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权转载】天地洪炉 by:遍行天下 (HE,架空,长篇,连载中)


吴邪不敢说是弄坏了人家送给二叔的厚礼,只好打了个哈哈,笑而不答。他从小只会这一个装傻的绝技,偏生母亲和祖母最吃这一套,看他这样就拿他没有办法。

果然吴夫人叹了口气,点了下他的额头:“你呀,若能少淘气一些,我得少操多少心。好啦,你要出去玩只管去,你爹那里我会替你说,只有一样,千万别再惹出什么祸事来。”

吴邪宛如得了赦令一般,立即忙不迭地应了,就差指天誓日说自己再不会闯祸。

第二天一早,吴邪打点好行囊,与张起灵一起骑马上路。
两人从城东一路行往西门,吴邪思及前情,不由感慨到:“若不是我三叔将那暴雨梨花钉卖给了你,我也没有这一趟出门的机会。”
张起灵彷如没睡醒一般,半阖着眼似在打着瞌睡,对他的感慨置若罔闻。

经过大半天相处,吴邪知晓此人极不爱说话,沉默寡言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也不与他计较。可是一想到吴三省那贪财如命的样子,心中又有一股浊气不吐不快。他寻思了片刻,忽然灵光乍现:“小哥,我们绕一点路可好?”

张起灵还是那副瞌睡虫附体的样子,脑袋一点一点地,天知道是在颔首还是骑着马睡着了。

吴邪不去管他,调转马头直奔知府衙门,回头一看张起灵也跟了过来,方才明白那人还算清醒,并不曾跟丢。

到了衙门,吴邪从偏门进去,寻着了孔主簿,对他说道:“家叔吴三省想为先祖做一场功德善事,愿在府中养济院认捐钱两万贯,米五百石,特命我来告知。”
那孔主簿认得他是吴家小公子,闻听此言大喜过望:“吴先生此举必将为先祖积德扬名,待到款项入府之后,我将禀明知府为令祖父申请旌表。但口说无凭,还望吴小公子留个字据,以为凭证。”

吴邪也不推辞,大笔一挥写好字据,搁下笔来便扬长而去。

这正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谁知二人此去,竟是一步江湖无尽期,更惹出一桩滔天的祸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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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天野Toko  发布于 2013-03-15 18:49: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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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天野Toko  发布于 2013-03-15 18:53: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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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天野Toko  发布于 2013-03-15 18:54:00 +0800 CST  
二、九重天外卧龙深
书接上回:

且说吴邪与张起灵二人为寻齐羽出了临安府,一路往西而行。

这齐羽不是旁人,正是“九门提督”中齐铁嘴的后人。那齐铁嘴精通玄门异术,算卦奇准无比,江湖人送外号“金口玉言”。虽然这外号叫得有些僭越,但也唯有如此才正好形容此人,这一方面说他算无遗漏,另一方面也说他深信“天机不可泄露”,轻易不给人算,一旦起了卦就必会灵验。除此之外,齐铁嘴对五行阵法、奇门遁甲也颇有造诣。当年张大佛爷集结八大高手计杀从关外侵略中原的万奴王,齐铁嘴也在其中。那一场大战只战得天地失色日月无光,万奴王武功高绝强如鬼神,九大高手虽以精妙阵法与机关辅助,却依然不能力敌,左支右挡之间败象频现。就在无力回天之际,正是齐铁嘴以逆天改命之术强行逆转天时,这才为众人寻得一线生机。后来万奴王被张大佛爷一刀刺中要害掉落山涧,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这九大高手在江湖中声名大噪,成为盛极一时的“九门提督”。

自那场大战之后,齐铁嘴终日惶惶不安,他虽有变天之能,却也算不出自己究竟会为那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只隐隐得知齐家可能会因此绝了香火。

大约十年之后,一日在齐铁嘴的老家严州府建德县发生了一件事,至今仍然被当地的百姓津津乐道。

据说齐铁嘴每日清晨在市集摆摊算命,雷打不动只起三课,纵使三课未完到午间依旧收摊,任凭你如何哀求他也绝不肯再算了。那日他照常在市集摆了摊,午时前后才算完两卦,正要收摊回家,忽然看到一名身高出众,衣着华贵的黑衣人站在他面前,递给他一副生辰八字让他算上一算。他见那人形貌打扮皆不似中原人士,心中不乐,但并不想为此坏了规矩,只得拿起那生辰八字草草看了一眼,谁知一看之下却是一惊。当时有路人听到齐铁嘴说了一句“阁下此时回转住所,还不至于暴死街头”,话音甫落就见那黑衣人已不见了踪影。

齐铁嘴皱着眉头又看了看那副生辰八字,忽地面色一变,颤声道:“这不是……我的……”话未说完便连摊子也顾不得收,匆匆忙忙回家去了。就在那日晚间,齐家满门数十口被人尽数屠戮,就连老弱妇孺都不曾幸免,唯有齐铁嘴的妻子和刚满周岁的幼子齐羽因为回娘家探亲逃过一劫。

严州府中人都说,这是齐铁嘴泄露天机太多,天使降临收了他去。

楼主 天野Toko  发布于 2013-03-17 18:26:00 +0800 CST  
说到这里,吴邪把话锋一转,又开始说起齐铁嘴那幼年丧父的儿子齐羽来。

这齐羽从小对生父全无印象,打记事起便和母亲一起住在外祖父家。虽说齐铁嘴已死,好在齐家财产并未受到多大损失,再加上九门内其他几门的帮衬,齐羽母子依旧是锦衣玉食。只是因为没有父亲,他从小就被其他孩子欺负,便是在家里,也少不得被表兄弟们指指点点,故而年纪不大,却长着一张比他爹看上去更为苦楚的面孔。他娘去世之后,齐羽索性搬到了建德县一座山上隐居,平常在山间一座庙宇里寄宿。他毕竟是齐家的血脉,对于龟筮卜占之事一触即通,平日里又最好这些营生,便在庙前起了个挂摊,和他生父一样一日三卦。只是他起不得早,总要晌午出来,天擦黑便不再为人起卦,更因为囊资丰足,故而并不向人收取卦资,受他所惠者无论给他什么回报,他也一概笑纳,若是有奇难之事更是兴趣十足。吴邪也因为机关中所运用的一些术数问题曾转托吴三省向他请教过,因此对他的下落十分清楚。
过了卯时,太阳升起来,清晨的凉爽就褪得一干二净,又开始闷热地厉害。

两人一路行来,张起灵安静地连喘气声都不大听得到,吴邪觉得这样赶路实在无聊,加之刚刚狠摆了他三叔一道,心情大好,便开始兴致勃勃地讲起他道听途说来的关于齐家的江湖传闻。平日他在家里也没几个可以显摆的对象,此时一说起来便滔滔不绝。

