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梁诚拿着针药来找寒冰的时候，寒冰正在家里闷闷不乐，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向陆扬表明了心迹，却发现他和别人藕断丝连。
梁诚看出来寒冰不高兴，没吭声，乒乒乓乓配着针剂。
“好一些了，打完今天就可以停了，接下来吃药就可以了。”梁诚看着这些天寒冰屁股上针眼越来越多，每次都痛得打颤，很心疼。
“今天也免了吧。”寒冰垂头丧气。
梁诚一下子就听出，她的嗓音又变得沙哑。
“寒冰你怎么搞的？”梁诚急了。
“没怎么。”
梁诚已经拿着针筒站在一边，寒冰却怎么都不肯脱裤子。
“不打了。”寒冰倔强道。
“今天必须打，你看看你，感觉又加重了，打完这针就可以停了。”梁诚耐心地劝道，说着要帮寒冰脱衣服。
可寒冰越发不听话了，突然瞪着眼睛，一抬手，差点把梁诚手中的针筒打落在地：“不打！”
“你…”梁诚彻底懵了。
寒冰眼里噙着泪水，却拼命忍着，倔强地扭过头不看梁诚。
梁诚阴着脸，他已经看出来这丫头今天不配合自己 不管是什么原因，她这么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已经让自己很不高兴了，而且非常明显，寒冰今天感冒加重了。
梁诚再次耐着性子走过来，嘴里哄着问她原因，试图让她乖一点，先把针药解决了。没想到寒冰来了劲，朝着针管又是一推，幸亏自己躲了躲，才没被打落。
“宋寒冰！”梁诚生气了，“我不管你发生了什么，你可以跟我说理由，但是这针必须打，你没听出来今天又加重了吗？”
“你走吧，不用你管！”寒冰依旧一副冰冷。
梁诚一步上前，拦腰把寒冰抱起来，放在床上，一手压着药，一条腿压着腿，粗鲁地拽下半边裤子，就开始消毒。
“梁诚你干嘛！”寒冰大力挣扎着，拼命挥着手扭着腰。
梁诚控制不住，突然一巴掌落在寒冰裸露的臀肌上。
“梁诚你干嘛！”寒冰怎么也不会想到梁诚会打自己，挣扎得更厉害了，憋了好久的眼泪也一涌而出。
“别动，再动我揍你。”梁诚冷冷地说。
可寒冰还是不断扭动身躯，试图摆脱自己的“魔抓”，梁诚根本没法下针。
“寒冰！”梁诚站起来，干脆放下针筒，朝着寒冰屁股上又是两巴掌。寒冰已经被揍懵了，连续几天打针，屁股上已经是青紫一片，连着挨了几巴掌，火辣辣地疼。
还没来得及反驳，梁诚就把她裤子提起来。正要起身，没想到梁诚朝着屁股上又是接连的几巴掌。
“梁诚，你流氓！你变态！”寒冰喊着。
“就流氓，就变态。”连着十下，梁诚丝毫不手软，一手擒着寒冰的腰，寒冰已经动弹不得，大手依旧大力打着。
纵是倔强，寒冰也忍不了了，眼泪大颗大颗滴落。
“打不打针？”
“不打！”
又是十下。
寒冰感觉自己整个屁股都是火辣辣得疼，不由得伸手去挡。
“听不听话！”梁诚厉声问道。
“不听！”
“不够疼是吧！”
“不疼！”
寒冰已经在抽噎。
又是接连的十几下。因为在家寒冰只穿了单薄的衣裤，虽然穿上了衣服，可是大力的巴掌打下来，和没穿衣服没什么两样，寒冰忍不住开始大声哭大力挣扎，可是身后依旧没有要停的意思。
梁诚面无表情，“啪啪”打了几十下，直到寒冰哭着求饶才停下来。
一整天忍着没有流眼泪，寒冰已经很辛苦，身后的痛，心里的痛，除了自己谁能体会呢？
梁诚又何尝不知道，要不是看寒冰如此倔强不吭不声，他怎么可能下狠手揍她呢？

