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r Nelson一边给她做介绍, 一边挥手叫摄影师. 她站在影视红星身旁, 灿开被摄影师取笑的僵硬笑容. 大夥儿哄堂大笑, 闹著女孩子果然抗拒不到Pattinson的无敌魅力, 连明星本人都忍俊不禁. 但不是这样的. 她喜欢暮光之城的Edward, 她向往女主角得到的这份无求无报的爱, 她是个女人, 她想被爱, 这有甚麼奇怪的？那该死的家伙偏偏破坏她的美梦, 好不容易逮住他一起看, 他偏要一本正经解释吸血鬼生儿育女於理不合.

近来她变得很爱哭, 简单一份回忆, 又让她双眼烫热.
为了掩饰, 这次她大方调皮得多, 要熊抱要握手还要贴脸.

她要感激Mr Nelson, 并非每个男人有这份量度, 受她牵连历经生死之劫, 仍有余暇顾虑她的心情, 带她散心, 哄她高兴.

她真的要感激.

台上音乐奏动, 是首慢曲. Mr Nelson靠近她, 呷口香槟, 遥望晚会的繁闹, 突然产生一种灯火阑珊的感慨. 她的侧脸漂亮, 他心头一动, 顿觉这样一直下去也没有不好的.「Pattinson跟他的女朋友在闹分手.」

她笑了一声:「我知道, 我有看杂志.」

「不谋一点福利吗？心灵受创的男人容易攻陷.」

「呃——不, 谢谢好意, 他留在大屏幕让我幻想一下就好.」

Mr Nelson瞄她一眼, 嘴梢微扬, 说:「够聪明.」

她笑了笑, 回头要求乐队重唱刚才的歌, 她忙著谈天, 听不仔细, 但很动听. 乐队有些迟豫, 不过Mr Nelson是酒会主办人的好友, 最好不要开罪他的女人.

从口袋摸出香烟递给她, Chloe燃亮橘红色的小火花, 喷出第一口烟圈. 还是Mr Nelson比那没情趣的家伙好, 又成熟又温柔, 有气魄有人脉有量度, 知道她烟瘾大, 特别娇纵她. 那家伙一开始看她喷烟圈好玩, 后来每次都三分钟三分钟的抱怨, 害她抽不下去.

她呼口烟圈, 磨菇云状的, Mr Nelson吹声口哨, 拍手掌要她继续.
背后歌声缕缕.

她呼了一口又一口, 不同形状的, 围观者啧啧声奇, 突然停了下来.

双唇颤抖, 只能呼出不成模样的烟霞, 努力几次都吹不出一个寻常烟圈, 气愤之下不顾众目暌暌, 大力踏熄烟蒂, 掩著脸嚎啕大哭.

Mr Nelson托词她身体不舒服, 让人送她回去休息. 她觉得对他不起, 他分明知道她是为了甚麼.

还是Mr Nelson好.

『你看, 你呼完一次烟圈, 我们的时间就少三分钟.』
『你上那里还我三分钟？』




＊




另一边厢, 她回去后不久, 华盛顿发生两宗挑动BAU神经的谋杀案. 解散不够三小时, Morgan和念念有辞计划关手机的JJ前往现场, 发现眼圈比熊猫严重的天才君已经在搜查线索. 警方说接到旅馆负责人投诉房间传出恶臭, 房内无人应声, 他们心感不妙, 以后备匙开门一看, 假释官已腐臭发紫.

转个街角另一旅馆, 狱卒亦遭到同样命运. 房间从里面锁上, 初步没有发现强行闯入的痕迹, 没有其他人在房间逗留过的证据, 验尸报告断定为中毒而死. 要不是他们双双牵涉Chloe的案件, 恐怕BAU的成员纵满腹疑团都只能以自杀定案.

最大嫌疑自然是Mr Nelson. 他人多势众, 毒杀两个平民易如反掌. 但Rossi背著Chloe向他套过口供, 不像是他做的, 他看来更想谋杀往他腹部射一枪的Elvis.

Emily和Morgan追查Mr Marshould, 他的不在场证明非常完美——打从离开后, 他飞到英国投靠经营牧场的远房亲戚. Mrs Marshould终日为儿子奔波, 而且BAU一直派人监视著她, 她不列入疑犯名单.

留下一个嫌凶, Elvis.
Reid盘问他几次, 但是还押拘留所的罪犯, 压根儿没办法越过厚墙杀人.

难题彷似迷雾, 长久下来的超时工作使全员体力透支, 终於在Rossi的扁头痛发作后, Hotch宣布大夥儿回家休息, 届日继续调查.

几乎是一哄而散, Morgan穿上外套, 担心某个特别热心的人赖死不走, 逐催促他离开:「Reid, 听到Hotch的话吗？回家休息.」

他头也不抬, 定神思考白板上的线索.

「我不累.」

「你看起来糟透了, 知道吗？」

「是吗？相比我的人生如何？」

「够了, kid, 不要逼我抽你.」

……他是认真的. 无奈之下唯有上车, Morgan看他一副不甘愿的模样, 边扣安全带边损他:「给我Austin的电话.」

「为甚麼？」

「我得提醒她, 她的男朋友被前度迷得不肯睡觉, 不看紧一点不行.」

Reid敛下脸孔, 说:「我不是她的男朋友, 而且她已经知道了.」
「甚麼？」Morgan差点没急踏煞车「你开玩笑吗？Hey, Reid, 她不会回来的, 你得面对现实.」

『我得面对现实.』他微低著头, 说:『我和她已经分开, 她以后不会回来.』

两人相距一盏幽暗的烛光, 情调浪漫, Austin明亮的大眼睛像灿烂的阳光一样明媚. 案件结束的第二天, 她拉著小皮箱飞来华盛顿, 说是兑现晚餐的承诺, 其实彼此有意, 吃完这一顿就该好事成双, 接个吻滚个床单正式确立关系.

他说我很想这麼做, 绝对没有骗你, 我很想跟你一起, 你总是让我非常轻松愉快.『也许你觉得我没有诚意, 不过你是我的理想对象. 你很漂亮、聪明、有趣、体贴, 光是这麼说著我都在后悔, 我过去的每一天都期待你的出现.』

『但是……？』

『她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不让我伤心好像过不了日子, 说起来丢脸, 我数不清为她掉过多少眼泪. 她简直是一场灾难, 突如其来出现, 冤枉我跟她发生关系, 霸占我的房子, 插手我的私务, 但是严禁我插手她的事情, 还突如其来的消失. 别人再没良心到底留一张字条, 她竟然字条不留一张, 当我垃圾一样的抛弃. 然后结识赌场大亨, 当人家的情妇, 过著优渥的生活. 再见面的时候大剌剌当著我亲热, 这种女人真是奇葩.』

Austin呷口红酒, 他自顾自往下说:『总是勾搭男人, 跟别人眉来眼去, 随便让人家占便宜, 但就不爽我打量别的女生. 家务事一塌糊涂, 甚麼为报答收留之恩会给我做美味的早餐, 说得好听, 最后还不是我照顾她. 我没空管她, 她就吃餐馆. 做事不顾后果, 就会逞强, 养猫又不懂照护, 就会跟它玩、给它吃, 其他都是我在做的. 还有一次, 她暪著我见前任男友的家长, 被发现不道歉还冲我发火, 摔了手机要我买新的. 难道我是她的冤大头吗？』

『但是……？』

『但是她在我脑中萦绕不去………以为知道案件结束后, 事情会变得容易一点, 但我就是没有办法.』他掩著半边脸, 沉默半晌, 低头苦笑一声:『我不知道多久才会做到. 我不能暪著这份心情, 当没事儿的继续欺骗你.』

窗外灯影璀璨, Austin凝望属於华盛顿夜晚的繁华, 眼底掠过红的绿的灯.『其实我早知道了.』见他脸现惊讶之色, 她笑了一笑, 说:『不要小看女人的第六感, 你第一次谈到她, 我就知道不是老朋友这麼简单. 不过我不甘心, 既然分开的话, 我总有机会, 想起来真是幼稚.』

『其实我………』

『我不在意, 我不在意, 每次你都显然於色, 我只是假装不知. 你打电话说挂念我, 我没有接过这麼若有所失的谈情电话.』

『对不起……』

『……我像她吗？』

Reid抿嘴微笑, 说:『是的.』

Austin叹息一声, 耸了耸肩, 说:『那是我不走运, 假如我比她先认识你, 搞不好顽固地黏在你脑子内的就是我.』

『嗯……』

她摸出之前送给Reid的唇印卡片, 说:『刚才在你的皮革偷来, 想说炫耀一下魔术再还给你, 但我改变主意了……』
把卡片握进掌心, 说:『送给我可以吗？』

『……嗯.』

默默听完故事的Morgan说也不是叹也不是, 这家伙天真白烂死心眼是小组公开的秘密, 却不知道死心眼到这个地步.「你想我有甚麼意见？Reid, 我不能说你做错, 但感情得慢慢培养. Austin是个不逊於Chloe的好女孩.」

「所以我更不能欺骗她.」

一语定案, 再说无益, Morgan不便过份干涉他的私人感情. Reid在家门楼下下车, Morgan嘿嘿笑说:「现在已经没有电车回办公室了, 死心吧, 睡个好觉.」

Reid微微一笑, 说:「是的, 托你的福.」

Morgan挥手说you are welcome, 大踏油门而去.

拖著疲惫的步伐, 洗好澡, 大字型躺在床上, 全身骨头格格发痛, 疲累到一个地步, 精神反而一片明澄. 看著窗外一轮明月, 妄念如形随影.

突然门铃作响, 想著是谁, 开门见到Jake那张久违依旧讨厌的脸就想摔门, 还好他怀内喵呜乱叫的猫及时阻止无礼的闭门羹.

他阴著脸接过猫, 说:「为甚麼你抱著我的猫？我记得交托了宠物店照顾.」

无视他的怨恨, Jake尝试发展正面的良性沟通.「可你不记得宠物店的伙食不好, Chloe又惯坏它, 几天下来就瘦了一圈, 我接走它照顾.」

意料之内的谢谢还是有的, 不过一边说一边关门. Reid抱紧突然变得很黏人的小宠物, 心中愧疚, 逐餵它小鱼乾以作补偿, 边餵还边教训它警戒心要提高一点, 不要随便跟阴险的人回家, 情愿忍受一下难吃的猫粮, 不然像你的主人一样, 悔之以晚.

餵了两条, 门铃又响, 应门还是Jake.
他别别扭扭的说:「这几天它肚泻, 不要让它吃小鱼乾——呃, 我貌似晚了.」

Reid木无表情, 果断关门, 收起小鱼乾改餵乾粮.

然后门铃又响, 身体疲惫、精神压力加上不识趣的疯狂铃声, 顷刻让他火上心头. 你妈的以为几天不见就冰释前嫌？大踏步甩开门扉, 一句满含脏话的痛骂冲到嘴边, 给眼前的一张脸给硬生生逼回去.

