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祸相依
事情就像镜子的两面，你并不知道自己看到的到底是正面还是反面。
小云不知当年的真相这样出乎意料，他有些惊慌，有些无措，却不想再继续辜负。
宁老四看着小云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正准备转身离开时，却被小云开口叫住。
“四叔，你知道我是皇甫彦的儿子，还与我的伯伯这般熟识，却为何不告诉他我在宁家的事？”
宁昱山没有转过身，微微低着头。半晌过后，轻声说道：“大哥命我缄口，不可与皇甫家的人透漏半个字，我自当奉命行事。小云，你义父已经去了，就……就别再责怪他了……”
他说得没错，除了义父，还有谁会想阻止他回来。小云擦着宁老四的肩膀，快步离去，带过的一阵风竟让一向没心没肺的他都觉得有些寒凉。
宁老四不负盛名，经过他的医治调理，皇甫彦的病情很快就有了起色。“小九”依旧守在皇甫彦身边，日夜陪伴。而轮值当晚为防他人起疑心，则躲在暗处静静地观察，待皇甫彦睡熟之后，方回到暗卫房休息。
楚王府，假山凉亭。皇甫彦面色苍白，坐倚在精致的躺椅上，双眼一直望向前方，忧郁而又深邃。
小云一直很不明白，为何爹爹总是喜欢在亭子里，一个人静静地坐着？
“小九”走上前，轻轻将皇甫彦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他此时好想作为儿子去关心他，可是他还是没有勇气撕下那张面皮，露出真实的自己。
父子二人各自出神时，墨辞走上前，在皇甫彦耳边轻声说道：“王爷，这里风大，还是早些回去吧！”
而皇甫彦却依旧静静地看着前方，一动不动。
墨辞顺着王爷的目光望去，发现这假山上的凉亭刚好能看见王府的大门。
皇甫彦轻轻起身，拂开了身旁二人伸出的双手，向前几步，望向远方，悠悠开口说道：“大公子……有消息吗？”
“听宁四爷说，公子应该已经回到山庄了！”
轻轻点了点头，皇甫彦也没再追问。
“王爷，您每日这样望向大门，不就是希望大公子能回来嘛……您既然如此思念，又何必赶他离开呢？”
听了这话，“小九”眼眶通红，扭过头看向皇甫彦落寞的身影。爹爹每日来这里，吹着冷风，原来是希望能看到他回家啊。
皇甫彦轻笑一声，眼光却不肯从王府大门移开：“天下哪个父亲不希望儿子回家？看到云儿回来一脸关切，本王真的很欢喜。可是，作为父亲，本王更想成全他……”
“成全？王爷这是何意？”
“咳……那个臭小子怕是以为计谋已经得逞了吧……对着他的娘亲说我薄情寡义，说我不如他的义父……字字都在剜我这个亲爹的心，不就是想让我对他失望，让我就此不再念他嘛……他想离开这寻个自由，我怎会阻拦他……他这点小心思，还骗不过我这个爹……”
知子莫若父，他这些日子倒是猜到了儿子的小心思，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心痛难耐。
“小九”微微低着头，手指紧紧地抠住剑柄，眼中噙着泪水，而颤抖的下颌却暴露了他真实的心情。
爹爹他，都知道。
他竟然都知道，他把自己赶走，也是为了成全他。他，真的是个好爹爹。
当晚，“小九”走进厨房，又做起了他引以为傲的银耳羹。
这些日子，小九在皇甫彦身边无微不至的照料，倒让他对这个孩子印象颇好。或许是太渴望云儿能回来，使得他对这个小暗卫并没有过多的疑心。
他自然期望，这样陪伴在他身边的人，是云儿。
书房里，皇甫彦看着突然出现的银耳羹，疑惑地抬头看着小九。
还未等他开口，“小九”轻声一笑，开口说道：“怎么了？你不是说最喜欢我做的银耳羹吗？还是，根本就是在哄我……”
手中的笔应声落地，皇甫彦站起身直直地看着眼前人，颤抖的嘴唇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小九”微微一笑，走到皇甫彦身边，轻轻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
“嘶啦”一声，小云在皇甫彦的注视下，终是摘掉了那层面皮。随之打开的，还有小云犹豫不决却终于打开的心门。
小云双膝一弯，跪在地上，抬起头一脸真挚地看着自家爹爹：“爹爹，云儿回来了。之前都是云儿不好，惹您生气，害您病倒，都是云儿的错。云儿不孝，现想归家，望爹爹成全……”
儿子的突然归来让皇甫彦激动不已。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儿子的脸庞，指腹摩挲的温度让他感觉热血沸腾。
“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爹，爹爹……爹爹，云儿回来了，不会再离开您了，您可不许不要我……”
说着，小云便膝行几步，趴到了皇甫彦的腿上。
他不想再伪装自己了，他只想做回皇甫云，做那个曾经无比依赖父亲的云儿。依赖那个人真的很温暖，即使他已然是男子汉了，也不愿再离开了。
“诶，爹爹在……爹爹在……你这个臭小子，怎么才回来……”
才回来，既指着十六岁的小云，也含着十年前的云儿。

58、血光之灾（一）
小云没想到，皇伯竟然把他带到了宗祠的偏殿中。
皇帝挥了挥手，两名侍卫便将一条刑凳抬了上来。二人手中可不只有刑凳，还各持了一根刑杖。
小云懵懵地看着眼前的场面，直到他被人摁到了长凳上，才渐渐回过神来。
“三十下，给朕好好受着！”
开场就这样出乎意料，让小云格外地措手不及。
“皇上，您这是何意？我...”
“何意？你这个不孝子还有脸问，自己好好想想！”说完，便轻轻挥了挥手。
啪！啪！啪！
刑杖落在皮肉上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宫殿中，明明有些沉闷的声音听起来却十分地刺耳。
小云紧紧地咬着嘴唇，时不时地发出一声声闷哼。
刑杖这东西，真的好痛......
不过皇伯说得也对，自己确实是个不孝子，这顿打并不冤枉。
刑杖落得位置飘忽不定，几乎把小云整个后臀都照顾了一边。
啪！啪！啪！
三十下很快打完了，小云趴在凳子上费力地喘息着。
皇帝看着小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要是让弟弟看到，怕是又要跟他急了吧。
如果云儿真的有问题，那也决不能马虎。阿彦那个护子心切的家伙，怕是会很碍事。
“罢了，把大公子关进天牢严加看管，不许上药！”
目送皇伯离开，小云倔强地站起身，硬是一瘸一拐地自己走进了天牢中。
臀上的伤火辣辣地疼，他突然有些想念爹爹，要是爹爹，怎么会忍心让他一直疼着。

“臣拜见皇上！皇上深夜将臣召来，不知所为何人啊？”
皇甫瀚将一打书信递给了眼前人，“自己看吧！”
那人看着书信内容，又轻瞄了一眼皇帝的神色，已然明白了七八分。
“不知皇上想让为臣怎样做？如果楚王爷的大公子果真如此，那...可是养虎贻患啊...”
“若这是他人，江吏会如何做？”
江吏是当朝的有名的酷吏，这位大人刚正不阿，颇擅刑讯，。
只是，手段狠辣，毫不留情。酷吏的名头也由此而来。
“皇上为何如此问我？若是他人，皇上又怎会留到此时来交于微臣呢？”
皇甫瀚微微一笑。不错，有人威胁皇权，他又怎能心慈手软？
“这趟水不知有多深，江大人可要看清楚，既别弄湿了自己，也别把水搅浑了...”
江吏微微蹙眉，久久没有回话。
“怎么？朕的侄儿会让江大人如此为难？”
“臣只是不明，这分寸，该拿捏到...”
“老规矩，该怎么做怎么做...现在证据在这，朕也不能不怀疑他...勿伤性命，也别走漏风声...”
“是！臣告退...”

那一沓书信，是无影山庄和乌图那些小国通商的凭据。
还有一些，不单是凭据。那些书信言辞模糊，却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这些书信，灰鹰早就准备齐全，只等这天，当作礼物送上去。

第二天一早，小云迷迷糊糊地被人拉了起来，拖到了天牢中的刑房。
江吏特意挑了间走廊尽头的刑房，“安置”小云。
直到被固定在了刑架上，小云才渐渐清醒了过来。
后面的伤还在疼，一动就会扯到伤。
不过这个场面看起来，是要给他上刑吗？
“醒了大公子？”
眼前这人，是谁啊？
“大公子，皇上派微臣来问您几件事，还望大公子能如实告知...”
说完，便将那几封书信挨个给小云看了一遍。小云深深地皱起眉来，这些是，从哪弄来的？
“大公子，你只要告诉我，这些是真是假即可...”
小云犹豫了一下，“是...是...真的...但是大人您听我解释，我们...”
“那，这样的书信还有多少？你们与我们的死对头夏国还有多少牵连？”
牵连？牵连真的不少，光是生意往来就比宋国多了很多。可是，他知道的这些，却不能让皇伯知道。
“没...没有了...只有这些...”
“是吗？...来人...”
啪！
突然一鞭子，抽到了小云身上。小云不禁疼得倒吸了一口气，待抬起头时，他才看清楚。
鞭子跟藤条一样粗，上面还有锋利的倒刺。
鞭子所经之处，露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这么疼，怕是沾了盐水吧。
啪！啪！啪！
不知不觉，小云已经生生挨了二十鞭子。精致的衣物被打得破败不堪，其中一鞭抽得过猛，从小云脸上一直滑到了腹部，一道道长长的血痕看着触目惊心。
小云疼得迷迷糊糊，眼皮在不停打架，费力地喘息也无法减轻丝毫的痛苦。
“没...没有.....了”
江吏有些惊讶，贵族公子一个个都娇贵得很，他本想狠狠教训之下便能立马开口，可是这位公子哥倒是颇有骨气。
无奈事关重大，他丝毫不能马虎，若他真的通敌，怕是他亲爹也救不了他。
“继续...”
嗖啪！嗖啪！嗖啪！
鞭子一下下抽在小云身上，小云手脚被紧紧绑着，他没有任何着力点去控制颤抖的身体。
每一次疼得要晕死过去，下一鞭子又会将他唤回来。不停的鞭打，让小云渐渐意识涣散。
鞭子甩起的血腥味很快就弥漫在了整个刑房中。在江吏看来，这血腥味，才是刑罚的开始。
又打了不知多少下，江吏看小云不再抬头，挥手示意停下。
“公子，事关重大，微臣也别无他法，您就把那天晚上潜入皇上书房一事再加上无影山庄的事，一起招了吧。这样一来，还可以减些皮肉之苦...”
小云满脸的血污，胸膛急促地起伏着。