可是手舞足蹈了大半个时辰下来,任凭他说得口沫横飞、眉飞色舞,张起灵始终都是冷着一张脸眼神涣散,也不知究竟听进去了几分。看他这个样子吴邪便有些泄气,一面腹诽那人真是个能闷死人的闷油瓶,一面灌了几口凉水解渴,也不再说话了。

马不停蹄赶了半日路,到达严州府建德县时已近午时,吴邪问明了方位,便与张起灵策马前往位于梅城镇北门外的乌石山。

山上古木参天,绿荫浓密,更有淙淙泉水从脚下蜿蜒流过,真是好一处山明水秀的清凉世界。被烈日骄阳晒得头晕眼花的吴邪不由精神一震,跳下马来掬了几口山泉喝,只觉得清冽甘甜,连带着被暑热熏得浮躁的心情也平复了不少。

“小哥,来喝点山泉水,消消暑。”

张起灵一身道褂密不透风,背上还背着个片刻不离身的长条布包,要是寻常人只怕早就热得中暑,但他在大太阳下晒了这么久,也只是额头上略有些薄汗而已,真不知是他定力过人还是体质特殊。吴邪虽招呼他一起下来喝水歇息,但他坐在马上根本就不动,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面前崎岖的山路出神。

吴邪讨了个没趣,干脆不去管他,只不断掬起泉水喝了一饱,又打湿手巾反复擦拭头颈上的汗水,折腾了好一会儿。期间张起灵并不曾出声催促,静静地看着他打理好了,重新翻身上马,这才轻轻说了一声:“走吧。”

齐羽在这乌石山上结庐已有数年,加之他算卦奇准,行事又不同于寻常的命理先生,在这一带已颇有名气。吴邪只是随便一问,就有热心的樵夫愿意带他们前往,边走还边和他们说一些齐羽的奇闻异事。在这些乡间的愚夫愚妇眼里,那齐羽都快是个半仙之体了。

那人领着他们到了山上的玉泉寺,在山门外便看到一条长桌,桌后坐了个看不清面目的人,正低头对付手中一大碗面条,身后插着个算命摊前常见的幌子,边上站着数人,一副想靠过去又不敢打扰的样子。

那樵夫向前一指吃面的人:“这位便是齐先生。”

吴邪道了声谢,又摸出几个大子儿给他。那樵夫推拒了几下,最后还是欢天喜地地收了。

二人走到长桌前,见那齐羽大约四十岁上下,与吴三省年龄相仿,生得貌不惊人。他穿了件白色绸衫,虽然看起来还算干净,但袖边领口已有明显磨损的痕迹。碗中也只是坊间小民最常见的阳春面,面汤上仅仅飘着几片葱花,连一点油星也不见。倒是那一双持碗筷的手修长白净,一看就不是苦哈哈们能有的。

楼主 天野Toko  发布于 2013-03-17 18:27:00 +0800 CST  
吴邪正欲说话,边上就有人跳了出来:“我说,你们得讲个先来后到吧?我可是一早上就来了,顶着这么毒辣的日头等到现在连水都没有喝上一口。劝你们也规矩些,乖乖到后面等着去。”

不等吴邪开口,张起灵忽然说道:“我们问几句话就走,不是来算卦的。”

那人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番,见他是个道士,料想出家人不打诳语,也就不再加以阻拦,踌躇着退到一边。

此时齐羽已经将那一大碗阳春面吃完,抹了抹嘴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吴邪和张起灵问道:“二位欲问我何事?”

吴邪赶紧躬身行礼:“齐叔一向可好?小侄吴邪,乃是临安吴三省的侄子。这位张道长是小侄的朋友,今日有事特来拜会。”

齐羽颔首,也拱了拱手还礼,又转向张起灵道:“你就是哑巴张?”
张起灵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齐羽长叹一声:“也罢,你们且随我来。”说完他起身走进了玉泉寺,吴邪虽然心中疑惑,但看张起灵已经跟了上去,少不得也亦步亦趋地跟着。齐羽带着他们七拐八弯绕进一处厢房,推门示意他们进来。

吴邪看那屋中陈设和寻常出家人的禅房差不多,一色玩器全无,案上摆了几部书,不过是《周易》、《参同契》、《抱朴子》之类,床上衾褥也十分朴素。齐羽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本厚厚的书,翻开之后却发现那书中间被挖了一个大洞,里面放着个巴掌大小的罗盘,色泽漆黑发亮,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

他将那罗盘递给张起灵,说道:“东西在这里,你拿去吧。从今往后我齐羽与九门再无瓜葛,你也不必再来了。”
张起灵接过罗盘塞入怀中,却并没有说什么。

吴邪不懂他们究竟在打什么哑谜,又不好直截了当问个清楚,只难受得如同百爪挠心一般。他左右看了看,见齐羽桌上还摆着一封书信,仔细一看正是他半年前托吴三省转交的。看到这封信他便想起半年前遇到的一个在星宿定位上的难题,便问道:“齐叔,这信您看过了么?”

齐羽道:“信早就收到了,苦于一直没有解决的方案,最近才找到点头绪。所以这几日将这信翻出来,打算闲暇之余再揣摩一番。”

吴邪和齐羽本就在术数方面神交已久,鸿雁往来终不如对面长谈,于是两人就着心中所想和疑惑一番畅谈,直到齐羽突然惊道:“差点忘了今天还没有开市。吴贤侄,今日一谈我心中颇为畅快,只是外边还有人等我解惑,我也不好破了平日规矩,不如改日我去你家,也好做竟日之谈。”说着话就要起身送他们二人离开。

吴邪连忙站起身来,扶着齐羽的手说道:“不敢劳齐叔远送。”

楼主 天野Toko  发布于 2013-03-17 18:28:00 +0800 CST  
就在二人手掌接触之际,齐羽眉头一皱:“贤侄,我观你掌纹带煞,近日可能会有一番波折,不如让我替你卜上一卦,也好有所防范。”

对于命理之说吴邪一向半信半疑,但此时齐羽提起,他也不便拂了对方一片好意,就点头应允。

齐羽从怀中摸出一副龟甲和六枚铜钱,捧在手中晃了几晃往案上一撒,凝目看时,眉头却皱得更紧:“坎上巽下,这是深渊藏珠之兆……”

吴邪哈哈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深渊藏珠?那不是说我近日将有一笔横财?”