寒冰迷迷糊糊躺在床上，本来就病着，哭已经耗费了大半的气力，身后疼得发颤，感觉已经涨大了一圈。
梁诚却直接走了，留下寒冰一个人，趴在床上忘我地哭着。

梁诚回来的时候，寒冰已经睡了，眼角还噙着眼泪，一手覆在身后。梁诚叹了口气，轻轻拽着边角把她的裤子褪下来，她的臀上或青或紫，很多地方都已经肿起了一寸高，彷佛一碰就会破皮。
梁诚后悔自己下这么重的手，可是唯有这样才能让寒冰彻底放空自己，梁诚心里难过，拿起药膏，轻轻涂抹。
许是感受到了疼痛，睡梦中的寒冰开始扭动，眼泪也开始流下来。梁诚一手覆着她的腰，轻轻说：“别动。”
上药的时候，寒冰还是醒了，起初不好意思，后来自己回头看了身后的惨状，只好妥协，这半天就是，梁诚小心翼翼上药，寒冰小心翼翼哭。
终究病着没有精神，一番折腾下来，寒冰和梁诚都满头大汗，寒冰疼成这样样子，却也要睡着了。
已经是深夜，梁诚看着她千疮百孔的屁股，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打针，可寒冰面色潮红，整个人开始呓语，覆上她的额头，果然又发烧了。
梁诚叹了口气，正要去配药，突然寒冰身旁的电话响了。
本来不想接，毕竟是寒冰的私人用品，可是这个人似乎很执着，连着的打到第三个的时候，梁诚接了。
“寒冰，你听我解释，我跟宋清没关系…”电话哦哦传来一个男声。
想必这就是让寒冰放不下却难过的人，梁诚咬咬牙：“你好，你哪位？”
陆扬惊呆了。
他能听出来这个人不是江鹤，但这个时候，寒冰怎么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她生病了，我来照顾她，你找她什么事吗？”梁诚又问。

“她怎么样？”纵然是平和的语气，陆扬已经感受到了对方的不友善，定了定神，陆扬问出这样一句话。
“她很好。”梁诚吝啬地不愿多说。
“你让她接电话。”
“她已经睡了。”
“谢谢，帮我好好照顾她。”
“呵呵，”梁诚笑了，“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什么叫帮你？梁诚心里在说。
放下电话，望着眼前熟睡的人，梁诚心里闪过一丝不忍，这个姑娘到底经历了什么？电话里那个人又是何许人也？他们之间有什么样的故事。
寒冰呓语着，哭泣着，整个人就像是在火焰里灼烧，她想大声喊却喊不出来，只感觉周身火辣辣地疼痛。
眼前的人儿温度越来越高，已经开始说胡话，梁诚狠了狠心，又配了两支针剂。
右边被自己狠狠打了几巴掌，梁诚只好拉下左边裤脚，还是肿胀，梁诚按了按，寒冰就哭起来。
“陆扬…”她在睡梦中这样喊道。
梁诚心里一紧，但很快镇定下来，纵然不忍，还是用双指撑开皮肤，一针刺了进去。本来就肿胀的皮肤突然受了这么一下，寒冰扭动着哭出声来。
两针打得不容易，等打完了，寒冰哭累了，梁诚也累得够呛。收拾好东西，又在整个臀部上了药，轻轻揉着药，寒冰时而皱眉低喃，时而小声啜泣，却是因为高烧的原因，并没有醒来。
梁诚守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寒冰睁开眼睛，看到床边的梁诚，轻轻抬了抬身子。触到了身后一阵疼痛才想起昨天发生了什么，面红耳赤。见梁诚没醒，自己回头看看，虽然痛，但梁诚也没有使用蛮力，加上上了药，已经不那么青肿，只是碰上去还是很痛。左侧平时扎针的位置，多了两个清晰的针眼，显得格外青紫，轻轻一碰，不由得“嘶”了一声。
梁诚醒了，看看表，也快到了上班的时候，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匆匆收拾、打针，就上班去了。
也许因为昨晚那一幕，今天的寒冰格外听话，梁诚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出门的时候、梁诚回头：“感情的事情你好好考虑，不要因此影响身体。”

“混账！”刘主任一拍桌子，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几个人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余文皓。文皓摊摊手，一副自己也不知情的样子。