“你们...你们..要么...就打死...我...我...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如此，那，微臣便对不住了...”
冰冷的竹夹紧紧地箍住了小云的手指，这破凉的触感，倒是让小云清醒了几分。
“别...别夹我的手，求求你们了...”
江吏挑了挑眉，挥了挥手，“换脚吧...”
“啊！......”或许长这么大，小云从来没这样痛过。
一声声惨叫回荡在天牢走廊中，让其他犯人听了也不禁有几分畏惧。
脑袋一歪，眼前浑身是血的小人终是没有了意识，晕了过去。
“泼醒...”
“继续...”
就这样反复几次，小云疼得窒息，又被冰冷唤醒。一遍遍，一次次，他不禁在想，自己到底在守护些什么？
“禀大人，他的腿，好像断了...”
江吏摇了摇头，不禁也有些头疼。这个孩子如此倔强，倒真是有些让他出乎意料。
“禀大人，我们泼了三桶水了，他还是没醒...”
“罢了，今天到这吧，先送他回去吧...”
许久，小云悠悠醒来，看着周围的景象，原来他已经回到了牢房中。
这时，一个守卫走进了小云牢房中，当着他的面，拿走了床上的被子。
“对不住了，入冬天冷，弟兄们被子不够，你就凑合一下吧...”
小云躺在石板床上，轻轻抬手拽住了眼前人，“水......”
那人也颇为不耐烦，一把甩开了小云满是血渍的手，“拿开你的手！被打成这样一看就是犯了重罪，还好意思要水...诶，这金锁不错......”说着，就伸手要摘下小云脖子上的金锁。小云死死地捂着，可终是因为身体虚弱，没什么力气敌过那个小守卫。
小云一用力就滚到了地上，疼得不停地抽搐着身体，无力地呻吟着。
“嘘...兄弟对不住了，我们也要养家糊口，你也别怪我...我这就给你倒水去...这金锁能卖不少钱吧...”
小云再也没了任何力气，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一阵清凉从喉咙滑过，让小云不禁渐渐清醒过来。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碗，小云才慢慢停下，费力地抹了下嘴唇。
“怎么样，云兄弟，好喝吗？”
小云费力地抬起眼睛，看着眼前人。这明明是那个小守卫啊，或者，这个声音，殷大哥。
“啊...啊...啊啊啊啊...”
小云费力地开口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啊...啊啊啊啊....”抬手使劲揪着嗓子，却只能啊啊地发出奇怪的声音。
“不好意思了云兄弟，虽然你已经哑了，但是，你的手...”
小云使劲拎着眼前人的衣领，瞪着猩红的双眼，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59、血光之灾（二）
看着眼前倔强的小云，灰鹰倒是有几分感慨。
当年胆小懦弱的小孩，终是长大成人了。他本想直接杀了他，却还是没能做到。
不杀他，也不会让他活得太自在。
“云兄弟，你好好的庄主不做，却偏偏费劲心思回到那个破王府，现在受着这般牢狱之苦，何必呢？”
“你肯定想问我究竟是谁？为什么一味针对于你？”
“云兄弟，你当真不认识我了？当年，你还拽着我的衣角，求我给你买桂花糕呢！”
桂花糕，难道他是，是当年那个绑走他的人？
小云努力地想说话，可是，依旧什么也说不来。
不过从他的唇形，可以隐隐看出，他在说，灰鹰。
“没错！应该是宁昱风与你说的吧！不过也不重要了……”
小云没有理会他，抬手一掌打过去，却反手一下就被眼前人制服。
即使有再厉害的功夫，此刻的小云也没了反抗的力气。
“你不用担心，我当年放了你，今天依然不会杀你……”
不杀，为什么不杀？
其实放过他一次，也会心软放过他第二次。
而且，他答应过宁昱风，不许伤及小云的性命。
“但是，你这样留在楚王府，对我来说……是很大的威胁……”
小云还活着，就说明，当年他放过了那个小孩。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小云在山庄他还可以放心，在王府，他便无法心安。
“对不住了……”
说完，灰鹰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轻轻几下，干净利落。
“啊……啊啊啊……”
筋被挑断的声音倒是格外短促，没有任何停顿，也没有丝毫犹豫。
不住颤抖的双手，表达了主人此刻的心情。
灰鹰没有再多言语，确认已经得手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小云想用手撑起身子，却已然没了任何力气。
手上，已经没了任何力气。
难道他真的就这样成了废人吗？
不会的，他才没那么没用呢。
他一定能行的。
可是毫无知觉的双手，却打破了他尚且存在的一点幻想。
小云一点挪到墙边，无力地靠在墙上。他这个样子，怎么能回去见爹爹呢？
爹爹不知道会多担心，多着急。
他不想看着爹爹再为他劳心，为他担忧。
可是现在自己根本无力辩解，怕是没人会相信他了吧。
他好委屈，也好累，好想蹭到爹爹怀里，跟爹爹撒娇，好好地睡上一觉。
可是，他现在，怕是连爹爹两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初冬的冷风虽算不上冰冷刺骨，却也十分寒凉。阵阵冷风通过天牢的小窗吹进牢房，让小云不禁打了个寒颤。
蜷缩着身体靠在墙角，小云终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深夜，天牢，一缕不和谐的明黄色赫然出现。
站在小云的牢房外，那人眉头紧皱。
“他没事吧？”
“回皇上，臣虽然下手重了些，但也量力而为，决不会伤他性命......”
“嗨，阿彦那边怎么样了？”
“楚王爷会昏睡到明天，皇上不必担心...”
“儿子才离开一天就到朕这来要人，听说朕把他儿子关进天牢更是不依不饶的，这个爹让他当的...”
“可是皇上，如果明天这件事还是没能查清，依现在的情形，该如何与王爷交代啊？”
“朕也不愿如此，可是有些事，必须如此...明天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是，臣明白！”

皇甫彦静静地躺在床上，一个侍卫模样的人走到他床边，高高举起手里的匕首，狠狠地刺了下去，溅起的鲜血染红了帷帐。
“啊......”小云不禁从梦中惊醒，如果灰鹰真的乔装打扮去暗害爹爹，那该怎么办啊？
也不知道爹爹现在怎么样了，他身子还没全好，自己就又让他担心了。
小云头疼得很，浑身滚烫，脸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呼出的气息经过鼻腔时都带着灼热的温度。
“带走！”
小云又像昨天那样，被绑在了刑房中。在他面前的，依旧是江大人。
“大公子，不如这样吧，如果昨天的事都是真的，您就回答声是便可。如果不是，您与下官解释清楚，下官也决不会再这样难为您。您看如何？”
解释，他该如何解释？用嘴说，用手写？
他突然明白了灰鹰的用意所在，自己这样无法辩解，他才安全。
小云冷笑一声，慢慢闭上了眼睛，一言不发。
“公子何苦如此？动手......”
鞭子又如雨点般密集而下，小云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反抗，他一动不动，静静地挨着不知何时才会停下的鞭子。
“停......”江吏心中心在嘀咕，这样打下去把人打坏了，他该如何与楚王爷交代？
“换烙铁...”滚烫的烙铁无情地烙在小云的身上，疼得小云狠狠地咬着下唇。
可是他却不肯叫出声，他想掩饰他的伤痛，他不想别人知道，他已经不能说话了。
两下烙铁下去，小云依旧一言不发。
“嗨，大公子，您这样坚持，如何让皇上不怀疑您？”
江吏挥了挥手，呈在他眼前的，是销骨钉。
“大公子，不管如何，您只要承认或否认，微臣都不会再为难您了...”
小云慢慢闭上了眼睛，微微摇了摇头。
他现在真的很累，好想睡一会，就睡一会。
“啊......”销骨钉钉进骨头里，这样的疼，不禁让小云叫出了声。
冷汗顺着额头流进眼睛里，小云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脑袋越来越沉。
第二根销骨钉钉进去的时候，小云还是没能坚持住，晕了过去。
“罢了...再打二十鞭子，就...送回去吧...”
最后这二十下鞭子，小云还好没有感受到有多疼。
再被扔回去的时候，小云倒是醒了过来。
破败不堪的小人躺在地上，呼吸微弱，眼神涣散。
背后的销骨钉疼得厉害，已经让他感觉不到断筋之痛。只要他稍动一下，血就会汩汩地从钉进去的地方往外冒。
娘亲，云儿好想您啊，您快来让爹爹救云儿啊，云儿快坚持不住了。
爹爹，云儿好想您啊，云儿再也不惹您生气了，您快来找云儿啊，带云儿回家吧。
隐约听到天牢里传出了喧闹声，这个声音好熟悉啊，是爹爹吗？
爹爹，您来救云儿了是吗？
可是云儿好累啊，想睡一会，睡一会......
小云的眼皮终是无力地合上了，他没能看到，爹爹冲进天牢来带他回去。
“王爷，王爷您不能进，王爷...”
皇甫彦双目猩红，抬手两个耳光打在了两个守卫脸上，“再废话本王一刀砍了你们！快带本王去大公子牢房！”
温文尔雅的楚王爷何时这样粗暴过，那二人也是吓坏了，小心翼翼地领着皇甫彦到了牢房门口。
皇甫彦看着躺在地上的儿子，如雷劈般静静地愣在原地，云儿到底怎么了？
抬手一刀砍断了牢房的锁，皇甫彦疾步走到了云儿身边。
这，云儿他……
脱下披风裹在孩子满是伤痕的身上，赶忙抱起孩子，用袖口轻轻抹了把孩子的脸庞。
孩子怎么被打成这样，怎么这么烫啊，这牢房里怎么连床被子都没有。
“云儿，云儿醒醒……爹爹来了……”
小孩歪在父亲的怀里，一动不动，睡得很沉。
皇甫彦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孩子这是……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说着，皇甫彦抱起儿子就出了牢房。
走了几步，身后传来了低沉的声音。
“阿彦，皇兄无奈，对孩子下手重了些……”
皇甫彦没有回头，更没有去听身后人到底说了什么。
他快步离开了天牢，带着孩子火速赶回了王府。