齐羽摇了摇头,面露忧色:“深渊藏珠,求而不得,你所求之事终究可能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此刻吴邪心中所求不过是避开家中严父责罚,便是求而不得,最糟也就是回去之后被送到书院念书。若真闹到那个地步,他大可以去奶奶那里哭一场讨个保,或者再逃去舅舅家避上几个月,也算不得什么要命的大事。于是并未将这一番话放在心上,道了声谢就与张起灵一同离开玉泉寺,下山去了。

两人刚刚走到梅城镇北门,还未曾出得门去,便看见一人骑马迎面而来,那人身材高壮,面上有疤,却是吴三省最得力的伙计潘子。
吴邪与他一向熟识,当即大喊了一声:“潘子。”

潘子勒住缰绳,看到吴邪也是一愣:“小三爷,你怎么在这里?”
吴邪嘿嘿笑了两声,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张起灵:“我陪朋友来找人,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三爷命我前来办事。那个……小三爷……”潘子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看您还是暂且不要回临安比较妥当。”
“哦?这是为何?”

潘子看了看他,神色十分复杂:“不是我说,小三爷,您这回算是踩到三爷的痛脚了。今日早些时候知府衙门已派人过来要钱,三爷费了好大心思才把他们打发走。这会儿派了人正满城找您,说是只要逮到直接打死,算他的。所以……您看……”

想到吴三省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吴邪拍着马鞍笑得几乎直不起腰,笑了片刻忽然“哎呀”一声抬起头来:“不好,我这趟走得急,可没有带多少钱。这出门在外的,没有盘缠总不是不行,不如……”

潘子会意,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包抛给他:“这些您先拿去用,回来以后莫忘了还我。”
吴邪打开小包一看,见里面有两个小金裸子并两锭大银,顿时大喜:“嘿,你带的倒不少,娶媳妇下聘礼也用不了这么些。”

潘子苦笑:“这是刚刚收账,去钱库秤准换出来的。还不是您认的那笔捐,再怎么推搪抵赖也被知府讹去了五千贯,三爷让我们这次收账都用银子,拿银子秤付也便宜些。”
吴邪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记下了,日后定忘不了你的好。”
说罢便辞了潘子,出了梅城镇。

两人又并肩走了一段路,眼看着就要走出严州府,张起灵还是一声不吭,吴邪却耐不住了。想他此行不为别的,只为了张起灵手中那盒暴雨梨花钉,此时齐羽也见了,罗盘也拿了,盘缠也有了,可那宝贝却连摸都没摸上一下,这闷油瓶子是打算等到何时?

想到这里,他勒住缰绳对着张起灵抱拳一笑:“小哥,幸不辱命,帮你寻到齐叔,咱们之前说好的暴雨梨花钉……是否能交给我了?”
张起灵略一沉吟,也不说话,只从怀中摸出一个黑色小匣递给他。

吴邪小心翼翼地接过,拿手巾细细包裹好,收入行囊之中,又道:“多谢小哥,这马就当是我送你的,不必还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就此别过。日后小哥若是路过临安府,欢迎再到我家做客,吴邪必当尽心款待。”

说完他拍马就要走,却听张起灵问道:“你打算去哪里?”
吴邪一愣,不疑有他,老老实实回答:“去潭州访友。”
张起灵点头,冲他抱了抱拳,策马离去。

楼主 天野Toko  发布于 2013-03-17 18:29:00 +0800 CST  
与张起灵分道扬镳之后,吴邪一路往潭州而行。

既然短期内不能回家,不如找一个可以安心住下来的地方。潭州解家与临安吴家同为九门之一,又与吴家是姻亲,素来交好。吴邪幼时曾在潭州呆过几年,与解家现任当家解雨臣十分要好,后来虽回到临安也时常书信往来,此去拜访他必会热情接待。再说那潭州离临安路途遥远,没有十天半月绝难到达,就算吴三省有滔天的怒焰也烧不到,理当是个安全的避难所。只是这途中怕是少不了舟车劳顿,但他一向极少出门,一路上游山玩水,到也不怕寂寞。至于那匣暴雨梨花钉,到嘴的鸭子也不怕它飞了,不如索性等到了潭州解家之后再好好研究也不迟。

于是吴邪一面信马由缰,一面想着多年不见,不知解雨臣是否还如小时候一般漂亮得像个小姑娘。

大约走到盈川县地界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这一天下来他尽顾着陪张起灵找人寻物,还不曾好好吃过饭,此时腹中饥火难耐,可是目下距离县城尚有一段距离。吴邪只得掏出一块干粮啃了几口充饥,心中思量到了县城定要寻个地方好好吃上一顿。听说这里有一种通心白莲,粒大圆润,久煮不散,若是遇到一定得好好尝尝。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听见前面传来一阵杂乱无章地脚步声。随后便看到一个胖子由远及近跑来,脚步凌乱,神色紧张,好似身后有狼群追赶。他身上血迹斑斑,似是受了不轻的伤,背上背了一把四尺来长的斩马刀。还未跑到吴邪马前,后面已有十数人呼喝着追赶而来,不住喊道:“站住!别跑!把东西交出来。”

那胖子骂了声娘,从腰间布袋中掏出一把弹弓、数枚铅弹,一面跑一面向后弹射。那些追兵似没料到他还有这一手,当即便有两人被射中面门倒地不起。见有人中弹,那些人很快便回过神来,纷纷挥舞兵器格挡铅弹,口中由呼喝变为叫骂,却是追得越发急了。

吴邪骑在马上看得双眼发直,这可是真刀真枪的江湖追杀,比之过去从吴三省或潘子口中听来的不知精彩刺激了多少倍。尤其那胖子一手弹弓例无虚发,虽有高手的实力却毫无高手风范,出手极其刁钻,铅弹专奔对方面门及下三路,令人防不胜防,一旦被击中不仅顿失战力而且尴尬万分,那些追赶他的人士气为之一弱,就连叫骂声也弱了一些。

只可惜好景不长,那些人中几名武功较高的竟以同伴为肉盾挡住铅弹攻势,趁那胖子手中铅弹用尽、重新从布袋中掏取弹丸的空隙,施展轻功飞速跑至他面前,手中刀剑虎虎生风,尽数往他身上招呼。

眼看那胖子就要血溅当场,吴邪心中一紧,不禁高喊了一声:“小心!”

