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权转载】石头记(瓶邪架空),很多人都看过了,搬过来壮大贴吧

拜瓶邪。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2-02-07 20:17:00 +0800 CST  
授权: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2-02-07 20:17:00 +0800 CST  
楔子

北宋徽宗年间,皇帝痴迷于园林金石之道,在国内大肆收集奇石异宝。昔日蔡京主持苏杭应奉局,凡看中的石块,不管大小,或在高山绝壑,或在深水激流,都不计民力千方百计搬运出来。

蔡京之婿梁中书曾得璞玉一块,高逾七尺,重千斤,外表看似顽石,石腹处却露出三尺见方玉芯一块,色泽温润一体无暇,以手抚之,则上部暖滞,下段凉滑,更显卓异。梁中书见之大喜,着心腹之人日夜兼程送往东京汴梁。

徽宗得之深以为异,召集能工巧匠意图剖之,却无一人敢担此重任。当时泰山祭天之日将近,徽宗以为天意如此,便赐此石丹书文卷供入东岳太庙之中。运至泰山之时,距祭天大典尚有时日,徽宗每观此石,总觉心潮澎湃,心中认定此乃天佑大宋之吉兆,便以麒麟出河洛之典故,亲绘踏火麒麟纹样一幅,命巧匠刻于玉上。

自此,此石便在泰山东岳庙中安受世人供奉,虽历金灭北宋、元统中原,香火不衰。
时至元朝太祖五年,长春子丘处机传道于山东,登泰山得见奇石,闻其故事,感慨世事兴衰,使人于石背处刻《道德经》五千文,亲为注解。此后香火更旺,凡至此地观此石者,必以手抚、额触,祈运求福。

长此以往,璞玉得人生气,渐开灵智,更得长春子亲注道德经文指点,日益精进。至满清咸丰二年,大道将成,遭遇天劫。
天威紫电毁去一身修为与善恶两魂,从此泰山东岳庙中温凉奇玉触之冰凉,再无昔日奇观。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2-02-07 20:21:00 +0800 CST  
一、吴邪是个倒霉蛋
吴邪的倒霉,不是追魂夺命的大险大恶,也不是丢三落四的小毛小病,而是一部集圌合了灵异、疾病、屈辱和痛苦的血圌泪史,从他娘十月怀胎至今二十六年,倒霉得风生水起柳暗花明。
当初吴邪娘圌亲怀着他的时候,特虔诚地去灵隐寺参圌拜,捐了五块钱的功德并行了五体投地大礼之后,见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挂单和尚,此人将吴邪娘圌亲上下打量一番,兜头便是一句:“施主,你这孩子恐怕不好养啊。”也是他娘圌亲当时年轻气盛,听完便动了真火,一记粉拳将那老和尚打得鼻血长流,要不是肚子里怀着孩子怕动了胎气,恐怕那老和尚眉毛都不会剩下几根。
但事实证明,那和尚还是有些道行的,吴邪呱呱坠地没几天,就给医生诊断出了一种非常难以启齿的疾病:先天性尿圌道瘘并发直圌肠肛圌管畸形。这病比较少见,每5000个新生儿中才有一例,虽不足以致命,却能够折腾得病人家属苦圌不圌堪圌言。那时的杭州还不是现在的国际旅游城市,医生对于年纪这样小的婴儿束手无策,只能要求他父母养到两岁再来动手术,说是成功率会比较大一些。在度过了两年的艰辛岁月之后,吴邪,这位还未懂人事的纯情处圌男,就被杭州某医院的肛肠科医生爆了雏菊。所幸手术进行得很成功,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这还不算完,很快吴邪的娘圌亲就发现这孩子极其爱哭,不仅是饿了疼了会哭,有时候玩得好好地就会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哭得声嘶力竭,甚至睡觉睡到半夜也会哭醒过来。两岁多的孩子还不怎么会表达,不管大人怎么哄怎么问都以哭声应对。那时他爷爷还健在,皱着眉头说:“莫非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吴邪的娘圌亲不知怎么就想起了灵隐寺的那个挂单和尚,急忙抱着孩子赶去,又捐了五块钱的功德并行了大礼之后,仍旧衣衫褴褛的老和尚捋了捋稀疏的胡子,随口念了一段偈子:“分神不存,舍不守魂;和魄归魂,存道还真。”然后拿了一杯水,含了一口喷在小孩眼睛上,又盘腿在蒲圌团上坐好,就闭上眼睛一动不动了。于是,那一天,年仅三岁的吴邪在母亲的怀抱中围观了一位得道高僧的圆寂。
之后这孩子果然不再无故哭闹,只是依然体弱多病,感冒发烧那是家常便饭,那年月小孩子的流行病也一个没落地得了个全:六岁出麻疹、七岁出圌水痘、八岁猪头风……幸好都没有性命之忧,也没有落下什么残疾。
好不容易在家人的精心照料下全须全尾活到高中毕业,进了一所相当不错的大学,本以为幸福生活将从这里开始,谁知道命运之神依旧狞笑着向他举起了镰刀。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2-02-07 20:27:00 +0800 CST  
在吴邪就读的大学里,至今还流传着两个与他有关的传说:
一、只要有这位斯文白净的帅哥在场,不管玩笔仙、碟仙、钱仙还是诸如此类的灵异游戏都会异常灵验;
二、不管校园灵异故事发生在怎样匪夷所思的地方,只要带着他去溜一圈就能立判真假。假的自然是什么都没有,真的则会以数倍的清晰度和灵敏度进行一场兼具3D影音效果的现场直播。
起初还有几个玩笔仙上瘾的女孩儿像狗熊见了蜂蜜一样对他趋之若鹜,但在见识过各式各样的灵异直播之后,就像被蜜蜂蛰了的狗熊一样对他避之唯恐不及了。大约也就是这个原因,大学四年吴邪一个女朋友都没有泡上,连姑娘的小手都没有牵过。一直到多年以后,他的发小老痒还是时不时嘲笑他,说他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大学毕业以后,吴邪并没有像普通应届生那样四处奔波找工作,而是在自己家楼下盘了一个小铺子开起了文具商店。这到不是他不求上进,而是他那个灵异体质实在太过危险,他学的是建筑专圌业,真要到工地上去走走,万一碰上个把妖魔鬼怪,这房子还盖不盖了?左思右想,还是自己当老板比较保险,好在他父母并不强求,劝说无效之后也随他去了。
吴邪的房子是他父母单位的福利房,老两口早在他大三那年就另外买了高层搬出去住了。那小区边上有一所中学,文具店的收入勉强可以维持生计,加上他三叔会在生意上给他点儿照顾,小日子到也过得称心如意。
这一年春天,寒假刚刚结束不久,吴邪进了一批新货正在收拾,街道居委会的赵大妈拿着一张传圌单递到他面前。
“小吴,最近这里有贼骨头,你也注意一些。”
吴邪接过传圌单看了一眼,是张居委会自己打印的告示,说近一个星期在小区附近有贼出没,周围几家店铺都被闯了空门,提醒居民和商户要注意安全,出入记得锁门关窗。
“您辛苦了啊,”吴邪陪着笑,“这春节才刚过完怎么就有贼了?看来贼的工作态度比白领要好。”
赵大妈拿传圌单在他头上拍了一下,操着一口杭州普通话继续说道:“小伙子油腔滑调,不学好。你是不晓得啊,就你边上的书店和烧烤铺子全都被进去过了,书店是没什么损失,烧烤店可就惨了,卖剩下的烧烤和夜里准备的菜蔬被偷了个活脱卷光,老板娘气得要死要活,报警警圌察都不管,说是金额太小够不上立案,这会儿只能咒那个贼骨头吃了拉肚皮。”
吴邪一听就乐了:“大妈,别是你们警惕过圌度,那不是贼,就是个大老鼠吧?”
“小圌鬼头,瞎说胡道。”赵大妈白了他一眼,把传圌单硬塞给他,“别不当回事情,真被偷了还不是大家麻烦。”
说完就走了,看样子是还要继续派发传圌单。吴邪把手里的传圌单叠巴叠巴塞圌进兜里,继续搬货。
晚上,发小老痒找他喝酒,两人一通神侃侃到半夜,喝得脚步都有些不稳。吴邪挥别了老痒走路回家,都到家门口了才想起钥匙落在铺子里,只得又下楼去拿钥匙。
夜晚的风有些凉,吹得吴邪酒劲上来一阵一阵犯恶心,一面嘟嘟囔囔以后要把铺子大门的钥匙和家门钥匙放一起,一面拉开了卷闸门。
小小的文具店里一片漆黑,只有后窗外面小区的路灯灯光透过不锈钢栏杆隐隐照进来。吴邪没有开灯,在柜台上摸了一圈没找到钥匙,抬脚就往柜台后面走。地上还堆放着没收拾好的箱子,吴邪一个脚步不稳就被拌得摔了一跤,没有磕到箱子,却是扑到一团白乎乎软圌绵绵的东西上面。
吴邪手脚并用地想要爬起来,那东西却“嗖”地一声抢先窜起,拔腿就要往门外跑。吴邪没有一秒钟地犹豫,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抱住了那东西的腿,他这才发现,那是一个人。
残存的那点儿酒劲立刻就醒了,就着门口路灯的光线一看,这人身材瘦高,长手长脚,一条腿被他牢牢抱在怀里,另一只脚微微抬起,似乎是想要踹他又没踹下去的样子。趁着他考虑的空挡,凭着一股子热血青年的血勇之气,吴邪大喝一声又扑了上去,按着胳膊将那人扑倒在地,死死压在身下,横出两条腿抵住他的膝盖。
“你是谁?小偷?”
那人既不挣扎也不说话,只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路灯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一张白圌皙清秀的脸,丝毫也没有做贼心虚的猥琐,反倒是坦荡得近乎波澜不兴。
吴邪愣了一下,心中不禁有些疑惑:“你到底是不是贼?”
那人还是不说话,连脸上的表情都没变过——如果没有表情也叫表情的话。
难道是个哑巴?这么一想,吴邪的同情心又泛上来了,低头看了看那人的衣着。只见他穿了一件手圌感非常不好的白色短袖T恤,袖子部分还有“国圌家电网”的字样,底下是一条不知什么年月的运圌动裤,那种裤子吴邪小时候经常看见,深蓝色的,裤腿两边有两条白杠,但是明显很不合身,裤脚只到小圌腿。身上的衣服都很脏,散发着一股垃圌圾箱里的腐圌败味道,再一看他的头发也是灰塌塌的,还有些长,发尾部分都打结了,也就是一张脸还算干净。
这哪里是贼,分明是个流浪汉嘛,难怪只偷吃的,估计也是饿得狠了。吴邪脑子里转过网络名人犀利哥的形象,心里那点同情的小浪花泛滥得更加厉害。
“喂,我放开你,你可不许跑啊?”他一字一句说得很慢,让对方能看清他的口型。
那人似乎是听懂了,轻轻点了点头。
吴邪从他身上跳下来,看着那人一跃而起,身手相当利落。顾不上多想,他从兜里摸出钱包,把仅剩的几张百元大钞都抽圌出来递给他。
“别到处偷东西吃了,拿着这些钱,回家去吧。”
那人还是盯着他看,不动,也不说话。
还真是个哑巴。吴邪“啧”了一声,拉过他的手,把钱塞圌进他手心里,耐着性子又慢慢地说了一遍:“给你的,让你回家。”
哑巴接过钱看了看,抽圌出一张攥在手里,把剩下的又还给他。
居然还嫌多,吴邪越发在心里觉得这人本性不坏,微微笑了笑:“够了?不够可以都拿走。”
哑巴退开一步,又看了看他,终于一转身跑进夜色当中,速度快得和兔子似的。
吴邪又站了一会儿,直到再也看不到那哑巴的身影,这才揉了揉又开始昏昏沉沉的头,继续找钥匙。直到此时他才发觉,整整齐齐堆放在货架上的商品被翻得乱七八糟,也不知道那哑巴有没有常识,在文具柜子里找食物。心里把那哑巴又骂了几句,他也无心收拾,找到了钥匙就回家去了。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2-02-07 20:28:00 +0800 CST  
第二天一早,吴邪从宿醉的头痛中被闹钟闹醒,在去开店与休息一天这两种选择之间天人交战了几分钟,还是一咬牙决定起床。等他洗漱完毕一溜小跑出了小区,已经比平时晚了一些,周围的几家店铺都开了门,学生们也开始三三两两地走进校门。

