成章。一切都顺利的不可思议。
不到一个月的功夫,胖子带着王盟居然把外八行和潘家园儿的人都给我拿下来,还带回来一摞子纸质协议,上书“关于吴小佛爷重振新月饭店、各路同行鼎力相助抵制放货、共同迎接古玩界新价格时代”的联署签名。
窝巢。
我真没想到胖子能给我做到这种程度。古玩界这个行当,不像是白道儿商道儿的正经买卖,很多事情是抬不上明面儿的,别说协议,很多背后老板连面都不露,更何况签名儿。
可是胖子居然做到了。彼时我正坐在办公室里和栋子研究下一步的走向神情凝重小心翼翼,一抬头看见胖子盯着明显被晒黑的脸,拍着一摞白纸黑字到我跟前,我连呼气儿都给惊讶没了。王胖子其人,真的是有两把刷子,没什么文化,没什么气质,没什么满口道德学问周旋于各色人等中间,也没什么技巧跟人家阿谀腾转称兄道弟谈互惠互利。据王盟所说,王胖子每次出马见了人面儿,啥都不用周旋就直来直去给人家讲当年的故事,第一句吴小佛爷第二句新月饭店,第三句就是他们铁三角两肋插刀患难与共义结金兰。人家就整个儿的胖子说啥答应啥,连饭店重新开业之前不放货,等到开业当天把货放到饭店寄卖都答应下来。王盟说还有个财大气粗的老板就是看上了胖子的这份儿实在,走的时候拍着胖子的肩膀说:今后你们铁三角有啥事儿都来知会我一声儿,别的不说,就冲你们这份义气,这朋友,交的值了。
我都听蒙了,这就是所谓的人格魅力么?我吴小佛爷怎么出入官场白道儿每走一步都这么艰难,我比王胖子为人差很多么?
再说小哥这边儿。从那天看见他在饭店中庭空地带着兄弟连功夫,这抓鸡看成色的事儿就不了了之。这绝壁是我的失误。就算知道闷油瓶肯放下身段教出来的伙计肯定没啥闪失,也要走走过场恫吓一下新投靠我的北边儿伙计。这下可好了,从那天以后一众伙计都以张老板为尊,连吴小佛爷长什么样儿都快不知道了。
再加上闷油瓶这个活化石终于松了口,每天翻两页那四本盗墓手稿,有时候手稿都不看,信笔一画就招来一个盘口蛇头甩手给张地图,言简意赅就吐俩字:“下斗。”盘口伙计们就差跪拜叫张大侠了。从此以后每次下斗质量以肉眼可见,甚至以鸡眼可见的速度提升,下斗之快带出来的东西之多让人瞠目。甚至有一次梁子亲自带队下斗,连去带回的路程都算上,总共三天,就背着一大包的东西到议事堂来朝见我。我又惊着了:“怎么这么快?出什么事了么?”
梁子一边放下背包一边擦着汗笑:“老简单了。跟回躺娘家取陪嫁似地。”
栋子一向绷着的脸都听乐了。
这个比喻真好。娘家门楣显赫旺夫旺财啊。
黑瞎子那边也渐渐进入了状态。梁子常常在南边儿管事照顾不过来,北边儿的兄弟又多半和黑瞎子是旧识,黑瞎子半推半就算把这北边儿的事接了过来。不过他也是只管带队下斗,其他一切事务财务点货清帐都归了黎簇。在黑瞎子的刻意调教下,黎簇和苏万迅速成长,离着独挡一面指日可待。
这个时期的我觉得虽然累,但心里特轻松。所谓一个好汉三个帮,就是形容我的。更何况我的过命兄弟也都是一等一的绝世好汉。
万事俱备,就只差饭店开业了。

楼主 snowxat  发布于 2015-09-25 22:46:00 +0800 CST  
今儿不更了。期待各位踊跃回复感想。谢谢~~~~~~~~~~~
预祝中秋快乐~~~~~~~~~