却见那胖子不慌不忙,肩一塌腰一收,背后的长刀便连鞘滑至腰间。他反手握住刀柄一声暴吼,长刀出鞘的同时身形急转如圆,竟在身周四尺划出一圈刀幕,对手中灵醒又留着一两分余力或是轻功稍逊跑得较慢的几个还来得及抽身后退,剩余几人离得太近闪避不及,就在这拔刀的刹那被斩为两段,一时之间鲜血四溅。那几人倒地之后尚未死透,拖着肚肠哀嚎不绝,追兵气势又因此一滞。看那胖子长刀在手一脸肃穆,剩下的追兵心知此人这是要拼命的架势,不禁心里惴惴之中又带几分侥幸——天幸这蛮子此时体力已竭,不然眼下十几个人还未必讨得了好。

楼主 天野Toko  发布于 2013-03-17 18:30:00 +0800 CST  

吴邪生平首次见人横死眼前,且是这般身首异处的惨烈死法,鼻中闻得弥漫四周的浓烈血腥气,只觉得胃中一阵翻江倒海,险险就要吐了出来。还未等他缓过来,耳中便听得一人大叫道:“这里还有个接应的。”立即有四人跑来将他连人带马团团围住,更有一人伸手想要将他从马上扯下来。吴邪大惊,慌乱间也来不及分辩,抬手便将袍袖一挥,几枚暗器应声而出。

那人见他年纪轻轻又是个文弱书生的样子,根本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手,待暗器到得面前方才慌忙矮身躲避,只听“噗噗”数声,暗器落空,回头一看,见是几块小小的鹅卵石。那人怒从心底起,骂了几句粗话,抽出手中单刀,纵身跃起便向吴邪砍来。

那胖子横刀御敌,同时还不忘观察四周动向,见几人围住了吴邪,立刻哈哈笑道:“好兄弟,那边就交给你了。”

吴邪暗暗叫苦,心知此时就是说出大天来也没人信他,那逼命刀锋又近在眼前,当下也不再犹豫,袖中机关一勾,只见那几块射出去的鹅卵石竟又飞了回来,而回来的石块似是失了准头,并未向那人持刀之人飞去。那人虽然惊异吴邪有这等手段,但见石头并没什么准心,也不放在心上。不曾想那石头中间却是连着透明丝线,两相冲击下来,竟将他双脚团团绑住,从半空中一头栽倒在地。

剩下几人中一个看上去像领头的惊呼一声:“这小子手头诡异,小心散开。”

吴邪见那几人一时不再靠上来,心中稍安,两手扣住袖中机关紧张地盯着他们,也不出手,生怕激得对方再上。

那几人本就是怕不小心折在那胖子手里,故而找个借口跑开的,此时心思却全在胖子那边,见面前的小子不再出手,也乐得做对峙状,好等到那边拼个两败俱伤时前去捡便宜。

这队人马兵分两路,如此一来胖子那边只剩六人,压力大减。再加上他刚才一逞凶威,围住他的六人一时倒是在气势上落了下风,竟如同是胖子突然跳出打劫,他们才是苦主一般。
那胖子一看这边情况,笑道:“既然你们不敢上来,那胖爷我可就不客气了。你们这一路追来,胖爷不送送你们也不是做主人的道理。”

说完长刀一挥,就向其中武功最高的一人冲去。那人看这胖子如同野猪入林直奔他而来,心中叫苦不迭,也不敢硬接,身形倒退几丈,指望其他几人从背后截住这凶徒。然而那胖子却对背后的刀剑之声不闻不问,只管挥刀向前。那人用的本是敌退我进、敌进我退的江湖打法,哪里见过这种不要命的架势,一时回气不及,竟被那胖子几步追上,拦腰砍为两截。背后那几人意在救人,使得是围魏救赵的计策,并未用出全力,只对那胖子造成些皮肉伤。猛见他再次将人腰斩,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只呆了片刻便不再恋战,纷纷做鸟兽散了。

那胖子将刀上血迹往旁边一甩,也不追赶,只缓缓向吴邪身边走来。

剩余几人本是乌合之众,但见他提着长刀浑身浴血,身上杀气四溢,直如地狱修罗临世,只吓得两股战战,怪叫一声四散逃窜。唯有那个被吴邪绑住双脚的跑不了,在地上爬行一段之后,不知从哪里沾了满手血污,往脸上一抹,仰面躺倒装死。

那胖子并不追赶逃跑的人,一步三晃走到那人身边,把手中斩马刀一横,刀刃便搁在那人脖子上:“嘿嘿,这死人头长得不错,待胖爷砍下来带回去,也好做个纪念。”

吴邪见那人面色惨白,裤裆里湿了一片,心下不忍:“他已经失了战意,你又何苦赶尽杀绝,再添杀业?”
那胖子冷哼一声,撤了刀,狠狠踹了那人一脚,啐道:“滚吧,算你命大。”

那人连滚带爬地挣扎起来,双膝跪地对着二人不住磕头:“多谢二位不杀之恩。恳请这位公子好人做到底,解了我脚上的束缚吧。”
吴邪连看都不看他一眼,随口说道:“你拿水一冲就松开了。”说完便再不理他,拍马离去。

那胖子追了上去,向他抱拳道:“兄弟,今日多亏有你,否则胖爷非交待在这儿不可,大恩不言谢。”
吴邪恼他将自己拖下水,遭遇这趟无妄之灾,心中不快,只“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谁知那胖子却是个自来熟的性格,口中兀自喋喋不休地说道:“格老子的,也不知胖爷交了什么华盖运,自那东西到手一日都不得安生。从太原跑到江南,都数不清有多少人马明抢暗夺,真真烦死个人。”

吴邪听他说得奇怪,不由问道:“你是抢了人家什么东西,要被这样千里追杀?”

“啊呸,谁说是抢的?这是老子辛辛苦苦寻来的。那些人寻东西的本事没有,这抢东西嘛……哈哈,也不怎么在行。”说着话,他“嘿嘿”一笑,又去看吴邪,“这位小兄弟,胖爷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既然你今日帮了我,这东西便分你一份如何?”

吴邪被他越说越是好奇,当下止住马步,看着他又问了一遍:“究竟是什么东西?”

有道是:君子无罪,怀璧其罪。那胖子怀中之物究竟为何,日后又将在江湖中掀起怎样一番腥风血雨,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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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天野Toko  发布于 2013-03-17 18:32: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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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天野Toko  发布于 2013-03-17 18:37:00 +0800 CST  
三。人心难避风波险

且说吴邪与那胖子边走边聊,直至月上中天才到达盈川县城。

那胖子之前与十数人激战,体力已至极限,加之身上有伤,没走多久便喘得如同老牛拉破车一般。吴邪实在看不下去,只得将他拉上马来,两人共乘一骑。饶是如此,那人一张嘴却是片刻也不闲着,把他这一路上的经历添油加醋说了一遍,直若竹筒倒豆。

那胖子姓王,乃幽州人士,是一名浪迹江湖的游侠儿。数月之前他与朋友喝酒,闲谈间说起自己近日有事要往太原一行,那朋友告知他一件事,说是江湖风媒传言太原城东有一栋前朝将军府,那宅院中藏有一份财宝并一部武功秘笈,若是他有空不如前去打探一二。胖子本觉得坊间传言不能全信,就胡乱答应了,也没十分放在心上。