“小吴,小吴,”书店的老钱招手把他叫进店里,颇有些警惕地往外看了看,几乎是凑到他耳边问道,“你是不是欠了别人钱?”

“啊?”吴邪一头雾水,“没有啊,怎么了?”

老钱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总之,你还是自己小心,有什么情况就叫一声,街坊四邻绝对不会见死不救。”

吴邪只听得更加云里雾里,想要多问几句,老钱已经招呼客人去了,他只得顶着一脑门问号继续跑去开店。等到了自家小店的卷闸门外,吴邪才算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只见一个穿着蓝色老式运动裤和白色T恤,浑身脏兮兮的男人背靠着门蹲在马路牙子上,正旁若无人地捧着个一次性饭盒吃拌面。看那头灰塌塌的头发和那张面瘫脸,不是昨天晚上闯空门的哑巴又是谁?

难怪钱老板如临大敌,这也太像年底讨薪的农民工了。

吴邪深吸一口气,拿脚轻轻碰碰他:“哎,你怎么又来了?”

哑巴看见他就站了起来,伸手抹了把嘴,又从身后摸出个一次xing饭盒递给他。

吴邪接过一看,是一份香喷喷的葱油拌面,还冒着热乎气。

“给我的?”

哑巴点点头,一只手在裤兜里掏啊掏了半天,摸出一把零钱塞到他手里。

吴邪扫了一眼,都是些五块十块的零钞,大概能有个九十几块。难道他昨天晚上拿那一百块钱只是为了买顿早饭?看着手里的饭盒,吴邪有些懵,不能够啊,知道拿多少钱买多少东西证明他智力没问题,精神方面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但是为什么不干脆拿着那些钱回家呢?还回来找他干嘛,是打定了主意自己不会举报他,还是……有求于他?

他光顾着站在那儿发呆,没注意身边来来往往的学生和商户都在往这边看。书店的老钱晃过来,假模假式地咳嗽一声,说道:“小吴啊,老家来亲戚啦?请人家进去坐嘛,站在外面干什么?”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2-02-08 23:32:00 +0800 CST  

吴邪如梦初醒,赶紧TAO钥匙开门,一把把哑巴拽进店里:“对对,进来坐。”一面向老钱投去一个感激的笑容。

进了店,搬了把椅子让他坐下,吴邪又犯了难:“那个……这位小哥,你到底是有什么事?是我昨天给你的钱不够吗?你还需要多少,我看看能不能帮上你。”

“……不要钱。”“哑巴”开了口,声音有些低沉有些沙哑,像是很久都没有说过话了,但是绝对不难听。

“啊?”吴邪差点没跳起来,“你不是哑巴?”

那人看着他没有说话,坦荡荡的目光里分明就写着“谁告诉你我是哑巴?”

“行,不是哑巴就好办了,你到底想干嘛?“

“找东西。”

“找什么东西?我这儿可只卖文具。”

“不知道。”

“什么?”吴邪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东西?”

“嗯,”那人点点头,仍旧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我不记得了。”

吴邪顿时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不记得什么?不记得要找什么东西,还是不记得怎么回家?”

“全部。”

“……”

那人不是普通的惜字如金,任凭吴邪磨破了嘴皮也问不出几句话来,每句都还不超过五个字。但是就他那种情况,换个话唠来结果也不会有所改变。总而言之,这位衣着另类的山||寨“犀||利哥”比本尊更惨,他精||神上到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失忆了,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什么都不记得,不记得家在哪里,不记得有没有家人,不记得自己的年龄,不记得自己的过去……只知道他要找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只要找到了这样东西,他的记忆就会回来,之前几次夜探书店夜探烧烤店包括夜探他的文具店都是为了找这东西。但是,要找的究竟是什么,要去哪儿找,他还是一点儿都不记得。

吴邪再次哀悼自己这霉运当头的体质,好好的铺子被人夜闯空门已经很不幸了,那罪||魁祸||首还赖上了他,偏偏这人还是个失忆症患者,让他想当回热心好市民都当不了。

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额角,吴邪又问道:“你刚才说你叫什么来着?”

“张起灵。”

瞧瞧这名字,除了稍显女气之外那还真是一点儿特色都没有。别的不说,光说“张”这个姓氏,全国没有个八千万也有五千万人都姓这个,同名的也是不计其数,要从哪里开始查?他怎么就不姓申屠或者公羊呢?

不知道第几次叹气之后,吴邪认命地去拿钥匙:“走,我带你去派囧出所。”

“不去。”那人的语气相当坚定,没有一点儿商量的余地。

吴邪正要发作,转念一想也觉得不合适。到昨天为止这人还是个入室盗窃的嫌疑犯,虽然没偷什么东西,要给人认出来肯定够条件关上几天拘留所的,真留了案底岂不是害了他?再说像他这样连身囧份证都没有的三无人员,派囧出所也肯定就是往收容站一扔完事,再过个十天半月没有家人认领,八成又会被放出来重蹈覆辙,那和直接一脚把他踹大街上让他自生自灭又有什么不同?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吴邪捂着额头认了命:“那这样,你要实在没地方去就暂时留在我店里帮忙,等找到什么线索再走。”

“好。”答应得到是挺痛快。

“我这只是个小铺子,包吃住可以,工资可开不了多少。”

“不用。”

“啊?”

“不用工资。”

得,花点饭钱就能雇个壮劳力,这买卖不赔。吴邪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瘦削高挑的张起灵,忽然觉得这次也许真给他遇上好事了。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2-02-08 23:34:00 +0800 CST  

二、麻烦都是自己惹

当张起灵穿着吴邪的旧衣服,捯饬干净从公||共||浴||室出来的时候,吴邪盯着他整有一分多钟没错眼珠子。

他穿着一件藏青色的抓绒套头上衣,下面是洗得发白的直筒牛仔裤,可能腰围有些大了,松松地挂在胯骨上,露出一小截白得晃眼的细腰,配上那张五官精致的脸和微长的碎发,再加上一身淡然冷漠彷如不在尘世之中的气质,活脱脱一个男||色||杂志封面人物。

吴邪顿时就觉得有些眼晕,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拎住裤腰给他往上提,扭头问收银台的小姑娘:“你们这儿卖皮带不?”

那小姑娘正目不转睛盯着张起灵看得双眼放光,听他这么问一时有些错愕:“没……”

“那有带子或者绳子没?”

