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城南往事 (瓶邪 完结 HE)

藏其锋芒,韬光养晦,是吴邪的处世之道,张起灵一直深为叹服。

吴邪刚写完最后一笔便抬手抹去,张起灵看着他,点了点头。

“以此为信。”张起灵端起茶杯,轻轻碰了一下吴邪手中的那只,一饮而尽。

吴邪看着自己手中的半盏茶,颜色翠绿,水温晾至六分,茶香已经淡了。握紧杯子的力道又大了两分,也随着张起灵喝干了茶水。

以茶代酒,代的是什么酒?

圣旨在下午就传到了张起灵府上,说是尽快动身。张起灵不敢耽误,傍晚时分已经点了一队骑兵,整装待发。

吴邪只送到城门口,柳树抽出嫩芽随着春风摇摆,夕阳的暖色余晖照青色的石板上,吴邪看着张起灵的背影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远,一直消失在光影里。他忽然就有一种感觉,再次相见,必定……

万里迢迢,你我与共。

急行十数日,张起灵终于回到军营,一切如他所料,上次交战损伤并不严重,蛮夷此次来势汹汹,只怕是最后一次的背水一战,此战若胜,南方蛮夷算是全部平定。

而李副将,也是因为在撤退过程中误中流箭,才伤了肩膀,伤势不算严重。

时机还尽在,张起灵稍稍松了口气。

晚饭过后,张起灵便召集三军统领,开始制定下一步的作战计划,如今无论边陲还是京师,都暗潮汹涌,而对于张起灵来说,一切的一切他都必须先赢了这场硬仗。

千里之外的建康城,吴邪近日请了病假,闲赋在家,更是谢绝了所有探视的朝臣,称病不宜露面,每日在家或是写字,或是画画。上次上元节赢来的印章已经找了能工巧匠重新打磨,刻的字却是一直没想好。

楼主 0璇宝0  发布于 2014-05-14 08:20:00 +0800 CST  
吴邪事后也细细查问过那日参选的少年,却是一无所获,身世姓名,籍贯背景更是一纸空白。若是家在京城,不可能一点都查不到,若是外乡的人,为何查遍过往十年的进出城的记录,都找不到此人?如此一想只觉得心中一阵不安。

过了立夏,日头越发长了,天气也热了起来,张起灵站在城墙上,敌军的军旗还在十里之外迎风飞舞,从他回营开始,两相对峙,竟无一人先越雷池半步,张起灵亦不敢轻举妄动,城中百姓也是惶恐不安,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张起灵担心京城有变,派了心腹留意消息,只是这样拖下去,怕是不好。

“将军,已经快一个月了,已我们现在的准备,何不率先出兵,得此先机,想那蛮夷不过乌合之众,如此一举剿灭,岂非易事?”李副将伤势已愈,并无大碍。

三军统领也附和道:“是啊将军,接连数日,军中将士已经懈怠起来,不如先发制人。”

张起灵沉吟半刻,回道:“既如此,改变策略,吩咐下去,三日后开城门。”

遣退众人,张起灵还站在城墙上,风吹动他长衫的衣摆,敌军军营已经升起了炊烟,隐隐还能听见喝酒和歌的声音。

“京城可有异动?”

“并无。”说话的是个青年,他跟在张起灵身侧,略微颔首,隐约能看到隐藏在黑衣之下的佩剑。

青年名曰海客,三年前张起灵平定西北,在战场上救回来的俘虏,张起灵先着人治好他的伤,又善待了他病中的老母,此人感恩在心,事毕便恳求留在张起灵身边辅佐。张起灵念此人实属衷心,又确实天赋异禀,一柄随身软剑更是登峰造极,便收为己用,连姓氏都随了张姓。

“吴邪还好吗?”