她披散著一头乱发, 行装简便, 看来有点狼狈.
这是梦, 绝对的、毫无疑问是一场恶劣的梦.

Chloe站在他的玄关外, 还有比这更不靠谱的梦吗？

他们双双无语, 他甚至迟豫该请她入屋, 还是甩门把梦惊醒. 在他以为永远不会再见面的时候, 她戏剧化的出现让他无所适从.

「Hi.」

「……Hi.」

被动的应和一句, 她抓了抓头发, 这是她紧张时必有的小动作, 打招呼后又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猫闻声而至, 开心的喵了一声, 她喜出望外要去逗它, 却被他拦住. 几秒光景, 醒觉不是梦境的他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Mr Nelson被杀了？」

「甚麼？当然不是.」

「Mr Nelson杀人了？」

「……我想没有.」

「那麼你来干甚麼？」

斩钉截铁的明知故问, 这下换Chloe光火, 拿起小手提袋转身便走, 边走边骂得很委屈:「没甚麼, 甚麼都没有, 我脑子进水, 抱歉打扰你, 晚安, Dr Reid！」

「很好, 晚安, 你最擅长这一套, 不想面对就一走了之.」

冷冷淡淡的反唇相稽, 硬是气得她骂回去:「我跟你说, 我真心受够你. 你揭开我的创疤, 把我弟弟送进监狱, 而且是我父母离婚的元凶. 谁答应过我准备好坦白前愿意等候？我敢情患耳鸣！你这骗子, 我竟然为你这种人赶夜机回来！」

「我这种人？让我告诉你, 我这种人做了甚麼. 我这种人无条件相信一个叫我骗子的骗子, 即便她欺骗我一次又一次；我这种人付出一片真心, 换来一个空空如也的衣柜；我这种人见尽扭曲的情杀案, 不眠不休为她翻查真相, 然后她说她憎恨我；我这种人知道她讨厌现在的生活, 拼命洗刷她的污名, 而她竟然跟情夫走了. 我这种人本来拥有新感情, 一个出色的好女人, 我偏偏放弃. 我这种人还能做甚麼？我这种人……我这种人知道该甩门, 让她尝尝被拒绝的滋味, 而不是站在原地做无谓的争执！」

他恨恨不已, 越说越生气, 眼睛都红了.「甚麼夜机回来？我叫你这麼做吗？我叫你留下, 你留下了吗？我等你说你想留下, 你说了吗？我好不容易死心, 你却擅作主张回来, 还要求我好言好语？你跟我开玩笑吧？」

她无言以对, 轻轻放下手提包, 半晌方为自己低声辩护.「你让我怎麼说？我才开了头, 你立刻说你有女朋友, 你叫我怎麼说？」

「当然, 总是我的错. 那麼你来做甚麼？」

「……我很抱歉.」

「你道歉？真是奇闻, 为甚麼？反正你没做错.」

接二连三的抢白叫她无名火起.「你这个男人有完没完？只有你一个牺牲吗？我在拉斯维加斯吃好用好住好, 出入有司机有随从, 以前LV把我踹出去, 现在分店经理求我进去. 他有头有脸有钱, 他给我住的平房价值八千万美元, 昨天参加酒会的宾客还有Robert Pattinson这种大明星, 我可以拍照握手甚至抱一抱. 你知道这是甚麼生活吗？八点档狗血剧的女主角都要妒忌我. 你这个人…你以为你算甚麼……我说我脑子进水说错吗？要是他抛弃我, 我还有一幢八千万的房子, 你值八千万吗？」

她气得满脸通红, 双眼泛起薄薄的水气, Reid做几下深呼吸, 说:「这些日子你以为我怎麼过的？你考虑过我的心情吗？我不想承受这种痛苦.」

她抿紧嘴, 一语不发.

他握著拳头, 一瞬不瞬的看紧她, 满目酸涩的疼痛, 每字发自心底.

「如果再敢离开, 你永远不要回来.」

Chloe嘴巴一张一合, 想要贯彻嘴硬作风反驳几句, 话到唇边化作几下无声的颤抖. 他们吵架经验够多, 闹到分手还是第一次.

她低头撞进他怀内, 抓住他的衣襟, 幽幽怨怨的.
「Never happen again……I am sorry.」

他胸膛鼓动著平稳的心跳声, 唯有这个地方她愿意呆著待著, 无论时间简史或暮光之城, 夹杂他煞尽风景罗叨不断的解释, 听几次她都兴味盎然.

Reid紧紧抱住她, 好像把心脏缺失的一角嵌到原位. Chloe骤觉肋骨微微的挤痛, 肩窝一阵温热的湿润.

她那里都不去. 就在这男人发著抖的臂弯内, 听到他模糊不清的抱怨和想念, 她才真正摆脱长达十年的苦涩和流离.

这是她的归处.

亲爱的Spencer.
我回来了.




＊




第一次在拘留所度过的夜晚, 铁窗外的明月跟十年前一样寒冷.

他躺在又小又硬的床上, 垫头的毛巾发出脏臭的异味, 可是他一点不在意, 径自哼著别人摸不著头脑、奇怪阴森又神秘莫测的儿歌.

向Mr Nelson开枪后, 他寄出两封信件, 信纸涂上化学药剂, 释放致命毒烟.

心理阴影俨如充满恶意的魔鬼之手, 紧紧掐住当事人的咽喉. 最有效消灭证据的方法是火烧.


狱卒当当当敲响铁门, 厉声恐吓他停止扰人清梦, 那声音却如梦境以外, 虚幻遥远又不真实.

他抽出枕头下寄给Dr Spencer Reid的信, 翻弄半晌, 然后藏进枕套.
又继续对著月光哼唱意义不明的儿歌.

I had a little dolly dressed in green,
I didn't like the colour so I sent it to the queen;
The queen didn't like it so I sent it to the king,
The king said,
Close your eyes and count sixteen.

1, 2, 3, 4, 5………

数到16, 要睡觉噜.



tbc

恋姊癖的案件就此告一段落，还有一点尾声会陆续提到，不过算是结束了。

一开始我构想这个故事的时候，Elvis不是弟弟，而的确是她的男朋友。他惹事生非得罪了黑帮，计划逃走当晚，Elvis不见影踪，她急起来携枪冲入黑帮的家，争执间不小心杀了妻子，被孩子见到。后来发现那妻子其实是个管家，黑帮一家三口度假去，管家带著儿子看门口。

朋友C眨眨眼睛，摇头表示不合理。
Chloe会为Elvis杀人，那麼她一定很喜欢Elvis才对。既然如此，后来她怎麼会转而喜欢Reid呢？
Tin沉默沉默再沉默……
於是，故事一转，Elvis，你是弟弟君。
为亲人顶罪似乎合理一点？爱护弟弟不需要理由，而且心理变态的好像更适合CM的题材。没记错的话，剧中几次提过近亲乱(百度)伦，还有一集unsub绑架女人，把她们塑造为保姆的形象，杀掉后XXOO。

我不是男生所以我不知道，男生对童年时特别亲近的年长女性，是不是会产生类似爱慕的心理。

无论如何，秘密曝光后仍然黏在一块的两口，接著几集会变得很甜蜜。
R宝被吃死了三年，差不多该时候……夺权了吧？

* 撒个小糖，希望大家喜欢。中秋节快乐。



22.

早上九时, 睁开眼睛惊觉臂弯少了一个人的重量, 男户主立刻在家里举行一场慌张的短途十米赛跑, 撇除那万钧气势吓坏悠闲舐牛奶的猫不谈, 翘起二郎腿在厨房吃早餐的女友叼著蕃茄酱口味的即食意大利面瞪著他, 呆愣几秒才嗦噜嗦噜把吃到一半的面条给吃完.

她没走, 她还在. 他这才稍微放宽心.

「早安.」

「……早安.」

刚睡醒就经历不愉快的心慌, 这让他惯於急速转动的脑子产生一点浮浮沉沉的昏然.

「你在干甚麼？」

「吃早餐……我猜？」

「……当然, 没错, 吃早餐, 看也知道. 慢著, 那玩意过了食用限期.」Reid转而针对即食意粉的期限掩饰自己的失态.

Chloe翻转盒子一看, 说:「才两天, 没关系. 商人很奸诈, 他们故意提前食用限期逼迫你消费.」边说边吃第二口.

那来的理论？他靠在厨柜旁边抱怨:「为甚麼不等我一起吃？」

「我饿醒了.」三嚼两口清空意粉, 向牛奶盒伸出魔爪.

打掉贪婪之爪.「两星期前买的. 你可以叫醒我.」

委屈地呼呼微红的爪子.「小宝贝不是喝得很起劲吗？你的眼睛好像被打两记重拳, 难得休假, 再休息一下不好吗？」

飞奔夺走猫的盘子, 已经一滴不剩. 猫发出跟主人相似的抱怨声, 他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 说道:「我们很久没到咖啡室吃早餐, 换衣服, 我请客.」

被单下全裸状态的家伙乐兹乐兹哼著愉快的小调子听话换衣服去, 关房门前给他一个沾满蕃茄酱的吻, 距离这麼温馨的早晨已经好几个月前, Reid的心砰砰直跳, 早餐甚麼的赶紧靠边站, 复合后第一个假日早上不好好培养感情果然不行. 这麼想著的时候, 她灵活地躲开蠢蠢欲动的手, 往嘴巴比划一下, 说:「乖, 赶紧刷牙, 有口气的男人不受欢迎的.」

……这个混帐女人就没半句好话, 睡眠时缺乏口腔运动, 唾液分泌量少, 兼且上皮细胞脱落、食物残渣和唾液滞留分解, 产生口气是正常不过的事！每个人都会的！没知识都得有常识好吗？套用她的台词, 他是脑子进水, 才会放弃Austin选择她.

洗脸后出来, 又面对新的问题.
「你为甚麼穿我的衣服？」

衣袖摺上三次, 下摆用皮带随便绑一绑. 他脸色变绿:「你有穿裤子吗？」

「如果你指内裤的话, 当然.」准备穿鞋子——沙滩拖鞋.「我的衣服都留在拉斯维加斯, 难道你让我穿晚礼服吃早餐吗？」

脑筋被挑动的男主人著她等一等, 无视她一脸不高兴, 细想一下, 自她回来后只管开心只管担心她又溜之大吉, 她是怎麼回来的, 他还没有过问. 那家伙当晚带著小手提包, 虽然狼狈得很, 但确实穿著华贵晚礼服, 而且她还提到甚麼明星甚麼酒会.

他嗒下嘴唇, 说:「你突然回来, Mr Nelson不生气吗？」

背影僵了一僵, 真的僵了一僵, 他没走眼.「我猜没有, 他大度得很.」

「猜？」在肚子中了一枪、情妇又红杏出墙的情况下？

探员模式大开, 她小心翼翼偷瞄背后满脸写上『我在等著』的家伙一眼, 前科累累的情况下撒谎, 绝对不是好主意.