等他到了太原城,从当地几个朋友那里打听到,那处原本空置了数十年的宅院在几年前由官府卖与一名富豪做了外宅,还在里面金屋藏娇了一个绝色美人。这胖子生平所好有二,一是钱财,二就是美娇娘,听了这话便有些心痒难耐。此时他亦发现城中多了许多武林人士,操着各地口音,显然原先并不是这里的。向风媒一打听,才知道那些人都是来寻宝的,心中不由生疑,难道那传言竟然是真?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当即决定将自己的待办之事撂在一旁,先入那宅中探探虚实,最不济也要看一眼那位名满太原的美人儿。

转天他先在那宅院附近踩过了点,待入夜之后换上夜行衣就要潜入。到了宅院围墙外,他发现此行不止自己一人,另有数路人马也鬼鬼祟祟在附近游走,似要伺机而动。胖子是个混不吝的个性,也没有那许多讲究,直接就翻墙进去了。落地之后不久又听见数声轻响,估计是那些人见他进入,生怕被捷足先登,便也不再观望,纷纷潜了进来。

在江湖上行走,似这般小偷小摸不甚光彩的勾当,那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贼与贼若是在一处碰见了,除了双方各自尴尬之外,也免不了要为了赃物一番争斗,甚是难看。胖子虽然称不上什么大侠,这种事也是不常做的,用他的话说就是“日后传扬出去,岂不是有损胖爷威名”。正好人在地窖边上便一掀而入,想先避开那些人再说。

楼主 天野Toko  发布于 2013-03-19 12:47:00 +0800 CST  
谁知那地窖久不曾打理,内中杂物甚多,又是黑灯瞎火看不清楚,胖子一个没留神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这一跌之下,却让他听出脚下地砖似有蹊跷,以手扣之只觉回声空茫,下面似乎是空的。他一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将那些地砖撬起,三下两下竟从那里挖出一条地道来。胖子顺着那地道向下走,在尽头处寻得一个小木箱,内有一本书、一本账簿和一串明珠。那明珠虽不是顶好的货色,却也颗颗圆润饱满,更难得的是一串十几颗均是一般大小,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胖子大喜过望,心知这宝物是被自己寻着了,当下不敢耽搁,抱了那木箱就跑了出去。回到住处仔细一看,那本书竟是江湖上绝顶内功《控鹤手》秘笈,账簿中则夹着几份地契。后来他打听到那些地早已被官府卖掉,地契都成了废纸,即便如此,仅一本《控鹤手》和那串明珠就足够让他从睡梦中笑醒了。他本是军中功夫,于内功一道并不高明,一刀一弹虽然厉害也有数年无尺寸之进了。这控鹤手既有独特法门又是一流内功,对他而言正是雪中送炭。若能静修一两月参透心法,武功必能如蛹化蝶。

不费吹灰之力得了这些宝物,胖子便有些飘飘然,几杯黄汤下肚,嘴上就没了把门的。他也记不得自己究竟是在哪里饮酒作乐时将这事大大炫耀了一番,只知道消息就此传了出去。之后从太原到幽州,总有人三不五时找上他,或是直接索取,或是要求买卖,或是明抢,或是偷窃,没一日安生。胖子被扰得不胜其烦,又不甘心将那些东西轻易脱手,便打算前往江南投奔故友躲一时清净,他那故友是过去在军中认得的,两人有过命的交情,想来应是十分可靠。

然而天不从人愿,自打他一出了幽州便不断遭人半路拦截。起初都是一些小毛贼不难打发,但是越往前走遇到的手段越高,等过了山东遭遇的已全是些江湖好手。胖子武功虽高,却也架不住这样没日没夜的车轮战,没奈何,只得乔装改扮继续赶路。这次他加了小心,一路相安无事,谁知快到盈川县时在一个茶摊歇脚给那些人认了出来,先是被偷袭受了伤,之后又被一路追杀,若不是运气好遇上了吴邪,只怕此时早已暴尸荒野。

进得盈川县城之后,胖子失血过多晕了过去,吴邪生性善良,自不能抛下他不管。情急之中也顾不得尚在夜间,砸开一间医馆大门就将胖子塞了进去。那大夫被从睡梦中唤醒,迷糊之间看到个血人立在自家门口,又惊又怒破口大骂,却被吴邪用一块碎银封住了口。

看在钱的份上,那大夫与吴邪一起将人抬到后堂诊治。那胖子又高又胖,一晕过去更是死沉死沉的,吴邪身怀武功到是还好,那大夫抬着他走了这几步路就累得气喘吁吁,直嚷嚷若是再多走一会儿他自己也要躺下了。

到了后堂两人剪开胖子衣物一看,连那大夫也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见他遍体鳞伤,除了一张脸尚算完好以外,全身上下竟找不出几块好肉来。尤其是背上几处刀剑伤口深可见骨,在炎热的暑气烘烤之下已有脓水流出,惨不忍睹。

楼主 天野Toko  发布于 2013-03-19 12:47:00 +0800 CST  
吴邪只看了一眼就偏过头去不忍再看,心中对江湖中人刀头舔血的生活又有了更深一层认知。以往吴三省或潘子对他提起这些事多半都略去了血淋淋的细节,只捡那些新奇有趣的说给他听,虽然跌宕起伏精彩纷呈,但那毕竟不是全部。他本以为所谓江湖冒险便如同那些才子佳人的小说,都是浪漫而有情调的,却从不曾想过事实竟是如此。

这短短一日之间,他见的横死者比他出生这二十年来见过的还多,眼下还有一个刚才还活蹦乱跳的生命在他面前奄奄一息,或许这才是江湖人真正的生活。他们对生死的浑不在意或许正是因为生死于他们来说就是眨眼阴阳的事,他们的豪气万分并非天纵如此,而是在这残酷险恶的江湖之中,若不能敞开心胸坦然面对,只怕对头的刀还没砍刀脖子上,自己就先给自己憋屈死了。

想到这里,吴邪只觉得倦意一阵一阵袭来,这才想起自己今日奔波忙碌,还不曾好好休息。于是向那大夫讨了个空房,刚一沾枕头便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发现天已微微亮了。忙跑回去一看,只见胖子躺在床上睡得十分安稳,呼噜打得震天响,想来应无大碍。那大夫皱着眉头告诉他,胖子身体强壮,那些伤也只是看着吓人,其实并未伤筋动骨,只要卧床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吴邪松了一口气,又给了那大夫一些钱让他好生照顾伤者。本想着就这么一走了之,转念却又想到胖子身怀宝物,若是在养伤期间被人寻上门来,恐怕不仅他自己性命不保,连那大夫也要遭殃,这脚步就无论如何迈不动了。他与那胖子虽是萍水相逢并无深交,但若要眼睁睁将他置于危险而不顾,又万万做不出来。权衡再三之后,到底是善良的心性占了上风,吴邪索性在那大夫家住了下来,想着自己虽没什么江湖经验,但凭着一身机关术,就算有人来寻晦气至少能保住他一条性命。

胖子清醒过来已是三天之后,这几日倒是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醒来之后第一眼看到吴邪,胖子竟有片刻反应不过来,沙哑着嗓子问道:“你是……这是哪儿?”

