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原仍难以入眠，蜷缩在小小角落辗转反侧。周围传来一声从鼻腔深处挤出的嗤笑。她心里泛起疑惑，点亮手边的灯。


那个笼罩在灰白色宽大囚衣里熟悉的身影改变了平常颔首驼背的姿态，伸直了双腿，不时用脚尖轻轻点地，制造一种优雅轻快的节奏。

“你真是个让人难懂的女人啊，灰原桑。”他的声音比平时尖细一些，让灰原毛骨悚然。

她费力地借着昏暗的灯光看清他手上正翻着的一本封面熟稔的小册子。

“我命令你，还给我！”

“不，”石神向远处退了几步，用轻俏的语气念了起来：

「4月7日
病人于右眼上方接受了四针缝合。（被拳头击中）

4月15日
病人接受六针缝合，于左下腹。（被利器划伤）)

5月4日1
病人再次接受六针缝合，因为他在攀爬一幢大楼的时候撕裂了旧伤。（违背医嘱）

5月2日.
病人为自己注射了微量镇静剂为了避免在排风管道中爬行时撕裂腹部缝合口。（病人是个傻瓜）^」

那是江户川柯南的医疗记录。灰原一直把他所有的病例和解药服用结果都记在一个小笔记本里。

自打他们第一次相遇之后，江户川的死神小学生体质暴露无遗，于是医疗文件的厚度就开始成指数幅度增长了。灰原哀把它放在行李中随身携带，声称只是无聊时打发时间的读物。

而在他们相识的早期阶段，她仅仅在江户川需要缝针和吃药的时候才会留下记录。看得出来随着二人的友谊不断深厚，灰原写下的病例笔记也越来越不正式。

有一个条目只有一个词“死亡”，看起来十分悲伤但令人诧异。

“工藤新一没有死哦，他现在正忙着找你。满世界跑，苦苦追寻……”他好像想到了爱情电影的经典桥段，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你是谁？”灰原一字一顿，语调冰冷。

“你不认识我的，”他抿起嘴，“小泉红子。这名字怎么样？”

“准确地说，只有这短短的半个小时内，我是红子。”

“石神哲哉怎么了？”

“据说你是个科研者对吧……那我就不用打算说服你了。嗯……催眠——远程催眠。你可身在监狱啊，这鬼地方亲自探监的成本太高了，就借石神的嘴向你带话。”

“哦？”

“作为交换，为什么在工藤新一的医疗记录上写「死亡」的问题你没回答我呢。你待人一直这么冷淡么，小姐姐？”

“他现在已经不存在于我的世界里了，我要时刻提醒自己这个事实。”

“呵，可工藤不这么认为，他一定会找到你的，让你逃脱这种生活。女孩子啊——”他用起了老茧的指节叩击墙壁，仿佛给这三个字下加了重音符号，“女孩子的青春年华怎么可以在这种地方度过呢？你既然服下了解药，你并不希望能长生不老啊。”

“总之，他让你好好地活下去，等着英雄救美吧！不好意思，最后半句是我瞎编的。再见！”

随后周围又留下了寓意未尽、块状的小小沉默。在狭窄的监狱内，那小块像虚构的云朵般飘来飘去，这让灰原心绪不宁。

石神的呼吸又缓慢且规律起来——这代表他又陷入了睡眠，手中的册子慢慢滑落在栏杆旁。灰原艰难地从栏杆缝隙间伸出手取过册子。

「不好意思，再打搅两分钟。」她心想着，重新点亮手边的灯，翻开医疗记录，在下一行写道：没有死亡。（病人仍然是个傻瓜）

她驱走了内心那令人心绪不宁的小云朵，熄了灯，嘴角泛着甜蜜。

一夕安睡。

「灰原小姐，我感觉很不安。这么说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总觉得自己正被卷入一起非同小可的事件中。