“公子一切安康,将军不必担心,京中局势复杂,以右相为首,兵部尚书,侍郎,大理寺少卿,少尉最近都有异动,我不便现身,只能暗中窥视,公子称病,已经一个月未去上朝了。”

张起灵拿下了腰间的麒麟玉佩,放在手心里轻轻摩挲着,复而递给了张海客,“你知道该怎么做。”

楼主 0璇宝0  发布于 2014-05-14 08:21:00 +0800 CST  
“是。”张海客接过玉佩,小心地放入怀中。

战火一直连绵了整月,一将功成万古枯,为了谁的江山,为了谁的黎民,又为了谁的千秋万代,万古长存。

边关狼烟腾起,策马扬尘千万里,白袍浸透了血雨,杀声震天。

四月,建康城,吴府。

吴邪气愤的砸掉了手里的茶杯,茶水溅在衣摆上,跪在堂下的小厮不知所措。今日是怎么了,十日总有九日不去上朝的老爷,今日难得去了,回来之后便是这付模样。

吴邪此刻真是六神无主,就在刚才,朝堂之上,以右相为首,连同兵部尚书,大理寺少卿,少尉,联合弹劾张起灵任职期间罔顾法纪,欺君罔上,平定南方叛乱,区区数千乌合之众,我方数万精兵历时数年都未能缴清,可见张起灵有意与贼匪周旋,拥兵不返,明则在其位谋其政,实为暗渡陈仓,通敌卖国,岂非谋逆?

右相更是言之凿凿,行跪拜大礼,恳请圣上早日决断。

清君侧。

吴邪遍体生寒,几乎要站不稳,刚欲站出来帮张起灵辩白,皇上先他一步开了口。

“五百里加急,召张起灵回京。”言辞之间难掩愤怒。

“真是一派胡言。”吴邪一掌使了全力拍在桌上,剧烈的疼痛袭来,他却连眉毛都没颤动两分。

拥兵不返?可笑之至,若是皇上给予臣下十足的信任,为人臣子,自是肝脑涂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可如今呢,将士在外,浴血杀敌,九死一生。朝堂之上人心难测,文武百官竟无一人为他辩白,难道张起灵用热血换回的安稳江山、真的就不如这些人嘴里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来的重吗?吴邪也想劝自己,君王要有君王的决断,可是他终究无法容忍。

曾几何时,他也有一腔热血,有着他的理想与抱负,机缘巧合又或是命中无缘,他想达成的理想,终究只有张起灵做到了,他的兵法计谋,百年来无出其右。

吴邪能想象的到,张起灵是如何手握长刀,硝烟四起,他带领着数万大军,杀声震天。

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

诏书是下了,张起灵会回来吗?他不知道,若是可以,他倒希望张起灵真的拥兵不返,起码这样,还有一条活路。

何况边关战事一触即发,此时抽身回京,只怕蛮夷没那么容易松口。

可是吴邪根本就不知道,五百里加急的诏书,根本就没有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军营。

古人云:师出有名。

楼主 0璇宝0  发布于 2014-05-15 16:03:00 +0800 CST  
边关一直传来捷报,却终究没有张起灵启程回京的任何消息。皇上大怒,清君侧开始被越来越频繁的提起,朝中动荡,吴邪也越来越担心起来。他虽知张起灵有勇有谋,可猜度人心之事……何况又在千里之外,吴邪虽想传递消息过去,奈何京中各方势力眼线像织了一张密网,任何的轻举妄动,只会让张起灵做实了谋逆的罪名。

几相交杂,吴邪最终染上了风寒,病倒了。

边塞的夜晚寒冷之至,天上繁星璀璨,接连的胜利更是点燃了将士的所有激情与抱负,张起灵下了军令,开了上好的老酒,今晚不醉不归。

“将军好谋略,此次的战术布置末将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想那蛮夷素来狡猾,竟也不敌将军,几个调虎离山之计,耍的他们连方向都摸不准,真真大快人心。”将士们拎着酒坛,躺在沙地上,再没有比这一刻更满足的了。”

“蛮夷基本缴清,只剩下了少许余党,等明日,末将带领将士,端了他们的老巢!”