60、生死徘徊
深夜，楚王府灯火通明，太医院大半的太医都被召进了王府。
太医们检查了小云的伤势后，一个个紧皱眉头，一言不发。
看着太医们在不停争论，皇甫彦也渐渐没了耐心，“大公子到底怎么样了？别吞吞吐吐的！”
那些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一位老太医开了口，“王爷，公子伤势很重，背部钉进了钉子，满身都是鞭伤，腿也被夹断了，而且……”那老太医抬头看了看皇甫彦，还是没勇气继续说下去。
“而且什么，有话快说，本王……受得住……”
那老太医长叹一声，看着皇甫彦却不忍马上开口，他也是个父亲，他很明白皇甫彦的心情。
“启禀王爷，公子身上的伤好好养养不会有什么大碍，只是公子的手筋……好像已经断了……双手……怕是废了……”
皇甫彦瞪大了眼睛，嘴唇不停地颤抖，“你……你再说一遍？云儿怎么了？”
此刻的皇甫彦好似一头即将爆发的野兽，让人不敢直视，不寒而栗。
那老太医倒是淡定许多，因着阅历颇丰，此刻王爷的反应倒也在意料之中。
“王爷，公子的手，臣等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不会的，一定有办法……”
那老太医看着神色落寞的王爷，心里不禁有些难受。他也算是看着皇甫彦长大的，皇甫彦这个皇子并不得先帝喜爱，比起其他两个皇子，他和先帝的父子之情实在有些凉薄。
只不过老太医没想到，这个总被人冷落在一旁的皇子，做了父亲之后，却是这般疼爱在意自己的儿子。
（此处会有爹爹少时番外^_^）
皇甫彦走到床边坐下，搂住儿子的肩窝轻轻将儿子抱起靠在他的怀里，而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却让皇甫彦清醒了几分。
太医们小心翼翼地取出小云后背的钉子，汩汩涌出的鲜血好不容易才止住。之后老太医又帮小云接了骨头，正好了腿骨。可是即便这样，也没有把小云疼醒。
随后，太医们又开始小云处理着小云身上的伤口。前前后后忙活了一个晚上，直到黎明即将到来，小云身上的伤口才勉强处理好。
皇甫彦轻轻拖着小云的手腕，虽然隔着纱布，但是他依旧可以感受到儿子滚烫的温度。
“云儿的手……真的没有治愈的希望吗？”
“恕臣等无能，才疏学浅……”
皇甫彦长长地叹了口气，将儿子的手轻轻放下，小心翼翼地给儿子盖好被子。
看着床上的小人浑身的伤痕，皇甫彦心如刀绞。
作为一个父亲，却几次三番都无法护住儿子，他真的很没用。

“皇上，王爷说不……不想见您，让您早些回宫休息……”
皇帝轻叹了一声，径直走进了王府内院。
看着弟弟直直地坐在床边发呆，他不知该如何劝慰。
他承认，比起刚回来的侄儿，他更在意弟弟。
兄弟之情自然是真，可是他心里也害怕失去弟弟这个得力的辅佐者。
“阿彦，云儿他……对不起……”
皇甫彦没有任何反应，依旧静静地看着孩子的睡颜。
皇甫瀚心里在想什么，皇甫彦已经猜到了，作为兄弟，他们很了解对方。
可是作为君臣，好像又是另一码事。
皇甫彦给云儿拉了拉被子，轻轻起身在儿子额头上落下一吻，两滴清泪顺势滑进了小云的乌发间。
“皇上，如果云儿真的是细作，那我这个父亲也脱不了干系，您最好斩草除根把我们楚王府都杀了才干净……省得皇上您总疑神疑鬼，担心我……”
“啪！”话还没说完，皇帝抬手一巴掌便落在皇甫彦的脸颊。
“皇甫彦你疯够了没有？那个小子有可能为了别人要背叛祖宗，你倒在这开始威胁你哥哥了！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看着皇甫彦捂着嘴咳了几声，他才记起弟弟的身子也才刚刚痊愈，父子二人好不容易盼来了团聚，自己就把云儿打成了这样，也难怪弟弟对他这般无礼。
搂过弟弟坐下，皇甫瀚也没了前一刻的威严，“身子都好了吧？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皇兄……你能告诉我，为何，为何要废了云儿的手……”
皇帝不禁有些疑惑，云儿的手怎么了？
“你说什么呢？朕怎么会下这样的旨意？怎么，云儿的手……”
“云儿的手……怕是好不了了……”说着说着，皇甫彦却渐渐哭出声来。
皇甫瀚轻轻将弟弟拥入怀中，轻抚着他的后背。都已经年近不惑了，在他面前，却还像个孩子。
皇甫瀚回宫连忙召见了江吏问及此事，可是正如他所料，此事也并非江吏所为。
如此看来，怕是真的冤枉云儿了。
皇甫瀚差人去无影山庄请了宁老四来，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尽量弥补。

前前后后三日下来，小云才慢慢退烧，可是依旧沉沉地睡着，没有醒来。
皇甫彦坐在床边，用温热的毛巾给小云擦着手。看着孩子修长的手指，皇甫彦嘴角微微一翘，“云儿的手长得真好，你小的时候爹还担心你的小手长不大呢……”
说着说着，皇甫彦不禁眼眶通红，他努力忍着泪水，不让泪水流出。
“嗯……”或许是感受到了爹爹连日的呼唤，小云轻哼了一声，终于慢慢醒转过来。
看着儿子双目无神，皇甫彦有些担心，轻轻握着儿子的肩膀，低声说道：“云儿，是爹爹……”
小云慢慢看向皇甫彦，顿时瞪大了双眼，浑身发抖，将头缩进了被子里。
“云儿别怕，是爹爹啊……咱们回家了……没事了啊……”边说着边轻拍着小云的后背。
过了一会儿，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慢慢露了出来。
待看清了眼前人真的是爹爹，小云一下子起身扑进了父亲的怀中。
许是动作太大扯到了伤口，小云疼得呲牙咧嘴，双手紧紧揪着父亲的衣服。
“你这孩子还是这么毛躁，小心伤口！”虽然是在责备，但是温和的语气里却是掩不住的宠溺。
小云抬起头，看着近在眼前的父亲，心里的委屈难过再也掩饰不住，眼泪止不住地开始流淌。
皇甫彦把孩子轻轻拥进怀里，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没事了，爹爹在……不怕……”
皇甫彦的怀抱格外地温暖，小云放下了所有的戒备，紧紧地依靠着父亲的胸膛。
小云的哭声越来越大，不一会就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好孩子，哭吧……都哭出来就好了……”父亲温和的声音回荡在小云耳边，一切都好像只是做了一场梦。
过了好一会，哭声渐渐变小，小云的呼吸也渐渐平稳了下来。
皇甫彦从怀中捞起儿子，手指温柔拂过儿子脸上的伤痕，“还疼吗？”
小云看着爹爹一脸担忧，摇了摇头，勉强地扯出一个微笑。
“别逞强，在爹面前，不需要太坚强……”
小云强忍住的泪水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他把头埋进皇甫彦的颈间，贪婪地呼吸着那股让他无比安心的气息。
皇甫彦轻轻捋着儿子的乌发，“怪爹吗？”
听了这句，小云点了点头，高高的鼻尖摩挲着皇甫彦的脖颈，倒让皇甫彦感觉出几分小孩的撒娇气。
“对了，药要凉了，爹去给你端药……”
看着父亲转身的背影，再看看自己毫无力气的双手，小云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来，温度刚刚好，趁热喝……”
小云本想跟爹爹撒个娇说药苦不想喝，可是动了动喉咙，才猛然想起，自己已然不能言语。
他真的好伤心，自己终于有了机会与父亲亲近，却已然没了任何表达的能力。
一碗药的苦涩又怎能抵得过小云心里的苦楚。
小云刚想努力抬手想接过药碗，皇甫彦一勺汤药就递到了他的嘴边，他不想儿子在他面前这般逞强。
看着儿子不停颤抖的双手，皇甫彦也在强撑着笑颜。
父子二人这般掩藏情绪，都只是想让对方安心罢了。