虽然拜江户川的死神体质所赐，时常会遇到意外情况。但这次不同，尤其是在自己独处时，这种感觉渐渐强烈起来。

我不知这是预感还是臆想，反正一种很奇怪、不寻常的东西，凭着我的身体感觉到的。」宫野自知和灰原失去了联络，她边默念着边用手掌感知心脏的跳动。

毕竟二人可谓是一个意念分裂来的两个个体，宫野觉得仿佛能以这种方式来传达讯息。

我在这里，比黑暗更深的夜里。
我在这里，我在你昨天的梦里。
一片乌云，一座神秘的小森林。---

门锁的拧动声撕裂了工藤宅清晨的宁静，过了一会儿又归于平静。江户川贴着墙壁缓缓地移动到玄关侧面——一个对楼的窗子无法瞄准的角落。

“大侦探，早餐几个柠檬派？两个，对么？”软糯的声音让他放松了戒备。

厚重的木门敞开，露出丝丝缕缕的光亮。

“还有乌龙茶，”她舒了口气地解下皮靴的搭扣，左手抱着一束山樱，右手提着装满新鲜蔬菜的竹编环保袋，“中餐就很简单了。烤干梭子鱼，擦萝卜泥，花蛤葱末味增汤，配着豆腐。再做醋拌黄瓜裙带菜，然后是米饭和腌白菜。没有意见？”

“听起来很好吃的样子，看来你以后也打算照料我的饮食起居？”


“为了回报这些天来你对我的照顾——”


“对了，你哪来的钥匙？”江户川握紧了口袋中唯一工藤宅的钥匙。


“这太简单，”宫野摊开掌心，一块风干的口香糖形成锁眼的形状，“我认识个不错的打铁工匠。”随即她把口香糖搓成椭圆粘在门眼上，俏皮地眨眨眼睛。

壶嘴渐倾，碧绿的澄澈茶水缓缓而出，柠檬派氤氲着酸甜的气息。


“因为我要作你的助手，我得想办法在这生存下去。”宫野扬起小脸，神情骄傲，盛满海水的眼眸平静地与江户川对视，“我们来做个交易。你去找灰原的时候带上我，我替你工作，作为报酬。”


“这里没有工作供给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江户川浅笑，“你会什么？”


“假如你留下我，会有人为你做早餐，陪你好眠，买新鲜的花束，替你采购，而且用训练有素灵敏的身手为你取回线索；假如你赶我走，我只能独自一人回去，某个清晨你造访灰原的潜意识世界时会看到我在迷失域的雪地里死去。空气中的孤独无处不在，你呼吸着它而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你会感觉到这种致命的危险。”


“宫野啊，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你真的没必要这么……卖力。”江户川的手越过餐桌紧紧握住了宫野的手腕，力量坚定，隔着薄薄的衣料的温暖让宫野安心。

宫野的睫毛投下一湾阴影，她的语调有种泫然欲泣的趋势，“我从服部那里听说了。你让你父亲为你争取到某监狱医院的实习心理医生名额。你肯定不会想要个瘦弱无力的小跟班。结论：你不要我了。”

“天，我当然会带上你，虽然更多是出于技术需要。你是最好的造梦者，明白么？如果只有我，我的潜意识会带入服部、博士等等无关人物，甚至GIN——这会吓到她的。你作为另一个世界的她，造梦能做到与本人毫无二致，这很重要的。”

宫野陷入了思索，她啜饮着乌龙茶，轻轻吹气，睫毛顺着气流微微颤动的样子十分美丽，像展翅待飞的蝴蝶。过了良久，她开口：“好吧。不过，你要小心点，你屁股后可能跟着一支灰原潜意识投射的FBI追踪小组。”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的屁股，我能搞定的。对灰原那家伙来说，我的脸就是通行证。她很相信我哦。”江户川可是活跃气氛的好手。

“这么有自信？还没认识你时，我对你的印象可好不到哪去，你看看这是谁的评价？”宫野随手把“如何评价帝丹小学1年B班的江户川柯南”的热帖转发到他的手机上。

『一个超级自信又死神体质的家伙。办案时要跟在他身边才能确认他安全。一个很会麻烦别人的小孩子，虽然我是有偿劳动。一个好奇心过分的家伙，为了知道我听什么歌费尽心机。一个讨厌比护的家伙。每次我转移话题讲比护，他就斜眼撇嘴，各种欠钱不还的表情。最不能忍这点了！』

事实上，这是宫野PS制作的一个网页图片——素材源于她发的一封名为《请问你在和江户川柯南同学相处过程中，有发现他有什么怪癖、性格缺陷吗？》的邮件得到的来自灰原热情的回复。