「我逃跑的.」

哭著被带回去后, 看著满房子奢华的装饰品, 无论如何待不下去. 假如从来没有遇上他, 现下的生活夫复何求？但她满脑子都是堆满莫名其妙的书的房子, 这里的床太大她不喜欢, 这里的纯种猫完好无缺她不喜欢, 这里的男人她不喜欢. 他不会给她念书, 不会因为她穿著暴露而暴跳, 不会忙得翻天覆地的时候, 不忘每个深夜拨她一个晚安电话.

这是一个错误, 她抓著头发, 在房间踱来踱去.
跟Mr Nelson回来是一个错误.

即使将来会情海翻波, 这一刻她按捺不住要回到华盛顿.

踏出房门, 几个黑超特齤警堵住门口, 齐声表示老板让你等他回来.

……不, 这样不行, 要是等他回来, 说不准重获自由前她得替Elvis还肚子的一枪. 她佯装听话, 关门后把钱数一数, 撕开床单权充绳子, 从三楼窗户爬到地下, 摸著黑奔出房子, 截计程车直往机场跑, 当晚夜机离开拉斯维加斯.

努力微笑到最后的Reid轻声说道:「所以, 甚麼夜机回来找我, 完全是假的. 你压根儿是跑路！」

她不甘心的反对, 嘴里塞满炒蛋:「甚麼话？我真的回来找你！否则现在我应该坐在五星级酒店吃法式早点, 鲁瓦克咖啡的味道不是盖的. 你不要太忘恩负义……」

「你偷了钱！」他大声说道.

「借！」她更大声盖过他.「三百美元, 我会还的.」

大嗓门自然招人注意, 尤其她以前在小社区薄有艳名, 老板又是她的裙下之臣, 忙不迭脱掉油迹斑驳的围裙来示好, 端上她最爱的蓝山咖啡.

「Chloe, 好久不见, 度假回来吗？」

「Long story.」笑笑的呷口热柠檬茶, 老板选择性忽略她刻意的冷淡, 往她身边一靠, 故作风趣:「我有时间.」滑碌碌的眼睛从凌乱的头发瞄到开叉的男装衣摆, Reid分明听见他吞口水的下流声音.「你还是这麼热辣. 慢慢说, 这些日子都在做甚麼？」

「现在的话, 我跟我男朋友吃早餐, 享受久违的二人时光, 可惜它很短暂.」大腿被瞄出洞的人的脸色难看指数100.

但某人不识趣的程度是1000.「你知道吗？据研究调查经常被追求的女性会容光焕发, 跟好朋友相处时间越久, 快乐指数上升, 寿命会更长.」

很好, 这家咖啡室正式黑名单, 他再也不光顾. 满肚子气的Reid忍不住发话:「她的意思很清楚, 请你走开让我们吃完早餐.」

老板对Reid投以看虫子的目光.「我不是跟你说话, 注意礼貌, 竹杆.」

话没说完, Chloe拿起蒸气腾腾咖啡, 往老板的裤档直泼下去.

Reid呆若木鸡, 老板高声惨叫著弹跳起来, 眼泛泪光骂几句疼痛的脏话, 以奇怪的步姿冲入洗手间为迅速升温的小弟弟做基本护理.

同为男人, Reid不由得替老板感到锥骨之痛.

吃完最后一片火腿, 看见来自对座那揉合惊诧与同情的脸色, 说比唱的更好听.

「这是他让我爽的唯一方法.」

不予评论, 他可不想成为下一个遭泼的……Reid默默喝完平民咖啡, 她拍拍肚皮似乎饱足, 靠在玻璃窗上看人来人往, 有一下没一下敲著蓝山咖啡的碟子, 接到他意义不明的目光, 咧开跟窗外阳光同样柔煦的微笑, 沾著糖粒弹向他:「看甚麼看？讨厌的家伙.」

「走吧.」

「去那里？公园？」

横她不满又无奈的一眼.
「买衣服.」




＊



「Chloe？」

午后三时四十分, Irish Pub老板路经街角的茶座, 赫见太阳伞下的女人几分眼熟, 定睛一看才认出是店子前任红牌女郎.

当时她穿著宽松的连帽卫衣和牛仔布裤, 脂粉不施, 戴著透光度低的太阳眼镜, 膝盖放著砖头般厚的烹饪书, 一副专心看书的模样. 闻声她微微一怔, 笑得媲美春花.「老板.」

虽然有过轻微争执, 不过久别重逢还是满怀念的, 逐坐下来话旧一番, 顺道损她一下.「你这妮子, 离开不说一声, 回来又不打招呼. 几个月不见, 看你变成甚麼模样？找到工作没有？没有的话, 赶紧打扮一下, 现在的小姐都不够看, 我给你加薪, 你今晚就回来.」

以前一副冶艳的性感女郎媚态, 抛个眼波都摄魄勾魂. 现下懒洋洋的, 比猫还娇纵.「听起来很吸引. 可惜不行, 跟男朋友约好不干了.」

他这一行的小姐表面风光内心空虚, 鲜有机会摆出『我开心我快乐我幸福』的样子, 带著无比炫耀的口吻谈『男朋友』的事, 以前还装模作样喊人家饭票, 看来复合后感情更胜一筹.

「喔, 很恶.」

「当心我泼你咖啡.」

「咖啡店老板哭诉小弟弟要涂烫伤药. 亏你是酒吧女郎, 不懂善待男人那一根吗？」乱翻她的烹饪书, 哼笑一声, 说:「怎麼？不当调酒师, 改当厨师？」

「不用鞋跟踩下去就该感谢了.」Chloe噘嘴.「他埋怨我做家务事一塌糊涂, 偶然该证明一下我的办事能力很强, 我不想做, 不代表我做不到.」

翻啊翻的, 翻到一页她认真打上记号.「今晚试这个？」

她自信满满.「看来最容易做.」

他看了看食谱, 说:「加蛋白更好.」

「真的？」

「安啦, 我以前是厨师.」

「失败了所以转行？」

「你这女人真是讨厌, 将来被甩别求我施舍你工作.」

她眉头一竖, 正想开吵, 想想还是作罢.
「你尽管幻想吧, 我得买实验材料, 再见.」

话罢, 不甩他一下, 自顾自飞也似的离开.
踏出的每一步似奏响乐章, 难怪酒吧的女人总是看她不爽.

挥手点杯咖啡, 堕入爱河的女人果然神奇, 以前她艳压全场, 现下活脱脱一个从良妇女, 牛仔布裤和黑帆布袋, 那些幻想被她三吋高跟鞋踩胸口的男人看到真要哭出来.

想到她洗手作羹汤的样子, 他打个冷颤.

「喔, 真的很恶.」

回家正好七时, 这个时间她要麼窝在沙发看电视, 要麼换好衣服等他回来一起去餐馆, 上楼梯当下他想著偶然跟她吃奢华一点, 不要老被Mr Nelson比下去. 但今天有点例外, 开门嗅到一阵奇妙的香气, 她看来像经历一番搏斗, 却笑眯眯的十分雀跃, 问她甚麼事, 她接过他的袋子, 轻轻亲他一下.

Reid眨眨眼睛, 直觉她又招惹麻烦要他解决, 既然如此一下不够, 再来一下.

蹭啊蹭的, 她咯咯笑著解开他的领呔, 阻止他继续来乱.

「过来过来, 有好东西给你.」

拉到厨房一看, 发现她摆好餐桌, 两片金黄色的炸物正是香气的来源.

「Wow……wow……这的确很好.」笑容藏也藏不住, 说:「该不是外卖吧？」

她拉开椅子让他坐下, 往那多话的嘴补个小啵.「不准没礼貌, 我忙了整个下午, say thank you.」

胸口荡开一片稣麻的温暖, 顺从地接受她补上的香吻, 这是自从妈妈发病后第一顿家庭饭.

……好吧, 类似家庭饭.

「Thank you.」

双双坐下来开动, Reid嘴嚼几下, 笑纹益深.

「这个味道真是——很独特.」切开另一块, 再尝一下.「我收回前言, 绝对不是外卖.」

忘了试味的对座显得怒气冲冲.

「不吃就算了！」

伸手抢他的碟子, Reid及时避过她羞愤交集的掠夺, 蹙著眉头教训她:「不要浪费食物, 据联合国世界粮食计划署透露, 全球仍有九亿二千五百万人因粮食不足受到饥饿折磨, 而美国的厨余是世界之冠, 我不想成为这惊人数字的其中一部份.」

「谁说丢掉？我吃不就行了吗？我吃！」

「我还没吃晚餐.」气定神闲再切一块, 生平第一次吃到橡胶口味的炸鱼, 以为上次中餐馆的麻婆豆腐很经典, 相比起来简直是盛宴.

她板著脸切开乾扁的鱼块, 打算餵猫, 猫掉头就跑.

他忍不住噗笑, 她投以凌厉目光.

「笑甚麼？」

「没甚麼.」为生命著想最好不要造次.




＊



事情发生於她回家后一个月, 他和Rossi到大学演讲, 顺道招揽新生. 从一开始结结巴巴不敢眼神交流, 至今站在讲台上自信满溢谈论精神分裂病患与反社会主义者杀人动机的异同, 连Hotch都称赞他大有进步.

而他从过往的经验中学会一点小窍诀, 假如学生因为年纪而质疑他的可信性, 一两个博士头衔就能让满堂鸦雀无声, 当然小小的后患症不可避免, 譬如Rossi的抱怨, 不过他总算在人际交往和沟通技巧上笔直地向前进步.