61、轻生
小云没想到，爹爹会执意陪他一起睡。
换做以往，他真的很开心爹爹能留下陪他，可是现在，他却有些不知所措。
皇甫彦知道自己的儿子脆弱又敏感，作为父亲，他现在必须去安抚这个受了伤的小家伙。
因为浑身到处都是伤，小云只能蜷缩着身子靠在床边。因为压得胳膊难受，小云刚想翻身，就撞进了那个温暖的怀抱里。
皇甫彦怕儿子压到伤口，伸手一下就将儿子搂进了怀中。
小云上半身几乎全压在皇甫彦身上。对于突如其来的温暖怀抱，小云微微一笑，心里也不得不承认爹爹这个肉垫还是蛮舒服的。
皇甫彦一边轻拍着儿子的后背，一边轻声说道：“这些日子身上还会有些疼，过些日子就会慢慢好起来。坚持一下，熬过这段日子一切都会好起来……”
小云静静地窝在父亲怀里听着父亲的叮嘱，一动不动，没什么反应。
皇甫彦倒也没多想，孩子毕竟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换成谁都不可能这么快就恢复如常。
“放心，以后这种事决不会再发生了……爹向你保证……”
小云用头顶蹭了蹭皇甫彦的下巴，表达自己已经听进他说的每一句话。
皇甫彦并没有因为这突然的亲昵而感到高兴，相反他感觉到了儿子的不对劲，却一时没有想到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云儿，伤你手的人，到底是何人？”
“我和你皇伯还在查，暂时还没有查到关键的线索……”
说着说着，小云的呼吸声渐渐平稳了下来。皇甫彦以为儿子已经睡着了，拉了拉被子，拥着儿子也很快进入了梦乡。
小云微微抬头，看着父亲安静的睡颜，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他错过了那么多，好不容易不再被陈年往事牵绊，想回到他身边之时，自己却成了这幅样子。
看着父亲的侧颜，小云心里却有些犯嘀咕：父亲皇甫彦剑眉星目，睫毛很长，鼻梁高挺，唇瓣微翘，真真是个标准的美男子。
自己这个儿子虽说长得像他，却着实比他逊色几分。想到这，小云不禁撇了撇嘴，默默在心里抱怨了几句。
在他眼里，父王皇甫彦无所不能，能看透一切，好像没有他做不好的事。尤其是射术精绝，棋艺精湛，更是让他意想不到。爹爹这么厉害，应该有一个跟他一样耀眼的孩子。
自己现在这幅鬼样子，又做得了什么？
在王府，在皇甫彦身边，应该称呼小云皇甫云。
皇甫云并没有改变他心里的那个想法，自己不配，自己不够出色所以没有颜面做他的儿子。
即使现在没有了六皇子，他也无法面对父亲。
作为皇甫彦的儿子，他不但没能为他争光，还总在给他找麻烦，给他拖后腿。
小云想到这，慢慢从皇甫彦怀中移开，并且细致地将他的手塞进了被子里，之后又慢慢移到床边与皇甫彦隔开了一些距离。
他能恢复以前的模样吗？或许能吧，爹爹不是去叫四叔来了嘛。可是，万一好不了了呢？那自己岂不是成了爹爹的累赘吗？作为儿子不能帮父亲分忧还要他一直这样为自己操心，小云不禁有些憎恨如此没用的自己。
次日上午，那位老太医又来到王府给小云诊脉，待检查小云的伤势之后便开口问道：“公子的伤口愈合得很好，再养些日子便无大碍了，不知公子可还有什么其他不适的感觉？”
小云微微低着头，散下来的乌发遮住了他的半张脸。他微微侧过头又把头转了回去，最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老太医又问了小云一些问题，得到的也只是简单的点头和摇头。
站在一旁的皇甫彦看着儿子的一举一动，已经猜到了这一举一动背后的原因。回想云儿醒来到现在，还没有开口叫过他爹爹。
皇甫彦看着儿子这幅模样又气又心疼，“给本王好好检查检查他的嗓子......”
听了这句，小云忍不住地一直摇头，用头撞开了眼前的太医，嘴里啊啊的声音模糊不清。
皇甫彦几步上前就将儿子摁在了床上，“太医，过来给他看看...”
小云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却怎么也不想这么快就被父亲发现。
一番折腾之后，那位老太医将皇甫彦请到了外室去商讨小云的病情。可是直到傍晚，皇甫彦都没有回来看他。
“公子，王爷吩咐我们一定要让您按时喝药，您看...”小云轻轻抬起手示意那个小仆人将药递给他，可是药碗刚递到小云手里，就颤抖地掉在了地上。
看着地上的碎片，小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这样的无能为力。
小云爬在床边直直地盯着地面，不一会儿，嘴里开始冒出深红色的鲜血。
这一幕倒是吓坏了那些小仆人，其中一个小仆人刚想出门去禀告皇甫彦，就看见皇甫彦已经朝这边走来，“王，王爷...不好了王爷，公子他...”
“大公子怎么了？”
“公子他...不太对劲，您快去看看吧...”
皇甫彦听了这话急忙跑进屋子，就看见小云额头上青筋暴跳，双唇紧闭，嘴里不住地冒着鲜血。
皇甫彦很少生气，雷霆之怒更是鲜而一见，不过这一次，儿子着实让他愤怒不已。他几步走上前狠狠掐住小云的下巴，大声吼道：“混账，给我松开！快松开！”
因为抵挡不过皇甫彦的力量，小云无奈只得松开了嘴巴。
皇甫彦气得胸膛急促地起伏着，抬手啪一巴掌就打在了儿子的脸上，“皇甫云你这个懦夫！这就不想活了，想死了是吗？还学会咬舌自尽了，我要是再晚来一会儿，我这个亲爹是不是就该给你收......”

小云微微抬起头，恰好看到了皇甫彦满是愤怒与疲惫的双眼。他知道自己让爹爹失望了，可是他真的有些累了，不想再去面对这一切。
而皇甫彦也同样看到了儿子毫无生气的双眸，他终是摇了摇头，甩了一下衣袖，转身离开了。
看着父亲离开的背影，小云却想叫他别走留下来陪他，可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件又一件事的发生，却突然间变得无能为力。
因为无能为力，因为遭遇了这样的变故，他就不想活了是吗？
想着想着，小云渐渐睡了过去。待他醒来之时，隐约看见床边坐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啊……啊”听到了声响，那人却起身走到桌边，自顾自地倒起茶来。
“醒了？我还真是难得一见我们大庄主这幅模样啊……”
听了声音，原来眼前人是四叔。
“嗨，你也真是，我还没来呢就想死了，也难怪你爹不愿意理你……舌头我给你上药了，都不能说话了还咬舌头，你就作吧……”
小云静静地躺在床上，一言不发地不知看向什么地方，一动也不动，只默默地流下了两行清泪。
“嗨，我也不多说了，你被人喂了哑药，我已经去给你配解药了，至于手嘛……一会儿我把手筋给你接上，能不能恢复以前那样，就要靠你自己了，多多练习，我想问题不大……”
看着小云毫无反应，宁老四不禁有些生气，开口抱怨道：“诶，你小子怎么不开心啊？你还信不过你四叔的妙手啊？”
小云轻轻摇了摇头，慢慢躺下用被子捂住了头。
宁老四看着他这番动作，没有再多说什么，轻叹一声转身去准备接手筋的工具了。
他倒是很了解小云，这个孩子很没有安全感。小云还小的时候午夜梦魇难捱，会这般蒙住头。久而久之，便开始被噩梦惊醒或经常无法入眠。为此，他专门为小云配了安眠的药丸，他曾劝小云不要依赖这种东西入眠，可是小云非但不听还去他那里偷偷地拿，时间一长便上了瘾。等他发现不对之时，小云已然戒不掉了。他也别无他法，只得将药定期给小云，虽说有些上瘾却也没有特别地伤害身体。可是他也担心，这种药唯一的坏处就是服用者一旦停用，就会难以入眠，更严重的就会精神萎靡，毫无生气，直到慢慢精神失常。
宁老四一边捣着药一边想着这件事到底要不要告诉他亲爹，让他爹知道他还有这个毛病。
宁老四回来时，小云已经坐在床边摆好了姿势，一脸渴望看着他。
宁老四拿过一个手帕一下塞进了小云的嘴里，说道：“别急……待会呢会很疼，你别咬舌头了，要是疼得紧就咬帕子，听到没？那咱们开始……”
宁老四虽有些吊儿郎当，但是动起手来却一点都不含糊，认真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而这边小云疼得眼前发黑，额头的冷汗已经开始流进了眼中，手臂带动着上半身止不住地颤抖。
小云终究没有坚持住，脑袋一歪便晕了过去，整个身子向地上扑了下去。
即将跌落的那一瞬，那个高大的身影及时接住了他，他还是落进了那个温暖的怀抱里。
皇甫彦将儿子靠在自己身上，用袖子抹了儿子额头上的冷汗，轻声说道：“快宁兄，趁孩子没醒过来快给他接上……”
宁老四自然明白皇甫彦心疼儿子，微微一笑手头又忙了起来。