「淡淡的金光宁静地穿透了庭院，雪从蓬松低矮的云朵里抖落下来，客厅的电视声被调到了最低。」在进入宫野的梦境前，江户川先梦到了这熟稔的景象，然后就彻底和日本景色说再见了。

在自己的梦中，江户川突然感到冰雹集中地着陆在他的脸的苹果肌地带，但那并非尖锐的刺痛，反而很——柔软？

他一瞬间睁开眼睛，一张精巧的小脸在眼前以细及毛孔的距离认真端详着自己，白嫩的小手指在他脸上戳啊戳，他居然被戳醒了。

“你这个恶趣味的家伙，逗猫也不是这个玩法啊！”

“你显然不是一只猫，猫急了会咬人啊。”

“谁说我不会？”江户川双手握拳放在脸颊两侧，咧开嘴，摆出进攻的姿势。宫野见势，笑着转身跑去。以往腿短的江户川，在今天却跨了一步就不费吹灰之力就用手牢牢勾住了她的领子，钳制住了这个小讨厌鬼在空中乱扑腾的双手。

“拜托你们两个能长大点吗？”关西口音幽幽地从前座传来。

“我确实还没长大，你搞不清楚情况吗？别把我当成博士家的小姐姐，”宫野瞬间收敛住玩闹的神色，扣着手慢慢踱步到前座，用玩味的眼神打量着服部平次，“这么就是那位黑脸侦探吗？你不过是个前哨，对吧。”

“还不是我晚来了一步，除了内定的以外，伪造师这种好角色被基德抢走了。”服部努力地辩解着，脸涨成了酱猪肝色。

“你怎么抢得过他呢？黑羽会、飞、啊！”宫野依依不饶，直到服部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以上是两人初次会面。

博士：药剂师 负责调剂进入深层睡眠的高级药物 任务需要进入三层甚至更深的梦境


黑羽：伪造师 伪装成目标熟悉的人物套取信息，有非常强的分析能力，是整个团队的军师。


服部：前哨 负责盗梦前的场地和物资准备、调查和情报收集、对新成员的培训以及协助盗梦师完成任务。


宫野：造梦师 负责设计各层梦境的建筑和迷宫（注意，不是她在建造梦境，只有主梦者能建造梦境）


工藤：盗梦师 盗梦团队的核心，策划人。


灰原：梦主 受过防盗梦的训练，潜意识防备性高。


破坏者：？ 潜意识的投影人物，任务的破坏者。

在宫野、灰原二人共享的潜意识世界里，江户川恢复了原体，而宫野自然还是小孩子的状态。（为了方便，将成体的江户川称作工藤。）

接下来的经历就像工藤生活中截取出的一段故事。他想不起也无法选择开头：并不是和灰原失联的那个十字路口，也不是早已变得朦胧的变小记忆，更不是近日浑浑噩噩、没有睡醒的清晨。

工藤几乎想不起那些琐碎的日子了，在他看到四维监狱的那一刻都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渐渐远离消逝。

那是一座他见过的最为诡异的建筑：五角形的外围轮廓让它的俯瞰图像一颗邪恶的魔鬼之星，每个尖角的高墙之上又会探出耸立的尖塔，仿佛五座死气沉沉的烟囱——喷出的不是灰黑烟雾而是犯人们的恐惧，由心而升，弥漫在监狱的上空。巨大鬼魅的影子落在不知名河畔的黑泥上。每每雨后高涨的河水倒灌入监狱脚下的污水渠，肮脏不堪的毒水浸透了地基的每一块砖岩，让如此坚硬的物质也会腐烂变质。

看门人年事已高，向工藤脱帽致敬，并对他身后那个一脸庄重的小女孩投去狐疑的目光。

他抬头看着一大片黄疸色的砖墙，潮湿的印迹和苔藓从地面向上宛如污秽的紫黑色阴影攀爬伸展，越是走近陷入厚墙内的坚固铁门，那些砖块仿佛峡湾里凶暴的巨浪击碎的两岸礁岩，向他倾倒下来。