相比年少气盛的男生, 女学生更喜欢挑战他的学术和经验, 或发现他本性腼腆, 便经常当著满堂子人提出千奇百怪、尴尬透顶的问题. 譬如讲述连环谋杀案受害者的男女比例与性齤侵犯的机率, 提到虐待为精神分裂的凶手带来比性更刺激的快感, 女生不爽他机率机率提过没完, 又嫌演讲过於正经沉闷, 逐出言抢白:『大部份男性喜欢SM, 照你的说法, 他们岂不都是变态？』
他竟然一本正经解释SM和真正性齤虐待之间微妙的异同, 甚麼类形的男性透过SM获取快感与纾发压力, 女生翻白眼, 说:『那麼, Dr.Reid, 你喜欢SM吗？』

他和Rossi面面相觑.『这似乎跟演讲主题无关, 但我可以清楚告诉你, 我不是性齤虐待罪犯.』
透过小幽默想转下一个题目, 奈何女生紧咬不放.『你同不同意一般人不会突然变成性罪犯, 他们往往经过酝酿, 直至某个人或某件事情让他爆发？』顿一顿, 她笑得别有意味.『你知道, 作为女性, 防范多点总是好的.』

这下他当真生气, 他做个演讲还落得性齤变态的罪名. 欲待还击, 最后一席的金发女生突然发话:『Dr.Reid, 我也想知道性罪犯挑算受害者的准则, 就你列举的例子, 他们往往心中有既定的类型, 或许是曾经拒绝他们的女性, 或许受童年经历影响, 或许基於特殊的喜好, 譬如头发的颜色、年龄、背景. 如果我错了请纠正我, 不过受害者往往是令人眼前一亮的女性, 是不是代表他们保留一般男性的审美标准？请想清楚再回答, 这很重要, 因为如此一来, 刚才提问的同学可以放心. 再者, 我曾经读过相关资料, 假如女性经常怀疑男性会侵犯她, 通常原因有二, 要麼她当真受过伤害, 而很不幸地不能摆脱阴影；要麼她犯贱, 内心异常渴望男性的注目, 并且透过悲剧映射异性对其魅力的拜倒和渴望, 但事实上她是乏人问津的可怜虫.』

同样哄堂大笑, Rossi发出借乾咳掩饰煞不住的笑声, 女生羞愤交集, 破口大骂:『甚麼婊子提出这种狗屁问题？』

金发女生装无辜:『就是一般性齤犯罪的问题.』

众人纷纷回头看那女生, Reid心中嘀咕, 怎麼这声音如此耳熟？抬头一看, 金发女生摘掉墨镜, 露出冶艳美丽的脸蛋, 对比女生的暴跳如雷, 她显得气定神闲, 冲著女生说话, 幽蓝如海的眼睛却直直勾著愣在当场的博士:『我不太懂心理学, 都是听某个阿宅说的.』

Rossi回去后, Hotch问他演讲成效如何. 他耸耸肩, 说:「还好, 结束后有些学生问了加入FBI的详情, 不过我很怀疑, 以前有成功的例子吗？我的意思是, 听了演讲, 大学毕业后直接投考FBI？」

主管埋首公文阵, 说:「每年总有四、五个.」

「我都没发现.」

「因为他们在体力训练营第二天就退出了.」

翻个白眼, Morgan和Garcia敲门进来, 前者说道:「我们打算喝一杯, 要加入吗？」

呼口气, 本想回家休息的Rossi改变主意, 说:「Why not. Aaron, 你呢？」

他头也不抬.「不, 谢谢, 我还有事.」

意料之内的答案, 完全视压力为无物的家伙, 某程度上比unsub更可怕. 关门后Morgan想起另一个经常不胜酒力的, 说道:「Reid呢？他不是跟你一起做演讲吗？叫上他吧.」

Rossi投以一个他很笨很蠢很低智的目光.

「你当真认为他会去喝一杯？」

Morgan摸不著头脑.「为甚麼不会？」

「他会喝一杯, 但不是跟我们, 至少不是今晚.」

Rossi摇头同时心想这位被主管看重的侧写员还嫩著, Morgan和Garcia双双陷入谜雾, 突然他说道:「你说那个Clara.Marshould……」

顿住一阵, 似在寻找合适的形容, 直至Morgan叫他一声, 他才嗒一下嘴唇, 说:「人还不错.」

看著前辈提起外衣健步离开的背影, 疑惑不已的Garcia低声说道:「我想我们错过了甚麼.」

「……我想也是.」

……

「不准再做这种事.」

演讲结束后迅速把捣乱的家伙逮下来教训一番, 因为她的缘故, 那个女生拍桌离场, 骚动至少维持了五分钟.

「这是工作一部份, 不是平常琐碎吵嘴, 你不能干涉.」

「你情愿变性齤变态？」

还敢顶嘴. Reid难得跟她正起脸色, 说:「不, 我不会因为某个女生的刁难而成为变态, 这完全不符合逻辑. 要是她坚持这种无聊的针对, 我自有办法否定. 这不是拌嘴的地方, 你可以任何时候替我出头, 但不包括我代表FBI的时候, 清楚了吗？」

摄於他严肃认真的态度, 她移开视线, 半晌才嗫嗫嚅嚅:「本来我想一口否定你不喜欢SM, 不过她会问我为甚麼……」

「是的, 而且我绝对不想答！」斩钉截铁的回应.

投以心虚的一瞥, 对持一阵, 似乎认同自己理亏, Chloe低声认错:「对不起, 没有下次了.」

她道歉的模样恭顺温婉, 说来说去她不过心疼自己, 这麼训斥她好像太过, 当下就消了气. 不尴不尬问她干甚麼来著.

她摸出帆布袋内的课程简介, Reid翻了一下, 语气满是惊诧.「想念书吗？」

Chloe脸上微微发红, 夺回课程简介, 横他害羞又不悦的一眼, 说:「两个博士学位的人自然不懂低学历阶层的辛酸.」

「我不是这个意思, 因为我念书的时候, 你看来兴趣缺缺.」

「第一, 你不叫念书, 你叫翻书. 第二, 我看不懂你的教材, 你解释后我还是不懂. 第三, 我对你念的科目不感兴趣.」换她答得斩钉截铁.

Reid稍微有点得瑟又稍微有点受伤, 说:「那麼, 你想当护士？」

「不准笑.」

「我没有笑, 我很欣赏, 这是不错的职业.」

看他当真没有偷笑, 她才漠漠然的说道:「我并不是特别想当护士, 不过既然重新开始, 我希望选择令人尊重的职业.」

Reid心下一凛, 她当调酒师的时候, 男人戴有色眼镜看她, 女人看不起她, 甚至曾经遭到掌掴, 连同行都不屑她, 即使作为Mr Nelson的女人, 在他们眼中, 她仍然是出卖美色的下三滥货色, 表面礼貌周周, 背后酸溜溜笑话她早晚风光不再.

虽然不曾表达, 但她定不好受.

在她心中, 大概照顾病患、得到病人认同和感激的护士, 拥有她触手不及的神圣和无私.
酒吧女郎和白衣天使, 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没有察觉他的心理活动, Chloe看著大学生高声谈笑的样子, 那份追不回来的年轻奔放在她双目涂上唏嘘的光芒.「何况……我一直向往大学生涯.」

理所当然地目空一切, 随意高声喧哗, 拼命做报告, 为期末考彻夜念书……在阳光下欢笑, 在月光下畅饮. 社会上种种痛苦与磨练都无法侵犯他们, 二十岁永远无敌.

Reid不懂这种心理, 天赋所然, 他十三岁上大学, 没有参与学生活动, 同学们都不理他.

不过假如当时有她, 跟她一起念大学, 那麼在纯粹汲取知识的年代, 或许他会体验与别不同的喜悦.

念及於此, 他伸手牵住她, 她回头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说起来他们经常胡闹, 她喜欢又抱又亲, 手牵手还是第一次, 十指紧扣的瞬间心脏挤满滚烫的热气, 重甸甸的让心脏往下一坠, 随即不成规章又急速凌乱的跳动起来.

她露出微微迷乱的表情, Reid耸耸肩, 好像这是再自然不过、ABC一样人所共知的事.

「大学的情侣一般都这样做.」

「……说的也是.」

他同样是第一次跟女生牵手, 照道理他们该从牵手开始的, 果然跟这没谱的家伙一起就是不能讲究常理. 沿路她不发一声, 安静得出奇. Reid偷偷回头一看, 斜阳西下, 映衬她雪白的脸颊荡开两片可疑的红晕.

这让他的心情好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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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约好陪她看电影, 刚订好电影票, Hotch威严肃穆的声音旋即环绕办公室一圈, 准备开会, 有案子了. 他看著屏幕弹出感谢使用信用卡的小对话匣, 一阵微微的无奈. 在机场打电话通知她, 她笑他运气不好, 回来再看吧, 注意安全.

这宗案子恶心透顶, 哥哥全身瘫痪, 绝望与愤怒驱使他唆摆弟弟滥杀无辜, 尸体绞成猪粮. 他们搜出上百双鞋子, 搜索组在猪粮摸出一小截人类的小腿骨, 管外卖的快餐店不小心错送几客猪柳汉堡, 筋疲力歇的干探咬一小口忍不住吐出来.

回程机上不住传短讯, 每次经历惨绝人寰的案件, 因为人性黑暗而无助傍徨, 看到她又充满希望. 这番话自然没有对她说, 说开了怕她自嘲, 而他不想为这种事争论, 所以权充一点秘密. 他静悄悄带上门, 洗好澡, 上床不见了枕头, 摸啊摸的, 摸到不小心吵醒她, 才知道她当抱枕搂住睡觉.

他有点不习惯, 过往几年她若即若离的, 复合后意外地坦率直接的态度让他如置身云端, 好像这不是她, 但又不想抗拒. 她睡眼醒松放开缠紧枕头的手, 他低头让她抱著, 往嘴上打个啵, 她口齿不清的嗓子很是可爱, 模模糊糊的依稀是你回来了.

看到她眼内柔和的光芒, 满腔疲倦不翼而飞.案件结束获得一天假期, 他打算休息半天, 待她下课后接她上电影院, 然后在环境优美的餐厅吃个浪漫的晚饭, 弥补放鸽子的错.

离家前她叫他再躺一下, 戏票她买就可以了, 下午前都不准起床不准看书, 赶紧治退黑眼圈, 她要看爱情喜剧不是功夫熊猫.

他受命不得起来, 看著她套上的黑色套头卫衣, 洒出一头金黄亮泽的秀发.

往他嘴唇轻啄.「接著睡吧.」

他眉头一挑, 说:「不要胡乱招惹男人.」

她嘴梢微扬, 耸耸肩膀, 说:「I will try.」

简直如胶似漆的生活, Reid滚到她的枕头补眠, 合眼不够半小时, 电话响了.按著轰轰作响的脑门赶赴现场, unsub留下恐吓信, 指明医生敢藏起儿子, 他每天杀一个人. 本来不是很棘手的案子, 然而最后落得他一个人做侧写. JJ、Morgan和Rossi到学校保护企图以身犯险、藉此结束伤害的儿子, 人手不足, 兼且对主管失去联络感到不安, Emily想要找到Hotch一同破案, 结果揭发他不接电话的内情——他发生意外, 地上一滩血迹, 墙壁发现子弹孔.

他花了五秒警告自己定下心来, 他有要做的事, 不能不安, 不能因为担心捅出篓子. 现下独剩他钻研案件, 时间紧逼, 他要专注.

幸好最后凭Emily通知L.C的正解, 千钧一发解开谜团. 为救受害人他腿上捱了一枪. 很久以后BAU小组仍然拿这次的案子笑话他, 损他枪法进步不少, 不会瞄著小腿射中脑袋. 当时肾上腺素急升, 心中很多挂念, 一时忘了痛楚, 直至通知大夥儿联络Emily、被抬上救护车才痛得依牙咧齿.

医生要动手术取出子弹碎片, 当时他痛得要命, 尽想赶快麻醉, 然后双眼一合, 朦朦胧胧睡过去. 醒来后伤脚缠上绷带被吊起来, JJ带笑望著他.

麻齤醉药效让他头痛欲裂, 第一句问Hotch的情况.不想他担心, JJ报喜不报忧, 就说他脱离危险期, 暂时隐暪Haley和Jack的事情. 为免这脑转数神速的家伙揪出线索, 她问他痛不痛.