62、重获新声
一番折腾之后，宁老四算是大功告成了。
皇甫彦将儿子扶躺下，用大手抹了把儿子额头前的碎发，轻声说道：“宁兄，云儿状况如何？”
宁老四没有急着回答，这倒是他第一次与皇甫彦这样说话。没见到皇甫彦之前，他只是听他大哥说起过这个王爷是个小白脸，轻而易举就娶了自己大哥念了一辈子的女人。
不过宁老四眉峰一挑，看着眼前人倒也明白了几分，比起自己大哥江湖硬汉的样子，还是皇甫彦这般浊世佳公子的模样更讨女人喜欢。
宁哲云那小子果然还是像他，也是小白脸一个。
“待我的解药配出之后应该就可以正常说话了，手嘛应该问题也不大，能不能全好就看他自己了。身上好好养养就没事了，唯有一点就是不能瞎折腾，这般年纪再落下什么毛病就麻烦了...”
皇甫彦听到宁老四这般言语，倒是松了口气，“多谢宁兄，我替云儿...”话还未说完，宁老四就抬手打断了皇甫彦的话语，“行了，不用谢我！于公这是我们庄主，我给他治伤理所应当；于私他叫我声四叔，我也决不会坐视不管。他是王爷您的亲生儿子，对于我们也是很重要的人......”
皇甫彦自然听出这话中的意思，微微一笑说道：“本王并无他意，宁兄也不必如此认真。”
宁老四自知没能说过眼前这个小白脸，轻哼了一声，刚想回过身却听见皇甫彦说道：“宁兄对我儿有再生之恩，请受本王一拜！”
看着皇甫彦如此，宁老四赶忙也弯下身将皇甫彦扶了起来。说到底，治病救人于他也只不过是力所能及之事，他倒是不需要这般礼数。
宁老四看着皇甫彦离开的背影心里虽疑惑居多，却也明白了几分。依皇甫彦的性子儿子伤成这样本应时刻陪着的，现下却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怕是生那个臭小子的气了吧。
小云再醒来时，发现坐在他身边的依然是宁老四。
“你正好醒了，配好的解药刚熬好，趁热喝吧！”
宁老四本一番好意，可看着小云那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实在有些气不过，“你啊你……就你这幅样子，真是惹人生气……”
宁老四可没有皇甫彦那么好的耐性，见小云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抱着药箱子也转身出门了。
轻生之事固然不该，可是小云不知此时的他又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绪呢？
可是他确实有些后悔了，看到爹爹隐含失望的眼神，他根本无法抵抗心里的恐惧担忧。
这件事是他的错，可他就是梗着脖子不肯承认。
皇甫彦轻声走到床边，看见放在一旁的药碗，再看看蒙在被里的儿子，开口说道：“起来！喝药！”
过了半晌，被子下面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皇甫彦一把将被子扯开，语气里不由得带了几丝怒意：“起来！”
小云已然感受了自家父王的怒气，终是认了怂在皇甫彦的帮助下坐起了身。皇甫彦拿过药碗，轻轻舀起一勺在嘴边吹凉，之后递到了小云嘴边。小云看得很清楚，爹爹没有明显的神色，也没有往日那般略显笨拙却一定会问出口的担心，有的只是紧皱的眉头和不愿直视他的眼神。
喂完了药，皇甫彦拿过手帕擦了擦小云的嘴角，“再喝碗粥！”语气里的霸道和命令显而易见，可是小云这一次却不想服从。
皇甫彦看着儿子扭开头并不想吃东西，怒气不由得又添了几分，“伤成这样还不好好养伤，都多大了还作死作活的，像个什么样子！”
小云知道自己不应该轻易寻死，惹得爹爹这样生气忧心。他现在只想爹爹能像以往那般包容他宠爱他，对他说些关心的话语，说他一句不听话的孩子。
小云刚下了认错的决心，皇甫彦却轻轻放下粥碗，轻叹了声欲转身离开。
面对爹爹离开的背影，小云想叫住他留下来陪自己，可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小云欲从床上起身，可是因为手脚都受了伤，情急之下一下从床上滚了下来。他现在顾不上身上的那些伤，伸手轻轻拽住了皇甫彦的衣摆，却因为手上没有力气又无奈地松开。
皇甫彦听到声响回首一看，就看见儿子在地上无力地挣扎。此时作为父亲的他早已心疼得无以复加，赶忙伸手把儿子抱回了床上，上下看了好多遍，“摔疼了没有？是不是压到伤了？让爹再看看……”
眼前人焦急的模样难以掩饰，小云却有些胜利的欣慰，爹爹应该不生他的气了。
正想着，小云突然觉得不对劲，一把推开了皇甫彦，将刚才喝过的药都吐了出来，可是吐到最后小云难以压制喉头的腥甜，又开始像刚才那般开始呕血。
这一幕倒是吓坏了皇甫彦，他一边抚着儿子的后背，一边叫来下人将宁老四请来。待宁老四赶来之时，小云已然面无血色，双目禁闭地躺在床上。
“宁兄，你到底给云儿喝了什么？他怎么会越发地虚弱呢？”
宁老四摸了摸鼻子，有些犹豫但还是悠悠开口说道：“他被人喂了哑药，我自然喂给他解药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这解药是另一种毒药，他的反应也算是以毒攻毒了。不过他能否抗得过这两种毒药互相争斗，就看他的造化了……”
“你……”皇甫彦没想到儿子已经危在旦夕，他有些厌恶宁老四的鲁莽，就算儿子不能说话了他也会好好养着他看着他，起码儿子还在他身边，他不会嫌弃孩子的任何缺陷。可是现在，云儿又面临着被夺走的危险，对于他这个已然失去过一次的父亲来说，实在是有些难熬。
“王爷莫要担心，小云之前就已知晓此事，可是他不愿意自己如此颓废百般求我，我也拗不过他就成了现在这般。不过小云也不是冒失的孩子，在我看来依他的底子，一定会没事的……”
这番话几分真几分假，皇甫彦已经没有心思去辨认了。但是他知道，云儿一定不会让他失望的。
第二天一早，床上的人轻睫微动，渐渐清醒了过来。皇甫彦靠在床边静静地睡着，丝毫没有感觉到儿子醒了过来。
小云用头蹭了蹭皇甫彦抚着他脑袋的大手，可是皇甫彦依旧静静地睡着没有任何反应。
小云清了清嗓子，慢慢开口，试探着渐渐发声：“……爹……”
虽然这一声沉闷得很，但是小云知道，他又可以说话了。
“爹……爹爹，您醒醒啊，我是云儿……”
宁老四一脸坏笑走进了屋子，散漫的样子丝毫不作掩饰，“怎么样？好了吧？四叔的药还是好用吧？”
小云费力地起了身，一脸埋怨地看着宁老四，“你是不是又给我爹下迷药了？”
“嗨呀，人真是不能比啊！我那么费力地救你到头来就只得你一句埋怨……”
“你这次又下了多少啊？”
“放心吧，一会就醒了！你爹昨天担心得不行，说什么都要陪着你，我看他这些天也没怎么休息，就直接将他迷晕了……”
“……是我错怪四叔了……谢谢四叔……”正说着，皇甫彦眉头微微一皱，轻哼了一声动了下身子。
“你爹马上醒了，你快说些软话让他宽心吧……这些日子，他也煎熬得很……”
小云轻轻地点了点头，“放心吧，四叔……”宁老四自知这番父子温情的时刻他很碍眼，便知趣地转身离开了。
“爹，爹爹……”
“嗯……”皇甫彦睁开眼睛时，看到的便是儿子一脸讨好地盯着他，他仿佛还听到了儿子在唤他。
“云儿……你……”
“爹爹没听错，云儿已经可以说话了……爹爹……”说着，小云将头埋进了皇甫彦的胸膛，紧紧地抵着，生怕爹爹再离开他。