小姑娘想了想,带着一脸无辜的表情,犹犹豫豫地从柜台下面的抽屉里拉出一根细麻绳。

吴邪劈手夺过来,低头就往牛仔裤的腰带环上穿,穿好以后把裤子拉到正常的高度,抽紧绳子打了个活结,再给他把衣服拉下来整理好,退开一步又看了两眼,满意了。

张起灵一动不动地任他摆布,看他拿麻绳给自己系裤子也没有什么怨言,整个人就像个木偶一样,直到吴邪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拉出来,春日的暖阳照在他身上的时候才转了转眼珠子。

“走,回店里去,明天我正经找条皮带给你。”

吴邪还是拽着他的胳膊没有撒手,张起灵木木地跟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吴邪拽住自己胳膊的手。手指上的暖意透过衣服慢慢地传递到他的皮肤上,那是和他自己略低的体温完全不同的温度,就像身边吹拂而过的春风。

回到文具店,吴邪在铺子后面的仓库里用木板搭了张简易床,又从二手货市场买了个柜子给张起灵放随身物品。他留了个心眼,再怎么善良天真,好歹他不傻,把一个身||份背景不明的大活人直接领回家这种事他还做不出来。幸好张起灵一直很配合地沉默,既没有嫌弃待遇的简陋,也没有一点儿感恩的意思,就是那样平静地看着,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好容易把仓库收拾得能住人,吴邪又拉着张起灵转到柜台里,指着商品一样一样给他说明价格和用途,其间有几个学生过来买笔,吴邪顺便就让张起灵招呼。他仍旧是面瘫着一张脸没有什么表情,那几个女学生却像发现新大陆的哥伦布一样眼冒绿光,也不介意他闷不吭气的态度,一个劲儿盯着他的脸左看右看窃窃私语,末了连找零都忘了拿走。

吴邪刚转过身就听到她们在那儿咋咋呼呼地交谈:

“好帅啊,简直就是文具潘安。”

这是“豆腐西施”的另一位面版本么?

“放学以后再来一次吧,真想再多看一会儿。”

要不要把这家伙当“看板郎”裱起来啊?

“你们没发现吗?他拿麻绳当腰带耶,真是太有个性了!”

好吧,90后的思维模式那都是河外星系的,和80后的代沟大着呢,对于异世界生物的想法就不要深究了。
…… ……

没出一个月,“文具店里有一位帅哥店员”的消息就在这所中学里不胫而走,课间休息和放学之后的那点时间里,这间小小的文具店就被来看热闹的学生挤得水泄不通,伴随着女学生夸张的尖叫和欢呼,还有喀嚓喀嚓的相机快门声音。而那位引起轰动的当事人则完全不为所动,非常一板一眼地拿东西、收钱、找零,对于一切搭讪和交谈熟视无睹,就像面对着的不是如花似玉的女学生,而是一棵一棵大白菜。

每到这时候吴邪都会到旁边的铺子去躲清静,开始时他还耐着性子去回答那些女孩子千奇百怪的问题,后来实在招架不住,索性逃了出来,把烂摊子丢给张起灵,反正问他他也不会说话,对付这样的场面正好。

老钱捧着个紫砂壶喝茶,眯着眼睛看着吴邪铺子前面人头攒动的盛况:“小吴啊,你这位亲戚再在你店里呆几天,估计都能招来电视台了你信不?”

吴邪心说他只要别把警囧察招来就行,表面上还打着哈哈:“哪能啊,都是些小孩子,看腻了就没事了。”

老钱摇了摇头,指着几个穿着不一样校服的学生说道:“别小看了这些孩子,现在可是网络时代,瞧见那几个了没?都是另外一个学校的,赶过来得搭半个小时公交呢。听说去年长沙那边有个卖烧饼的小伙子,也是因为长得好,照片被传到网上,后来闹得全国都知道了,我看你们家这位小哥就有这个潜力。”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2-02-08 23:35:00 +0800 CST  

吴邪苦笑,他是真没想到“帅哥效应”居然有这么强大的能量,不过目前看来这还真不是什么坏事,店里的生意比以前好了数倍不说,就算真招得媒体来采访,把张起灵的脸往报纸电视上一曝光,没准还能帮他找到家人,也算是他吴邪行善积德了。

正想着,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吴邪冲老钱摆摆手,走到外面去接电话。

“喂,三叔,又什么事儿啊?”

电话那头是他三叔吴三省有些不怀好意的奸笑:“嘿嘿嘿,大侄子,当然是好事,不是好事我能找你么?”

“少来这套,说吧,是不是又有什么东西要暂时寄放在我这儿啦?”

“哪儿能啊,这次真是好事。跟你说啊,三叔我买了一套房子,绝对超值,城西黄金地段,140平才卖80几万,转一转手翻番都没问题……”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吴邪不禁用手捏着自己的眉心,心里浮现出一种不怎么好的预感。

吴三省是个倒卖文物的二道贩子,在浙江博物馆边上有家规模不算小的古董店,但那是金匾大字的正经买卖,目标太明显,平时只收正经渠道过来的文物,那些不能见光的从地底下淘上来东西则是万万进不去的。所以,吴邪的文具店就成了这些东西的暂时寄放点,有时候吴三省甚至会带人过来交易,也有道上的知情人士把东西直接放在吴邪店里,所得收入叔侄俩三七分成,这也就是吴邪比起一般的小店老板来说要手头宽裕的原因。当然,这种违法乱纪的勾当他父母是绝对不知道的,否则就他爹那个生性严肃刻板的老学究还不打断他的腿。

近几年,杭州的文物市场日渐萧条,到是房地产行业风生水起一片红火,吴三省早些年靠倒卖文物小赚了一笔,这两年也开始学人家投资房产,但到底还不够财大气粗,也就是小打小闹,今天买、明天卖、后天租,赚点儿房产升值的差价。

那边吴三省还在继续口沫横飞:“……怎么样啊大侄子,你就过来帮我看看,如果没什么问题我马上去中介公司挂牌,咱还按照老规矩三七开。”

吴邪咳嗽两声,皱着眉头压低了声音说道:“您是不长记性还是怎么着?上次让我去看一凶宅,最后您是赚了,害我在医院里躺了半个月,分的那点儿钱还不够付医药费的,这次您是不是打算让我把小命给交代了?”

“不会不会,这次我打听过了,房子没死过人,干净得很。”

“干净得很还叫我去看?”

“这不就是以防万一嘛!这么着吧,只要你来,咱们五五开,我再请你吃顿好的,地方随你挑,这总行了吧?”

吴邪叹了口气,知道该来的躲不掉,妥协了:“我要吃香格里拉的海鲜自助餐。”

“没问题没问题,”吴三省满口答应,“你这就把店关了过来吧,房子的地址是……”

“等等,咱们还是先吃再看比较好,我可不想看完以后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

“臭小子,还学会算计了。行,我在香格里拉大堂等你,你给我把那个黄杨木屏风带来。”

两人又扯了几句,吴邪挂了电话跟老钱打了个招呼,晃晃悠悠走到自家小店门口。学生们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就那几个外校的女孩子还依依不舍地巴着柜台试图和张起灵交流,柜台里的主儿双手插在裤兜里,微抬头45°角仰望着天空,一幅目中无人目空一切的架势。

还真是个闷油瓶。心里腹诽着,吴邪满面带笑地走过去,对那几个女学生说道:“同学们,参观时间结束啦,我们要打烊,明天请早吧。”

女孩子们一片大呼小叫,集体用非常幽怨的眼神看着吴邪,活像他是拆散了牛郎织女的王母娘娘。要搁以前吴邪没准儿还会动点儿恻隐之心,可这一个月来他几乎每天都在接受这种眼神的洗礼,心脏早已锻炼得无比坚强。

径自走到店里,伸手把卷闸门放下一半,也不管外面女孩子们的连声抗||议,拉了张起灵就往后面走,张起灵顺从地跟着他。来到仓库里,吴邪趴在地上费了半天劲从张起灵的床底下拖出一个用布套子包得严严实实的长方形物体。

吴邪站起来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指着那东西问:“你搬得动吗?”

张起灵走上前去,用手摸了摸,找了个施力点,没费什么力气就把那东西提了起来,看得吴邪又是一阵郁闷。张起灵的臂力他是见识过的,搬货的时候,装满本子的大箱子,他双手合抱都觉得十分吃力,可张起灵就像酒店服务员托盘子那样一手一个,拿得要多轻松有多轻松。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2-02-08 23:35:00 +0800 CST  

总算喘匀了气儿,吴邪又说:“我去开车,等会儿你帮我把它搬上车,我带你蹭饭去,咱们今儿个吃顿好的。”

张起灵点点头,没有说话。

吴邪的车是一辆破破烂烂的金杯,还是他刚开店的时候从二手车市场淘来的,虽然卖相不怎么样,用来拉货却也足够。那东西虽然体积不小,但是把后面两排座椅全部折上去以后还是放得下,吴邪让张起灵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开着车一路往香格里拉饭店而去。

此时正值下班高峰,路上有点儿堵车,吴邪在等红灯的间隙扭头去看身边的人,只见张起灵脑袋贴在车窗玻璃上,闭着眼睛一幅昏昏欲睡的样子。他微微侧着身子,身上的套头连帽衫被蹭起来一点儿,腰身部分露出一小截麻绳。

吴邪看得有些不爽,伸手拿胳膊肘捅他:“哎,怎么还系着麻绳?我给你的皮带呢?”

张起灵迷迷瞪瞪睁开眼睛,低头看了看自己腰上的麻绳,还是没什么反应。

“问你话呢。”

“……好用。”

“什么?”

“绳子很好用。”

这他||妈叫什么理由?吴邪正想发作,绿灯亮了,后面的出租车不耐烦地一叠连声按喇叭。吴邪无奈,只得继续专注开车,心道这人还真是个怪人,放着好好的皮带不用偏偏要用麻绳,难道真是像那些女学生说的,这样比较有个性?

停停走走地开到香格里拉,天都快黑了。吴邪停好车,让张起灵把那东西搬下来,俩人一前一后走进酒店大堂。

一进门就看到吴三省大马金刀地坐在大堂吧里,身边跟着他的伙计潘子。

吴邪走过去叫了声“三叔”,回头指着张起灵手里的布包:“这玩意儿怎么办?”