「医生说你必须好好休息, 不要操劳伤腿.」

「没关系, 反正踹门是Morgan的工作.」

她笑出声来, 自从那个她回来, 他变得很开朗, 身上带伤也一笑置之. 念及於此, 她刻意开他玩笑:「那个, Spence, 你是不是忘记了甚麼？」

他转转眼睛, 直觉往案件方向联想, 也不知道自己遗漏甚麼.

「忘了甚麼？」想来想去想不到, 不想了.

「你约谁看电影？」

哼著唱出来, 顷刻Reid如冷水泼头, 看看钟, 跟她约好晚上七时, 现在已经第二天八时. 他差点没跳起来, 本来想告诉她有新的案子, 忙里忙外不小心忘记！整整十三个小时失去联络, 她肯定担心死了. JJ看在眼里笑在肚子里, 急忙安抚他, 到病房外通报, 笑著说我先看看Hotch, 独留穿著黑色套头卫衣的她走到门边, 眯著危险的眼帘, 紧盯显得有点退缩的他.

她嗡著鼻子说:「你这鸽子放得很差劲, Dr.Reid.」





＊




她上课途中接到电话, 来电显示Spencer, 说话是个女人. 以为他不知打那里拿到变声玩具, 乱没好气说他无聊. JJ突兀一下, 自报姓名表明身份, 她窘得直想挂线, 然而没几分钟就把桌子的笔记文具胡乱扫进袋子, 飞也似的奔出课室.

他的伤势不严重, 医生表示手术很成功, 好好做复健不会出现后遗症. JJ松口气, 进去看望伤者, 她缠著医生护士问长问短, 饮食要注意甚麼？日常行动有甚麼得防范？护士看她紧张, 交谈两句透露早前Dr.Reid办案期间感染炭疽病毒, 绕过鬼门关一圈, 断腿骨算甚麼？

原意安慰她不要操心, 意外地让她更耿耿於怀. 医生开假三周, 吩咐他多多休息, 知道做探员的不爱惜身体, 警告他不想变跛子最好听话, 还拿Chloe开涮, 前阵子我把女儿那做警员的男朋友扫地出门, 他们不当自己一回事, 难为做女人的担惊受怕, 我不要女儿过这种日子. Chloe皱著脸点头认同医生做得好, 这些人不靠谱, 总是令人操心.

你一言我一语尽在逼他休养, 偏偏得悉Hotch出事, 出院前就溜个不见踪影. Chloe对通风报信的Morgan略感怨怼. 十分钟前投诉病人伙食难以下咽, 差遣她买鱼柳汉堡, 她附带著热腾腾的薯条回来, 病床上的人去如黄鹤.

知道他往那里去, 问明方向, 偷偷走到深切治疗病层, 外边堵著三几个目光如炬、正气凛然的执法人员, 他们身上散发的气息把她逼出门外. 透过模糊的小扉窗远远看进去, 他和他的队友交谈著, 他眉头深锁, 显得忧心忡忡.

那副样子是作为FBI探员担忧同伴的他, 有别於平日被逗得暴跳如雷. 她沉吟一阵, 转身回去加护病房, 收拾好食物到花园闲逛一圈, 回来撞见他上气不接下气一步作两步跳进病房, 逐收慢脚步, 等他装模作样放好拐杖盖好被子打开书本, 才不徐不疾步入病房.

「有没有乱跑？」打开纸袋, 递上冰冻汽水.

「没有.」偷偷呼口气, 吮口有惊无险的可乐.

她探望的时间总是刚好, 他们离开不久, 她就笑吟吟的来. 除了出院那天, 似乎大夥儿不习惯他摆脱孤家寡人的悲惨生涯, 好几人一同闯上来打算送他回家, 跟办好出院手续的Chloe撞个正著. 众人面面相觑, 第二天JJ好日以暇教训他们, 早叫你们不要去.

总算前红牌女郎的交际技巧不是亏的, 她要跟别人打成一片的时候, 自然能够热络气氛. 何况他们容易相处, 尤其Morgan对她已经没有当初那神秘杀人犯的偏见, 於是合力抬他回家, 送客的时候秃子还乱打眼色, 以唯恐众人不懂的暧昧语气, 叮嘱Reid保重身体不要操劳.

而她加入话题的时间也算得很准. 他们谈正事, 她不见影踪, 聊到不靠谱的地方, 又呷著啤酒蹭回来. 他们离开以后, 他长长吁口气, 尝试移动伤腿, 痛得闷哼一声.

「不是让你别乱动吗？」收拾好茶几上的杯子, 擦乾双手, 把拐杖递给他.

Reid不明所以, 她在医院拍胸膛保证好好管住他, 不准乱走不准乱跑不准乱动. 距离使用拐杖尝试走路还有两星期.

她瞪他一眼, 说:「不想回去BAU吗？还是打算让我像老妈子一样背著你？我真心没所谓, 假如你不觉得丢脸.」

「……你知道？」讪讪接过拐杖, 感觉被看个一乾二净.

缓缓走在他一步之遥, 说:「你们的主管出意外, 你怎麼坐得住？」

这个女人不愧为Irish Pub的镇店小姐, 明明糊涂得很, 偏生又是男人肚子的蛔虫. 他们在想甚麼, 她一眼就看出来.

转念又想, 这大概是十年监狱逼出的机灵.

擅看眉头眼额, 自然少受苦头.

一下分心, 他直往前跌, 稳稳摔进Chloe怀内. 她抱住就不想放手, Reid直觉她有异, 想拉开一点距离, 她硬是不放开.

「你怎麼了？」

她闷声不语, 几秒后方幽幽说道:「我很抱歉当时不在你身边.」

喜欢她的娇态, Reid微微勾起嘴梢, 满心荡漾, 下巴抵住她的发顶, 轻声喽呢.「你又不知道我会受伤, 反正醒来见到你, 我满足了.」

他的声音, 他的温柔, 他亲昵的语气, 身体的温度, 胸膛鲜活有力的心跳声. 闭上眼睛感受这一切, 感觉无限放大.

「告诉我, Spencer, 你怎麼度过？」她的手指紧紧陷进他背脊的肌肉, 好像放轻一点, 他会以她想像不到的方法倒下来.「当你感染炭疽病毒的时候.」

她上网浏览炭疽病毒的病徵, 吐血、发热、痉挛、呼吸困难, 他接触的变种杆菌毒性更强, 四十八小时内结束作为人类的一切. 他救护车上失语时想著也许逃不过一劫, 心中很多放不下. 患精神病的妈妈齤, BAU的同伴, 年幼可爱的Henry, 和她.

出院后他静养两周, 身体虚弱得很, 每天躺在床上, 跟现在的她一样. 她躺在旁边, 像蜷曲的虾子, 他忍不住想要靠近, 直至凭肉眼数清她柔软细长的睫毛. 她回来后他觉得一切都没有所谓, 她静静安躺他的身边, 陪他聊天, 陪他看书, 缠著他念故事, 每晚都要. 她拍拍她睡觉的位置, 他的心如电殛般颤抖起来——我喜欢你的声音, 甚麼都可以, 给我念一段.

时间简史？听厌了, 我抽一本.

她用脚趾从书阵夹出一本, 噢, 宇宙论, 亚里斯多德, 祝我一觉好梦.

所以他真的觉得一切都没所谓. 笑他立场摇摆、没有主见、软弱, 尽管笑去, 他不在乎. 她踏入门扉一刻, 他掉过的眼泪, 呕过的气, 受过的苦, 伤过的心, 他都不计较. 因为他爱这个人, 远远胜过无聊的流言蜚语.

执著过往的痛苦, 不如珍惜浓情蜜意的当时当下.

I want you, 是真心话.

她听著双眼就泛红了. 他笑笑的说, 时间关系来不及给你留遗言, 只录给我妈, 幸好没有派上用场. 其实康复进度良好, 我都在睡觉, 睡饱两周就没事了.

他有点失笑, 他孤独养病, 反而得安慰养尊处优、住千万平房的她. 想到几乎不知情下失去他, Chloe笑得很酸. 别这麼说, Spencer, 甚麼遗言……

他突然想起医生的取笑和Haley的眼泪. 做探员的总是往危险闯, 抢救漠不相识的人, 任性地把深爱的人留在背后. 多少个夜里Haley流著泪水失眠, 看到令人心颤的新闻不期然联想丈夫身陷危机之中, 一天复一天、一年复一年在阳光明媚的屋子孤单害怕等著他回来, 他回来了, 然后又走了.

他身上九道刀伤, 刺开Haley心中九道伤口.
假如世上有受伤替代制, 现在就换Chloe成为跛脚鸭子.

假如不是及时伏下, 他便再也见不到她. 他以前参加前线人员的殉职丧礼, 他的妻子的年纪跟Chloe相当, 黑帽子垂下的面纱如尘世的盖棺布, 两列奏响丧曲, 她的眼神彷佛自己跟著下葬.

「……我总有一天会死, 女人比男人长寿, 也许我比你先死.」

她抿嘴不语, 换了别人她能笑著给对方一个拳捶, 说甚麼呢你？命长著呢. 但这个人总是因为案子受伤生病, Hotch两次几乎死於非命, 她实在扯不出这种没心没肺的安慰.

Reid顿觉自己错问她, 他轻碰她的脸, 她报以一笑.「说的也是, 我想想, 你死掉我该做甚麼？我要卖掉你的破书, 结识高大英俊又多金的美男子, 他要有一身古铜色闪亮著光泽的皮肤, 身裁健硕美好, 跟暮光的男主角同样痴情, 我会再改名字, 这次叫贝拉. 因为我喜欢海, 他会买纯白色的豪华游艇给我, 船身喷上我的名字, 我们每天都在船上亲热.」

「这是甚麼令人作呕的生活？」他一副催吐的模样.

「不要挑剔别人的生活品味, 这不礼貌.」

「为甚麼是贝拉？这不合逻辑, 难道我要改名爱德华？」Reid的脸皱成一团, 说不出是腿还是头更痛.

「No, no, no. 你这瘦不拉叽的小猴子, 休想沾污爱德华神圣的名字.」她撑起上半身, 俯首吻他一下, 指尖轻划他的轮廓, 双目如一池平静温水.「而且他比不上你, 亲爱的, 没有人比得上你. 你活著为甚麼我想找别人？你是个奇迹. 你很聪明、漂亮, 手指又纤又长, 眼睛经常闪亮智慧的光采, 我想一口咬掉你那张不消停的嘴, 还有你的头发……」

她突然停下来, 他的头皮发麻, 心脏鼓动得利害, 喉咙发乾, 好像一说话, 心脏就要掉出来.「……我的头发？」

她吻他的发顶, 沿额头逐渐往下.「柔软、纤细, 有著美丽绝伦的颜色, 我嗅到蜜糖的味道.」望进他的瞳孔深处, 轻声的说:「我喜欢你的特质, 见尽人性丑陋, 依然不染污垢. 你要我上那里找另一个你？没有人像你一样值得我炫耀.」

「所以, 尽量拖延一下, 好吗？」

「My hero？」

她的淡淡笑脸婉约轻柔, 从视网膜飙进脑神经只须短短一刹, Reid的脑海瞬间空白, 难以名状的重量悄悄罩上双肩. 一边拼命暗示没有他, 她还能活得好好的, 所以不用担心, 做你该做的事；一边忍不住真情流露, 希望他比以前更懂瞻前顾后, 别给她机会上游艇跟六块腹肌的男人嘿咻.