吴邪苦笑:“我是吴邪,这里是盈川县的医馆,你受伤昏睡三天了。”

胖子转了转眼珠,渐渐记起前情,也不顾身上还有伤,挣扎着起来向吴邪一揖到地:“吴兄弟真是侠义之士,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我王凯旋从今日起便认你这个兄弟,日后刀山火海、油锅地狱,但凭驱使,绝无二话。”

听他说得动容,吴邪心下也有些感动,赶紧扶他回床躺好,笑道:“好好养你的伤吧,没想到你这么大个人居然中看不中用,这样就倒了。”

胖子一听就不干了,急急争辩道:“你道我这一路遇上的都是如那日一样的软脚虾么?那些杀才武功虽高,胆子却小的耗子一般,一看就是出身名门的世家子弟或玄门大派的晚辈弟子,都没怎么见过血。当日我在山东大明府遇上的那些绿林好汉才是货真价实的硬点子,武功尚不及这些人的一半,但每个人拼着一死也要从胖爷身上咬下块肉来,来的二十七八个人竟一个逃跑的都没有,胖爷虽然把他们统统打发回家,但身上至少也添了二三十个表记。哪像这班人,还没死到一半就跑得没影儿了。”

这胖子说话江湖气极重,讲的又都是些惊心动魄的事,吴邪只听得津津有味,连声问“然后呢?”

胖子摸了摸下巴,抬头看着他:“我说小吴,要听故事你也先帮我倒杯水来,胖爷这都三天水米没打牙了,饿得慌。”

楼主 天野Toko  发布于 2013-03-19 12:48:00 +0800 CST  
吴邪这才想起他刚从昏迷中醒来,赶紧跑出去端了一大碗汤面来,看他狼吞虎咽地吃下,连嚼都没怎么嚼。把那碗面吃了个底朝天,胖子看了看吴邪,又问:“还有吗?”

一连吃了两大碗面条,胖子打了个饱嗝,脸上有了血色,眼中也透出几分神采。

吴邪见他有了精神,便问他接下来有何打算。

胖子想了一想,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天知道那班不死心的直娘贼什么时候就要来寻死,我打算明日就动身,早一日到我那老友处就早一日放心。”

吴邪听他说伤未好便要启程,心中不禁有些焦急:“这也太仓促了吧?万一路上再遇到那些人该如何是好?不如我好人做到底,再送你一程。”

胖子连连摇头:“不成,之前那是权宜之计,胖爷为保命不得不拖你下水。现在既然有了这样的交情,断不能再拖你涉险。”

闻言吴邪心头一暖,心道此人虽然粗鲁,倒是很讲义气,更是打定主意不能放他一人上路:“你既然认我是个兄弟,咱们也就不要见外了。那些东西都在你身上,便是有人再追过来也不会要我性命。再说我有家传机关术护身,杀人的本事没有,逃命还是不成问题。”

“机关术?昔日‘九门提督’中有位吴老狗精通机关术,你也姓吴,莫非……”

“正是先祖父。”

胖子“哦”了一声,又嘿嘿笑了起来:“原来是临安吴家的小公子,我说你也是,放着好好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何必跑出来蹚这趟浑水?也亏得你遇到的是我胖爷,若是遇上个心怀歹意的,就你这心无城府的样子,估计什么时候被人卖了都不晓得。”

吴邪苦笑几声,将自己如何因为暴雨梨花钉与吴三省争吵,如何替他认了一大笔捐,如何遇到潘子被告知外出避难等事说了一遍。

胖子听得拍床大笑:“你说你三叔是老狐狸,我看你也是个小狐狸,这么损的招儿都想得出来。不过嘛,既然你也是出来避难的,不如就和胖爷一起去婺州投奔我那老友如何?”

说完胖子又着实形容了一番,说他那老友原是西北禁军精锐,在战场上多有缴获外族的一些稀罕玩意,其中不乏江湖上难得一见的奇巧机关,他又喜好收藏这些,平常少有同好,若吴邪有兴趣,他那老友必定愿意让他见识见识。

一听说有新鲜机关吴邪就双眼发亮,把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一般:“去去去,一定去。在军营里必不会再有人敢来害你,我三叔肯定死也想不到我会躲进军营,咱们两人就都安全了。”

两人又商议了几句,决定今夜好好休整,明日一早就启程前往婺州。

楼主 天野Toko  发布于 2013-03-19 12:48:00 +0800 CST  
第二天两人起了个大早,趁着阳光还没那么毒辣时离了医馆。胖子到底是个老江湖了,临走时高价买了那大夫一套行头,扮作了一个江湖郎中的样子。好在那名大夫中年发福,一身衣裳他也塞得进去。又不知从哪儿买了一匹骡子,把他的斩马刀用布囊包裹起来,再把药箱一背,倒是真有那么几分意思。

出了盈川县城,两人大大方方走上了官道。用胖子的话说,越是偷偷摸摸小心翼翼越会惹人生疑,倒不如光明正大地走,况且官道上人来人往,就是真有人要拦路抢劫也会有个顾忌。

胖子身上有伤,就算有骡子代步也走得十分辛苦,因此两人放慢了脚步信马由缰,若不是吴邪始终担忧再有人追来夺宝,到真似那游山玩水的闲人雅士一般。

走到晌午的时候,胖子嚷嚷着肚子饿,非要到路边一个小茶摊上去歇歇脚,顺便祭一祭五脏庙。吴邪念他受伤未愈,刚好自己也有些饿了,便欣然同意。

二人走到茶摊边上一瞧,那里已经坐了十几个人,都是风尘仆仆的样子,正在埋头喝茶吃饭。茶摊边上停着几辆马车,车上装了好几口大箱子,上面都贴着封条,有两个人站在马车旁边手按着兵器,神情戒备,另有一人扛了一杆大旗立在一旁,旗子红底黑字,上书四个大字:太平镖局。胖子江湖经验老道,认得这应该是一群镖师押运红货路过,便也没有在意。

茶摊地方有限,一共只得三张木桌,被那些镖师一占就不剩什么了。摊主看到胖子和吴邪走来,一面招呼一面递过来两张小凳子,口中直呼抱歉:“对不住了二位,桌子是没有了,不如二位随便找个地方坐坐,先将就一下?”