“就是,有张将军在,咱们还怕什么呀!来!喝酒!”

张起灵笑了笑没有说话,也拎起了一坛酒,缓缓上了城墙。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还?

张海客前两日传来了消息,只有三个字,清君侧。张起灵回头看了看身后纵情饮酒的将士,爽朗的笑声镇彻云霄,他拎起了自己的酒坛,灌了满口。

“我敬你们。”他在心底默念。

敬你们这么信任我,敬你们放心把后背交给我,敬你们在这片疆土撒下的每一滴汗水和鲜血。若是有一天,大家都能卸甲归田,是否还有煮酒话桑麻的一天?

快要结束了,没有时间了,他想。

吴邪此番风寒来势汹汹,倒胃口的药不知道喝了多少,却丝毫不见好转,上月装病不去上朝,这下可好,想去也去不了了。每日只能在榻上卧着,想捂点汗出来祛了风寒,结果骤冷骤热,反而不见好转。

这日,吃罢晚饭,吴邪觉得感觉今日身子清爽了些,命人在后院树底下点了明灯,他则披了件披风,坐在竹凳上研究兵法。

这也算是他的爱好了,以前张起灵还在京城,夜晚闲来无事,两人也是这样,点了灯,窝在椅子上研究兵法。有时整晚都不说话,有时看到妙处,便说出来两人一起讨论,兴致浓时,更是铺开了地图,一人守城,一人攻城,算尽奇谋,见招拆招。

算下来,总是张起灵略胜一筹。

吴邪熟读兵法却缺少经验,张起灵经验老道,出手很辣,像一匹饿狼,看上的猎物轻易不会出手,出了手的,便能一招克敌。

举世无双利器,与其把示于人,不如纳之于袖,如此方能制胜。

楼主 0璇宝0  发布于 2014-05-15 16:04:00 +0800 CST  
只是吴邪今日烦躁,书卷上的字怎么也看不到心里。兵法所云,何其精妙,可是放到他与张起灵今日处境,只觉是局死棋,何其难解。

正欲阖上书册,忽见墙角有人影闪动,只见一个穿着黑衣的人从墙外跃了进来。

吴邪心下一惊,下意识的将书册往那人身上砸去。黑衣人身形一侧身变闪了过去,那人踩着墙壁一个借力,瞬间到了吴邪面前。

吴邪暗叫一声不好,正欲抽身,那人随机一个转身,捂住了吴邪的嘴,而他缠在身上的软剑,正贴在吴邪腰侧。

“公子不必担心,我是将军派来的人。”说着便松了手,他力气极大,再加上吴邪本来风寒为愈,更是一阵头昏脑胀。

“你是谁?”吴邪警惕地问道。

“我是张海客,是张将军身边的暗卫,此番过来,便是为了将军吩咐的事。公子若不信,请看这个。”他从怀中掏出了玉佩,递给了吴邪,“将军说,以此为信。”

吴邪接过来细看,是麒麟玉佩,温润的触感从掌心传来,直至胸腔,他低下头,握紧了自己戴在腰间的另一块,同样的颜色,同样的质地,同样的纹理,以及合在一起之后,玉佩上所呈现出的,他和张起灵最深的念想。

家国永安。

他说,以此为信。

楼主 0璇宝0  发布于 2014-05-15 22:43:00 +0800 CST  
吴邪只觉眼眶酸疼的厉害,连视线都浸了水雾,喉咙里像堵住了东西,缓了片刻,才哽咽地问道:“他还好吗?”