「……你真会跟壮男在船上亲热？」

「生活得继续, 不是吗？」她微笑一笑.「至少我希望你这样做.」

「我？」在海天一色的摇晃游艇跟男人交缠？

他艰难的吞口口水.

「……Both？」

Chloe眨眨眼睛, 噗一声嗤笑, 俯下身去吻他, 侬声细语的说:「Oh, dear, wrong answer.」





＊





第二天早上, 他扶著拐杖出门, 遇见正好去上课的Jake.

见他这副狼狈样子, Jake脸色巨变, 问他发生甚麼事？脚怎麼了？那关心殷勤的劲儿让Reid鸡皮疙瘩, 基於社交礼貌和心情大好, 他敷衍一句谢谢关心.

而他显然没有将Reid的冷淡和吃惊放在心上, 一意孤行扶他到电梯, 又从电梯扶他到玄关. 其间啐啐念念打算提著伤腿挤电车的他低智得不可药救, 甚麼都不用说, 反正我坐计程车, 顺道送你一程.

就在Reid反对当下, Chloe从旁闪出来, 拍掉挽著Reid的臂膀的手, 脸色阴森森的, 说:「我会送他上班, 不劳你关心.」

陪同停止反抗的Reid登上租来的破旧小车子, Jake目睹他们渐渐消失的背影, 酸溜溜的啧一声转身离开.

顺利而平稳驶上行车道后, Reid低头思考一阵, 说:「Chloe.」

「Yes, sweetie？」

「你跟McQueen当真没有感情瓜葛？」

「抱歉让你失望, 没有.」

「我觉得他的态度很奇怪.」

「亲爱的, 世上充满各种各样的人, 你该见惯不怪.」

「但他们不是我的邻居. 他不喜欢你, 为甚麼看不惯我们在一起？假如你有事隐暪, 最好全部坦白, 我不会答应不调查的.」

「OK——OK——他见过我的裸齤体, 就这样, 没下文.」

他挑起眉毛, 紧瞪她波澜不惊的脸, 陷进破破烂烂的椅子生闷气.「Right, 确实没有感情瓜葛.」

「他让我诱惑他, 成功便保送孩子入学, 当时我没有选择, 何况他做不到, 他没有反应.」

Reid尝试消化这句话的意思.「他是性无能？」

「……No.」

「那为甚麼？？」

红灯转绿, Chloe拉好煞车, 一副实事求是的口吻, 说:「Look, Spencer, 我不是企图隐暪你, 但有些事情不知道比较轻松.」

「我沉重一点不打紧, 告诉我.」

两人对持一阵, Chloe首先败下阵来, 叹息一声, 说:「He is a gay.」

「I am sorry……What？」

「You hear me. He is a GAY.」加重最后的语气, 她看来像嘴嚼舌头.「你不是他的情敌, 我是, 懂得没有？」

「No！」他想了一想, 说:「不可能, 我见过他跟女人上宾馆, 我跟你说过的不是吗？」

「他挣扎著想改变性向——因为你永远不会爬上他的床.」

他嘴巴一张一合, 彻底陷入沉默.
过往邻居的奇怪行为突然出现该死的符合逻辑的解释.

「Spencer, are you ok？」

「Wow, 我……呃, 我懂了. 街角让我下车, 谢谢你.」

受惊很严重的样子……所以才不想告诉他. Chloe扶他下车, 捧住他的脸颊左右各亲一下, 稍微让他回神.「他没有恶意的.」

所以刚才冲过来抢走他. Reid看著这女人柔和艳丽的脸, 说不出她是大度抑或小家子气.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 说:「我知道, 没关系.」

掺著拐杖慢慢走往总部, 沿途阳光烂漫, 连带心头的阴霾亦一扫而空.

这只是他认识Chloe后, 千奇百怪的人生里其中的小插曲, 不值得大惊小怪. 既然知道真相, 以后对他的态度, 稍微调整一下吧！

回到办公室, 暂代Hotch职务的Rossi把他叫进房间, 桌面两个透明小胶袋, 一个放著寄给他的信, 另一个是黑漆漆的灰烬, 旁边放著一份新簇簇的口供.

Reid不明所以.

「我们查明了假释官和狱卒的死因.」他拍了拍装有灰烬的袋子, 说:「化验组发现灰烬酝藏化学毒药, 跟这封信的信纸上验到的一样.」

Reid心下一凛, 有人盯上他, 企图置他於死地.「这封信在那里找到？」

Rossi正视他的诧异, 彷佛责怪擅於举一反三的天才装疯卖傻.

Reid因此顷刻想到答案.
「Elvis……？」

「狱卒搜查过他的牢房, 在床板下找到信. 我们将起诉他三起谋杀罪和两起企图谋杀罪, 罪证确凿, 他下半生无法离开监狱.」沉吟一阵, Rossi双手合十, 一字一字的说:「你打算告诉她吗？」

Reid浑身一颤, 她渐渐明亮的笑容与审讯期间痛苦哭泣的样子, 影影灼灼重叠起来.

——有些事情不知道比较轻松.

他掐著那通往地府的信, 良久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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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昨晚就会更新，但短短几百字的sex，我写了一个小时……在有参考的情况下
我表示我真心敬仰H神手，又性感又深情的H神手！

Dr.Reid要听到Chloe的i love you还有一段小小的路程，不过个人蛮喜欢这一集的Chloe，虽然对他的行为和工作持相反意见，还是很尊重地让他做自己喜欢的事。

有觉得她安定下来了吗？

Dr.Reid终於知道Jake的感情，本来想让他更惊慌一点，但又不认为他是那种会害怕同性恋的肤浅之徒。他们还会有小小交集，我敢说Dr.Reid之后的态度会稍微好一点。毕竟他总算发现人家不是冲著他心爱的女友而暴走。

Haley的一段，实则是我的小怨念。
我认为没有人爱Hotch，像Haley爱他一样。

至於Elvis，Mr Nelson, Mrs Marshould，之后还会像这篇，断断续续提到他们的事。

* 这一章有很多我对於Hotch和Haley的想法，还有对於Hotch打死Foyet的看法，估计H粉不会认同。




24.

她关上门扉, 拉著轻巧的皮箱疾足奔离小社区, 一秒不停下来, 彷佛背后谁在追赶她. 她跳上夜半泊在路边等生意的计程车, 贴在车窗边一看, 确定没人追上来, 才微微松口气.

不能继续留在这个地方. 没有大不了的, 她安慰不住发抖的自己, 她总能生存下来, 她一路这麼过来, 一个地方换一个地方.

只不过这次逗留的时间稍微长一点, 对屋主的感情, 有点出乎意料.

可她应付得了.

司机问她去那里.她回过神来, 一脸惘然.

……天下之大, 竟没有她容身的地方.

孑然一身很可怕, 那种不被需要的感觉把她往死角里推, 她选择拉斯维加斯因为最接近孩子的寄宿学校, 到那个时候, 她不知道是孩子需要她, 抑或她需要这孩子. 最后她任性地否定当初选择的生活, 回到华盛顿跟喜欢的男人一起生活, 她放在赌城带回不来的唯有他. 所以她每周致电探问近况, 从学业进度至体重增长, 钜细无遗全部过问.

前两天, 嫌她麻烦的主任老师自投罗网, 通知她孩子患感冒, 一副郁闷不乐的样子, 问驻校护士Chloe在那里.

一夕话立刻让她打包行李, Reid不想她回去, 而且自认理据充足——那里是Mr Nelson的势力范围, 他逮住你怎麼办？我远水不能救近火.

双方争执一阵, 她认为他小题大做, Mr Nelson是干大事的人, 派头强气量大, 女伴多不胜数, 与其找她麻烦, 不如干实事去. 「说得真轻松, 当初为甚麼你不堂堂正正从大门离开？」

直堵得她无话可说, 要是可以, 陪她走一趟自然最好, 但他的工作不能说请假就请假. Chloe给他一个封嘴的吻, 他躲开去了, 说:「不, 别以为同一招对我有效, 总之不能回去.」

这下她就上火, 说:「你不能禁我足, 我可以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

「你看看我可不可以, 别挑战我, 我有一篓子办法让你上不了飞机.」他鼓起嘴, 两人对持良久, 软硬兼施的策略压倒性失败后, 她砰一声摔上小皮箱关门生闷气.

……这家伙益发蹬鼻子上脸！

以前她纤指挥向东, 他念念有辞不敢朝西走. 因为私自出走是她不对, 近来给他几分面子, 对他好一点. 现在倒好, 三分颜色开起染布坊, 竟然限制她的自由. Reid哼著轻松的小调子逐件放好她的衣服, 见她大被蒙头, 挤上去从后抱著. 她闷哼一声, 送他一记高贵冷艳的回旋踢前, 他乐悠悠提醒她:「小心点, 我有伤在身.」

「I hate you, bastard.」

「我知道, 你说过了.」

她不作声, Reid揭开被子让她喘气, 俯头吻她颈项.
头发在她脸上拂来拂去, 那个吻印在皮肤上, 直落心底.

她终於回头瞪他, 一眼撞上他装温柔的坏脸, 噢, 现在懂得来这一套啦？同时也学懂堵上她打算抱怨的嘴.

她翻身想面对面争辩, 冷不防真碰到伤口, 直痛得他冷汗直冒. 焦急过后她开始迁怒:「为甚麼不肯买双人床！房间又不是放不下！」

待痛楚平复下去, 他气定神闲的反驳.
「双人床是商人的诡计, 你会发现床虽然变大, 但我们睡觉的地方还是一小片位置.」

「少摆出一副经验之谈的样子, 你跟别人睡过吗？处男.」

「如果你擅於利用数据, 你无须经验就能找出比经验人士更靠谱的答案. 根据两年前床品公司的调查, 35%受访情侣喜欢相拥睡觉, 而你不需要调查就可发现两人抱著睡觉所需要的面积比例. 再说, 你的论据存在很大的漏洞, 我有没有跟别人睡觉, 跟我是不是处男无关. 一则, 我跟我妈睡；二则, 你知道我不是, 还是你需要一点刺激, 提醒你为甚麼我不是？」

眉头抽搐不停, 跟他拌嘴唯一的胜算, 就是她大叫大嚷踢门摔东西逼他投降.「……好吧, 藉口扯够了,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十年？十五年？你当时小不点儿, 自然不挤, 我可是一整晚不能翻身！」

「事实上是二十年前. 少这麼委屈, 你的睡眠质素不受影响, 我可以做证, 你睡得像头猪.」

冷静冷静, 冲动是魔鬼.
「你决定跟我抬扛到底？」

他露出得意的笑容, 胜利的果实确实甜美.
「你言之成理的话, 我会尊重你.」

所谓言之成理就是得辩赢他, 这压根儿列为不可能任务.看他臭美……Chloe冷哼一声, 转身继续睡, 心想我不吃你这一套, 明的不行我耍阴, 赶明儿你上班了我还不溜？手信给你买双人床当赔礼！

满心忿忿不甘的怨言, 陪他吃完早餐, 迅速收拾行李, 拉著小皮箱飞奔到机场, 机票买好了, 零食和杂志准备妥当, 思前想后还是乖乖回家. 上次不辞而别对他做成很严重的心理打击, 因为意气之争让他恶梦重温, 这可不是吵架就能了事. 既然两个人在一起, 无可避免要改变以前任性的生活习惯.