63、主动请罚（一）
皇甫彦微微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儿子，微微一笑，清浅柔和。他不禁抬手捏了捏自家儿子的小脸，“云儿，再叫一声……”
小云听了这句立马挺直身子，努力抬起双手合在身前，微微颔首一本正经地说道：“孩儿拜见爹爹！”私底下这对父子只是用父子之间最普通亲昵的称呼，小云知道，皇甫彦也更明白。
小云努力忍着手臂上传来的阵阵刺痛，勉强扯出一个笑脸面对着皇甫彦。可是这番心思到底还是被小云满脸的冷汗给出卖了，而皇甫彦本已平息的怒气又被儿子这样的伪装给引了起来。他知道孩子不想他担心，可是这个臭小子又有几件事瞒过他了，他每次还不都是又气又心疼。如果儿子对他这个爹都不敢表露真实的心绪，那这孩子岂不是活得太辛苦了。
皇甫彦静静地看着小云，不动声色，先是瞒着他不能说话的事，再随意轻生，现在又在他面前逞强。小云看父亲想得出神，试探地叫了他一声，“爹爹……您，怎么了？”
皇甫彦抬手轻轻捋了捋儿子的乌发，“身上还有哪里难受吗？手疼不疼？”
“手啊……不疼不疼，应该快好了吧……”
皇甫彦嘴角一翘，眉峰轻挑，“既然这样，就自己把粥喝了……”
小云听了这句，忙掩饰住略微慌张的神色，“那个，爹，我现在不饿，不想吃……”
“怎么会不饿呢？这么久没吃东西了，多少吃一些……”
小云一脸不情愿地看着自家爹爹，他似乎感觉到了爹在将计就计，但是他又岂是那么容易低头的人。
小云接过皇甫彦手里的碗，努力地控制着手腕，可是不受控制的颤抖已然暴露了一切。小云忍得辛苦，但是他却不愿轻易放弃，他既不想让爹爹忧心，也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皇甫彦摇了摇头，伸手握住了儿子的手。父亲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小云既心安又生出了几丝愧疚自责，他真的很笨，每次想瞒着他，可是每次都没能瞒住他。
“爹……我…”
“你啊……罢了，先喝粥……”小云乖乖地喝着爹爹喂给他的米粥，他想起了爹爹生病的时候却不让他喂，是不是因为自己伪装成了别人的模样爹爹才拒绝了他，应该是这样吧。
一碗粥很快就吃完了，小云却不知在想什么想得出神，“云儿，云儿……”
“啊？哦，爹……爹，您不生我的气了，对不对？”
皇甫彦只斜瞥了儿子一眼，并没有回答儿子的问话。小云又怎会不明白这其中深意，默默地躺回到床上，一脸委屈地看着皇甫彦，不时传来的刺痛感让小云不禁再次皱起了眉头。
小云将头枕在皇甫彦的大腿上，略微撒娇道：“爹……我手疼，哎呀好疼啊……”
“现在知道疼了？刚才为什么跟爹逞强？”
“……”怕是爹爹还没有完全消气，小云有些不知所措，将脸埋在了父亲腿间。
“之前就因为这个罚过你，没想到还是这样。加上之前那些错处，这顿罚别想逃！”
听到罚字，小云立马抬起了头，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家老爹，“爹~我伤还没好呢，不许打我！”
“谁说要现在罚你了？等伤都痊愈了，自己来领罚，知道都哪儿错了吗？”
“……不知道……”小云小声抱怨着，却没成想屁股上马上就挨了一巴掌，“哎呦！爹您怎么出尔反尔啊……”
“嗯？”皇甫彦又抬起手佯装要打下去，小云倒也马上认了怂，“知道知道，知道哪儿错了……”
“好啊，那就自己说说，都哪里错了？”
小云坐起身，微微低着头，小声开口说道：“孩儿不该说那些话故意气您，不该随意轻生……”
“之前那件事爹不怪你，爹也有不对的地方，让你受委屈了……”
小云听了这话不禁鼻头一酸，“爹爹，对不起……”
皇甫彦微微一笑，点了点儿子的鼻头，“还有什么错？”
“还有，没有了吧？”
皇甫彦看着自家儿子一脸无辜的样子，一脸坏笑说道：“趁着养伤的时日正好再好好想想，想不出来就之后一起罚……”说完，皇甫彦便端着碗转身出了门，留着小云一人在那里疑惑不已。

养伤的日子说快也快，转眼间大半个月过去了，皇甫彦十分细致地照顾着小云，生怕孩子会落下什么病根。小云倒是十分清闲，天天躺在床上悠闲得很，不过他也同时在计划着伤好了之后的安排，只不过他的手迟迟都不见好，虽然他在皇甫彦面前装得还不错，可是他自己却是心知肚明，双手能否再提起刀对于他来说有多么重要。
皇甫彦亦清楚儿子这番心思，他也只能在儿子面前配合儿子表现，让这个脆弱敏感的孩子少些胡思乱想，多些希望与坚定。
这天小云走到皇甫彦的书房前，徘徊多时，犹豫不决。墨辞看着小云欲言又止，索性直接进门向皇甫彦通报。
小云进门之后，战战兢兢地不敢抬头。皇甫彦也没有抬头看他，专心地书写着公文，好似小云不存在一般。
小云终是按捺不住，缓缓地开了口：“爹……我……我来领罚……”可是皇甫彦依旧没有抬头看他。
“爹！儿子我第一次这么勇敢地承认错误，您怎么不理我啊？”
听到这，皇甫彦慢慢放下笔，抬起头看着拘束紧张的儿子：“嗨，大公子，当初你爹是怎么与你说的？”
“说什么了？不是说，让我来主动领罚吗？”
皇甫彦拍案而起，倒是吓得小云一个激灵。皇甫彦没再多言，拽着小云就往卧房的方向去。
进了门，皇甫彦看着儿子一脸不愿意，倒是觉得儿子此时有了几分孩子的模样。
“趴床上！快点！”皇甫彦神色淡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盯着眼前的小云。
小云心里不禁开始嘀咕起来，本来还以为老爹心疼自己呢，还不是说罚就罚嘛。

64、主动请罚，心结犹在（二）
小云视死如归的神色倒是逗乐了皇甫彦，他坐到床边刚想褪下儿子的裤子，小云就挣扎着翻了身。
“爹！您……好歹给儿子留点颜面……”
皇甫彦一把将小云翻了过来，“让爹看看伤好得怎么样了！”
“看完了还不是照样打我……”
皇甫彦倒是没有马上接话，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说道：“臀上已然痊愈，腿上的伤还疼吗？”
“不……疼！哎呦还有点疼呢！”
“好！”皇甫彦不知从哪里变出了那把戒尺出来，倒是吓坏了小云，“爹！您是不是听错了？我说疼……”
皇甫彦没有任何犹豫，一戒尺就拍了下去“哎呦！”
“知道疼了？大公子，之前让你想的错处可都想好了？”
小云没有回话，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哪里有错，爹爹怎么那么生气。
“看来也没想明白！那今天为父就帮你好好想想！第一，故意隐瞒不能言语之事；第二，随意轻生，不爱惜性命；第三，不好好听为父的话。”
听到这，小云的倔脾气也被引了起来，“第一件事，我确实故意瞒着你，可是我……”我是怕你担心这话小云却没能说出口，此情此景几分情怯倒也在情理之中。
皇甫彦又怎会猜不到儿子的小心思，“你这孩子每次都如此，不想让我担心就一直硬撑着，可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在鄞县的时候这样，回家了之后还这样，你……”
看着父亲脸上闪过的几丝疲惫与担忧，小云也放软了语气，“爹……孩儿知错，您罚我吧，别再气坏了身子……”说着，小云还费力抬起手拽了拽皇甫彦的衣袖。
“不解释了？”皇甫彦斜睨着床上的小孩，手里还时不时掂着那根戒尺。
“您先打吧，打完了再说……”小云虽这样说，但是皇甫彦还是听出几分儿子的小脾气。
“前两个各二十下，第三个十下，给我好好受着……”加起来也就是五十下，小云心里暗自抱怨，他这伤还没好呢爹爹怎么这么狠心啊。
“啪！”“哎呦！爹，轻点……”
“啪！”“爹！我可是你亲儿子！”
“老实点！疼了可以叫出声，不许再咬舌头……”
“啪！”“啪！”
“啪！”“啪！”
之后的戒尺中，小云没有再吭声，他默默地忍着疼不肯叫出声。他心里也委屈得很，可养伤的这段时间日子过得太过平顺，让他都快忘了之前的纷纷扰扰，但是他又必须去面对这一切。他们父子二人并没有真正打开心扉去面对彼此，就好像此刻他又隐藏起自己的情绪和想问出口却又没能问出的话语。
“啪！”“嗯……爹……”
“啪！”“疼……”
戒尺的威力不可小觑，小云身后已经肿了起来。戒尺的疼痛足以让人保持清醒，但是小云的意识却开始渐渐涣散，他似乎又回到了那间牢房，身上的疼痛不知何时才会停止，他想反抗却没有任何力气。
皇甫彦努力地控制着手腕的力度，生怕再伤到儿子。作为父亲，他当然是又气又心疼，罚的时候他心里更煎熬，可是他也必须狠下心让孩子长长记性。
“啪！”“啪！”还剩最后五下的时候，小云刚想撑起身子，就被皇甫彦给摁了回去。可是皇甫彦渐渐发现儿子似乎不大对劲，忙扔了戒尺坐在床边，夹着儿子的双腋将他抱了起来，“云儿！云儿！怎么了，可是打疼了？”
小云慢慢抬起头，那副毫无精气神的面庞倒是与刚才判若两人，“大，大人……真的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
皇甫彦使劲拍了拍儿子的脸颊，不住地呼唤儿子，“云儿！我是爹爹啊！我们已经回家了！”
无论皇甫彦怎么呼唤，小云嘴里总是嘟囔着那几句话，看向皇甫彦时也没有任何变化。
小云失神的模样好似被什么东西魇住了一般，情急之下，皇甫彦一巴掌扇了过去。小云应声栽倒在床上，晕了过去。