楼主 snowxat  发布于 2015-09-25 22:47:00 +0800 CST  
今天晚上还有等文的吗?我先睡会儿,起来再说

楼主 snowxat  发布于 2015-09-26 16:40:00 +0800 CST  
十八
只是这黑背老六的后人一直没有找到。栋子派出去的一批批伙计回来都是差不多的话。那人幼时原称做小六,后来人近中年就称为大六,近几年已过天命之年,遂自嘲道:我父亲在世人称黑背老六,我不敢妄称一老字,就唤做阿六吧。伙计到这阿六的老家去过,村里人说已经十几年没回过老家,伙计又往这些年曾传闻阿六落过脚的地方跟过去,都说是不太清楚,最后伙计跟到阿六前些天在北京落脚的饭店,答复依然是此人不知往何处去了。
如此这般,大约就是不想让我找到。不过这话说来矛盾。若是不想让我找到也就罢了,但人家既已经露了面,若是我不尽力的缘故与其失之交臂,恐怕不太妥当。重重思虑下,我不得已给我那老人精的二叔打了个电话。自三叔失踪后,二叔守着自己的那一摊买卖,循规蹈矩克尽己责,不曾扩大一步也不曾失落一步。不到万不得已,这些事我也是真不想跟家里有牵扯,只是这回我真不知道老九门中还有谁能知道老一辈留下来的血脉联系。
二叔听我说完这阿六的事,只淡淡叹息着怕是找不到的。阿六此人浪子浮萍踪迹不定,性格难以捉摸。听说因他父亲悲剧的遗传关系,既有豪气干云之象,又有死灰槁木的心念淡泊,一般人无法揣度。且近些年又听说与陈皮阿四,半截李和齐家一脉多有牵扯,是正是邪难以辨分,别去招惹的好。
我沉吟一下,淡淡说既这样就罢了,然后就听见二叔语带苛责之意:“吴邪,这回的摊子你不觉得摆太大了么?你现今纵然号称吴小佛爷,可到底做的是老九门中背负骂名的买卖。那些是官道儿白道儿上的高官贵爵,你一脚陷进去纵然八面玲珑也难保周全,摊子越大越容易登高跌重,二叔恐怕你将来收不了场。”
若是换了旁人,这些话我可听可不听。做决定之前我就把所有的事都想过了,这么大年纪,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会对我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可是这个人终究不同。他是我二叔。叔父叔父,即便高堂父母尚在,他也是看我长大护我长大的血脉亲人。我把语气放的极低,如同儿时我面对那个工于心计的二叔那样附首听从:“是,二叔。我知道,我会小心。”
二叔重重叹一口气道:“你知道什么?你尽知道装出这些乖巧的样子来哄我和你爸妈罢了。这些年你参与过那些道儿上的事,你和家里知会过一声儿么?这几年我远离是非一心养老,可你这重振新月饭店闹出这么惊天动地的声响,都惊到我这里来了。道儿上纷纷传言说道是,哑巴张十年噩满麒麟现,小佛爷冲冠一发为蓝颜,你打量你二叔还蒙在鼓里么?”
我笑了,安慰他道:“二叔,别听他们胡诌。现如今这盗门里的事儿乱的跟娱乐圈儿似地。”
他显然也不想跟我这打哈哈,忧虑重重道:“只为你将来若有不测,只记得你还有个二叔能随时捞你一把就罢了。没别的,还有一把老骨头肯为你去下大狱顶罪,别叫你父母白发人送了黑发人。”说完,狠狠把电话挂了。
放下电话我默默端详着桌上所有的本子。有梁子交上来这些日子下斗的账目,有胖子拍给我他走街串巷带给我的古玩界联署签名,有栋子罗列上来的北边儿兄弟所有伙计以及家小的花名儿册,还有黎簇最近有小成学会料理盘口事务的每日报告清单。二叔所言不是没有道理的。他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人面兽心过河拆桥的事他看的太多。谁不是把脚掂在刀尖上踩出路,谁不是把命吊在坟头上过日子。可是我知道,我身边有这么一群肝胆相照的过命兄弟,这是我吴邪坎坷半生换来的好福气。这些人把他们的命他们的寄托都交到我手里,即便我为了他们把命搭在里头,不算亏。
而且我知道我不会死。因为我身边还有个越来越有人情气息的拧着瓶盖儿的闷油瓶。