她咬著笔杆温习讲义, 密密麻麻布满不属於她的字迹. 因为她抱怨念不懂, Reid充当补习老师, 重挫她的自尊心后, 亲切地写满更复杂的笔记.

她笑得乱没好气, 打电话到寄宿学校询问孩子的近况.

另一边厢, 『今天该可以优闲度过』的念头是个诅咒, 闪过脑子便即召来海量的工作. Reid大剌剌利用工作时间网上购物, 想著开个小差不算过份, 旋即被JJ召入会议室研究新案子, 关於军人家属连环满门屠杀的悲剧.

想著解决后可以回家安抚被他气得跳脚的女友, 吃完晚饭看场他期待以久的科学展（包括当今物理学权威的手稿）, 冷不防爆出Foyet监视Hotch的内幕.

那是继Gideon后又一个变态杀人犯威胁他们的家人, 往事如潜伏的阴影, 趁你不觉便噬你一口. 大夥儿逼迫自己冷静, 要是他们一同焦急, 事情就无可挽回. 当时他们自信能够挽回, 他们挽救过很多生命, 阻止过很多惨剧. 他们是最优秀的团队, 所以Haley和Jack一定平安无事.

Reid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 可他镇静的外表下藏住满掌心的冷汗. Gideon的身影跟Hotch重叠. Haley的身影跟Sarah重叠. 他们伸长手臂、竭尽所能, 希望推Hotch一把, 帮助他再次笑著把心爱的家人拥抱入怀, 但最后等著他们的, 只是他抱紧了无生气的前妻绝望地饮泣.

已经不会再对他哭泣, 不会埋怨他的工作, 不会一边生他的气, 一边离开他、疏远他、指责他, 一边拍摄儿子的生日影片, 寄给因为工作而错失派对的他. 不会一边抹著眼泪, 一边吩咐他照顾好他们的儿子. 不会面临死亡的时候, 一边寄语他坚强面对将来的人生.

再也没有了, 一切都没有了.

这不是他想要的. Reid走过布满血迹、恐怖、悲伤的房子, 每一步路彷似有Haley掠过. 他们新婚的时候, 他们深情对视的时候, 他们抱著新生的儿子的时候, 他们一家三口温馨度过的每个时候. 然后Foyet扭曲的尸体撕碎所有的美好. 典型的过度暴力, 失去理智的仇恨、痛苦、愤怒. 这不是他们想要的.

Hotch不肯放开Haley, 好像这样抱下去她会醒来吼他——因为你的缘故我几乎送命！可她没有. 他们离婚后鲜少沟通, 曾经有过和好的机会, 一个因为寂寞而赌气, 一个灰心意冷的认为她值得更好. 不久以前终於提过复合, 短短一句, 我用余下的生命补偿你.

他知道Haley在等.

可他们都等不到.

总以为有无尽的时间弥补错失, 回首方发现, 他们早用尽光阴.

直至Rossi提醒他还有受惊的儿子需要照顾, 他才哭著放下Haley, 拨好她的头发, 擦掉她脸上的血迹, 让她闭上眼睛, 像睡著一样安祥.

自高中戏剧部惊鸿一瞥, 她成为他眼中的唯一, 即使她结束他们的婚姻, 这个念头也不曾改变. 他曾经想过假如当天回头告诉她, 或许他们还是一对为工作和家庭争执的恩爱夫妻. 没有人怪他, 一个都没有. 关於婚变、关於Haley不幸牺牲, 那怕是Haley的父母. 这是一场悲剧, 错不在他. 但是他们都知道Haley是一道锁, 随著她的逝去, Hotch把一部份的自己永远地锁上.

如常地生活、如常地归队、如常地工作. 正常得令人黯然, 假如他大吵大叫、歇厮底里一番,或许他们会松一口气. 可他就是没事儿般重新站起来.

Reid看著因为戒烟而满身不自在的Chloe在客厅转来转去, 置身处地想一想, 这怎麼可能？倾心相爱的伴侣惨死於冲著自己的变态杀手之下, 怎麼可能平伏？

举行葬礼当天, 天色阴惨, 他一身素黑, 虽然她重申不会出席, 出门前依然忍不住问她会不会改变主意. 因为……你认识Hotch, 表达慰问而已, 不会尴尬.

她笑得阴柔, 轻弹他不展的愁眉.
「我没有怕尴尬, 但我讨厌丧礼的氛围.」

Willon没有亲属, 唯一的家人就是受惊过度吓坏脑袋的儿子. 他没有一个像样的丧礼, 狐朋**对他不幸离逝没有丝毫遗憾, 胡乱把他丢在埋葬流浪汉的地方, 还啐他一口, 牡丹花下死, 邃了你这色鬼的心愿. 你放心, 我会好好关照你的妞儿.

她觉得自己矛盾. 一方面极力逃避以前的事, 出狱后改名换姓, 拒绝联络家人, 也没有给他扫一次墓. 一方面她放不下那孩子, 置之不理的话, 她会轻松很多, 反正还有慈善机构照料他, 死不了的. 可她就是硬不起心肠.

又譬如她说, 我很想看看Elvis. 他是公子哥儿, 从小养尊处优, 吃的用的全是最好, 监狱生活很艰苦, 他挺得住吗？受得了吗？

但我又害怕见到他. Spencer, 我爱我的弟弟, 我比任何人爱他, 可是他吓坏了我. 我想逃得越远越好. 所以我很后悔, 要是我好好跟他谈一谈, 或许他不会这麼偏激. 我们感情最好, 我却抛弃了他. 是的, 当时我就是抛弃了他.

这是他带来Haley死讯当晚进行的对话, Chloe尝试将心底的想法完整无缺告诉他. 有些观点Reid不认同, 很多事情认为是她死心眼. 但她愿意说, 这是好兆头. 她谈到她和母亲, 两人个性南辕北辙, 她偏爱聪明听话的小儿子, 跟自由万岁的女儿的关系一直很差.

『想弥补也弥补不了.』她笑了一笑

Reid想到主管与他的前妻, 想要弥补却不能弥补. Chloe看他一瞬黯然的脸色, 这个男人跟她以往梦想的白马王子有点不同, 他值得依赖, 但是感情脆弱, 经常胡思乱想, 让她猜让她度, 不过他就这点最好, 把别人的悲伤当自己的事一样地在乎.

她捧起他头茸茸的脸——我命长著, 你少烦人.

一句话直刺Reid的内心, 以前他会接受. 但今次没有. 他们自信救得到Haley, 但是Foyet的枪声萦绕耳边, 时刻提醒他们的无力.

他没有Hotch的坚强, 要是听到这个女人的死亡直播, 他准会失常.

他想说, 你不能肯定.

转念一想, 他抱住她偏瘦的身子, 说:『Yep, 你不会.』

她关注Foyet的下场, 得悉他被Hotch活活打死, 她充满惋惜的叹气挑动Reid的神经, 彷佛她觉得Hotch做得不对.

『我没有这个意思, 这是人之常情.』

『不, 别糊弄我, 你不赞成.』

『我当然不赞成, Spencer, 你赞成吗？』

他无法辩驳. 他赞成吗？当然没有. 那麼他不赞成吗？但那个人杀害Hotch的妻子. 她认真无比握住他的拳头.『答应我, 你不会夺去失去反抗能力的人的生命, 即使他穷凶极恶, 即使他让你遭受难以言表的痛苦, 甚至让你顿失生趣. 你不能决定别人的生死, 不是为了他, 是为了你. 假如你保持这点理性, 你永远不会一无所有.』

她的观点很有趣, 她觉得灵魂和生命带著黏性, 每次杀掉一个人, 你的双手便黏著一个灵魂, 一直跟随著你, 贴在你身上, 侵蚀你的心性, 沉重到让你伏地不起. 政府赋予你们的武力是为自保和保护别人, 这样说来很残酷, 而且由我说来, 大概没有说服力——但不能用於报复私仇. 无论你的理由多麼充份多麼值得同情……Spencer, 你接受受害者家属谋杀unsub吗？

我经历过, 我尝试过, 那是无法逃离的噩梦, 提醒你得到过甚麼, 最后失去了甚麼.

Elvis杀害Willon后的惊慌无措发自真心, 可是他轰Mr Nelson一枪后只剩余麻木的虚情假意.

或许你不相信, 他曾经是善良的好孩子, 为了保护新生的流浪猫, 被童党打得头破血流, 一边哭还一边挡住小猫.

他变成这样, 我很心痛.

『你的心比一切重要. 不要成魔.』

他们把Elvis移送到一级重犯的监狱, 24小时面对四道空空如也的冷墙, 没有窗, 没有阳光, 没有希望, 日复一日等死. 他们被剥夺为人的资格, 每晚听见邻居发出凄厉的叫声, 很多囚犯半途移送到守卫更森严的精神病犯监狱. 比失去自由可怕的是孑然一身, 你孤身在七十尺的牢房, 叫天不应叫地不闻, 没有人回应你一声, 唯有你跟自己交谈.

那封没有寄出去的信是决定性的原因, 他们相信犯人念念不忘要加害联邦探员, Mrs Marshould几次恳求Reid不计前嫌伸出援手.

事情发展到这个份上, 他一人的意愿不可影响法官的判决.

他跟Elvis进行一次会面. Elvis理了大光头, 眼眶深陷, 脸白如纸, 一瞬不瞬盯著Reid, 好像这样看著联邦探员摇身一变, 变为他风采照人的姐姐.

这个眼神让他不舒服.

他问Elvis为甚麼留著这封信？你想杀了我, 为甚麼不寄出去？

他咈咈声笑, 阴森又恐怖.
『告诉我, Dr.Reid, Clara的身体让你满足吗？』
『我需要一点幻想.』

他断然拒绝Mrs Marshould为儿子他写求情信的要求, 为此大吵一场. Reid把会面对话完整无缺告诉她, 她的解释是Elvis一向如此, 他爱Clara, 他永远不会伤害她.