“将军一切安好,公子放心。”张海客略微颔首:“京城局势复杂,我一路过来已经发现许多暗卫在窥视公子府上,看样子他们的东家应该不是一人。复杂程度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想。时间不多,长话短说。”

吴邪压抑住此刻心中的不安与疑问,竖着耳朵细听,生怕漏掉了任何一个关键的字眼。

“边陲大局已定,不出七日,捷报就能传至京城,我已在北疆选了一处隐蔽之所,如世外桃源一般,七日之后,公子得了消息,只消找一尸体冒充,对外只称染了风寒暴毙。如此移花接木,旁人不会知晓。届时我会着人在城南等公子,护送公子出城。”说罢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东西交至吴邪手中。

“这是……人皮面具!”吴邪惊叹到。

吴邪素来喜欢神秘诡谲之事,从前听说苗疆人善制蛊术,尤其是黑苗一族,拿手的绝活便是人皮面具,戴在脸上具为活物一般,且遇水不掉,需等七天才会慢慢自然剥落。

如今这人皮面具就在他手上,暖黄色的火光下,眉毛眼睛皆是自己的样子,触手生温,细腻非常。

“这是张家秘术,公子到时只要将这面具盖在死尸脸上,以湿布覆面满两个时辰就可以了。”

楼主 0璇宝0  发布于 2014-05-15 22:43:00 +0800 CST  
吴邪将面具收回怀中,张海客又问道:“将军最后着我问一句,公子是否决心已定,欺君罔上,当诛九族。”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吴邪正色道。

“即如此,我回去复命便是,公子保重。”说罢起身欲离开。

“等等,告诉他不要回京,无论皇上诏书如何,都不要回京。”吴邪拦住他说道。

“如果我说,将军并没有接到任何诏书,公子可还相信?”

“怎会!”吴邪惊讶道,内殿之上皇上亲口所下的诏书,竟然被人半路拦截?这有可能吗?

除非是……如果真是那样,右相,兵部尚书他们的奋起弹劾,岂不是皇上示意,如此借刀杀人以绝后患,实在高明。

想到这里,吴邪只觉遍体生寒,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公子放心,将军已知晓此事。此地不宜久留,我须即刻赶往边关,争取赶得上,能助将军一臂之力。”

吴邪点了点头,目送张海客离开。

还有七日,便一切都能结束了,从此天涯海角,别无所求。吴邪摸了摸怀中的人皮面具,心中只念他能平安。

张海客终究没赶得及回军营,变故就在此时发生了。

张起灵并没有亲自领兵清缴蛮夷余党,交由李副将领兵,他自己则提笔开始写捷报的文书。

当天夜里,张起灵才打算熄灯睡下,忽然察觉到账外有人窥视,下意识闪避,一支粹了毒的箭就已呼啸而止,钉在了木桌上。

张起灵提刀就追,刚出了军账就看见有一个蒙面的黑影,此时众人均已睡下,值守将士竟无一人发现有人闯入,张起灵心下已经了然,并没有惊动任何人,追着黑影便出了城。

一直追到三里外的河边,那黑影方才止了脚步,张起灵距他十步,两相对峙,谁都没有先出手。

边塞晚风徐徐,一弯新月悬在半空,张起灵暗自蓄力,先一步出手。

长刀破空,发出一阵尖锐的轰鸣,直直地劈向了那人,那黑衣人快速从后腰亦抽出一把短剑,一个格挡,架住了张起灵的刀。

张起灵暗自惊叹,果然功夫极佳,起手招他用了十足十的力道,竟然被接下了。张起灵无法,借着格挡的残余力道倒退着拉开距离。

楼主 0璇宝0  发布于 2014-05-15 22:44:00 +0800 CST  
“皇上身边果然人才辈出,文武双全,可见一般。”

黑衣人一个轻笑,“将军竟然还记得,荣幸之至。”说着揭开了蒙面的黑布。

赫然是上元节猜谜的青年。

“我记得你手上的珊瑚手钏。”张起灵那日就记得是因为这个长相白净的青年,手上竟然带着女人的饰物,着实令人印象深刻。

“你说这个?”青年扬了扬手,笑道:“这东西于我,和麒麟印章于将军一样,不过博人一笑罢了。”

张起灵看着他,只觉得他的笑苦涩之至,笑意停留在嘴角,并没有传递至眼底。

青年收了招,“我的来意,将军只怕早已知道。”

“皇上只派你一人过来,相比你是他身边数一数二的暗卫,只是,你真有信心,能取我首级?”