楼主 snowxat  发布于 2015-09-26 18:37:00 +0800 CST  
先写一点发一点吧。
好好好
快被你们逼死了

楼主 snowxat  发布于 2015-09-26 18:37:00 +0800 CST  
真别说,这些日子还真有件可喜之事。
某天半夜我折腾了一天钻回房里直散架,门一开王盟鬼鬼祟祟的跟了进来。我并不避讳他,但是也不能让他就这么看着我在床上躺成一个太字。坐起来问他道:“什么事?”
王盟轻手轻脚走我床边,小心翼翼的问我:“老板,我问你个事儿。前些日子我遭到梁湾逼婚,你说我从么?”
梁湾。我默默回忆了一下记忆中的这个女孩儿。自汪家覆灭后好长一段时间都没留意她的消息,原来她投靠了王盟的羽翼之下。虽说以梁湾之花心和疑心并非讨喜的性格,但她追着王盟的行踪敢于去沙海探索自己想知道的一切,就这份勇气倒也可贵。想了想点头说道:“如果是我的话,我会。”
王盟愣了愣:“老板,为什么?”
我闭了闭眼:“不为什么。就因为你对她有责任。”
梁湾当年一脚踩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来,就算怎么说怎么是命运的必然,可这最开始到底是因为王盟的出现才导致一切有了开端,所以最后走投无路她投靠了他。
这样一说,王盟有点沉默,我的心里也有点内疚。我不是红娘,设计这个终局之前,我算准了所有人的性格和软肋,我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但是我真没想过梁湾最终会选择王盟。如果王盟真的不愿意的话,我又何必促成他的命运呢。有时候,王盟的一个举动,都是受我一句话的导引罢了。
这么一想,我又有点想反口,毕竟这是王盟一辈子的事,我不能替他做主。
可是没等我开口,王盟就低着头叹着气,神情不堪的从上衣兜里掏出一个红信封递给我:“老板,我儿子过几天满月宴。这是请柬。”
卧槽。
我气的抓起那信封向他头上狠狠拍过去:“儿子都满月了才来问我从不从啊!尼玛!”
王盟揉着被我拍红的额角委屈的哭诉:“我这不是怕老板你一身正气骂我先上车后补票么!”

楼主 snowxat  发布于 2015-09-26 18:59:00 +0800 CST  
没人回复,没人回复我不更了呀!今天的这更可是准备贺中秋的

楼主 snowxat  发布于 2015-09-26 19:34:00 +0800 CST  
毕竟这是王盟一辈子大喜之事,跟了我十几年,这点场面我还是要给他撑的足足的。饭店开业前些时候,眼看着没什么棘手的事,北边儿便只剩了栋子带着得力伙计留守新月饭店,其余一众人马都跟我包机杀回杭州,就在楼外楼我包场给王盟儿子做满月。
楼外楼的老板也颇送我这个人情,鼎力张罗这桩喜事。南边儿兄弟自打王盟另立山头反水之后,本是不愿意来的。但是他们小佛爷一声令下,再加上有梁子这个润滑剂,便也都来了。宴席当天整个楼外楼清场,外边停车场上是一排排南边儿伙计停过来的越野车,一楼大厅里也按结婚喜宴搭起了不高的红毯台子,很有当地名门望族的气派。
吉时一到,屋里热火朝天的挨桌坐好,梁湾抱着孩子一出来,嚯,这可开了锅了。连我也差点走了眼,梁湾从沙海时候一个火辣刺人的美女,摇身就变成了纯熟风韵的居家少妇,这个可不是谁都能坦然接受的。但她怀里的那个孩子,一眼一眉都长的像王盟,没跑儿。我这边桌上黎簇一见梁湾出来,眼神都直了,我恨铁不成钢的瞧着他那口水都直要往下淌。他身边苏万几乎也是一样的震惊表情,可惜被他师傅黑瞎子一巴掌拍上了脑后勺:“看什么看,去找杯子给师傅倒酒去。”苏万默默无语不情不愿看着黑瞎子眼前就摆着一个干净杯子,但还是默默不作声去饭店后厨找服务员去了。
台上先是梁湾讲话,然后是王盟讲话,再接着是王盟的小伙计低头跑我身边奉承的赔笑:“请小佛爷赏脸给讲几句。”我朝台上看着,王盟正一脸期待的看着我。其实不消他说,这个话我毛遂自荐也得讲。只是确实没什么好讲的,上去先给了王盟一个大大的拥抱,就一句话:“王盟这辈子不是我最好的伙计,但却是我最好的兄弟。”
底下寂静了片刻,然后响起了雷鸣的掌声。我看着王盟的眼睛都憋的热泪盈眶的。自此之后,南边儿伙计和王盟的隔阂就算两清了。吴小佛爷能当众深情的这么一个拥抱,就算在伙计面前洗清了他的案底。