小云再醒来时，感觉有人坐在他身侧给他揉伤，不需多想，一定是爹爹。
“嗯……爹，轻点轻点，疼……”
“醒了？再忍一下，马上就好……”
虽然身后真的有些疼，但是小云却有些贪恋他们父子俩这样的相处。悄悄回头看着爹爹认真又担心的神色，他能真切地感觉到有人疼爱自己。
“爹，您打也打了，别生气了……四叔说，不许我总惹您动气……”
皇甫彦没有理他，专心地揉伤上药。待一切弄好之后，皇甫彦便起了身，小云顾不得身后，一下子坐起来抱住了皇甫彦的腰，“爹！别走！孩儿真的知道错了……”
皇甫彦眼含笑意地看着儿子，伸手轻抚了下儿子的头，“爹不走！乖……”
不一会儿，皇甫彦再回来时，看见小云趴在床上平稳地呼吸着，以为他又睡着了。没成想他刚走过去，小云就睁开了眼睛，“爹，我们说会话吧……”
“好！你先说吧……”
“嗯……爹，我……”
知子莫若父，皇甫彦知道他们父子俩并没有完全打开心结，除了平时的关心和问候，他们还不能无话不谈。
皇甫彦看着儿子欲言又止，轻叹了一声，开口说道：“罢了，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来跟爹说……”说着，皇甫彦俯身给儿子拉了拉被子，“刚才太医与我说，你这些天没休息好……”
小云听了不禁开始紧张起来，“是……是啊，可能是因为没睡好，才会像刚才那样，有些神智不清吧……”
皇甫彦倒是没有多想，用手轻轻抚着小云的头，“怎么会没休息好？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呢？”
“没有！爹……瞧您说的……现在云儿困了，想睡了……”
皇甫彦听了儿子略带撒娇的语气，嘴角一敲，轻声说道：“睡吧，爹就在这陪你……”说着，皇甫彦轻拍着小云的后背，不一会儿，小云就渐渐合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小云再醒来时，发现站在他床边的是阿新和阿峰。
“主上！您终于醒了！可把我们俩担心坏了！”
小云听了这话，不禁翻了个白眼，“行啦！我不在这段时间，你们俩过得挺快活吧！”
“主上，您这是何意？”
小云下床之后穿好外衣，看着眼前已然红了脸的阿峰，不禁说道：“你们俩的事我早就知道了，不需这样瞒着我……王府里人多嘴杂，你们俩注意着点，尤其在我爹面前……”
没想到自家主子已经知道了他们俩的事，那二人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小云也在暗示他们自己已经同意了此事。
阿新从怀中掏出一包药丸子，递给了小云：“四爷回去的时候与我们说，他忘给您带药了，让我们俩赶快给您送来，别出了什么岔子。这些日子，您怕是一直没有睡好吧……”
小云拿起一粒药丸就塞进嘴里，轻声说道：“刚才在我爹面前，我就没能抵住眼前的幻象，产生了幻觉……你们俩要是再晚来几天，只怕我就快疯了吧……”
那二人心里虽担心他，却也不敢多说什么。他们不只一次劝说过小云让他不要依赖药物入睡，可是小云早已上了瘾，戒药难上加难，索性就不戒了。
入夜之后，小云不知不觉走到祠堂门前。他好久没和娘亲说话了，回来之后那场闹剧，怕是娘亲也在怪他吧。
小云刚想伸手推开门，就听见了皇甫彦在里面低声说话，“小婕，终究是我欠你的，你可以怪我，却不该让云儿这么早就没了娘亲……”
爹爹为何这么说？爹娘之间怕是还有他不知道的事吧。

那个楼楼问一下，如果最后结局小云英年早逝了，大家是不是不同意啊？

65、王爷挺身护儿
当年的事一直都是他们父子俩心中的坎儿，但是小云也明白这道坎儿迟早都得迈过去，他和爹爹之间不应该总是这般小心翼翼，互相揣度。他并没有进门，因为有些事，他需要再好好想想。他一直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和父亲之间的阴差阳错，大多都是因为他对于父子之情的犹豫和不信任。
小云到底还是年轻体健，伤势恢复得十分迅速，除了略微颤抖的双手和臀上新挨的罚，身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天一早，小云见爹爹迟迟没有出现，着实有些不适应，便开口问身边的仆人：“父王在做什么？怎么没来用早膳？”
“王爷一大早就进宫了，怕扰了您休息才没通禀您！”进宫？对于那个地方，小云并没有什么好感。爹爹进宫会不会是因为他啊？自己那个皇帝伯伯不会难为爹爹吧？
而这边皇宫御书房内，兄弟二人脸色阴沉，丝毫没有往日兄友弟恭的模样。
“阿彦，朕今天罢了早朝叫你来，就是来解决云儿的事！云儿他，还好吧？手没事了吧？”
皇甫彦慢慢端起茶盏，吹了几下小小呷了几口，才悠悠开口说道：“云儿没残废，恐怕让皇兄失望了吧......”
皇帝没想到自己的弟弟居然会这样说他，气得他直接将手中的奏折砸到了地上，“皇甫彦！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皇甫彦猛地起身将手中的茶盏摔到了地上，瓷器碎裂的声音回荡在宫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我说错了吗？云儿的手怎么回事你真的不知道？就算你不知道，你怎么能把他打成那样？他伤成那样你怎么能把他一个人扔在牢房里？万一他一个人在牢里要是怎么样了，那我就......”
皇帝走到弟弟面前，目光颇为狠厉地盯着眼前人，“如果云儿真的怎么样了，你要做什么？杀了你哥哥替你儿子报仇？”
皇甫彦摇了摇头，身子一晃跌坐回了椅子上，苦笑一声轻声说道，“如果没有皇兄，我怕是早就被父皇给打死了吧......”
皇帝看着弟弟扶着右腿神色痛苦，一幕幕的往事也涌上了心头。当年若不是他拼命拦下了那些执杖的人，自己这个弟弟怕是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还哪有小云这个臭小子什么事。
“这些日子天气阴冷，是不是右腿又疼得厉害？”皇甫彦缓了口气，他并没有在意自己哥哥的担心，直接开口说道：“皇兄，臣弟用性命向你保证，云儿是清白的，他决不会做出这等谋乱叛国，背弃祖宗的事情！”
皇帝自然明白自家弟弟的心意，他很信任这个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手足，可是皇家的事又怎会那般简单，威胁皇权又怎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事，“起码目前在朕这里，这个孩子还没有完全清白。朕也看得出那孩子的心性，你这样护着他，他都未必会领情，更别说什么理解你的苦心……”
皇甫彦微微一笑，眉间染了几丝疲惫。皇兄或许在意这些，但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求儿子事事都能懂他理解他，他更不想让儿子像自己这般一身责任，到头来为了责任只能辜负自己最在意最亲近的人。儿子不需要面对这些，他只要在父亲的保护下开心地成长便好：“我是他父亲，他不领情也好，不理解也罢，我都必须好好保护他……”
兄弟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聊了不知多久，转眼间到了午膳的时辰都不知晓。小云在王府里等到中午都不见父亲回来，干脆换了身衣服直接进宫去了。虽然他不喜欢那个地方，可是他更担心爹爹，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现在的他早已离不开皇甫彦的身边，不知何时开始他便像儿时那样依赖担心那个人。
楚王府的腰牌好用得很，小云进宫畅通无阻，虽然那些宫人时不时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但是云大公子就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自顾自地走在宫中的小路上。
进了御花园里，小云看迎面走来一人气势非凡，一身锦袍外加腰间玉佩彰显了其高贵的身份，狠厉的目光更是让人不敢直视，不寒而栗。
小云打量着那人，看上去大概也有六十几岁的样子，不知是哪位朝中老臣能有如此风范。路过的宫人都向他毕恭毕敬地行礼，这一切都在暗示小云此人必定身份尊贵，可是云公子只是轻哼一声，若无其事般地从那人身边走过。他又不认识这个老头，谁知道他是谁啊，再说了能让他楚王大公子行礼的人，这宫中怕是也没有几个吧。
那人见小云并没有向自己行礼，甚至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不由得皱紧眉头，中气十足地说了一声，“站住！”