一大早，陆扬就直接杀进刘主任办公室请假，刘主任看看日程表，陆扬今天还有两台手术。
“我不管你有什么要紧的事，你作为一个医生，必须做完这两台手术再走！”刘主任怒斥道。
“我知道，我买了今晚的机票，这两台手术我可以上。”陆扬声音不高但铿锵有力。
看刘主任马上要开骂，直接扭头走人了。

这不，还没到下班的点，科室开会，陆扬就没人影了。虽然提前报备了，刘主任气还没消，一上来就发生了刚开始那一幕。
“余文皓！”
文皓缩着脖子“嗯”一声。
“陆扬怎么回事！”
“不知道…”声音越来越小。
“混账，说不说实话！”
“说…跟女朋友吵架了。”声音更低了，刘主任太凶，文皓不由得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
“这么多年，一点长进没有！”刘主任吹胡子瞪眼，“你，现在给他打电话，看他到机场没有！现在就打！”
余文皓犹豫了一下，拿出手机赶快打电话。
“免提！”
文皓赶紧按了免提。
等待时间这么长，余文皓如坐针毡，陆扬终于在忙音之前接电话了。
“你小子走哪里了！”不等文皓开口，刘主任抢先一步。
“老师，我在去机场的路上。”
“路上小心，准你一星期的假！”
刘主任狠狠按挂了电话，重重叹了口气，所有人都不敢吱声。

整个会上刘主任都怒气冲冲，先是宣读院里的新规则，再是挨个批评在座的各位，大家都像霜打了的茄子谁都不敢出声。会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有手机响起来，文皓瞧了一眼，又看了眼主任，悄悄挂断，没想到刚挂断，手机又响起来。
“谁的手机，开会时候静音不知道吗？出去接！”刘主任怒喝。
“是…是陆扬…”文皓一边往门口走一边按了接听。
“什么？”文皓把着半开的门，突然停住了脚步。

如果我让阳阳挂掉，你们会不会打我

文皓的表情如此严肃，声音也大了起来，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看着文皓。
“陆扬出车祸了！在机场附近，六车相撞，十几个人受伤，120正在赶来的路上！”
大伙一惊。

“准备行动，散会。”
刘主任也是惊了，但很快回过神来。
等大伙冲下一楼，120已经呼啸来，一辆接一辆的推车被推进来。急救的人有条不紊地安排。
文皓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冲上一辆辆小车，看车上的人，连看了三辆都不是。

“是陆大夫！”
一辆推车从门口冲进来，新来的小陈大夫边跑边喊，两手紧紧按压着车上的人，纵是采取了急救措施，文皓还是一眼看出纱布上清晰的血迹越来越大。
“进急救，人已经昏迷，左腿大动脉损伤，腹腔出血。”跟床的大夫语速极快。
“文皓，你去抢救别的伤患，陆扬这边我来！别跟着！”身后冒出刘主任的声音，说话间刘主任已经跟着小车一路往前进了急救。
文皓抢跑几步，却被身后的小陈一把拉了回来：“余大夫，您看自己抖成什么样子，别去添乱了。”
“我得救他！”
一开口，文皓才发觉自己已经说不出话来，被小陈拽着的胳膊也在打着颤。
不是没见过更重的伤患，可推车上是刚刚还在跟自己打电话的好朋友，他一动不动，面无表情，浑身是血。推车路过的地面上也是新鲜的血液。
“怎么办？怎么办？我得进去。”嘴里说着，文皓就要强扒ICU的门，却被身后的小陈用力拽住了。文皓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已经不是一个合格的医生，他慌、他乱、他不知所措。
用力挣脱几次没有成功，文皓脱掉白大褂，一把甩在身边的椅子上，虚脱一般坐下了。

等缓过神来，发现小陈已经不在身边，文皓盯着急救门口亮起的灯，眼睛血红。颤抖着掏出手机，翻看通话记录，前几天陆扬用自己的手机给家里去过电话，陆扬受了这么重的伤，他的家人应该知情。

电话拨通，文皓长呼了一口气。
“喂，叔叔您好，我是文皓，陆扬出了点事，现在在医院急救，您跟阿姨马上过来一趟。”
老头在那边大惊失色，连声发问，文皓想着给外行解释不清楚，况且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就只好安慰两句，让他们赶快过来。
挂了电话，满脑乱麻。
“文皓，你愣着干嘛？”身边的同事来来回回，行色匆匆，满大厅都是伤患，文皓抹了把泪，穿上白大褂，开始救治别的病人。