这个答覆让他愤怒.
『他已经伤害了她！』

他们立场不同, Mrs Marshould顾念两个孩子, 他顾念Chloe. 这成为冲突的起因. 做妈妈的怨恨Reid不帮助她的儿子, Reid怨恨她偏坦Elvis. 当初Chloe入狱不见她为孩子奔波过, 凭甚麼现在要求赌上她的人身安全, 为Elvis争取比较轻松的铁窗生涯？

他神不知鬼不觉申请禁制令, 阻止Mrs Marshould接近他, 从而堵塞她向Chloe下手的机会.

对方是她的母亲, Reid很不好过.

他尝到有口难言的滋味. 尤其她一脸唏嘘谈到杀人的问题, 她认为就是那一枪带走她羞涩善良的弟弟. 他不敢告诉她, 我把你的宝贝弟弟送到不见天日的地方；他不敢告诉她, Willon不是他手上唯一的灵魂, 还有假释官和狱卒, 差点还有我.

他不敢告诉她, 对假释官对狱卒, 对Elvis, 他都产生过她所说的, 成魔的念头.

一切风平浪静的了结, Haley的死没有从BAU手上夺走Hotch. 不, 应该说, 他更坚定要灭绝危害别人的变态杀人犯.

Chloe著他放轻松点. 天晓得我们甚麼时候会挂？也许明天, 也许五十年后, 谁知道. 我们要活在当下, 过好每一天.

Morgan在总部楼下的咖啡室撞见Reid跟一身行政套装打扮的女性喝茶. 说是喝茶, 他低头专心翻文件, 对座的漂亮女人对他的阅读速度投以惊诧目光, 双唇不住蠕动, 隔著玻璃窗, 他听不见内容, 最后Reid大笔一挥, 笑容满泻的小姐松一口气, 站起来跟他握手, 夹著公事包离开咖啡室. Reid继续轻松品茶, 拿出字典一样厚的物理宝典, 津津有味的翻起来, 直至问号写满脸的同伴一屁股坐下来, 也不管有没有打扰他的雅兴.

「你一个人？Chloe呢？」

Reid看看表.「我跟她约好这里见面, 她下课会来.」

「她在念书？」Morgan表示好奇.

「对, 护理学.」

「Hey, 刚才的女人是谁？」

「谁？」Reid一脸不解, Morgan挑一挑眉, 说:「刚才一副专业人士打扮的女人.」

这副探听的表情是甚麼意思？
Reid继续翻书.「保险经纪.」

「干嘛买保险？政府给我们保了.」而且条件还不错, 比一般保单优厚多了.

「Chloe没有.」他气定神闲再翻好几页.

Morgan顿住一下, 说:「等等, 你给她买保险？」

Reid皱眉头, 好像同伴的问题有多匪夷所思.「不, 我给自己买保险, 受益人是她. 我为甚麼要替她买保险？」

这下他明白了, 尤其Haley离开不久, Emily又遭遇意外, 险些死於蓄意的车祸. 他堕进柔软的沙发, 一瞬不瞬盯著Reid, 盯到Reid合上书本问他看甚麼.

他吃吃的笑, 眼睛弯成一抉.
他拍了拍椅子, 说:「噢, 噢, Reid, 你真是好男人.」

一夕话瞪圆他双眸, 正想害羞地反驳, 一身朴素打扮的女友不迟不早介入对话.「Hey, Morgan.」开心笑著打招呼, 擦掉艳丽的浓妆, 却比第一次见面更加漂亮夺目, 堕入爱河的女人都容光焕发果然一点不假. 她弯下身亲他一下.「抱歉我迟到了, 教授很罗苏.」然后回头对惨遭无视的Morgan说道:「我们打算吃晚饭, 要加入吗？」

目测女主角对他好感度不高, 这张笑脸和友善的邀请是顾念Reid的感受.

相反跟他友情甚笃的天才赶客意味高涨——我要二人世界我要二人世界我要二人世界, 毫不忌讳写满一脸.

他沉吟一下, 发出Reid相当讨厌的犹豫的声音.

「很吸引, 但我另外有约, 下次吧.」

兔崽子你松一口气的表情好不好再隐藏一阵？

Chloe假装扫兴, 笑著说我记住了, 下次你不能推搪.

前线人员面对很多危险, 所以福利相对优厚, 万一不幸殉职, 政府发放的保助金足够普通家庭度过难关.入职前他们必须填妥资料, Reid填上母亲的名字. 至今他没有打算更改.

虽然他无法送赠六千万的豪宅, 不过假如他在人生路上率先离场, 他希望Chloe无忧无虑继续平凡的生活, 犯不著为了金钱登上幻想中的游轮做恶心的勾当.

今天是他们相识四周年纪念.她以为双人床是真正的礼物. 饭后喜滋滋选购新床单, 是她很喜欢的纯白图纹（Reid好心提醒容易弄脏, 结果遭瞪）.

於是整个夜晚在床上滚来滚去, 故意躺在床边朝他伸手, 伸来伸去构不著, 乱没良心的呵呵偷笑. 截至睡觉前, 她的心情都非常好.

好吧, 夜深, 关灯.

两人各据一方, 当时她得意洋洋宣布大字型的睡姿再舒服不过. Reid敷衍几声, 揪著被子, 睡意来袭, 冷不防有人滚啊滚过来笃他.

「……还是一起睡吧.」

扬起反败为胜的暗笑, 赶在某人恼羞成怒前酸她一句.

「Told you.」


tbc

躺在床上打的后感，其实也不算吧，一点牢骚。

当初我是因为闷而打这篇文，抱著很不负责的心态，打算不想写就弃了他。
只是写著写著，突然希望把他完成，所以努力地写。

有很灰心的时候，坦白说次次更完，都产生不如弃了他的念头，但过几天会自然补习剧情。
不知不觉都快完成了，已经进入了结局篇章。毕竟我也写到第5季，之前有说， RC的终章应该在第6季完的。

但有趣的是，我当真快力不从心。
可以支撑我写完结局篇吗？
只要不霸王就可以了......浏览数字上升，留言一直下降，甚至只问我什麼时候更新，作者真的会寂寞。

我很少这样叫人不要潜水，这应该是绝无仅有的。

撑不下去的心情，益发强烈起来。

25.

他们约好周末在市区一家食评不俗的意大利饭馆聚餐, JJ仓促调任, 为了不要重蹈离任后失去联络的覆辙（Gideon和Elle), Garcia决定每个月至少相聚一次, 撇开恼人的工作, 谈谈近况聊聊琐事, 维系彼此得来不易的感情.

这麼理想化的决定不获看好, 毕竟他们的周末经常被杀人犯预约, 但幸运地第一次聚餐无须改期, 包括Hotch在内全员列席. 大夥儿嘻嘻哈哈互抽糗事, 譬如Rossi得到内部消息, 聚餐的主角跟新上司八字不合, 高层拍桌拍到消息人士苦水连连；譬如Morgan披露近来Reid不好惹, 动不动对Strauss摆臭脸, 高贵冷艳的上司受不住如此冷待, 板著脸好好对他再培训, 他好大胆子掉头就走.

「是的, 很好笑, 笑吧.」

泰然自若接受大夥儿的取笑, 吃完后他们舒舒服服摸著杯底怀缅旧时, 他却抽身要走, 临走揉一揉Henry的小头毛, 拍了拍JJ的肩膀, 叫她take care. 那成熟的况味叫她有点出奇不意, 不久前他还冲卷入杀人案的女友大吵大闹, 果然男人稍微走眼一下就成长得叫人认不出来吗？

说起来他们不是搭档, Reid更多与Rossi和Morgan出勤, 或留守背后做他们无能为力的地图侧写. 可是他们私交甚笃. 他感情脆弱, 讨厌别离, Gideon和Elle的离开对他做成不可磨灭的影响, 这次她被逼调任, 虽然一声不吭, 但最难受定必是自责无力改变现状的他.

念及於此, JJ追了出去.

外面刮起凉凉秋风, 餐馆位处繁闹, 刺眼的车笼灯照亮深夜一道光河, 人群稀来攘往, 他就站在触目所及的街边, 车喧人闹淹没低语喽喃的声音, 女人的头发随风飘摆, 在夜幕中彷如飞扬的金色纺纱, 她穿著休闲的便服, 脂粉不施, 脚边一只小皮箱, Reid把她散乱的发丝拢到贝壳似的耳朵后, 印在她脸上的吻随意轻松, 一如到处可见的普通情侣, 既置身红尘之间, 又抽离俗世之外.

从第一次脸红过耳, 现在牵手上街已经习惯成为自然. 缠绵的十指紧扣, 相比令人心跳喘息的情事更让她神魂颠倒. Reid理所当然握住她, 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拉小皮箱, 眼看就要离开, Chloe眼尖发现迟豫著不敢打扰的JJ, 推他一把.

Reid回头看见她一副撞破好事的尴尬模样, 不懂她干嘛不好意思, 拉著同样窘逼的女友上前打招呼去.

「Hey, JJ, 你们不是继续聚餐吗？」

「呃——呃, 是的, 我打算问你要不要, 呃——」说到一半说不下去, 当著人家的女友尽诉心中情, 要多不自在有多不自在.

Reid耐著性子, 但满脸不解.

Chloe不想走开, 对方是他以前倾慕的女性, 她想拦在两者之间. 转念一想又觉这样小家子气很难看, 只是给他们留私人空间, 又无私显见私. 说不准他们没想到这个份上, 被她一搅和, 变得更尴尬起来.

JJ深深吸进一口气, 说:「我只是觉得, 我很抱歉, Spence, 我该提早通知你.」

她一脸遗憾, Reid微微一怔, 肋骨下徐徐荡开绵密的温暖.

他确实耿耿於怀, 他们共同走过五年颠簸的岁月, 彼此扶持, 这样毫无选择余地带走她, 他说甚麼都无法释怀.

但另一方面, 他认同客观事实, 现在的职位更安全、更有前途, 更适合作为母亲的她.

所以, 这样就可以了.他不是小孩子, 他懂得事情轻重, 调职不是能够随便宣扬的小道消息, 尤其一开始她打算拒绝.

他咧开淡淡的微笑, 说:「没关系, 你习惯新岗位吗？」

其实不习惯, 不同作风不同人事, 不同的官僚主义, 不同的冷漠人情, JJ每一刻都想回去, 然而他不是让她撒娇的人. 这点心事不擅两性齤交往的Reid或许粗心大意的忽略, 同样作为女性的她不明暸就太说不过去了.

於是她说:「很好, 现在比较轻松, 周末陪著Will和Henry, 以前想象不到的悠闲生活.」

这麼说著的同时, Henry远远跑过来, 伸长可爱的小手, 嚷著妈咪妈咪, 用力扑进她的怀抱.

抬头看见教父和他身边的女伴, 拉著要他一起玩.

Reid一把抱起年幼漂亮的教子, 跟JJ一个模样, 长大后让女士伤心的标准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