“高手过招,人多反而碍事。何况将军文韬武略,耳闻已久,上元节得见将军才思,今日得见身手,幸哉。”

话音刚落,短剑已经出招,张起灵提刀便挡,只是那短剑招招狠辣,每一击都直指死穴,并且速度变化极快,一身轻功更是驾住了张起灵的所有退路,只能迎敌。

不过那人也未曾占到什么先机,张起灵素来善于拆招,瞬时的些许空当都能稳稳抓在手上,那人出招不留余力,速度又快,消耗更是成倍增长,张起灵又以防守为主,旨在消耗他更多的耐力和体力,外人看去只觉张起灵落了下风,处处被压制,实际上压制之余又不乏出手反击。

楼主 0璇宝0  发布于 2014-05-16 15:15:00 +0800 CST  
暗卫作为刺客,善于暗杀,对于近身搏斗并不算擅长,因而必须快打,让敌人无法反击最终一击制胜。可是这心思,放在张起灵身上,早已昭然若揭,几招交锋,以慢打快,那人明显有力竭之势,呼吸都有些粗重,眼见近贴身快打并无任何优势,便收刀拉开距离,以求后路。

“身手果然不错。”张起灵发自内心的称赞,那人不过二十岁上下便有此成就,如果真是以快打快,张起灵也不敢保证是不是真的能压制住他。

“将军既知圣意,为何还要抵抗。”那人调整内力,妄图片刻内调整呼吸。

“我毕生所求,不过一人而已,并无觊觎皇位之心。皇上此举,实属多心。”

“这我倒信。”

“你信我?”张起灵有些不解。

“上元节那日我就知道,你站在台上看他,十里长街,人潮涌动,嘈杂声震天,你眼睛里却只有他。所以那日,我才会把印章让给你。”他说的轻巧,却难掩失落的样子,张起灵刚想再问,就听他继续说了下去。

“你也许猜不到,像我这样的人,也曾经遇到过一个,让我愿意为了她倾尽这天下。”他笑道,似乎回想起了以前的美好岁月,笑意第一次传达至眼角,他摸着手上的珊瑚手钏,“佳人再难得。”

张起灵知道身为暗卫,过的是何种生活。他们是当权者手上的一把利刃,刀锋从来向外,永远不会背叛。他们的一生都很短暂,且悲凉。自出生起便从未尝过世间温暖,一方斗室,便是每日吃饭睡觉练武的地方。

他们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每每接到暗杀任务,只许胜不许败。若是失手,便以死谢罪,以儆效尤。

楼主 0璇宝0  发布于 2014-05-16 15:16:00 +0800 CST  
张起灵可以想见,那必定是一个温婉的女子,也许没有倾城的绝色,没有高贵的身世,甚至他们背后的故事,也不会像书上写的那样是传世的佳话。

大约是他作为暗卫,这一生都不可多得的温暖。

所以他才会懂,他懂得张起灵的感情,懂得他的毕生所求。他不会谋反,不会篡位,不会拥兵不返,不会通敌叛国。

因为他最想要的,最想守护的,一直都在他身边。

他要这天下做什么。

“你……”张起灵不知作何回答。

“而且我知道将军的计划,这并不难猜,以将军现在的处境,这是唯一能全身而退的办法。将军若是信我,我仍可以帮将军一次。”

张起灵并没有回答,他的确不相信这人,只是身为暗卫,他今日所做种种皆超出了身为暗卫的职责,实在没有必要。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超有差池,只怕牵连众多。他本想和吴邪一样,谎称暴毙,只是此种借口实在让人难以信服,如果今日能借此人之手,岂不顺理成章?