这座监狱是如此压抑的存在，以至于在看到监狱长亲切接待的笑容时都无法收起厌恶又惊讶的神情。

工藤突然感到自己的衣袖被攥得更紧了，他回头看到宫野的小脸变得苍白，前额渗出了冷汗。

“组织，组织……”她没有发出声音，用口型向他示意。

“工藤新一，被政府委派来调查贵狱犯人的心理状况。”工藤被母亲有希子三令五申地抹上两撇日本式的胡子，说这种成熟稳重的形象更能给人威慑力；但他只觉得胡子让自己更像父亲了而已。如果被抓拍下来，说不定会让帝丹高中还记得他的女粉丝流失大半。

“这不是个令人愉快的地方，我对您愿做出的贡献深表敬意和感谢……”一个真正能称得上是“成熟稳重”的男人同他握了握手，一头银白间灰的短发，额头皱起的细纹更显沧桑。

“这里还有一份文件是关于一名犯人的。她的精神鉴定结果不容乐观，需要我辅助治疗。她有双重人格的潜在风险……”

对方摆摆手示意他别再说下去，意兴阑珊地随手翻过几页文件，甚至直接跳过了姓名栏，“这里的犯人没有名字，他们只有编号。明白？先生，您必须告诉我她的号码，我才能带您前去。”

工藤眯着眼思考了一下这个梦境属于谁，毫不犹豫地报上数字，“4869，谢谢。”

工藤跟随监狱长的脚步穿过了门厅，原来五角形状的建筑是一圈长廊，内侧一面成排的牢房小门整齐的列着队。入口的对面漆黑的铁门，眼前是片开阔的空地，中间立着座高塔，将院子挤压成了一个圆环。监狱长在爬那些数不尽的旋转楼梯时特意放慢了步速，等来人跟上。当来到塔顶办公室时，他已经汗流浃背、粗喘连连。

居然给我这种设定！难道灰原那家伙觉得我十七岁时体能和七岁一样弱？他忿忿地想着。

一个眼睛几乎一眨不眨，看起来简直不呼吸的女子将一本棕黄色文件夹递给了工藤。监狱长解释说这是例行检查的心理医生要写的东西，主要是工作范围、职责、行动权限、规章制度等等。

工藤只是草草翻阅一遍即签了字，心绪早被奇异的房间吸引去了：

四周的墙壁随着塔的形状呈六边形，五面开窗，入口房门外是狭窄的楼梯过道，一侧外墙也嵌着一扇窄窗。

监狱长看到工藤好奇的环顾后邀他走到窗前：对面三层楼高的墙面在暗金色的暮光下泛出比外围更深的暗红——像皴裂腌制的鱼干，数不清的小窗整齐地码着——像在鱼上活生生地划拉出无数道整齐细小的口子。

那片透出死寂的墙的窗口后面就是一名名囚犯然而他们确是每时每秒都在呼吸着，每一个人都将生命的活力扼杀在体内，心脏还在跳动却如同尸体一般。

工藤捂着隔着胸腔强烈跳动的心脏睁开双眼，多亏宫野用“KICK”使他苏醒了。他大口大口地呼吸清鲜的空气，仍心有余悸。（注：从梦中醒来有三种方法：第一种就是所谓的‘kick’，也就是重力下坠的冲击。第二种是被杀死，第三种是等药物效果过期。）

宫野的头发和灰原略微蜷曲的有所不同，她的头发笔直，仿佛是拿着直尺一根根画出来的。和许多十几岁的美少女一样，表情中缺乏生活的气息，从中还能感觉到某种失衡，或许是左右两眼深邃程度在光线下有所差异。

工藤明白自己并没有完全苏醒，而是到了二层梦境里。宫野为自己设定的外貌可谓是个提示，他都不必用口袋中的图腾去重复确认了，“你走点心，打扮得更好看些——我是说，在梦里。还有啊，你这表情，越来越像灰原了……”

不知触碰了哪个禁忌，工藤的脚尖惨遭对方鞋跟的蹂躏。“痛痛痛——”，他吃痛地惊呼，引得周围用餐的人纷纷侧目，为了不让潜意识投射人物怀疑，工藤不得已把哀嚎咽进了肚子里。

“是GIN！”他端正姿势，接过漂浮着冰块的柠檬水喝了一大口压惊。其实他惊讶的并不是GIN，工藤十分乐意在“地狱”和GIN握手。

是那个在GIN背后若隐若现的女子，黑发如瀑，姿态忧郁得如同一个被遗弃的新娘。当他凝神细看时，她又消失在灰色的雾霭里。那么似曾相识，她的神情就像是在嗔怪工藤无视了她。