几个人在门口焦虑着，文皓忙碌地处理病人，无暇安慰两位老人，只好把陈楠叫了过来，陈楠一向伶牙俐齿，此情此景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握着陆妈妈的手，一同等待。
文皓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十点钟，等了一会儿，门开了，几个人一拥而上把出来的医生围住。刘主任表情肃穆，安慰了陆扬父母几句，随后转向陆爸爸：“陆扬爸爸，您跟文皓来我办公室一下。”
办公室里，刘主任给两位如实交代了陆扬所有的情况，陆爸爸听完，几乎要站不住，满脑子都是刘主任说的：“除了外伤，内脏多处受伤，没有脱离生命危险，目前深度昏迷，能不能醒要看天意”。
“您一定要救救我儿子。”做父亲的也落泪了。
刘主任握着他的手：“陆扬是我的亲学生，我比谁都想救他，我们一定会尽全力。”
交代完毕，看到刘主任也在忙，陆爸爸收起眼泪，跟了出去。

“你说我儿子，好端端去什么机场啊！待在医院不好吗？”陆妈妈哭得一塌糊涂。
文皓一下午还在犹豫要不要打电话给寒冰，听到陆妈妈这样的哭诉，这个念头彻底打消。
陆扬生死未卜，两人相见，一个哭一个闹，能有什么好结果？

梁诚接电话的事情，寒冰不知道，只是因为陆扬和宋清的来往密切，寒冰没有原谅她的理由。
烧了整整一晚上，做了很多梦，原以为陆扬会跟自己道歉，可是一整天都没有他的消息。等到下午更是心慌意乱，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跑去问梁诚，梁诚说她烧还没退，不舒服是正常的。
心里隐隐觉得有事发生，给家里打了电话，给江鹤打了电话，都没有什么事，最后实在没忍住，大半夜给陆扬打了电话。
只是没想到接电话的是余文皓。
“文皓？是你吗？陆扬呢？”
文皓顿了顿，没想到寒冰会突然来电话，想了想手术室门口一脸怨念的陆妈妈，生生把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我们大夜班，陆扬去查房了，怎么，有事吗？我去找他。”
“不用不用…”
听到这边一切安好，寒冰慌忙挂断了电话，毕竟这可是自己第一次示弱。
文皓听着“嘟嘟”的忙音，沉沉叹了口气。

三天的危险期，陆家的人眼泪都要流尽了。好在三天之后，刘主任放了话，陆扬虽然伤势严重昏迷不醒，但好歹命是保住了，记下来要心态积极，坚持治疗。
刘主任又何尝不心痛，一日为师 终身为父，他看着陆扬一步步成长为一个优秀的医生。这三天他无数次自责，如果当天自己再严厉一些、多安排一台手术给他、甚至是当天早上就和和气气让他走，那陆扬就不至于躺在这里。
文皓也在自责，本来说好了自己送陆扬去机场，结果临时组会怕主任责骂，硬是撺掇他叫了网约车，真是肠子都要悔青了。还有一件事压在心里，他知道陆扬对寒冰的心，这些天一直都在纠结要不要告诉她。这三天过得难熬，如果陆扬出现意外，那寒冰就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可他又明白寒冰一旦得知这个消息肯定马不停蹄赶回来，而陆妈妈寸步不离守在儿子身边，一旦看到寒冰，定会迁怒于她，场面难以控制。
好在陆扬吉人天相，度过了危险期，虽然依旧没醒来，起码大家心里紧绷的弦松了一点。
陆妈妈一见文皓就拉着他的手不住地哭诉自己儿子遭的是什么罪。文皓懂她的感受，陆扬人没醒来，罪可不少受，全身上下插满了管子，左腿上着夹板，全天吊着水，扎各种针。文皓想让他醒来，但也庆幸人是昏迷的，要不然真的受不住。