胖子横眼一扫,见一张桌子旁还有两个位置空着,便“哼”了一声,走过去将药箱往桌上重重一放,大声道:“这儿还有两个空位,小吴,过来这边坐。”

还未等吴邪反应,那些镖师却不乐意了,其中一人放下茶碗,皱眉道:“这位朋友,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我们这还没吃完呢,你就不能先等一等?”

胖子根本就不理他,自己一屁股坐定,还顺手把吴邪也拉了过来。

那镖师脸色一变,又道:“朋友,出门在外的,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还望你……。”

没等他说完,胖子哈哈一笑:“原来你们都是用嘴方便的啊,怪不得一开口就让人觉得不对味儿。”

那镖师闻言大怒,蹭地一声站了起来,指着胖子骂道:“好一张利嘴,就不知你当不当得大爷的拳头?”

胖子慢悠悠地拍了拍药箱,笑道:“你们不与人行善,胖爷我可是最仁义的。来来来,只管来,若是被打伤了,胖爷我保管把你治好。”

楼主 天野Toko  发布于 2013-03-19 12:48:00 +0800 CST  
那镖师被胖子一阵奚落,忍不住就要冲过来与他动手。旁边两人赶紧按住他,劝道:“算了算了,就让他们坐吧,反正咱们也快吃完了,赶路要紧。”

那镖师恨恨地瞪了胖子一眼,面红耳赤地坐了回去。

谁知胖子却不是省油的灯,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乖孙,乖乖等胖爷吃了这顿饭,少不得赏你两块骨头。”

吴邪一听这话心知要糟,赶紧闪开一步,只见一个汤汁淋漓的面碗向自己这边飞来,正中胖子胸口。看着一身面汤的胖子,他在心中暗暗庆幸多亏自己闪得快,同时不由得又有些担心,不知这事要怎么收场。

胖子抹了把脸上的汤水,却是抚掌喝起彩来:“好痛快,这才是江湖人的做派。”说罢只见他脚下微动,单手扣住桌缘一抬,便将那张木桌掀翻在地,一时面汤与茶水齐飞,不仅这一桌坐的人被溅了个正着,就连另外两桌也不能幸免。

顿时十数个镖师同时站起身来,人人手按兵器,对胖子和吴邪怒目而视。

吴邪心中暗暗叫苦,暗骂这死胖子找茬也不挑挑对手,那群镖师个个看起来身形精悍,又有十数人之多,这可是真真找着硬茬了。正想出声打个圆场,却见那群镖师中有一个看似头领模样的站起身来止住众人,说了一句:“这位兄弟嘴确实厉害,但好歹是我曹某人疏于管教,弟兄们失了礼数,我向您陪个不是,咱们各退一步吧。”说罢抬手招呼众人在那两张桌子上坐了,将另一张桌子扶起,让与他们二人。

那摊主之前只当他们要动手,吓得满头大汗不知如何是好,此时见风波止息,便颤巍巍地走上前来,给吴邪和胖子倒了两碗茶。

吴邪也松了一口气,在桌旁坐定,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对胖子说道:“你少说两句吧,何苦这么咄咄逼人。”

胖子冷哼一声,故意高声说道:“胖爷我生平最恨镖师,仗着自己人多势众,惯会做些欺软怕硬没行止的事情,让人一看就心生厌恶。”

那群镖师本已不再计较,听了这话那掌旗的先跳了出来:“你这人好大的口气,今日便让你看看惯会以众欺寡恃强凌弱的趟子手到底有几分能耐。”说完腰间单刀出鞘,放下手中大旗便向胖子砍来。

胖子叫了一声“来得好”,一手拎过药箱挡住刀刃,另一手端起桌上的热茶,将滚烫的茶水尽数泼在那人脸上。

楼主 天野Toko  发布于 2013-03-19 12:49:00 +0800 CST  
那旗手被烫得惨叫一声,扔掉单刀捂住脸滚倒在地,指间露出的皮肤颜色通红,显然是烫伤了。这一来,边上的几个镖师高喝一声“好贼子”,便抄起家伙赶上前来。

胖子兀自笑道:“看,这般禁不得念叨,这就来倚众凌寡了。”一面说,一面手上不停,将一只药箱舞得虎虎生风,那几人一时竟近不得身。

此时只见那位姓曹的镖头站了起来,喝了一声:“住手。”

听到领头人发话,那几名镖师一齐住了手,垂手立在一旁听候命令。

曹镖头走上前来,面沉如水:“你这人好不知进退,我们岂是怕了你?不过是有镖在身,不愿多事。如今对你一让再让,你还要怎样?出门在外多少给别人留条道,若真有化不开过节,改日到扬州府太平镖局,我曹某人一身相陪,今日就此为止我镖局上下都承你一份情,如何?”

胖子放下药箱,收起嬉笑的神态,正色道:“既然镖头这么说,若再和你们计较就是我太小气了。今日之事就此揭过,大家各自吃饭赶路吧。”

听他没有再找茬的意思,曹镖头拱了拱手,带着几个镖师,扶着被烫伤的旗手走了回去.




两边正要坐下吃饭,忽闻茶摊外传来一阵疾风破空声,随后就听到几声惨呼,镖车旁的两名看守已然瘫倒在地。曹镖头面色丕变,大喝一声“不好,快护镖”,说着便要往外冲。谁知还未曾出得茶摊的棚子就被一阵箭雨射了回来,那群镖师一时找不到遮挡之物,只得架起两张桌子躲在后面,一阵疾风暴雨般的疾射过后,只见几个蒙面黑衣人正手持弓弩慢慢退去,另有数个做民夫打扮的人驾着镖车策马疾奔,已经跑出十丈有余。

那群镖师毫不犹豫纵身急追,刚跑出茶摊又是一阵箭雨射来,跑在前面的几人被当场射中,倒地不起。剩余的趟子手纷纷抽出兵刃,一边挡开箭矢,一边退了回来。如此一来二去地折腾,那强人早驾着镖车跑远了。

丢了镖,那群镖师个个面色凝重,曹镖头更是脸色黑得宛如锅底一般。

胖子和吴邪也被这场骤变惊呆了,待反应过来,胖子立刻拍着桌子喊道:“就这么给那帮贼子跑了?你们还不赶紧追?”