小云放慢了脚步，但依旧是一副与他无关的模样，“给我站住！”
小云原地站定，微微侧身看着那人，眼睛斜视着颇为不屑地说道：“你是在叫我？”
明王爷是先帝的三弟，也是当今皇上和楚王爷、武王爷的叔叔，敢跟他这样说话的人，他倒是很多年都没有遇见了。
“小子，你是何人，胆敢对我如此无礼？”
小云真是不知道这人哪来那么大的口气与他说话，抹了下鼻子觉得十分好笑，“哈，你又是何人？我又为什么要向你行礼？”
明王爷被眼前的毛头小子顶得一愣，刚想开口就听身旁的侍从轻声与他说道：“这位是楚王爷的公子，刚回来没多久，怕是不认识王爷您。”
明老王爷眯着眼打量着小云，过了半晌似是想起了什么便开口问道：“你是二小子的儿子？这么说来……你就是当年的那个小云儿吧？”
小云儿？他居然叫自己小云儿？还说爹爹是二小子？这个老头，到底是谁啊？
小云懵懵地站在原地，还未想好赶紧脱身去找爹爹，就听眼前人说道：“小子，跟我来！”
小云倒是没有拒绝，他并不惧怕眼前人向他施加的淫威，他倒是想看看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高竟有着如此睥睨旁人的气势。
进了偏殿，待众人坐下之后，明老王爷发现他命人给小云呈的茶水丝毫未动，“怎么不喝茶，怕我这个老头子给你下毒？”
小云轻笑一声，端起茶碗在鼻子前晃了晃，“宋国的茶叶生意一直很惨淡，就连皇家的用茶也不过就是这般成色，多年以来一直如此。并非我怀疑您，只是我不想喝。”小云毫不隐瞒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作为大茶商，他的确看不上自家皇室的供茶，这般成色在他眼里也不过就是个中上等，若论成上等极品，岂不是太过牵强可笑。
明老王爷并不了解小云的过往，听到他如此言语既有些惊讶又生出几丝怒气，他惊讶于小云对于茶叶的精准目光，又觉得这孩子这般年纪便如此目空一切，只怕是二小子把他惯坏了吧。
“不想喝也罢。小子，你是二小子家的小云儿，这我没说错吧？”
“没错！我父王是先皇第二子，我就是他儿子皇甫云……不过，您是？”
明老王爷站起身，慢慢走到小云面前，“哈哈，我是谁你不记得了？”
“我如何知道你是谁……”其实小云混迹商场多年，凭他察言观色的能力也早已猜出眼前人该是自己父亲的长辈，而对于他就更不用说了。但是他对于皇室这些人并没有任何好感，不为别的，从最开始被削去世子身份再到现在被打成这样，一桩桩一件件他都不愿想起。此时，他并不想和眼前人过多纠缠，他只想赶快找到爹爹，这皇宫他一刻也不想多呆。
明老王爷看着眼前傲慢无礼的小孩子，心中虽有些怒气但还是暂时压制了下来，这孩子有些本事却目中无人，看来确实欠收拾。
“你怎么没跟你爹在一起？他近来如何？我记得二小子右腿不好，这些年可好些了？”
小云被问的一愣一愣，他并不清楚眼前人到底在跟他说些什么，“我爹右腿怎么了？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小云一问三不知的表现惹得明老王爷十分生气，这小子究竟是不是二小子的孩子，怎么对于他爹的事一概不知呢？还是说二小子太过宠他才把他宠成了这副模样？
这边这对祖孙俩还在继续争论，那边皇甫彦兄弟俩好不容易停止争论准备先用午膳。
“燕昇，你回王府给云儿传个话，让他自己先用膳，不用等本王回去了！”那边燕昇刚转身出门，这边偏殿吵架的声音却越来越大。
“偏殿是何人在争吵？”
“启禀皇上，明老王爷和……”小太监抬头看了一眼，犹豫了片刻才说道：“和楚王爷的大公子吵起来了。大公子好像出言不逊惹了明老王爷生气，明老王爷正要传杖教训大公子……”
“什么？”皇甫彦想都没想急忙往偏殿赶去，皇帝看着焦急慌张的弟弟，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快步跟了过去。
兄弟二人还未迈进偏殿，就能清晰地听到里面的争吵声，“还反了你了？你爹平时就这么教你的吗？你爹谦和大气的模样我看你是半分都没学到…”
“我怎么样用不着你这个老头指手画脚，我想怎么样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小云看见皇甫彦匆匆走来，急忙迎了过去，“爹！这个老头他……”“啪！”皇甫彦抬手就是一个耳光，他不等小云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便大声吼道，“给我闭嘴！”
明老王爷看着皇甫彦，悠悠开口说道：“二小子，多年未见你就给你三叔送了这么个大礼，还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未等皇甫彦开口回话，小云就又把话头抢了过去，“老不死你说谁呢？用不着你对我爹……”还一句话还未说话，皇甫彦就一个手刀把小云给劈晕了过去。将儿子安置好后，皇甫彦恭敬地跪在了明老王爷身前，说话的语气也恢复了往日的温和，“侄儿拜见三叔！不知三叔回来，侄儿未曾远迎，还望三叔恕罪！”
明老王王爷慢慢走上前，伸手扶起了皇甫彦，“行了！别弄这些虚礼了！你腿不好，就别跪了！”
“多谢三叔挂念！当年若不是三叔，侄儿又哪有福气活到现在？”叔侄三人寒暄一番过后，明老王爷还是坚持要好好教训小云一顿，“二小子，你家的那头小倔驴必须好好收拾收拾！你今天别拦三叔，三叔替你好好教训他！”
皇甫彦无论怎么劝说，那明老王爷还是不肯放过小云，“子不教父之过！无论怎么样，我这个父亲都有错，您要是想罚他，就冲着我来！有我在，我是不会让任何人动他的！谁都不行！”皇帝在一旁听着，自然知道弟弟这话有所指，他这个弟弟作为父亲还真是让人畏惧三分。
明老王爷没想到自己最宠爱的这个大气懂事的侄儿居然这么护犊子，可是那个臭小子骂他老不死他又岂能就这么算了，“你啊你！你就这么惯着他，他只会越来越跋扈！来人，把那个臭小子给我拖过来狠狠地打！”
“站住！我皇甫彦说一不二，我看今天谁敢动他！有什么冲着我来，三叔不是想罚他吗？这顿打我替他挨了，打了之后，希望三叔不要再追究云儿的不是……”
明老王爷看着侄儿的面庞，不禁想起了刚才在他面前振振有词的小云，真是亲生父子，犯起倔来的神情都是如出一辙。皇帝走上前刚想开口求情，明老王爷一挥手却意味明显，“来人！楚王爷，杖四……二十！”
他本想狠狠地打小云四十板子，却因为受刑人的改变而心软了下来。二小子的腿就是因为他那个狠心的爹才落下了毛病，他这个叔叔又怎么忍心再去罚这个侄儿。可是规矩不能破，小云如此嚣张无礼就该罚，这顿打怎么着也得有人挨。
小云并不知道爹爹在替自己受罚，他醒过来之后本想赶快赶回偏殿，却因为迷路而不知走到了哪里。
沿着虚掩的门走了进去，一个老妇人正在树底下坐着，听到声响后微微的偏头貌似昭示着主人的眼睛已然看不见了。
小云记得，小的时候，好像见过这个老奶奶。

所以一千楼到底怎么办？看一千楼baby的想法喽一定会努力码文更文不会辜负读文的baby们哦⊙∀⊙！

66、父亲的过往
小云轻轻走进门，就看见迎面走来一个与那老妇人年龄相仿的老嬷嬷。那位老嬷嬷微微侧身向小云作了揖，轻声说道：“请问阁下是何人，怎的来老太妃这里拜访？”
老太妃？这么说来，这个老妇人便是他祖父的妃子。
“在下是楚王爷之子皇甫云，因着在宫中迷了路才误打误撞来了老太妃这儿。”
那老妇人一听这话，顿时黯淡的双眼有了几丝光彩。她慢慢转过身，向小云招了招手，“你是彦儿的孩子？你是……小云儿？快过来奶奶身边来……”
在小云的记忆中，他的奶奶是已故的前朝皇后。这个老妇人这般亲切地唤他，还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老嬷嬷也是颇有眼色之人，看着小云如此反应便立马说道：“公子才回来，可能不知老太妃没有子嗣，王爷亲娘去得早，十岁之前都是在老太妃膝下长大的，后来才去了皇后那里。老太妃和王爷母子情深，对待公子自然如亲祖孙一般。”
小云听了这话不禁惊愕万分，原来爹爹不是皇后的亲儿子，而是养子。对于爹爹的往事他真的是一无所知，他这个儿子是不是太不合格了？既然来了这里，索性就好好解答一下心中的疑惑。
小云轻轻走到老妇人身边，慢慢弯下腰，老妇人便牵着小云的手摸索着站起身。待稳住身形，老妇人双手便慢慢伸开摩挲着小云的面庞。老妇人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她微微颤抖的双手也代表了她此刻想看看小云的激动心情。
“都长得这般大了……个子比彦儿还要高一些，长得像彦儿多一些。我们小云儿定和爹爹一样俊秀好看……”
小云看得出来也听得明白，这老妇人对于自己的爹爹是一片真心，对于自己也是真心实意的关心，他想或许所有的疑问都可以让她为自己说个明白。
“云儿惭愧，没有爹爹那般风华之貌，远不及爹爹那样英俊，就是个毛头小子罢了……”
老妇人听了云儿略带孩童气的回答，觉得这孩子并不排斥自己，顿时喜上眉梢，“这孩子！你爹当年不也是个毛头小子。来，过来坐奶奶身边……”
皇甫彦经常来探望老太妃，自然知道小云的事。心心念念的小孙子终于归来，老太妃自然十分欢喜。祖孙二人寒暄一番过后，老太妃似是想起了什么便开口问道：“诶云儿，你爹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奶奶记得上次你爹来看我还是两个月之前，那个时候你爹跟我说你刚回来，过段时间再带着你来看我，没成想我老太婆盼了两个月才把我的大孙子盼来。以前你爹一个月都会来看我好多次，这次是怎么了，这么久了还不过来？”
两个月之前，他刚回来没几天就把爹爹给气病了，之后他又遭遇了牢狱之灾，爹爹为他忙前忙后，才耽搁了现在吧。
小云眼波微转，握着老妇人的手轻声说道：“因着我刚回来琐事居多，再加上朝政繁忙，爹爹一直忙里忙外，才没及时来看望奶奶。奶奶放心，云儿下次定和爹爹一起来看望您！”
老妇人听着小云一口一个奶奶，不禁老怀安慰，自己这把年纪还有孙儿在膝下，真是修来的福分，“我知道你爹忙，让他好好忙去，不用担心我这个老太婆，我都挺好的。云儿啊，你回来了奶奶也就放心了，以前你爹总是自己一个人，身边也没个人照顾他。你回来之后就别再想着离开了，好好陪在你爹身边，他这些年过得很是辛苦，当年的事……嗨……”
小云听了这话，马上抢着说道：“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云儿已然释怀。这次归来，云儿断不会再轻易离开了……”
“什么叫不会轻易离开？答应奶奶，再也别离开你爹身边，嗯？”
小云微微一笑，拍了拍老妇人的手，“好好好，云儿再不离开了！一定会好好孝顺爹爹和奶奶！”小云几乎没什么亲近的女性长辈，皇室里的姑姑们他并不熟识，现在突然站出来一个这般疼爱自己的奶奶，他也十分乐意接受。
“奶奶，我……”小云想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云儿啊，奶奶知道，你心里还在嘀咕老太婆我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吧。十几年前你还小，那个时候奶奶眼睛还大概看得见，奶奶记得第一次抱你的时候你就尿了奶奶一身，当时你爹就往你的小屁股上拍了几下。奶奶一看你爹打你，马上就揪着他的耳朵替你讨回了公道……”
小云听到这儿不禁脸颊通红，自己小的时候怎么还尿过奶奶啊。“奶奶，别说了……”
“怎么，云儿不好意思了？哈哈云儿，有些事如果奶奶不与你说，或许你爹一辈子都不会给你讲。他啊，有什么苦都往自己心里藏，从不让别人知道，更不会和别人去说。这孩子从小就活得辛苦，总是经历大喜大悲，是个苦命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