“存行李房,”吴三省浑不在意地说,“咱们先吃饭去,等看完了房子我叫人过来拿。”

吴邪应了一声,让张起灵拿东西去存了,把单子递给他三叔:“可说好了啊,今天不止是请我,还有我这位伙计,张起灵。”

吴三省打量了张起灵一番,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招了招手让潘子跟上,揽着吴邪的肩膀往自助餐厅走。

铁了心要吃个够本之后,吴邪把手里的盘子用食物堆得看不出本来面目,正想回头招呼张起灵放开来尽管吃没关系,就看见那小子已经堆了满满一盘子三文鱼刺身。吴邪心中暗乐,顺手拿了一小碟酱油给他,狠狠地往里面加了一大坨芥末。张起灵看了看他,像是没察觉到他的那点儿坏心眼一般,端着盘子接过酱油碟就去找空位置。吴邪捧了自己的盘子颠颠地跟在他后面,心里琢磨这面瘫成瘾的家伙被芥末呛得涕泪纵横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

他正打算在张起灵对面坐下,吴三省忽然走过来,一把拉住他:“大侄子,咱俩坐一桌。”

吴邪刚想反对,却看见潘子不声不响地走过去坐在张起灵对面的位置上,只得无奈地跟着吴三省又找了一张桌子。

刚一坐下来,东西还没吃上一口,吴三省就说话了,语气还异常严肃。

“大侄子,你跟我说实话,那小哥到底是什么人?”

吴邪本来也没打算瞒他,把他和张起灵怎么相遇,怎么留他在店里帮忙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还反复强调:“他是真失忆了,不然谁也不能穿着垃圾堆里捡来的衣服满大街乱晃,还不偷钱只偷吃的。”

吴三省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你这小子怎么就不长点脑子呢?亏你平时看着还挺机灵的,人家真要骗你还不装得和真的似的?你怎么就能那么轻易相信别人?”

吴邪有点儿不高兴了:“那您说他是要骗我什么?我就一混吃等死的文具店小老板,就算偶尔帮着您干点儿偷鸡摸狗的勾当,也犯不上别人这么处心积虑地算计我吧?”

吴三省气结,伸手就去敲他脑门,“我那些东西搁你店里,你就不怕他惦记?”

“您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他连看都不带看一眼的。就那黄杨木屏风,我放他床底下能有个把礼拜了,他连碰都没碰过,估计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你……”吴三省一听更气,弯起手指又要揍他,吴邪一偏头躲开,也换了一副认真的表情。

“三叔,我又不傻,如果他真不安好心我也不可能收留他。您想想,就他跟我说的那些话,写进小说里都觉得荒唐,真要骗我干嘛不想点儿更靠谱的理由?再说了,您刚才也看见,那么重的黄杨木屏风他拎起来脸不红气不踹,就这身手这力气,真想要害我还用等到现在?这一个多月,他除了不怎么说话,老实得就和头顺毛驴似地,让干嘛干嘛,您说他能图我什么呢?”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2-02-08 23:36:00 +0800 CST  

听他这么说,吴三省也没词儿了。吴邪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很随和,但是一旦认定了什么事却也不会轻易回头,而且那姓张的小子确实也不像要为非作歹的样子。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说完,吴三省也不再问什么,低头开始吃饭。

吴邪笑了笑,也开始解决面前堆成小山的食物。

吃饱喝足,吴三省去结账,收拾张起灵那一桌的服务员脸都快绿了。张起灵面前堆了至少有十几个盘子,除了小糕点的包装纸,每个都像被舔过似的干干净净,连酱汁都没留下多少。

潘子一脸错愕地指着张起灵问吴邪:“小三爷,平时你都不给他吃饭吗?”

吴邪看着这盛况心里也直犯嘀咕,在店里他也没发现这家伙这么能吃啊,敢情之前还真是亏待他了?可是看他那小身板也不像是有这么大容量的体积啊,难道这家伙是属骆驼的?出了香格里拉,四人上了吴邪的金杯,直奔吴三省新买的房子。

地段到是真不错,就在城西住宅区的中心位置,还有一条小河贯穿整个小区,把住宅和城市主干道分隔开来,属于闹中取静的黄金区域。建筑的外立面用得很考究,清新典雅又能够历久弥新,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这小区建造的年份。

走进一个单元上了五楼,开了左手边的防盗门,吴三省伸手按亮了客厅的顶灯:“就这儿。”

吴邪探头看了一眼,纯白色基调的客厅,大面宽小进深,布置得也算豪华,迎面就是一排看起来价值不菲的真皮沙发,到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抬脚走进屋里,四下张望了一会儿,忽然就觉得有股寒意袭遍全身。这种感觉相当微妙,不像他以前感应到的灵异事件那样有着鲜明的指向性,而是充满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危机感,就像是有个看不见的人拿着一把利器站在看不见的地方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刺穿他的身体。

看他杵在那儿愣神,吴三省走过去拍拍他:“大侄子,你到底看见什么了没有?”

就在他的手刚要碰到的时候,吴邪像只被吓到的猫一样窜开足有一米远,惨白着脸转过头,一滴冷汗就顺着他的额头滑了下来。

“大侄子……”

吴三省一惊,正想再问,吴邪却不等他开口就破口大骂:“三叔,您老糊涂啦,买的这是什么房子,这鬼地方他妈的能住人啊?”

他的声音很响,还夹杂着一丝颤抖,在安静的房间里听来格外诡异。不仅是吴三省,就连潘子也愣住了。

张起灵不动声色地走到吴邪身边,双手按住他的肩膀,低沉的声音用只有他能听到的音量说了一句:“别怕。”

一种奇异的力量从他微凉的手指传递过来,吴邪顿时就觉得心中不断高涨的恐惧被压了下去。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冲着吴三省直摇头:“这房子邪门,非常邪门,您还是赶紧出手吧。”

吴三省一听就急了:”到底是哪儿邪门啊?上次那个凶宅你也说邪门,结果把女鬼上吊的绳子找出来烧了不就没事了吗?这次又是什么样的死鬼?用的是刀子还是锯子?“

“我不知道。”吴邪几乎是用吼的,身体又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这房子里没死过人,但是……确实是有什么东西……我看不见……”

吴三省呆住了,一时间手足无措。自从二十岁以后能再次看到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到现在,吴邪的神经不说已经被摧残得粗如电缆,普通的妖魔鬼怪还是吓不到他的,上次那个凶宅里舌头拖出来半尺长的吊死鬼都没让他脸色变上一变,这房子里究竟有什么,居然可以把他吓成这样?

张起灵抓住吴邪的胳膊,拽着他就往门口走,潘子赶紧拦住他。

“小哥,你干嘛?”

“回去。”

“可是……”

“吴邪害怕。”

“这……”潘子没主意了,转头去看吴三省,“三爷……”

吴三省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走吧走吧,别把小邪再弄病了,这房子我回头再去查查。”

回到车上,吴邪那状态已经连方向盘都握不住了,换了潘子开车。张起灵和吴邪坐在后排的位置上,看着他一路上抱着胳膊耷拉着脑袋,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等到了文具店门口,吴邪已经缓过来了,吴三省再三确认他没事之后,带着潘子离开。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2-02-08 23:37:00 +0800 CST  

张起灵掏出钥匙去开店里的卷闸门,吴邪站在门口冲他笑:“小哥,谢谢你。”张起灵看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吴邪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把头发:“那什么……晚安。”

“晚安。”低沉清冷的声音,很快就飘散在夜风中。吴邪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店里,看着他拉上卷闸门,慢慢地往小区里走去。三天后,吴三省来到文具店,带着一叠打印出来的文件。看到吴邪就把他拖进后面的仓库里,把那叠文件拍到他面前。

“看看,这是历||任业||主的资料,那房子果然很邪||门。”

吴邪扶着额头一声哀嚎:“三叔,你怎么还惦记啊?”

“买都买了,现在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下家,再说这么邪||门的房子,卖给谁都他娘的是害人。”

吴邪一面暗想他三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公||德心了,一面拿过那叠资料翻看起来。

那个小区大约是十年前建造的,房子的第一任业主是个喜欢收藏古董的老头,在里面住了几年就病逝了,他没有儿女,几个亲戚争这处房产争得头破血流,最后搜刮了房子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又把房子卖了,平分了那笔钱。第二任业主是个台湾来大陆投资的富商,房子是给他包养的二||奶住的,年纪轻轻的姑娘住进去没几个月就开始频||繁生病,同时台商的生意也一落千丈,不出两年那姑娘就病死了,台商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高人给他算了一卦,那高人说是外凶入宅,恐有性命之忧,台商怀疑有人要谋害他,吓得连房子也不要直接跑回台湾。第三任业主是个和台商有过生意上合作的暴||发户,台商以极低的价格将房子私下转让给他,可他在里面住了没到一年,自家的工厂就被一把大火烧得精光,随后暴发户的妻子被诊断出了晚期胃癌,命不久矣。大约是间接从台商那里打听到这个房子是个什么状况,那暴发户立刻低价把房子卖掉,连家具都不要就搬走了。而第四任业主,就是倒霉的吴三省。

吴邪看得直咋舌:“三叔啊三叔,您打了大半辈子的雁,这回可算是被啄了眼睛吧?怎么就碰上这么个妖宅。”

吴三省苦着一张脸:“谁说不是呢,这幸亏是有你啊,不然我要真住进去还不知道怎么死呢。”

“也不对,”吴邪又翻了翻资料,“按照这里面说的,至少有两个人死在这房子里,为什么我感觉不到?”