接着就是伙计们没见过场面似的胡吃海嚼。这些日子连日下斗,再憋着不放货,伙计们的情绪都压着,马上就有人挑了兴头现场献歌。大家伙儿的情绪是需要发泄的。我由着他们闹腾,一边不定时的回头看看身边神色如常的闷油瓶,一边又自顾自的喝着小酒儿。今儿高兴,真高兴。正在看着他们推着胖子上台唱歌的时候,我听见闷油瓶在耳边淡淡的说道:“现在你可以放心了。”
我猛然回头看他,可我这脸上却是收不回来的笑意欣然。我微笑着问:“小哥,你说什么?”
闷油瓶还是那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好像他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的心思他都知道。他淡淡的扫我一眼,波澜不惊的开口好像在说“今天这斗不错”的语气:“我说,大家都有自己的立足点。你不用再到处内疚了。”
我整个人都怔住了。第一反应不是他说了什么,而是窝巢,他居然肯解释。通常我问他的时候,他不是应该都是淡淡看我一眼,然后什么也不说的么。怎么今天心情很好么,我问他什么他都肯纡尊降贵重新解释一遍。
等等。窝巢。什么叫到处内疚了?我哪就长的像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了?
好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好多话是没办法深问的。我只好狐疑的看他一眼,他也转过脸去吃菜喝酒看也不看我。我们俩就沉默着听胖子上台唱起了歌。
胖子唱的是一首老歌,2000年左右全国当红的一首屠洪刚的《精忠报国》,颇符合他的年代气息:狼烟起,江山北望;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我从没听过胖子唱歌。没想到他这歌唱的颇有些豪气干云侠骨铮铮之味,每一个抑扬顿挫,每一个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他这二十年间侠气冲天的沧桑。慢慢的,台下会唱的,就渐渐跟胖子的歌声和成了一片,胖子在台上激情万丈的挥打节拍引着大家伙儿的大合唱。我坐在台下,脸上微笑心底却怎么也不是个滋味。虽说这是一曲精忠报国,可是这狼烟起,江山北望;这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这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难道不就是胖子这二十年间仗剑江湖的写照么。
只不过这一屋子的盗墓贼济济一堂合唱《精忠报国》,气氛确实是有点诡异的。
今天这人都疯了。胖子唱完有又是一堆人起哄,然后就是黎簇和苏万自告奋勇上台。九零后那精神头咱是比不了的,一曲《小苹果》连唱带蹦:我种下一颗种子,终于长出了果实,今天是个伟大日子……
台下王盟的脸都给唱绿了。今儿是我种下的种子我的娃啊,什么叫你种下一颗种子终于长出果实?跟你有毛关系啊?
更可恶的是梁子。黎簇和苏万下台,梁子下一个就串到台上点唱了一首《爱江山更爱美人》。
窝巢。我心里描绘了梁子的一千种死法,最后觉得用盘口事务累死他比较妥当。
我这边厢喝的差不多了,趁着大家都兴头上看着台上,扭头冲着闷油瓶笑,声音放的软言软语毫无气势:“要不,小哥,咱先撤退?省得一会儿他们来起哄咱们。”
说完了这话我有点后悔。起哄?起什么哄?为什么起哄?这话说的,自己那点小心思在精明如斯的闷油瓶面前不整个一欲盖弥彰么。尴尬的搓搓手拍拍大腿,不知道下面说啥。结果闷油瓶今天真的心情特好,竟然毫不介意神态轻松的给我一个字:“恩。”
下边伙计还有人趁功夫端上来歌单给我:“要不,爷,您点个凑凑热闹吧。”
我摆摆手:“不用了。不会。”
然后趁人不注意,就和闷油瓶走出了大门。越过门槛的时候还听见梁子那个大嗓门跟那嚎着: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东边儿我的美人哪,西边儿黄河流~~~~~
啧啧。那叫一个五音不全。爷我不忍卒听。