宋清来了，她从第一眼看到陆扬就喜欢他，如今看到他在床上躺着受尽折磨生死未卜，心里一团糟。
悉心照顾了一个多月，陆扬还没有醒来的意思，陆家人心里过意不去，几次三番让宋清别来了，但劝不住。
这天，陆妈妈拉着宋清的手聊了好久，晚上宋清是抹着眼泪走的。
文皓心里斗争非常激烈，试着打过一次寒冰的电话，寒冰听着文皓欲言又止，又想到陆扬自从上一个电话发现跟宋清在一起后杳无音讯，自然也明白了三分不再多问。
他俩应该在一起了吧，正如陆妈妈说的，繁忙的主治大夫配上一个温柔贤惠又顾家的妻子，才是最合适的。

可自那以后，宋清就不是每天都来了，小姑娘看到心爱的人没有清醒的意思，放弃了也可以理解，文皓这样想。

文皓是在一个晚上醒来的，准确地说是被痛醒的，但他感受到有人正在给自己推药，臀部一阵胀痛，痛蔓延到腰部和腿部，他想要挣脱却发现身体不受控制，一动不能动，一声不能发，只是尖锐的痛感侵袭大脑。睁开眼睛，却发现周边一片昏暗，只朦朦胧胧看到一点亮光，亮光里转身而去的是一个长头发的女孩儿。
“寒冰。”
陆扬嘴轻轻动了一下，那女孩却推着小车轻生带上门离开。
努力睁开眼睛，努力思索，却一无所获，除了无尽的黑暗和尖锐的疼痛，只觉得全身疲惫，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依旧是程序性的治疗，只是刘主任在查房看到昨晚的检测仪时候，惊呼了一声，仪器上明显能看出来昨晚陆扬脑电波有闪动，并且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时间，也就是说这段时间他是有意识的！
“他醒了！”
陆妈妈一把抓住陆扬的手，试图感受他的脉搏和温度，却发现跟往常一样。
求救似的眼光投向刘主任，主任沉思片刻缓缓地说：“他只是暂时性的恢复意识，接下来可能会有感觉，但是暂时还无法醒过来，你们多跟他说说话，他应该能听到。”说着，在陆扬脸上轻轻拍了一下：“小子，该醒啦，我们等不及了。”

文皓一出门，就被陆妈妈拉到一边。
“文皓，阿姨求你件事。”
“阿姨您说。”
“帮我联系寒冰，陆扬需要他…”眼看着眼泪掉下来，文皓心里不忍，但还是有些犹豫。
“阿姨知道你在怕什么，阿姨不是不讲理的人，我反对他们是怕他们一辈子背着她哥哥这个心结，当父母的这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轻轻松松快快乐乐。我早就知道陆扬这次是去找寒冰的，我知道这是陆扬的意思，我不怪寒冰。前些日子我想办法把清清支走了，我也很不忍心，但是我知道扬扬不喜欢她，我不能留着她。”
“那您怎么不早说啊？”文皓疑惑。
“陆扬醒不醒得来都是个问题，我把寒冰叫回来不是耽误那孩子吗？”陆妈妈抹着眼泪，“我知道自己做错事，也知道陆扬需要他，可是扬扬受了那么重的伤，每天都在死亡边儿上，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老两口已经土埋半截的人，叫寒冰那孩子怎么办？她已经够苦了。”
文皓重重点头，眼里也是一片氤氲。
安慰两句之后，直接靠在墙壁上给寒冰去了电话。

寒冰在课间跑到传达室，刚接起电话就听文皓不带喘气儿地讲陆扬的遭遇，听完话犹如五雷轰顶，站都站不住，满脑子只有几句话：
“陆扬出了严重的车祸。”
“昏迷两个多月，至今未醒。”
“你快回来！”
挂断电话，踉踉跄跄跑回宿舍，简单收拾了东西，什么也不顾就朝着校门外的马路上跑去。
“你去干嘛？”路上碰到梁诚，梁诚疑惑。
一低头却发现寒冰脸色苍白，满目惊恐：“陆扬出了车祸，昏迷两个多月，我要回去…”
“胡闹！”梁诚一把夺下她手里的东西，拉着她回到宿舍。
“你先坐着，我去联系车，你是要一路跑回S市吗？”
寒冰呆呆地坐着，直到梁诚再次进门，才被带出来塞进一辆小型的面包车。
“拿着！”梁诚把现金和一个箱子递给寒冰，“周师傅会送你去机场，我买了最早的机票，我得去处理你的手续问题，到了给我打电话。”说完，用力关上门。
寒冰的眼泪瞬间就涌出来，用力打开窗户，朝着梁诚喊：“谢谢你，梁诚！”
梁诚转过身来：“快走吧，说什么谢！”
“对不起…”寒冰小声说。