“他们不是死在房子里的,那老头和那二||奶,都是死在医院里的。”吴邪又想了片刻,忽然灵光一闪:“台商找的高人说是‘外凶入宅’,那说明这房子应该没问||题,有问||题的是里面的东西。”

“对啊,”吴三省拍了一下桌子,“我想起来了,当初买房子的时候中介公司和我说过,这房子虽然转了好几手,但是里面的装修一直没动。”

“肯定有什么东西在那里面,没准儿就是第一任的老头弄来的。”吴邪越说越兴奋,跑到柜台后面去拿车钥匙,“三叔,走,咱们再去看看。”

吴三省一把按住他:“你就别去了吧,上次那样子太吓人了。”

吴邪笑道:“没事儿,我不进门就行了。我就是好奇,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吴三省见拦不住他,也不再阻止。

吴邪拉了一把还在看着天花板发呆的张起灵:“关店,咱们再去看看那房子。”

三人开着车赶到的时候,潘子已经站在门口等了,吴三省二话不说掏出钥匙开门,转头对吴邪说:“你站在这儿,有什么情况我叫你。”

吴邪点点头:“你们小心点儿。”

张起灵看了看吴邪,见他冲自己微笑表示没事,也跟着吴三省和潘子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从屋子里传出一片翻箱倒柜的声音。一个小时过去了,吴邪从站着变成蹲着,把手机里的手机报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抽了根烟,还是没有等到什么消息。

他按捺不住,探头扬声问道:“怎么样啊,找着什么没有?”

潘子灰头土脸地跑出来,手里抱着两个造型别致的玻璃瓶:“除了这些看起来像有些年份的,其他什么都没发现。”

吴邪接过瓶子看了一眼,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行啊潘子,这是两瓶30年份的篮||带||马||爹利,极||品洋||酒啊。”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2-02-08 23:37:00 +0800 CST  

“啊?”潘子挠挠头,“是好东西啊?那我带回去。”

吴邪正想再笑话他两句,忽然看见张起灵慢悠悠地踱出来,站在客厅里仰头看着天花板,又不动了。吴邪心念一动,也抬头去看。这房子的层高比普通的高层住宅稍微高一些,上面做着乳白色的吊顶,没有贴墙,大概中间有个十几公分的距离,下面装着射灯。莫非……

他正要开口,却看到张起灵做了一个很奇怪的动作。他伸直了手臂,似乎是在测量高度,又往后退了几步,猛地跑过去腾空而起,一脚踏在墙面上借了个力,手一伸抓住吊顶边缘,整个人就那样踩着墙稳稳地挂在吊顶上,另一只手伸了进去,不知在摸索什么。

这一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看得吴邪都想鼓掌。

潘子也走了回去,站在客厅里看着张起灵发愣,估计也是被他杂技般的动作惊着了。

摸索了片刻,张起灵皱了皱眉,似乎是摸到了什么东西。他把手抽回来的时候,多了一个长条形的布包,然后他往下看了看,对潘子说了声:“接住。”就把布包抛了下来。

潘子伸出双手去接,那东西却极有分量,压得潘子“哎哟”了一声,赶紧往前抢了两步紧紧抱在怀里。

吴邪也顾不得害怕不害怕了,几步跑进去和他们一起研究那东西。

那东西估计在吊顶里面藏了有些年头,上面包着的白布落满了灰尘,已经变成灰色。潘子早就把吴三省叫了过来,四个人一起对着那东西发愣。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吴邪从兜里掏出把旅行剪刀:“剪开看看。”

灰白色的布条在剪刀的利刃下渐渐划开,露出一把通体乌黑的古刀,刀刃还在闪烁着寒光。

“操,”吴三省咽了咽口水,“龙脊背啊。”

吴邪赶紧退开几步转过头:“快把它包上,这刀煞气太重。奶奶的,我算知道为什么这房子这么邪门了,这刀也不知道砍过多少人喝过多少血,那几个凡夫俗子怎么镇得住。”

听他这么说,吴三省也收起垂涎三尺的德行,让潘子把刀重新包起来,抱着走出房门。

带着刀回到车上,吴邪一边开车一边问:“三叔,您打算怎么料理,要不搁您店里去?”

吴三省把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不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大侄子你给想个办法?”

吴邪笑道:“行啊,您出钱给打个能装下这刀的桃木盒子,我负责给它找个归宿。”

吴三省哭丧着脸叹气:“哎,你说我又劳心又破财的,就为了这破房子……”

潘子低声安慰,张起灵靠窗打瞌睡,吴邪笑得像只小狐狸。
几天以后,吴三省如约拿来个桃木盒子。

这几天吴邪为了不看到这把刀,连文具店都没怎么去。看到桃木盒子立刻使唤张起灵把刀放进去,又塞给他几张钞票。

“去郊外找个没人的十字路口,挖坑把它埋了,记得坑挖深一点儿。”

“嗯。”张起灵捧着盒子点头,略长的刘海盖住了乌黑眼眸中一闪而逝的精光。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2-02-08 23:38:00 +0800 CST  

三、武松打虎
日上三竿,吴邪拎着两份盒饭不紧不慢地往店里走。

自打有了张起灵,他是心也省了力也省了,每天都能睡觉睡到自然醒,然后从附近的快餐店打包两份盒饭和张起灵一起吃,下午他想看店就打发张起灵去休息,自己在店里坐着,不想看店就去找老钱下下棋聊聊天,有兴致的时候就到西湖边去溜达一圈,在拥挤的游客当中分享一点儿春末夏初的明媚阳光,小日子过得别提多舒心。

说到张起灵这个人,尽管已经相处了有近两个月,吴邪还是琢磨不透。平时如果不主动和他交谈,这人能闷声不响地坐上一整天,就是和他说话,他的回应也极少超过五个字,而且他几乎不和吴邪之外的人交谈,有学生来买东西,他只会很简短地说出价格,另外连多说一句话的兴趣都没有,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包括老钱在内的街坊都以为吴邪找了个智障的亲戚来帮忙。其实吴邪知道,他不仅不傻,相反还精明得很。有一次他趴在柜台上打盹,一个不长眼的小贼想要趁机进来顺点东西,手还没伸出去就被他反拧着胳膊按在地上,后来吴邪问他怎么确定那是贼不是顾客,他说他注意那人已经好几天了,老是贼眉鼠眼地在街上转来转去,看样子就是在踩点儿。

除了沉默寡言这一特点之外,这个人还很爱发呆,并且极其嗜睡。虽然他会按照吴邪的要求每天早上八点以前开店,但是只要没有人来买东西,他都会趴在柜台上睡得昏天暗地。不过这并不表示他玩忽职守,有人靠近柜台他就能在瞬间清醒,那种近乎本能的敏感活像一只大型猫科动物。

以上两条之外,这人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完美到无可挑剔的伙计。从来不抱怨工作餐不合胃口,给什么吃什么,也一直都不嫌弃地穿着吴邪的旧衣服。在天气刚刚热起来的时候吴邪也给他买过几件长袖T恤,但他似乎对带帽子的衣服比较偏爱,一直穿着吴邪大学时候的一件连帽外套。对于住宿的环境他也从没有怨言,睡觉就在店铺后面的仓库里,洗漱和方便则在附近的公厕。天气冷的时候吴邪会带他一起去公共浴室洗澡,气候渐渐转暖之后,有一次吴邪发现他居然大半夜跑到公厕去冲冷水澡,于心不忍就告诉他可以拿店里的钱去公共浴室没关系,可他始终也没有照办。

然而,吴邪对张起灵这个人的了解也就仅限于此。关于他的来历、身份甚至于年龄籍贯这些最基本的信息仍然一无所知。两个月了,吴邪也曾在网上发了寻人启事,却好像石沉大海一般音信全无。这个人就像是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幽灵,没有过去、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也不知道今后的道路通往何处。有时候吴邪都替他着急,但他本人却连半点焦虑的情绪也没有表现出来。起初他坚持自己要找一样重要的东西,但是这两个月来吴邪却隐隐觉得,似乎他对这一目标也不是那么执着了。

还没走到店门口,远远地吴邪就看到一个胖乎乎的身影杵在那儿,而且那圆润的身材看起来颇眼熟。走近一瞧,吴邪顿时乐了,只见一个穿着印有毛主席头像文化衫的胖子正站在柜台前和张起灵大眼瞪小眼,那闷油瓶居然一反常态地没有抬头望天,而是盯着这胖子气场全开,就连吴邪都能感受到那股子生人勿近的冷气。
见吴邪走过来,那胖子小眼一眯,一只胡萝卜一样的胖手一把捏住了他的肩膀:“小天真,你可算是来啦,再不来估计你家这门神都能扑上来咬我了。”

吴邪一侧身子挣开他的爪子,先把盒饭递给张起灵:“吃饭去吧,这里我看着。”

张起灵还是盯着那胖子不说话。

吴邪笑了:“放心,这人是我朋友,就是人钻进钱眼儿里外加嘴巴欠了点儿,他说的话你只当放屁就行。”

张起灵还没什么反应,那胖子先跳起来了:“他娘的谁掉进钱眼儿里了?今儿个就让你见识见识,小天真,带上你这伙计,胖爷请你们去楼外楼吃顿好的,你这小破店也甭开了,今天歇业一天。”

吴邪横了他一眼:“我说胖子,你这常来常往的也算半个杭州人了,怎么还一提吃饭就想着楼外楼?那地方除了会宰人还有哪儿好?今天小爷免费教你个乖,咱们去山外山,东道算我的,钱你照出。”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2-02-08 23:40:00 +0800 CST  