楼主 snowxat  发布于 2015-09-26 20:28:00 +0800 CST  
今天不更了。就到这了。


今天文文比较轻松,是我给大家最好的中秋礼物~~~~~~


下次更文就是瓶邪独处的画面了。大家想看的话,,,,,快来回复吧~~~~~~~~~~

楼主 snowxat  发布于 2015-09-26 20:29:00 +0800 CST  
十九
出了门儿被这杭州傍晚的小夜风儿一吹,脑子有些不清醒起来。大约是方才喝酒稍微尽点兴的缘故。站在楼外楼门前我连看小哥都觉得飘忽忽的,人也跟着壮胆,涎着脸跟哄小姑娘似地,问小哥道:“那啥,我带你去个墓园,这么晚了,你怕不怕?”
闷油瓶看我的眼神有点冷,但居然很给面子的摇摇头,还额外赠送我俩字:“不怕。”
嘿嘿。看样子今天闷油瓶的心情真是好的跟开了光的菩萨似的,有求必应,有问必答。
回头看看楼外楼里正呼声震天,毕竟是伙计们热闹的好日子,就不折腾他们了。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带着闷油瓶奔着忠义园来。

忠义园设在杭州的近郊,本是一处废旧的小公园,所以离市内不算远,却很幽居僻静。园里正中的位置只安置着潘子一座坟墓,还只是一个衣冠冢。买这块地时我在道儿上才刚有点声望,那时候连吴山居楼上楼下都是租着,每个月还要挪腾水电费和房租。从那以后我手下的伙计,自梁子以下都知道一个规矩:吴小佛爷每次下斗,临行前必定要来祭一祭潘子。后来我越来越忙。斗下的越来越少,一般的斗都是梁子招呼伙计去下。临行前依旧是那个规矩,一杯水酒不敬天不敬地,洒在潘子墓前叫一声潘爷,以保斗内平安。
今天不知为什么。听胖子唱那个侠肝义胆的歌词: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再看着台下一众昔日一起赴汤蹈火肝脑涂地的兄弟,就在王盟的好日子上,我止不住的想来这里看看潘子。我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潘子给我的。
路上买了两瓶廉价的酒,不贵。倒是挺烈。知道潘子一生克己慎行,连喝酒都从不敢逾矩,即使收入不菲,却从来都觑着三叔抽什么烟喝什么酒,自己总是在花费上比三叔要低下一截。一则克勤克俭,另一则也避让三叔的风头。即便我如今已是吴小佛爷,从不在花销上犯愁,但却从不敢在这上面有损于潘子的一世清名。
一瓶酒撒在地上,一瓶酒我对着瓶嘴一口口的下肚。这酒真烈,烈的人龇牙咧嘴撕心掏肺。闷油瓶站在一旁的茂茂树桠下,看着我坐在潘子的墓碑前,一边抹嘴一边自说自话。
我说潘子,今天是王盟的好日子。如今连当初最不起眼的伙计都成了家后继有人,可喜可贺的事。真是十年转瞬,斗转星移,眼瞧着一个个的就都有了归所。
我说潘子,过几天新月饭店就要重新开张了,小花儿仍睡着,秀秀把饭店托付给了我。我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但是我能扛着。我知道你在地下眼看着,看当日你舍生取义救回来的小三爷究竟是不是个纯爷们儿。
我说潘子,前些时候我把小哥接出来了,胖子也从巴乃出来,如今都在我这帮衬着。我手下还有一批批的兄弟,像当年你帮衬三叔那样帮衬我。潘子你在下面歇着,看我是怎么样把这一个个场面扛起来,让伙计们都尊我一声吴小佛爷。
我说潘子,这些年你若活着,今年你差不多四十有五了。我也照着王盟的排场给你摆上一场,给你娶个媳妇儿,给你儿子做满月,在你的喜宴上吼上一嗓子《精忠报国》。胖子肯定比今天还高兴,非拉你喝到天亮,不醉不归。十年了,胖子也老了。自云彩去后,他终究是心灰意冷的。如今他在我身边虽说有了热度,但我知道有些人有些事,白天暖的了人,夜里暖不了心。该变的,也总是变了。
我说潘子,这些年我也变了很多,杀人犯法的事儿也干过,手上也沾了不少血。可是我总觉得我没变,我知道我的外表冷了,凌厉了,有杀气了,但我这心里还是像当年一样的热。我对着每一个伙计都上心,宁可我吃亏,不肯让他们亏着。潘子,你信么?你若不信,日后到了下面我把这心剖出来让你看看,见了你的面儿,还要听你再热乎乎的叫上一声小三爷……
说着说着我就乏了。脑门耷拉在两只酒瓶上不起来。时间差不多有半夜,夜风凉飕飕的,小哥过来拽我,声音里有那么一丝忧虑:“吴邪。”
我抬头冲他笑:“小哥,别担心。我这就走。”说完卯足了劲把那烈酒都装肚里,给潘子规规矩矩嗑了个头。潘子,在天有灵记挂着点我三叔。我这边一切都好,你甭惦记,日后有时间你就放眼瞧着。