“将军不信我,这也难怪,不过我帮你,是为我自己。我的故事,想必将军不会感兴趣,只是那个时候,我也有过一次机会,可以逃离暗卫,归隐山林,可是最终功亏一篑……多年来,我一直在想,若是那个时候,有一个人肯站出来帮我,也许她就不会死……”

张起灵看向他,似乎能看见那人泛红的眼角,不知为何,他很愿意相信这个人,就像上次上元节一样,那人对他说,君子不夺人所好。

这次,君子成人之美。

“这会牵连你。”

“将军放心,我自有我的打算,一心求死之人,这茫茫浮世,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他笑道。

“何况,也只有这样,我才能与她同葬。”

张起灵还想再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他想到了吴邪,若是吴邪不在了,他一人也绝不会苟活,失去之后的每一天必定痛彻心扉,他无力承担。

而对于眼前的人来说,这是保全他尸骨的唯一办法。身为暗卫,死后只会挫骨扬灰,仿佛从未在这世界出现过一般。

“多谢。”张起灵收刀回鞘。

“将军,雒阳南门城外十里,有一树梨花,当年是我亲手所种,她就葬在那里。”

“我答应你。”

“青阳,她给我取的名字。”那人笑着,像得到了毕生所愿的孩童,他扬起手中的短剑,一剑捅进了自己的胸膛。

五月十三,边关传来捷报,南方残余乱党已全部被平定。镇南大将军张起灵在撤退过程中,为掩护众将士,误中陷阱,伤重不治,已于五月初五卒于营帐。

帝感念其功勋卓越,于江山社稷实有助益,遂追封为麒麟大将军,位列一品,厚葬于建康城北。

五月十五,礼部侍郎吴邪因风寒不治,于家中病故。

楼主 0璇宝0  发布于 2014-05-16 15:17:00 +0800 CST  
* * * * * *
夏至三候,一候鹿角解,二候蝉始鸣,三候半夏生。

北疆之上一处茂密竹林,遮挡住夏日里毒辣的阳光,簌簌的微风流转其间,竹叶轻轻扬起落下,空气中传来潮湿的触感,隐约能听见不远处溪流流淌淅沥的水声。

竹林中有两个青年,一人身着白衣,一人着青衣,坐在林中的石凳上对弈,纵然是棋艺不精之人,也看得出此刻青衣男子略占上风,所执的白棋已有围城之势,黑棋越是想突出重围,却越发被包围的紧实。可是执黑子的也不甘就这么落败,一枚棋子已经在指尖停留了半晌,却不知该落往何处。

倒是那穿青衣的男子,看对面的人犹豫不定,更是笑出了声:“小哥,别挣扎了,快认输吧。”

对面的人显然不会轻易被外物影响,越发细细思索起来,突围不成,不如自保?一瞬间转攻为守,吴邪被这突如其来的收招炸了个措手不及,双手扣在石桌上,一脸的不甘心。

“你这人真是!我就不信你能反败为胜。”遂执了白子乘胜追击,攻城略地有如千军万马,破有踏平城池之势。

“应手九三,两分为正,进退有地,且能分势相持。此局下的实在精妙,看来想不认输不行了。”张起灵将手中欲下的黑子放回棋盒。

数月不见,吴邪功力见长,范西屏所创的“五六飞攻”,一并四十四种变化全部了然于胸,进退得宜,几相交锋,不见压制之势,等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张起灵甘拜下风。

吴邪得意的扬起头,回道:“那是自然,装病数月不曾出门,闲来无事自是兵法棋谱看了个通透,战场上不敌你,难道这上面还不能胜你一筹。”

张起灵笑了笑,捡了棋子一枚一枚的放入棋盒,吴邪坐在石桌上,长腿随意的晃动着,撩起了长衫的衣摆,“既然输了,让我想想该拿什么当赌注好呢?”