“傻瓜。4869对灰原来说算不上愉快的记忆，她为什么要挑这个房间？”宫野耸了耸肩，对他愚蠢的推断嗤之以鼻，“看来你们有共同的梦魇啊。”

她是谁啊？细想这个问题，工藤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不如看看我的成果，我触发了火灾警报，趁机溜进去顺来了这个。监狱里不乏私生子、女，小孩子来来往往也很正常。”看到工藤脸色不对，宫野赶紧转移了话题，施施然地翘起嘴角，从身后亮出了几张通行证。

“这算什么，我也有，”工藤像变戏法一样也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那个狱长一开口烦，我就掏他口袋。”

两人相视着沉默几秒，同时爆发出一阵快活的笑声。在笑声的间隙，服务员放下了菜单。

“一份煎鱼排和一碟蔬果沙拉，就这些，”宫野没有接过菜单便脱口而出，然后像忽然想了起来，加了一句：“一杯白葡萄酒。”


年轻的服务生似乎想打听宫野的年龄，却在她锐利目光的凝视下涨红了脸，话未出口又吞了回去。


工藤像在看着一场默剧，不禁轻笑起来，但仍不忘叮嘱，“宫野，我们说好的：小孩子不准喝酒。”“再加一杯白葡萄酒，这位绅士表示愿意奉陪。”


宫野向不远处的同个服务生挥挥手，比划了“二”的手势，又转过头来挑起眉，一脸“你能拿我怎样”的小孩子式无理取闹表情，“你应该感谢我为你买了杯酒压压惊——用你的卡。”

让宫野后悔的是，她忘记了“工藤一起共进晚餐永远能被突发事件打断”铁律，妄想饱餐一顿。

远处的餐桌爆发出一阵阵尖叫，一个男人伏在桌上，疑似服毒自杀，手机屏幕上亮着一行文字：「永别了，我的朋友和亲人。太多愧疚，只能用生命偿还。藤原一贤」

“服部从警方要来的电话录音发过来了。”宫野示意工藤打开入耳式无线耳机的某个开关。

-为什么藤原还活着？你保证自己神通广大。而我看不到你任何本事！-
-我能截留你的一切电子邮件，一切联系人，一切密码。我能透支你的所有银行卡，套现你的股票，甚至给你的前妻发去你百慕大豪宅的地址。-
-啊！-
-其他的事情我会处理好，你只要给我准备好尾款就够了。-

“哈！紧急情况，我们的网络系统检测到木马。虽然无法截止黑客的IP地址，不过防火墙有处漏洞。”宾馆房间的电脑桌前的服部，紧紧盯着显示屏，“现在看看隐藏在幕后的是谁。”

“你能控制一下你的音量吗？服部，”刚走出混乱的会场享受宁静的工藤被突如其来的“哈”吓了一跳，他瞄了一眼身后微微蹙眉的宫野，“我总算明白为什么你总惹得‘博士家的阳光小姐姐’ 一脸不爽了。”

“等等，不对劲。我们没有黑进去，是被黑了。这是个诱饵。他们用病毒感染了链接我们专用网络的全部设备，包括我们的联系设备。毁掉你的手机！”

一声尖锐的轰鸣，服部和工藤、宫野都失联了。
“我继续留意餐馆的情况，有事通知你。你先回宾馆，服部需要帮助。”宫野挥手示意，反身回到了人群里，“别担心我，我不会在这里被伤害的。”

恰巧黑客一方发起了对话，工藤端了端不存在的眼镜，便上阵应答，希望能套出一些信息。

---你好，联/调/局都来拜访我了，还好我轻装简行。
---你是谁？
---名字吗？我有很多，叫我1895就好了。
---你杀了藤原？
---假设真的有这个人，那么他死于自己的软弱。
---为什么联系我？
---下一次想见见你这位旗鼓相当的对手。
---下一次？
---没错，工藤新一……
-连线中止-