楼主 天野Toko  发布于 2013-03-19 12:49:00 +0800 CST  
那群镖师此时羞怒交加,哪里听得进去,一人高声说道:“这两人刚才就一直在找咱们的不痛快,说不得便是那些贼子的帮手。”

胖子自是不怕他们,冷笑道:“你爷爷若要劫镖还要什么帮手?就你们这些银样镴枪头,胖爷我一人便足够。”

一名趟子手怒喝一声:“我看你这厮就不像好人,若不是与方才那帮贼子是一路的,时机怎能如此凑巧。”说完便抽刀在手,直直一刀捅向胖子。

胖子毫不畏惧,也不多说,只一伸脚就将那名急红了眼的趟子手踹翻在地。

他本是无心再闹,却不料这一脚直如踩翻了马蜂窝,群情激怒之下,只听那一名镖头虎吼一声:“欺人太甚!兄弟们,并肩子上,先拿下这不知死活的东西。”

胖子冷笑一声“来得正好”,抽刀便要开打。

一见胖子拿出长刀,那曹镖头心中一动:“那群贼子有用军中弩箭的,此人使的也是军中器械,恐有干连,拿下他也好问出主使。”于是便向手下吩咐道:“拿下他,且莫伤他性命。”

胖子闻言哈哈一笑:“究竟是谁才要手下留情,你看好了——”长刀一摆,将那曹镖头也笼入一片刀影之中。

那曹镖头见胖子刀来全然不惧,提起四尺来长的铁剑,与胖子的斩马刀正面相击,刀剑碰撞之下竟是胖子小退了半步。但他虽退不乱,见身后众人持兵进逼,收腹运气,环身刀幕绝技再现。那些趟子手却是经验丰富,又听镖头所言并没有杀死胖子的意思,故而方才也未太过急进。这一环刀幕之下,侥幸无人丧生,只是五六把兵器脱手,更有数人伤了筋骨。胖子见此情况,嘿嘿一笑,暴喝一声“再来”,转腰拧身朝着曹镖头的方向踏前一步,足下立马,重心低沉,拖在身后的斩马长刀借腰腹之力自下而上撩起一道罡风。那曹镖头道一声“来得好”,踏步沉身,手中铁剑如泰山压顶再度迎上。胖子借得全身之力挥出此有心争胜,却不曾想刀剑刚刚相接,正要发力,侧腹一痛,日前旧伤迸裂,一时竟使不上力。眼睁睁看那铁剑扑面而来,心想“胖爷这次死得冤了”。

曹镖头见情况突转,功夫丝毫不乱,手腕一振,铁剑堪堪撩过胖子身侧,连着斩马刀一起撞向一边。同时欺身而进,一肘击在胖子脸上,又趁着胖子门面受创,蹒跚后退之际,口中暴喝一声“倒”,一脚踢中他后膝,胖子便如被放了血的肉猪一般轰然倒地。

不过电光火石之间,胖子已被制服,剩下吴邪一人却还未反应过来。只听几个趟子手问道:“曹镖头,剩下这小子怎么办?”

曹镖头说道:“这小子不声不响,恐怕也就是一跟班。我们这里也死了几个兄弟,正好拿他相抵。”

听闻此言,几个未曾受伤的镖师趟子手便恶狠狠地围了上来。

楼主 天野Toko  发布于 2013-03-19 12:50:00 +0800 CST  

吴邪这时方才明白,几句话间他的生死竟已被人如此草率地决定了。心下虽然无奈,却也没有就此配合送命的意思,他双手一抱拳,说了句:“对不住,我家一脉单传,我死了便没人给我那老父和两位叔叔摔盆扶棺了。”话音落地的同时,只见他袖中飞出几根条状黑影,向靠过来的几个镖师脚边窜去。

那几个镖师趟子手本来心中就有所轻视,一时之间竟同时着了道,皆被那东西缠住了脚腕。此物绕住脚腕之后并未停止,宛如怪蟒缠身盘旋直上。吴邪又一抬手,掌中喷出一片水汽,那奇物得了水汽滋润越勒越紧,如同真正的巨蟒一般将那几人缠倒在地。

曹镖头见此情形,暗道一声古怪,见可用之人已不多,便吩咐左右:“你们看好这胖子,且仔细照料着周围,待我来会这小子。”

吴邪一击得手,心中多少有些兴奋,便是见那镖头武功高强,他一时也未曾想到逃出这茶摊,反倒是生起了玩闹之心。只见他左掌一翻,一道三尺来长的火光直扑曹镖头面门,口中高呼:“看我三昧真火。”

曹镖头见此火来得古怪,不敢大意,手中铁剑横直挡了这道火焰。却不想这火中伸出一只怪爪,似要将这铁剑夺去。好在他此生对敌无数,临机反应极快,竟在险险脱手之时握住长剑,只觉得对面传来一股极大的拉力,于是腰马沉身,舌下如绽春雷:“撒手!”他这一用力,却见一个遮天蔽日的黑影劈头盖脸地朝他笼罩过来,一时间心中暗叫一声苦,也只得将那长剑舞得密不透风,指望不要被打得太惨。却不曾想这片黑影似密实疏,打在身上并没有什么分量,只是一些茅草夹杂着木块。再定睛看到对面那小子似笑非笑的样子不禁老脸一红,整个茶棚竟被他拉倒了半间。显然是那小子使了个障眼法,火光中伴着飞爪装作要夺他铁剑,谁知那飞爪已绑住在茶棚支架之上,被他一扯之下塌了半边。曹镖头心中又惊又怒,却也带着几分庆幸,幸好那小子没有趁机下手,不然少说也要吃些苦头。

吴邪见此招生效更是玩心大起,右手并指如剑,指着那曹镖头高喊一声:“再看我遁龙桩。”

曹镖头心下一凛,心想那小子花样百出,莫再中了计策,赶忙向前急冲两步,却不想踏步之间忽觉地面有些松软,暗道一声“不好”,却已迟了。一阵钻心啮趾之痛自足尖处传来,低头一看,脚上已遭了小号捕兽夹的暗算。他心中又羞又怒,连忙运剑斩破樊笼,再看那小子又一抬手,不知要使出何种花样来,心中真是又羞又惧,暗道:“这小子身上还不知有多少古怪,如此折腾下去,保不准兄弟们都得折在这里。”心下一狠,使出了撒手锏。他咬破舌尖拼起一身功力,怒喝一声:“去!”手中铁剑如同流星赶月,直奔吴邪飞去。

此剑来速极快,吴邪眼见此物由远及近,只来得及在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吾命休矣。”



有道是:生死刹那,江湖危急。吴邪这一遭是否能逃出生天,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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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天野Toko  发布于 2013-03-19 12:50:00 +0800 CST  

楼主:天野Toko

字数:312180

发表时间:2013-03-14 06:0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3-03 09:22:14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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