“想要什么,你只说便是,只要我有。”张起灵收拾好东西,坐在他身边,吴邪侧过身子靠在他肩膀上,指着不远处的高大杨树,那树隐匿在竹林中,倒显得出类拔萃,遂说道:“那上面有蜂巢,不如你去采蜂蜜阿。”

“好。”张起灵伸出食指,刮了一下吴邪的鼻尖。

楼主 0璇宝0  发布于 2014-05-16 17:47:00 +0800 CST  
自从来到这里,吴邪更是撒了性子每日胡闹,相识数年,张起灵从未见过他如此任性的一面。大约是以前身在官场身不由己,平日里敛了性子周旋于各种场合之间,也就是和张起灵在一起时,能偶尔看到他任性的一面。

如今更是这样,闲暇时翻阅旧书古籍,寻找各种美食,溪涧的草鱼,林间的野鸭野鹅,树上的蜂蜜,自制的甜酒,没有哪一点能逃过吴邪的眼睛。

张起灵倒是乐意陪他,心中只道,能日日看见他笑就足够了。

困劲儿一上来,吴邪窝在张起灵怀里昏昏欲睡,张起灵找了蒲扇帮他扇凉。

过了许久,张起灵以为吴邪已经睡下的时候,忽然听见吴邪轻轻的说道:“小时候在临安,一入了夏,天气热极了,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那时候也是,我娘摇着蒲扇为我扇凉,整晚都不睡,有时候我半夜醒了,睁开眼睛,还能看见她眯着眼睛,明明困乏至极,手里的扇子还在不停歇的扇着凉。”

吴邪不经常说起幼时之事,张起灵也不问,如今突然提及,张起灵倒有些百感交集,看了看怀里的人,仍旧闭着眼睛,睫毛轻颤着,神情不安。

张起灵轻轻捂住了吴邪的眼睛,将人搂的更紧了些。

“幼时家中突遭变故,家中十数人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这十年来,我竟从未回去过。我一直在想,为何我要如此苟活于世,十年孤苦,一朝得志,可在我心里,终究有那么一根刺。那日你问我,临安太守告老还乡,想让我离京调任,以前我从未说过,想回临安看看,只怕这十年,家乡的样子早已只存在于梦中。”

“想回去却害怕回去,可是小哥,你大概不知道,那日你问过我之后,我忽然就不想回去了。”

“为何?”

楼主 0璇宝0  发布于 2014-05-16 17:48:00 +0800 CST  
吴邪躲在张起灵的大掌后面,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他,反而继续说道:“上元节那日,我站在台下,看着你为了那印章拼劲全力,比上阵杀敌还来的郑重。后来来到这里,除了玉佩和印章我什么都没带,印章早就找了巧匠重新打磨,本来想问问你刻什么好,可惜你不在京城,我想了好久,才知道要刻什么。”

“刻了什么?”张起灵问道。

“我一直想告诉你的话。”吴邪偏过头,整张脸埋在张起灵衣襟中,他的声音很轻,却很郑重。

“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那日阳光正好,微风浮动,远处传来悠长的蝉鸣声,溪涧的鱼儿晃动着尾巴,一个猛子扎入深水,溅起水花。

张起灵扬起头,沐浴在树荫下漏出的点点光影中,吴邪躺在他怀中,已然沉沉睡去。

那些年的义无反顾,披荆斩棘,只为护一人在身后。

从来也都是如此。

——END——
字数不多贴过来用了那么久的时间……感谢支持

楼主 0璇宝0  发布于 2014-05-16 17:49:00 +0800 CST  
天哪噜不知不觉一年多了……帖子又被翻粗来惹

楼主 0璇宝0  发布于 2015-07-27 19:28:00 +0800 CST  

楼主:0璇宝0

字数:22419

发表时间:2014-05-10 03:3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8-08 19:09:45 +0800 CST

评论数:243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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