“山外山?比楼外楼好?”
“你没听人说过啊?山外青山楼外楼,排在前面的自然是好的。”
“得,你是地主,听你的,咱去山外山。”
吴邪没跟他客气,招呼张起灵关了店,坐上他的小金杯直奔杭州植物园。
这胖子姓王,北京人,也是个倒腾古董的,在潘家园还有自己的店,是吴三省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但是他和吴三省不一样,他不光贩卖古董,也时常到深山老林里去淘货,听说早两年还干过盗墓的营生,所以经他手的东西一般都见不得光,吴三省自然把他介绍到吴邪这儿来,一来二去就混熟了。虽然他年纪比吴邪大了足有十来岁,但为人性格豪爽不拘小节,经常和吴邪没大没小打成一片。
吴邪开着车,张起灵照旧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打盹,胖子看了看他,嘴上就闲不住了。
“我说小天真啊,这小哥是你新收的伙计?”
吴邪知道胖子这人嘴上没个把门的,有些话着实不愿意告诉他,只含糊应了声:“嗯。”
“嘿嘿,我看你小子是想学你三叔,做大买卖啦?”
“你囧他妈什么意思?”
胖子指指张起灵:“看这小哥,盘儿靓条儿顺,这你要开个酒吧,让他往吧台里一站,要多少钱那些富婆都肯掏给你,就跟摆了个提款机似的。”
闻言吴邪差点儿把方向盘拆下来扔他脑袋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怎么你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没正行,脑子里尽是些诲淫诲盗的玩意儿,活该你到现在还打光棍。”
这话似乎戳到了痛处,胖子摸了摸鼻子,回嘴道:“你丫别说我,自己不也是条光棍么?”
“老子有车有房有貌有才,这叫绩优股,多少小姑娘想惦记还惦记不上呢……”
吴邪只顾着和胖子贫嘴,没留神张起灵忽然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眼神还是惯常的平淡如水波澜不兴,但是吴邪被那双眼睛看着,嘴里的话忽然就说不出来了。
嘻嘻哈哈地开到植物园,进了山外山,要了个包间吃饭,吴邪这才开口问胖子来杭州的目的。
胖子一拍桌子,一副豪气干云的架势:“这不是又淘换到好东西了么,瞧胖爷我多讲义气,有好东西总不忘了你们叔侄俩。”
“见过我三叔了没?”
“还没,他说他这两天忙浙博那边的店呢,抽不出空儿,让我先来找你给估个价。”
“行,那吃完饭咱们就去看。你住哪儿?”
“你三叔给安排的,空军疗养院。”
他们俩这边说着话,那边菜已经上来了,张起灵不动声色地把一份八宝鱼头王吃得快见了底,胖子伸筷子想捞个鱼丸尝尝,那是一个也没有了。
“嘿,这哥们儿胃口还不小。”胖子腾出手就要去拍他,“有点儿胖爷我年轻时的风范。”
他手还没落下,张起灵拧了一下身子就躲开了,又专心致志地去对付一盘叫花鸡。
吴邪正在喝汤,头也不抬地说道:“你年轻时候要有他一半标致,也不用到现在都打光棍了。”
胖子自知在这个话题上占不了什么上风,也不再多说,低下头去专心吃饭。
空军疗养院就在杨公堤,属于西湖风景区,景色如画而且环境清幽。胖子对门口的哨兵说了个房号,吴邪的金杯就畅行无阻地开了进去。里面的客房虽然陈设旧了一些,但是比起外面四星级酒店的商务套房也不遑多让。
胖子一进门就从衣柜里拖出一个巨大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一大堆东西。
吴邪凑上去看了看,有几件品相不错的瓷器,一套玉石镇纸和笔山,还有一套面料不错但看不出样式的衣服。
他展开那套衣服对胖子笑道:“胖子,本来我还想夸你长进了,这次拿来的几件玩意儿都还不错,能卖个好价钱,可是你又从哪儿抖搂出来这么套家丁服?我三叔还没打算给伙计换制服呢。”
胖子立刻就急了眼:“少他娘的胡说,这可是胖爷从一个老头手里花大价钱收来的,他当年是京城里的红卫兵头儿,进出过不少好地方,抄过不少‘四旧’,这东西怎样也得是个古董。”
吴邪把那件衣服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摇头道:“面料不错,但怎么看都是近代的,最多算到民国,肯定值不了什么钱。”
胖子虽然也在这个行当里混饭吃,但论学问和专业素养到底比不了吴邪,听他这么一说也有些泄气:“那这件先放着,你帮我看看另外几样。”
吴邪放下衣服,仔细端详那些玉器和瓷器,换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和胖子讲起价来。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2-02-08 23:42:00 +0800 CST  

接下来两天胖子都没有出现,听说是吴三省终于放下手头的活计有空招待他了。他带来的那几件玩意儿价值不菲,就算是吴三省也一时没办法把所有钱都划到他账上,最近又是春暖花开的好时节,杭州处处桃红柳绿风光无限,胖子就干脆住了下来,全当放假旅游。

到了第三天,吴邪在店里又见到他的时候简直吓了一跳,平日里总是红光满面的胖子变得形容憔悴,好像被霜打了的茄子。

“胖爷,您这是……被人给煮啦?”

胖子无精打采地摆手:“老子没精神跟你贫嘴,天真,我这次八成是撞了邪了,你可得帮我好好看看。”

吴邪连忙把他让进店里,给他泡了杯龙井新茶:“到底是怎么了?”

胖子一口气喝干茶水,一五一十地把这两天遇到的怪事说了一遍。

原来,就在吴邪和张起灵去看过他带来的那些东西的当天晚上,胖子住的客房就发生了怪事。睡觉睡到半夜忽然听到外面套间里有人在叹气,还有悉悉索索好像人在换衣服的声音,开始他以为是房子隔音不好听到了隔壁的动静,可仔细听听确实是在自己这屋没错,他出去看却又什么都没有。胖子也算是胆儿大的,当时并没有在意。但是第二天晚上还是听到了同样的声音,而且越发明显,他心里就有些不自在了。到了第三天,吴三省招待他吃晚饭,喝酒喝到很晚,胖子喝得有点过量,迷迷瞪瞪回到客房,刚打开门就看见有个人站在衣柜的穿衣镜前,身上就穿着他收来的那套衣服,还像唱戏的一样勾了脸。胖子顿时酒都被吓醒了,大喝一声,那人回头看了他一眼,整个人就凭空消失,只剩下衣服从空中掉落。被吓呆了的胖子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走到屋里一看,本来应该放在衣柜里的那套衣服就散落在穿衣镜前,好像刚刚从什么人身上脱下来一样。

说到这儿,胖子似乎又看到了那诡异的场景,夹着烟的手都有些发抖:“天真,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撞了鬼了?”

吴邪拍拍他的肩膀:“有鬼也没事,冤有头债有主,你没害他他自然也不会害你。按照你说的情形,八成就是那套衣服有问题,我先陪你回去把它拿过来看看。”

胖子猛点头:“行,反正再留着我也甭想过好日子了,就先搁你这儿吧。”

吴邪转头叫张起灵:“小哥,你先在店里看着,我陪胖子走一趟。”

正在柜台后面望天发呆的张起灵立刻把视线转过来:“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我们就去拿趟东西。”

“一起去。”

“你……”吴邪一愣,心说这小子怎么还这么犟,转念又想到上次黑金古刀的事儿,在他三叔的那间妖宅里当自己害怕得六神无主的时候,就是这个人按在肩上的双手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从那以后他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地,看到这个人就会莫名觉得安心,“算了,关店,一起去。”

“嗯。”张起灵点头,伸手去拉卷闸门。

又到了空军疗养院,还没走到客房胖子就开始犯嘀咕:“天真啊,一般鬼不会在白天出现吧?”

吴邪不耐烦地推他:“好歹你也是见过大世面的,怎么就这么胆儿小?”

“我不是担心吓着这小哥么。”胖子一边嘟囔,一边掏了钥匙开门。

门一打开,不光是胖子和吴邪,就连张起灵也呆立在那里动弹不得。

只见外间套房里站了个人,身上穿着胖子收来的那套衣服,脸上涂着戏曲油彩,手上拎了根哨棒,正横眉瞪目地看着他们。只一瞬间,那人忽然动了,他先是将哨棒一横,左手放在耳边摆了个听的动作,随后手腕一翻,将哨棒转了数圈,舞得煞是好看。接着他往后退开一步,双手持棒前后挥了数下,把一根哨棒耍得虎虎生风,好像在和什么东西搏斗一般。当他竖起哨棒转了几圈之后,貌似那看不见的敌人进行了一次有效的攻击,哨棒脱手,他立刻矮下身子躲避,又经过一番辗转腾挪,他右手向下虚按了一下,似乎抓住了什么,左手握拳重重向下擂了两次,抬头亮了个相,又埋头落下一记重拳。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那人起身走向窗边,穿过墙壁和玻璃,不见了。

门外三人完全被惊呆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张起灵最先回过神来,飞快地跑到窗边往外看。胖子和吴邪也跟着进入,胖子直奔衣柜,猛地拉开柜门一看,那套衣服还好好地挂在里面,完好无损。

“天真,这……这……这鬼究竟是要干嘛啊?”

吴邪苦笑道:“我怎么知道。不过看他刚才那动作,好像也不是真要打人,而是……在表演?”

胖子摸了摸下巴,一拍大腿:“肯定是戏子没错,还他妈勾着脸呢,咱们找个懂行的票友问问不就结了。”

“也对,”吴邪点头,“没准儿还是什么名角儿,不然这衣服也不会当古董拿出来卖。”

“既然这样,杭州是小天真你的地盘,接下来就由你负责。”

吴邪迅速思考了一下,在杭州他认识的戏迷到也有几个,但是江南一带流行的是越剧,看刚才那人的身段动作,到像是京剧或昆曲中的武生,而在他身边的京剧戏迷,只有书店的老钱。

“带上东西,回店里,我想到问谁了。”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2-02-08 23:52:00 +0800 CST  

捧着紫砂壶,慢条斯理地摸了摸衣服的面料,老钱不住点头:“好啊好啊,好一套武生行头。瞧瞧这缝边、这褶子,用的可是金丝银线,就这种材质、这手工,当红的老生小旦都未必能有。”

胖子有些不耐烦,一把把那衣服捞了过来:“你都夸了半天了,究竟能不能看出这衣服的出处啊?”