为什么，这明明是服部的电脑，对方何以知道操纵人是自己？

工藤对昨天的探访结果感到挫败，他不仅没有找到灰原，也没能安慰到犯人中的任何一个，他胸口的空洞依旧孤零零的守候着。

工藤的手不自觉的摸向了左襟内侧的口袋，才想起父亲留下的老怀表早已不见踪影，他忘记了弄丢的时间点。就像突然消失了，没有人知道确切的时间却习惯了钟表已不存在的事实。

他想象灰原现在是什么感觉，这是否对这种普遍的扭曲痛苦感同身受，能否有热血打破那面厚重无形的高墙。不过今天他造访的并不是灰原，而是1895。

这里是比窒息更令人难熬的静，如压在心头的一块冰冷重石，象征着永恒的时间也在此停下脚步。

就在工藤想要深吸一口气，将尽量多的氧气灌入肺部的时候，突然，一声轻叹打破了这一切。它是那么的鲜明又是如此的自然流露，就像是与他心底的感慨相互补足，再合适不过了。

“1895？为什么是这个编号，除了王尔德事件……难道你也是个狂热的福迷？”工藤顺势发问。（注：1895是Holmes的人生最鼎盛的一年。）

一个女子坐在床铺上，闭上双眸，头微微向后仰，靠着粗糙的墙壁，白皙纤长的手指搭成尖塔的形状抵在下巴上——这是福尔摩斯思考时的标志性姿势，显然是在回应他的第二个选项。

窄窗上泛黄的老玻璃被阳光映照得格外明亮，她享受着色彩昏黄的温暖，茶色微卷的发梢、鼻尖、嘴唇、睫毛都被镀上了暗金色的轮廓，姿态是祷告般的虔诚，深沉而专注。这让工藤略感尴尬自己偷窥般的行为。

接着，女子仿佛从沉眠中苏醒了过来，翻转手掌，指尖捏起了一片鲜红——那是一只千纸鹤。她将它撑了起来，让它的翅膀沐浴在这一天所剩无几的暖阳里。

这一瞬间，他似乎感受到千纸鹤的生气。周围的一切，他黑色的西装，女子灰白的囚服、暗褐的牢房、走廊、看守乃至四维监狱的每个角落，甚至他们自己都黯然失色，融入一片惨淡的迷雾里。


只有那一抹明烈的亮色仿佛是不小心泼洒在死气沉沉的画面上令人震撼的一笔。

“灰原哀？怎么是你！”此外，工藤分明记得不允许犯人留存私人物品的铁律，于是千纸鹤的出现便不可思议，充满了梦幻色彩。

“你好，我们认识吗？”接着，女子缓缓地念着他胸卡上的名字，仿佛这名字是生平第一次见到，“工藤……新一医生？”

“灰原，不要逃避自己的命运啊！你不能够，不能够，不认识我！”工藤的声音沙哑起来，有绝望的意味，“如果你不想见我，为什么要联系我？”

但女子侧过身背对着他，朝床铺上更远的地方挪了挪。大象玻璃的模糊视线作用下，工藤连她的轮廓都看不清了。

“傻瓜，1895是对你衷心的祝福啊。”听到工藤离开的动静后过了几分钟，灰原幽幽地自言自语道。

TBC

宫野近日由衷地感觉烦躁的挫败，她完全看不懂眼前这个人。她的室友工藤新一就像一本自己已经读过上千遍完全一字不差倒背如流的书本，好事丑事都调查而知悉得一清二楚。


理应她不会对工藤有感兴趣的冲动，但总讶异于工藤一再轻易颠覆自己原本给他的印象。简直有想给他做个解剖实验。

工藤像一个没有变化规律的变形体，让宫野猜不透摸不着。

“宫野啊，”蓦然，工藤轻声唤回了对方的心智，“我们在工藤宅整理行李的时候，你有见到我父亲留下来的那块怀表吗？”

“什么？”宫野一时心慌意乱地回神，随即蹙起了眉头，思考了几秒，语调冷冰冰的，“没有，我不记得什么怀表。”


“浅铜色的，有表盖，上面雕了个狮头……”工藤看宫野依旧没有反应，于是便放弃般的丢下餐巾，“算了，它早晚会出现的。”

宫野舒了口气，她的分神还好没有被大侦探留意到。

“务必告诉我，你现在捣鼓的实验没有任何危险性。”工藤的表情有丝奇妙的忧心。

“没有，梦境模型搭建而已，”她检查了一下手上的丁苯橡胶手套，戴得如此整齐完美，“没有，没有任何危险性。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