车渐行渐远，梁诚伫立在原地，望着这原本就荒芜的村庄，恍然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

飞机很快，寒冰却觉得过了一万年，一路狂奔，到了S市已经是半夜，像木偶一样被文皓提到车上，也不愿意回去休息，等到达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夜很沉，医院住院区一片静默，推开门，床上的人左腿被高高吊在空中，全身插满了各种管子，头顶是闪着轻光的各类仪器，寒冰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幸亏文皓在身后托住了她。
“陆扬…”寒冰走近，伸手抚摸他的面颊，他瘦了好多，一动不动，氧气罩下甚至看不清他的表情。
正当这时候，护士推着小车进来，见有别人，也是惊了一下，陆大夫脱离危险期以后，文皓就经常在夜晚值班的时候照顾着，好说歹说才让两位老人晚上住在别的地方。
“余大夫您来了。”
护士轻声说道，边说边拿起针筒打开针帽，一用力喷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文皓点着头，连忙帮忙将陆扬侧过身子，将病号服拉下来一角。护士手法熟练，针起针落，半筒药推了两分钟，才起身。
“明天叫陆大夫家属上热敷，推不进去了。”护士边走边交代着。
寒冰看着左侧密密麻麻青紫的针眼，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来。
“别哭了，他不疼，他没有知觉。”文皓打趣道。
“痛不需要知觉。”寒冰言简意赅，抹了把眼泪站起身去接水。
文皓沉了这么久的心，在看到寒冰回来的时候静了下来。
轻轻在陆扬额头弹了一下：“你媳妇儿回来了，哥们儿你快点醒啊！”
依旧是毫无反应。
最想的人已经回来，给他们更多时间吧。文皓叹了口气，悄悄退出了房间。

陆扬一条腿吊在空中，寒冰只好轻轻转过陆扬半边身子，用热水打湿的毛巾轻轻触到青紫的皮肤，床上的人没动，自己却抖了一下，想想上次陆扬肺炎，自己帮他热敷的时候，这么大个子的人一刻都不停歇，这次却是乖乖一动不动。真想他撒着娇喊痛，可是这次明显会更痛，他却没有知觉。
寒冰心疼着，手上却使了劲，试图将硬结一块块推开。

痛，陆扬只有这一个感觉，整个世界都是寂静的，可是为什么这么痛？陆扬努力想要挣脱，却依旧无法摆脱这扰人的痛苦，想动动不了，想喊喊不出。
我在哪里，发生了什么？恍惚。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除了清晰尖锐的痛，还眼皮都是沉沉抬不起来。
“啊！”陆扬下意识的一喊却被卡在喉咙里。
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只有逐渐清晰的痛，这痛来自于全身，不仅仅是身体上，还有心里的痛。
好像在茫茫的雪地里，没有尽头，没有回声，没有色彩，却好像在这满目的白色中有晃动的人影。
我是不是已经si了？陆扬心想着，听说人在si后会进入另一个世界，这就是那个世界吗？可是周身有这么清晰的痛感，好像还有隐隐的哭泣？
想要挣脱这一切，想要跑，想要喊出声。
累了，累了，一片苍茫，陆扬放弃了挣扎。

今天没了

寒冰一夜没睡，几个月不见，心爱的人变成这个样子，无论如何接受不了，好在问好告诉她人已经脱离了危险。
第二天一早陆家人就来了，陆妈妈一推门看到寒冰，明显顿了一下，尔后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寒冰连忙起身问候，给两位老人搬椅子倒水，弄得在场各位都不好意思了。看到寒冰这个样子，陆妈妈泪眼婆娑：
“丫头，谢谢你回来看扬扬，之前是阿姨不对，阿姨真的是想让你们两都幸福。原以为扬扬醒不过来，可是前两天刘主任说他可以醒来，我就让文皓喊你回来，别怪阿姨好吗？”
寒冰此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知道吧嗒着眼泪不住地点头。
见场面一度陷入煽情，文皓走上前：“累了吧，叔叔阿姨来了，你去休息。”
他知道自从自己一个电话打过去寒冰就没有合眼，连轴转了两天，加上如此伤心，铁人也撑不住，但寒冰还是摇摇头不肯走 最后是陆妈妈把她推出门去休息的。