老钱不紧不慢地喝着茶,也不介意他的态度:“刚才你们说他穿着这衣服做了套动作,能比划一下到底是什么动作吗?”

胖子扭头去看吴邪,吴邪伸手比划了两下,到底不成个样子,就去看张起灵。

张起灵正在专心致志地和天花板交流,发觉吴邪看他,转过脸来露出一个有些怪异的表情,也不知是觉得为难还是局促。

“小哥,你记住了没?记住了就比划两下给老钱看看呗。”

又沉默了片刻,终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张起灵后退两步,垫步拧腰闪躲几下,右手向下虚按,左手握拳向下方挥了三次,到是把那套动作学了个十之七八。

老钱顿时双眼放光:“哟,这是武松打虎啊,你们在哪儿看到的?”

“杨公堤,空军疗养院。”

“这就对了,”老钱一拍手,“空军疗养院对面是盖叫天墓,这位爷号称‘燕北真好汉,江南活武松’,最拿手的一出就是《武松打虎》。”

吴邪立刻眉眼带笑地看着胖子:“不错啊,在21世纪还能让上个世纪的人民艺术家专程给你表演,胖子你赚大发了。”

胖子一听就怒了,扯着衣服要往外走:“谁他娘的想看了,老子这就找个地方把这破衣服烧了,省得半夜三更睡不好觉。”

“别价别价,”老钱慌忙拦他,“您不要也别烧啊,卖给我成不?您开个价。”

“这是老子花大价钱收来的,你想买行啊,三万,不二价。”

“这……”

吴邪赶紧打圆场:“行了行了,胖子你也积点儿德吧,就算真是盖叫天还魂,人家也没害你,何苦烧了它。老钱要真想买你也给人开个实价,到底也是帮你解决麻烦不是?”一面说,一面从胖子手里夺了衣服递给老钱,“给,老钱你仔细看看再决定买不买吧。”

老钱喜滋滋地捧着衣服研究去了。

胖子苦着一张脸问道:“天真,你说我要把这衣服处理了是不是就没事了,这事儿虽然不要命,但它闹腾人啊。”

吴邪摇头:“我也不知道,一般来说鬼魂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除非是有什么心愿未了,或者就是有怨气不散。听说盖叫天在文革的时候受了不少迫害,都被打断了,最后也算是晚景凄凉,万一……”

胖子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小吴你可别吓我,冤有头债有主,老子又没迫害过他,他就算找人索命论不到我啊。”

吴邪“扑哧”一声笑了,伸出胳膊去捅他:“我就这么一说,瞧把你吓得。”

闲扯了几句,老钱又抱着那套衣服走了过来,翻出衣服的里子递到吴邪面前:“小吴你看看,这衣服里好像还藏着什么东西。”

“什么?”

没等吴邪伸手,胖子先把那衣服抢了过来,仔细在老钱翻出来的地方摸了摸。柔软的绸缎面料中间,有巴掌大的一块下面似乎夹着什么有些硬的东西,虽然颜色一致,但面料的手感和周边不太一样,四周还有缝合的痕迹,手工也相对比较粗糙。

胖子的小眼睛立刻就亮了:“嘿,难道还有什么宝贝不成?拆开来看看。”

老钱早拿了剪刀过来,吴邪动手小心翼翼地挑开线头,拆下一块巴掌大小的四方形黑布,下面露出一个颜色泛黄的信封。吴邪抽出里面的信纸打开一看,是一封短信,字迹工整地写着:

燕南吾兄,自去岁沪上一别,渴慕愈甚。兄之打虎一戏闻名久矣,惜弟缘悭未睹。明岁陌上花发之时,弟敬候大兄于沪上,千万珍重。随信附带行首一套,所用材料皆弟亲手选购,如夫人某之女红弟自觉不逊人矣,愿兄服之不忘弟之厚望。另有薄馈三百元,为兄往来车马所需,勿辞。弟厚斋敬奉。

胖子顿时郁闷了:“靠,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原来就他妈一封信,还写得文绉绉的。这燕南是谁?厚斋又是个什么东西?”

老钱有些不满地白了他一眼:“放尊重些吧,燕南是盖叫天的号,厚斋是红豆馆主的字。”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2-02-08 23:53:00 +0800 CST  

这下吴邪也明白了:“红豆馆主?民国四公子里的溥侗?”

“正是呢,据说盖叫天第一次在北京文明园的演出他就去捧场,自此以后对盖叫天很是欣赏,由这封信看来私交还很不错。”

说到这里吴邪又想不通了:“不管私交再怎么好,也不至于把一封信缝在衣服里藏着吧?除非这信有什么特殊。”

“谁知道呢,”老钱看着那衣服,目光中流露出一抹哀伤的神色,“那个年月人都已经不是人了,盖叫天本来就是被批斗的重点对象,而红豆馆主又是满清皇族,又在汪精卫手下当过官,要是被人发现他们有来往还不知道会被怎么样。也许盖叫天因为什么原因很珍惜这封信,不想毁掉它,又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缝在衣服里。哎,时过境迁,当事人都作古啦,很多事情现在再追究也没什么意义。”

这时胖子从门口抽了根烟回来,看到他们还在研究,顺手搭上老钱的肩膀:“看您也是个真票友,又是小吴的朋友,胖爷我给你个实价吧,三千,这衣服你拿走,怎么样?不能再少了啊,再少我就赔了。”

老钱马上满脸堆笑:“行,三千块买红豆馆主给盖叫天特制的戏服,值!您等着,我这就去取钱。”

“不忙不忙,我还要在杭州玩两天,钱你给小吴就行。”

吴邪笑了:“好啊,不过我要收保管费的。”

“你爱收不收,反正我不给。天真,折腾这么半天老子前心都贴后背了,咱们赶紧吃饭要紧。”说着就拉了吴邪往外走。

当天晚上吃了饭,把胖子送回空军疗养院,吴邪回家上网查了半宿资料,除了盖叫天和溥侗的生平经历之外也没有找到更多信息。

第二天一大早,吴邪正在睡回笼觉,却被老钱的一个电话吵醒。

电话那头老钱的声音有些颤抖,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激动,连声说道:“小吴,小吴你快过来,我也看见了。”

吴邪一时没反应过来:“你看见什么了?”

“盖叫天。”

这三个字比闹钟还好用,吴邪当即清醒过来,对老钱说了句“等着”,立刻翻身起床,脸都没顾得上洗就跑到了书店。胖子和张起灵已经在了,老钱坐在他的太师椅上,捧着茶壶的手指还在不停哆嗦。一看到吴邪,他马上拉了把椅子让他坐下。

“小吴,这事情可能还没完。”

“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昨天我把那衣服和信拿回去就收拾起来,衣服挂在衣柜里,信放在抽屉里。半夜醒来想上厕所,结果看到一个人坐在我床上,拿着那套衣服正在那儿哭呢。看那形容身段就是盖叫天,不过却是他晚年的样子,他捧着衣服和信,拿了块绸布一针一线地缝,边缝边哭,嘴里好像还在念叨什么,但是听不见。我当时吓得连叫都叫不出来,就直挺挺地躺着看,他缝了一会儿就不见了,我开灯一看,那套衣服居然就放在我床边,而且昨天被我们拆出来的信又给缝了回去。”

吴邪都听傻了,长大了嘴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钱从柜台后面翻出那套衣服,抖开一看,昨天被拆下来的那块绸布又出现在衣服的内衬上,就像从来没被拆下来过一样。吴邪接过衣服翻来覆去看了半天,竟然连针眼都没有找到,昨天拆过的痕迹完全不翼而飞。
老钱又捧起茶壶喝了几口,颤声说道:“今天早上我又仔细想了想,虽然昨天没听到声音,但是看他那口型,说的应该是‘对不起’。”

一直老实坐着的胖子耐不住了,故作轻松地说道:“这个老盖也真是的,人家送他衣服还说对不起,不会说句谢谢啊。”

吴邪摇头:“他肯定不是因为衣服说的这句话。看那信上的意思,溥侗送他这套衣服是为了看他演《武松打虎》,他说‘对不起’的原因只可能是一个,他从来没有穿着这套衣服演过那出戏。也就是说,他后来再也没有机会给溥侗演过《武松打虎》。“

“这不就结了,”胖子抢过话头,“你昨天不是还说,鬼魂不会无故出现,除非是有心愿未了或者怨气未散。我看这老盖也是个好人,抄他家的红卫兵老头都能没病没灾活到现在,肯定不是因为怨气,那就是有心愿未了,这心愿八成就是欠人家的一场戏。”

“我觉着胖爷说的在理。”老钱附和道,“不如咱们请个人到盖叫天墓去演一出《武松打虎》,没准儿这事情就了了。”

吴邪皱眉:“请谁演啊?我在京剧界可没熟人。再说哪个武生愿意到盖叫天墓去演?就这么不靠谱的理由?”