被小哥拽着胳膊出了忠义园。由于地点太远时间太晚,已经打不到车。我们俩就这么走着往回溜,一路晃晃悠悠,悠悠晃晃,好像一条九曲羊肠永远走不到尽头。
我壮着胆子把胳膊从闷油瓶那扯出来,厚颜无耻去抓住他的手,痛痛快快告诉他:“小哥,别担心。今儿我是高兴。真高兴。”
闷油瓶不理我。昏暗的夜中我瞧着他的脸分不出喜怒忧色。我歪歪晃晃凑上去无赖的痞笑:“妞,来,给爷笑一个。”
他不理我。
我毫无办法,这妞属实够冷艳。只好涎着脸又笑道:“妞不笑,爷给妞笑一个。”
他面无表情,不喜不怒不嗔狂,任我无赖的拉着他的手,跟真蛇精病似的一路摇着。
摇着摇着我们就走到了西湖边儿上,后半夜的风阵阵侵袭,我累的支撑不住,索性一屁股坐到西湖边的石头地上。他也不制止,随我一起坐下。我趁着醉意笑道:“小哥,我给你唱个歌吧。”
他还是不理我。我也不指望他理我。自顾自的就在西湖边儿上夜半高歌起来,是那一曲九曲断肠的红高粱:小三爷你大胆地往前走啊,往前走,别回头~~~~~通天的大路,九千九百九千九百九哇,小三爷你大胆地往前走呀,往前走,莫回呀头~~~~从此后,你搭起那红绣楼呀,抛撒那红绣球呀,正打中我的头呀,与你喝一壶呀,红红的高粱酒呀,红红的高粱酒嘿~~~~~~~~~~~~
方才在楼外楼伙计让我点歌,我说我不会。我是真不会。自潘子去后,我的歌里就只剩了这么一首。
唱着唱着我就东倒西歪生生直不起脊梁。小哥用力的拉着我:“吴邪,别哭。”
我说:“我没哭。”
他又说:“吴邪,别睡。这里凉。”
我笑:“好,我不睡。”
可是就这样一头栽在地上说什么都爬不起来。
小哥凉凉的叹了口气,轻轻的把我扶着,然后转过身,小心着用力,把我拉到了他背上。
他说:“吴邪,趴好。”
我恩了一声,想抱紧他给他借把力,可是我浑身酸软的一点力也用不上,只好像章鱼似地软软挂在他的后背,脑袋耷拉在他的肩头,任他一个一米八几的大老爷们儿,背着另一个一米八几的大老爷们儿,一步一步走在杭州的夜半街上。
西湖的路灯金黄金黄的洒下来,像给黑夜里的路面包了层纱,淡淡映在他的脸上。我脑袋搭在他肩头甚至抬不起来看他的眉眼,可是我却能感到他的眼睛炯炯有神好像泛着明亮柔软的星光。
我晕乎乎的问他,窝在他的颈窝里声音有点像睡梦的呓语,而且连这个问题都不知道从我脑子里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小哥,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帮我的。”
他说:“恩。”
我无奈了。别以为我人醉了,可是我脑子还醒着。我问的是一个开放式问题,你这一个恩字是怎么个回答。想了想我又说:“是从刚到北京我发烧那晚开始的么。”
顿了几秒,才听见他用鼻音回答了我一个字:“恩。”
我又笑了。刚想问他下一个问题,没想到他仗着我醉了欺负我,竟敢明目张胆问我俩字,道:“你呢?”
我愣愣的:“我什么?”
他不答话。
我迷糊着想了想:“你是不是问我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你过来帮我的,是么?”
他的声音闷闷的:“恩。”
我迷糊着脑子想了想,眼前也越来越不清晰,在他温暖的后背上一颠一颠的,晃悠的我像找到一个温暖的床铺。可是我舍不得不回答他,他很少问我问题,虽然明显是在我酒醉时的趁人不备。
我想了想:“小哥,你知道我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么?”说完了我迷糊着自己骂自己傻叉,这个问题和小哥要知道的那个问题完全没有联系,简直所问非所答啊。
可他相当配合:“恩。”
我呢喃着在他肩头细语着,说:“头三四年我尽被家里逼着相亲了。我妈以为我那几年不务正业误入歧途,耽误青春事小,变了性向事大。整天找姑娘跟我眉来眼去,盼着我有一日浪子回头。可是后来他们不管了,也管不了了。眼瞅着儿子跟没了魂儿一样,别说性向,就是找个王八回来,只要儿子能活着就好了。后来的几年,我自己也浑不在意的,在墨脱呆了一阵,又在沙海闹了一场,回来时,整个人已经麻木了。黑瞎子说我费洛蒙打多了,可是我却觉得我是整天合计你合计的太多了。最后几年,我整个生活就一个目的,接回你。可是接回你能干什么?呵呵,闷油瓶你自己说,接回你能干什么?”
脑子越来越混,最后都有点接不上话。喘了几口气的功夫,又听见他淡淡的应一声:“恩。”
我也没功夫管他这个不咸不淡的态度了,何况他今天破天荒的每问必答就已经很给我脸了。我现在满脑子只有这些年的苦,这些年的牢骚要发。
“你问我为什么想要你来帮我。这不明摆着么,我历尽生死把你从长白山接回来,总得把你看住了。我怕我一转身去个厕所的功夫,你就不见了。你以为我愿意这样么,你以为我愿意让黎簇陪着你么。可我现在已经是吴小佛爷了,为了你我失去了多少,现在我就得对兄弟们负责多少。我不能搭起一个戏台子,最后戏演完告诉伙计们都散了都散了,小佛爷从此要闲云野鹤,你们自谋生路去吧。这辈子我为了你算栽到这了。可是我不指望你能明白我,我只要求你能在这个世界上好好活着,不是失踪不是失忆,不是从哪个古墓里出来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找不着。你说我是你和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联系了,可我终久会死的,我也终久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我是有多希望你和这个世界上的联系多一点,哪怕有一天我死了,你不会再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连个找你的人都没了。”
闷油瓶子没说话。但我跟个软八爪鱼似的挂在他肩头,静静的听着他的呼吸又细又匀,却又明显的紧致了。
我苦笑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你过来帮我的,我也不知道了。我为了你费了多少心思我自己也不知道了。你懂么,你懂么。老子也不求你懂,老子就希望你平平安安的活着,哪怕不是在我身边呆着。”
他还是不说话,眼睛亮亮的。别问我为什么知道,我醉的抬不起头来,可是我就是知道。
我说:闷油瓶子,老子喜欢你啊。
这句话醉到末尾,我连说没说出话自己都不知道了。但是我听见闷油瓶淡淡却轻盈的口气说:“吴邪,别胡思乱想。”
我笑了。好像有个什么叫第一次的东西失败了。
顿了一会儿,他又说:“睡吧。”
好吧,这两个字是他对我说最多的魔咒。得了这两个字就像得到了特赦令一样。我趴在他肩头上沉沉入梦,一路不知何处通往尽头。