在文皓办公室，寒冰才想起来自己走得急，齐州那边一切都丢给了梁诚，什么都没有处理。赶快拿起电话打过去。
梁诚显然有些着急，听到寒冰顺利到达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就问：“你还回来吗？这边的手续怎么办？”
寒冰一时语塞，事发突然自己根本没有想过接下来怎么办，如果说以后不回去了，那相当于支教半途而废，如果回去，那陆扬怎么办？
梁诚听出她的迟疑，索性帮她拿了主意：“我先帮你办理暂离手续，你处理好那边的事情再决定接下来怎么办。”寒冰这时候只剩感激了，握着电话频频点头，不住道谢。
也不知道自己修了什么福分，在齐州那样的地方遇到梁诚这样的朋友。可他的心迹自己不是不知道，心里隐隐有些对不起他。
顿了顿，寒冰艰难地开口：“梁诚，陆扬出车祸了，现在还没有醒来，我得陪他一段时间，你在那边要注意身体，最好找个女朋友照顾你。”
梁诚这边黑着脸嗯了一声，他知道寒冰最后一句话听起来开着玩笑却是在暗示别的，再没说几句话就挂断了。

放下电话，梁诚跟传达室的师傅道了谢，转身要走的时候感觉到双膝明显痛，皱了皱眉，又折身回去，打了一个电话。
中午便请假了。
梁诚心情不佳，坐着班车一路奔到齐州市，班车稳稳停在防疫中心的门口。
梁诚一进门，当班的护士大姐就熟络地打招呼：“你来啦，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小伙子！”
梁诚笑笑：“有些好转，但是抗O还是高，这两天有些加重。”
护士埋怨道：“你们年轻人就是不注意，要风度不要温度，要多穿点！”边说话边乒乒乓乓配着药水。这孩子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大，一来二去熟悉了，是个好孩子，却得了这个难缠的病。
“嗯。”梁诚不多言，只坐下，乖乖褪了裤子，等在一边。
说话间护士就端着两大只针管过来，蹲在身侧，一手按着露出的皮肤一手擦着棉球：“好好的小伙子受的什么罪，什么时候回家？”
“很快了…阿！”正要回答，梁诚赶紧身后一痛，真扎进来了。
抿着嘴咬着牙，倔强地一声不吭，等这漫长的一分钟过去，梁诚额头布满了虚汗。
护士大姐心疼地按压着血点：“疼了吧，小伙子快回家吧，你在这儿呆了不少日子，这边的气候不适合你，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孩子，不能这么糟蹋自己。”
梁诚点着头，艰难地提起裤子，长长呼了一口气，转到另一侧。
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针扎进来的时候还是没忍住，梁诚皱着的眉头越锁越紧，在打到一半的时候，忍不住出了声。护士一把拍拍他裸露的臀肌，责怪道：“别动！”说着一使劲把所有的药水都推了进去。
梁诚坐着久久没缓过来，长效青霉素不是所有人都受得了的，饶是自己能忍，每次也要一个星期行动不便。
护士见他疼得厉害，没有催促，梁诚半欠着身子，手不敢触摸身后，过了十多分钟，才慢慢把衣服整理好，使足了劲一般站起来，却疼得打了个哆嗦。
“谢谢您，我得走了，一会儿就没有车了。”
说着，强撑着踱到门口，谁也不知道他忍得多辛苦，等到了门口，梁诚扶住墙，两腿不由得发颤。
踱到旁边的椅子坐下，梁诚打开手机，在屏幕上划啦几下，又轻轻锁了屏。
支教本来已经结束了，可刚好碰到寒冰，梁诚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想都没想又加了一个学期。自己的腿疼越来越重，一年前就打过半年的青霉素，今年冬天还是没挨过去。如今寒冰回去了，肯定不会再来，身后痛得厉害，想想自己留在这儿的理由，梁诚不由得自嘲地笑了。

让你们好好心疼一下梁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