老钱和胖子对视一眼,然后一齐目光灼灼地盯着吴邪。

吴邪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别开玩笑了,我连台步怎么走都不知道呢。”

“谁说叫你演了,”胖子扔给他一记卫生眼,冲着他身边努嘴,“我们说的是……喏。”

吴邪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张起灵兀自盯着天花板发呆,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变成了话题的中心。

这下连吴邪的眼神也变了,三人一齐目光灼灼地看着张起灵。

“小哥,这次就有劳你了。”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2-02-08 23:53:00 +0800 CST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次张起灵居然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但他提出的条件是:让吴邪扮老虎陪练。

再三抗议无效之后,吴邪认命。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每天下午放学以后,四人就在中学的操场上开始排练。老钱说其实未必需要演满整一折,他们之前在空军疗养院里看到的只有打虎的那部分,大约一分多钟。他找了几个版本的《武松打虎》视频拷在MP4里给张起灵做参考,又去戏曲用品商店买了根哨棒,并且亲身上阵进行指导。张起灵的学习态度非常之好,加上本来就有武功底子,只对着视频看了几次,整套动作就能作得十分顺畅了。可是这却苦了吴邪,他虽然不用钻那个闷死人的”虎形“,又不会像真的京剧演员那样翻来翻去,却仍然免不了被当成老虎摔打的命运。

排练第一天,老钱让他“扑”向张起灵,在地上站稳以后随着哨棒晃两圈,可他一个没留神就直接扑进人家怀里,要不是张起灵及时丢开哨棒抱住他,两人能一起滚到草地上去;

排练第二天,“武松”要抓住“老虎”的尾巴和后颈皮把他按在地上,吴邪没有尾巴也没有后颈皮,张起灵攥住了他的衣摆和领口,吴邪刚刚挣扎了几下,只听“刺啦”一声,报销了他一件衬衣,害得他那天只能半裸奔回店里;

排练第三天,被“武松”抓住的“老虎”要挣脱开再被“武松”抓住来回摔几下,吴邪的双手抖了一下没撑起来,立刻被张起灵按着脖子摔了个狗啃泥。爬起来的时候他几乎气炸,但是当那人一脸无辜地用袖子给他抹去脸上的泥土的时候,他又发不出脾气了。

这场景比搞笑片儿还有趣,胖子和老钱每天傍晚都一边看一边拍着大腿笑到抹眼泪。

到了第四天,吴邪放出话来说他不干了,再练下去明年就得到他坟头上去演《武松打虎》。虽然此时张起灵的表演还不能让老钱满意,但是对于一个外行人来说,也委实不能强求。于是四人决定,明天一早就去盖叫天墓献演,死马当做活马医。
盖叫天墓在西山路以南的丁家山景区,入口处有一个石坊,上面是他自己亲手书写的“学到老”三个大字。拾阶而上就可看到墓碑,上面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六个字:艺人盖叫天墓。干净利索,磊落坦荡,一如墓主的人品风骨。此处虽是景点,但平时游人也不多。四人特意起了个大早,此时连锻炼身体的老人也没有一个,只有四周的苍松翠柏,翠绿满目。

老钱拿出那套衣服让张起灵换上,还非常仔细地替他带好罗帽。他的身材比盖叫天本人高一些,袖口和裤脚都有些短,看起来有些滑稽,但也不知是此地气氛肃穆还是怎样,连最不靠谱的胖子都绷着一张脸没有说笑。

当张起灵拖着哨棒摆出警戒的神态,伴随着一声听不见的虎啸开始挥舞哨棒的时候,旁观的三人忽然看到,就在他身边不远处出现了一名衣着打扮与他相同,脸上抹着戏曲油彩的模糊人影。那人影跟随着张起灵一起动作,一招一式都异常优美熟练。

于是,吴邪、老钱和胖子目瞪口呆地目睹了他们这一生都不可能看到第二次的奇景:

张起灵转身、舞棍、闪躲、持棍、对峙,他身边的人影也做出同样的动作,哨棒轮转,虎虎生威。

张起灵飞起一脚踹向看不见的老虎,那人影也同时踢腿,张起灵揉身挥棍痛打“老虎”,那人影跟着拧身、向前,手中哨棒生风。

当张起灵扔掉哨棒徒手去抓“虎尾”时,他的动作已经完全与那人影一致,而那人影已经非常清晰,赫然就是他们在视频中看到的“活武松”盖叫天本人。

拽着“虎尾”绕了数圈,两条同样挺拔威武的人影同时按住“老虎”脖子,将“它”压在地上,抬头挺身一个亮相。张起灵的表情也发生了变化,不再是一副昏昏欲睡的面瘫相,而是凝眉瞪目,目光如电,与他身边那人如出一辙。

“老虎”忽然挣脱起身,两位“武松”同时矮身闪避,随后迅速起身再次抓住“虎尾”,来回摔打几次,一手按住“老虎”脖颈,一手握拳重重砸了两下,单手举起摆出一副嫉恶如仇的表情,重拳再次落下。

没有锣鼓,没有胡琴,甚至没有配戏的老虎,只有蓝天白云,只有风穿松柏。但是旁观的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下,生怕吹散了这场奇异却又精彩绝伦的表演。

戏演完了,张起灵拄着哨棒站好,又恢复了平淡无波的神情。他身边的人影向“观众”抱拳鞠躬,渐渐淡去,然后转身走入他身后的墓中,不见了踪影。

好半天都没有声响,老钱突然开始鼓掌,双目含泪。吴邪与胖子也如梦初醒,跟着老钱一起拍手。

稀稀落落的掌声回荡在风景如画的西湖边,隐入山林,融入苍穹,仿佛献给这位一生坎坷的艺术家的一盏清茶、一瓣心香。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2-02-08 23:54:00 +0800 CST  

四、仙人与新鬼
梅雨天本来就很讨厌,连续一个星期的阴雨让人连家门都不想出,我那画眉鸟儿在屋里活生生憋屈了一个礼拜,连毛上的光泽都黯淡了。好不容易今天老天爷赏脸把雨暂时收住,我可说什么都不能亏待了鸟儿,起了个大早到城隍山遛鸟去也。
早上的空气里还弥漫着薄雾,水汽很重,走到山下的时候雾越发浓了起来。我那画眉本就不喜欢这样的天气,此时不知为何竟开始在笼子里不住扑腾啼叫,我怕水汽沾湿它的翅膀,又想让它安分一点儿,在上山之前就给笼子蒙上了布套。
沿着台阶走了一段,雾气好像散了一些,隐隐地能看到前面山坡上的财神庙,我担心鸟儿在笼子里闷坏了,也顾不上进去歇脚,只管埋头往山顶上走。又转了两个弯之后,雾气基本散得差不多了,我正想掀开布套给鸟儿透透气,忽然听见前面有吆喝声,好像是叫卖早点的。这城隍山我也是常来的,平日里这个钟点除了遛鸟和早锻炼的老年人也没见过有人卖早点,一时觉得好奇,也忘了手里还拎着鸟笼,就顺着那声音走了过去。
半山腰上有条街道,一面着靠山,另一面紧贴绿化带摆着一溜小摊,有卖包子的,有卖面的,有卖茶的,还有一个馄饨挑子。这种馄饨挑子我只在电视剧里和家人老人那儿听过,一头是个小炉子,上面坐着水和汤,另一头是个小柜子,里面有三个抽屉。柜子上搭出一块长板,边上放张长条凳子,这就是桌子,桌上摆着搁好作料的碗。所有小贩都是古装打扮,收拾得就跟河坊街上的仿古店小二一样。这两年杭州城里多的是这样的店和这样的人,我当时也没多想,只觉得还有几分雅致,就一门心思去看那馄饨挑子。
刚一走过去那小贩就特别热情地招呼,锅里的水也开了,馄饨的气味四溢,闻着到比平时在店里家里吃的还香。虽然早上出来之前吃过饭了,但那味道实在诱人,把我肚子里的馋虫又给勾出来了。就像是有神差鬼使的一样,我满脑子都是馄饨的味道,一屁股就坐到了那挑子跟前要了一碗。
小贩非常熟练地给我舀了馄饨加了汤,他用的器物也和平时看到的不太一样。碗和勺子都是陶的,煮馄饨和开水的是瓦罐,小贩手里的不是不锈钢漏勺而是纱网。我一边心说杭州市政府长进了,都开始注意细节了,一边拿了勺吃馄饨。
那馄饨的味道怎么说呢,闻起来是顶香的,放到嘴里也是滑不留口入口即化,我一连吃了好几个都没咂摸出滋味儿来,心里肚里都觉得不满足,于是又要了一碗。第二碗还没吃上几口,雾又起来了,而且比刚才的还要浓些,我这才想起笼里的画眉,赶紧几口扒拉完馄饨,站起来掏钱。
我问那小贩多少钱一碗,他嘟囔了一句,我没听仔细,就听到个“五”字,我还跟他说了句“五块钱的馄饨可不便宜啊”,但是想想在景区东西是要贵点,也没特别在意,拍了十块钱在桌子上,和他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到山顶的时候天光大亮,雾散得尽了,看到了几个平时一起遛鸟认识的老友。我和他们闲扯几句,说起刚才遇到的早点摊,他们竟然一口咬定说没看见。我以为他们上山的路线和我不一样也没觉得什么,遛完鸟就回家了。
谁知到了晚上,我做梦梦到一个穿着古装的小贩熊声恶气地问我讨馄饨钱,说我拿废纸骗他,一连几天都是如此。白天的时候我开始觉得胸闷气短浑身不得劲儿,去医院又检查不出什么,只是每天晚上还是会做同样的梦。

说这些话的时候老钱的脸色很难看,容颜憔悴,整个人好像苍老了好几岁。
吴邪低着头听他说完,心里居然也觉得有些不舒服,于是干笑两声扭过头,没话找话地去问张起灵:“小哥,这个事情你怎么看?”
张起灵的视线依旧胶着在天花板上,好像从那里面能看出黄金屋、千钟粟、颜如玉、万户侯……适才老钱说的那一大套也不知他究竟听进去没有。
吴邪又一次被他的沉默击败,抓了抓头发对老钱说道:“你确定那些摊子别人都没看见吗?”
“确定,隔天我问过那几位老友,也有人和我一样是从财神庙那边上山的,他们什么都没见到。”



楼主 大紅花丶  发布于 2012-02-08 23:54:00 +0800 CST  

楼主:大紅花丶

字数:259879

发表时间:2012-02-08 04:1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4-18 00:04:48 +0800 CST

评论数:4158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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