楼主 snowxat  发布于 2015-09-27 21:13:00 +0800 CST  
今天的更完了。满足各位要求。独处情节,吃吃豆腐,拉拉小手。都满足了。都满足了吧???

楼主 snowxat  发布于 2015-09-27 21:15:00 +0800 CST  
二十
清晨我从吴山居的卧室床上爬起来,影影绰绰能看到小哥在客厅里走动。我用力睁着睡眼迷糊了半晌,好像昨天半夜有什么东西失控掉了。我这个人不敢吹嘘说是千杯不醉,但一向酒德倒是不错。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总是记得的。可今儿个我摸着脑袋想了半天,昨天到底有些话是说了,还是,没说?不管说与没说,好像最后小哥就只有一句话,吴邪,别胡思乱想。
这可怎么整。起床后不是要尴尬么。但不起来也不是个办法,吴小佛爷可从来做不得个缩头乌龟。
我顶着一脑袋鸡窝发式,走到卧室门口,看见小哥正在地上简单打包着今天返回北京的衣物。见我出来,正眼没看我一下,眉毛也没挑一下,只是脸侧向厨房的方向说:“出来吃饭。”这气息寻常的,好像昨天夜里我俩只是在各自屋里睡了一觉,压根毛也没发生过。
我乐了。人小哥都这么平淡,我又有啥可惴惴不安的。不就是第一次啥啥啥失败了么。反正我已经专业处男三十八年,不在乎再多这么十年八年的。

吃了饭收拾好行李,电话招呼着,叫着一众兄弟从宿醉中爬起,浩浩荡荡又从杭州返京。安顿了些时日,眼瞧着第二天就是新月饭店重新开业的吉时,头一天晚上我就在饭店大厅里,上上下下的伙计都聚一块儿,安排了一顿先遣宴。
先遣宴,一则预祝成功,二则感谢大家的扶持,三则明天风雨同舟,死生都是兄弟们一块扛着。
那边底下伙计都开始进餐,我这边又拿出了四页纸,闷油瓶,王胖子,黎簇,苏万,一人一张。大家吃的都鸦雀无声,我清清喉咙张开嘴,交代了一下新月饭店股份的分配情况。我,闷油瓶,王胖子,每人占股30%。其余还剩10%,给了黎簇和苏万一人一半。但接受这个股份还有一个前决条件,协议上已经注明,哪天解家霍家的当家如要收回,或是用钱的时候,谁都不许搪塞,事事要以新月饭店原主的利益优先,否则股份自动收回,协议宣告无效。
新月饭店按如今来说,虽然前几年霍当家有意退隐,运转不精,但这个身价在那一摆,恐怕市值也在几个亿之上。现在这股份一分,不论多少,就是黎簇和苏万每人拿的那5%,也足够一个平民一夜暴富的程度。这边小哥和胖子看着协议还都没说话,黎簇先讶然惊呼出声:“吴老板,这,这都给我的?这……这……你这是给我沙海时折腾的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医药费和赔偿费么?”
我蔑视了他一眼。这种时候能说出这种没心肝的话,真不知道我当年是怎么看上的他。
罢了罢了。倒是梁子说的对,早晚都是被称为爷的地位,不怕早一天晚一天。
苏万相对来讲就文质彬彬的多,看着那纸质协议,默然片刻才轻轻启齿道:“这,确定不是给我师傅的么?”
我明显看到黑瞎子唇边有一抹不易察觉的轻笑。我只好淡淡向苏万解释道:“现在是你拜山头,不是你师傅拜山头。”
苏万又想张嘴说什么。我摆制止道,算了算了,谁都别多说。这事就这么定了,黑字白字签上名,便生是新月饭店的人,死是新月饭店的死人了。
到底小哥和胖子是看过场面的,二话不说刷刷把字签了手印按了,生死契就算缔结。黎簇和苏万见了,见样学样签好字,咬破手指按了个指纹。
以血缔结的盟约,总是更能渗透人心一些。
一夜无话,第二天便是新月饭店开张之日。相较于我从长白山下来第二天便接了新月饭店,今天已经是整整三个月过去。是日风和日丽,却是深秋枝头萧索万物临冬,大有肃杀之气扑面袭来。

楼主 snowxat  发布于 2015-09-28 13:05:00 +0800 CST  
绞尽脑汁,绞尽脑汁。
楼主要文评。能在完结后发长评短评的,可速报名来。否则楼主筋疲力竭,罢更停文~

楼主 snowxat  发布于 2015-09-28 18:40:00 +0800 CST  
二十一
每家的展品挨桌儿的要停留三分钟。二十一家的全走过,少说也要一个小时。这个期间,偌大的场内真正是万籁俱寂,不闻碗著之声,气氛跟古代当庭殿试一样肃杀。论规矩,主要与会人员自己鉴宝,身后陪同人员是不能参与的。我又是主办方,更不能自己坏了规矩,只好和胖子对望一眼,满肚儿里闲着和喝茶。喝茶是喝茶,却轻飘飘的连盖碗之声也不能发出,以免影响了闷油瓶的凝思。
说实话,对于他能在这个比试中胜到什么程度,我自己心里也是捏了一把汗的。不是我不相信他的能力,而是我压根儿也没见过他正经八百的鉴宝,只是当年他选购龙脊背和多年前在古墓里对他的印象而已。把这个鉴宝会流程定下来之后,我都忘了关键人物要点头的问题,只是忙了几日回来,栋子跟我说他跟张爷回过了。我说回过的反应呢,栋子说张爷没回话。我默默了。没说话,大概就算是的意思吧?总而言之直到今天我也没听小哥对这个鉴宝会的成败说过行还是不行。
但我看着他那个定神看着宝贝的认真样,心里说大概也许或者八成没准儿还是有一两分靠谱的。否则他的眉目间怎么那么安静,整个儿跟开了棺椁胖子在那大呼小叫他在一边云淡风轻的模样。小哥写的是毛笔字。尼玛啊,我真怀疑身后的礼仪小姐能看懂么。好在他给面子,不是写的竖体的,总算是横着按现代人规矩来的。字体秀逸但却遒劲,颇有闷油瓶本人外表的那个玉树临风的风姿。
坐着这个功夫我眼闲着,有一搭没一搭的瞅着场中。来的人八成以上我是见过的,毕竟这个开业的场子是我带着栋子一点点折腾下来的,旁的人谁都指望不上。但到底有人是没见过的,比如琉璃孙带来的那俩。其中一个因为离着远,我远远的看着像是那个黑背老六的后人,阿六。怪不得这些日子遍寻不着,原来是被琉璃孙归拢去了。另一个我属实没见过。但我这好到旷古绝今惨绝人寰的好记性,让我适时想起了栋子带给我的霍家账本,其中有些朦朦胧胧雾里看花的草蛇灰线就在此时爬了出来。
我招手叫过栋子道:“你看琉璃孙身后,跟阿六坐在一起的那个人,他叫什么。”
栋子想了想:“我记得是姓龚。一个官场上的人物,在这个圈儿里不起眼,几回宴席都有他做陪客。”
我摇摇头。能做为两位陪同之一参与到这个场合来的,身份肯定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告诉栋子道:“你去查查他用什么名字登记进来的,是不是单名一个偿字。”
栋子去了不大功夫来回我道:“爷神算。果真是单名一个偿字。赔偿的偿。”
我点点头,不动声色。什么神算,不过就是龚偿,弓长,一个张字么。隐姓埋名取一个赔偿的偿字做遮挡,想必是来算张大佛爷被逐出族门的历史遗帐罢了。

楼主 snowxat  发布于 2015-09-28 19:30:00 +0800 CST  

楼主:snowxat

字数:175680

发表时间:2015-09-13 03:53: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8-11 07:30:18 +0800 CST

评论数:5693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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