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校园，是我们——”
恍然间，刘皓的眼前忽然浮现出有一回途经Z大校园时的情景。
大学生的生活多姿多彩，各种各样的学生活动也是应接不暇。想来，对于那个站在自己搭起来的简陋高台上站立着的、神采奕奕的哥们儿来说，这只是他繁忙生活中一个小小的插曲。
但是刘皓却记到现在。
自己现在的年纪，该大学毕业了吧。
“哎——同学同学！你是新生吧？哪个学院的？有没有兴趣看看我们棒球部的活动？看你这么帅一小伙儿，怎么脸色这么白，是不是喜欢宅家里看书打游戏啊？来来来，看我们的宣传资料——”
那时候的刘皓19岁，联盟第六赛季——嘉世最大的危机。那天陶轩要他出去找一个Z大的学生，这个人是银武制作高手，但最多只能知道他用的是Z大校园网。时间是九月中旬，刘皓阴晴不定的心情使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好看的表情，僵硬的假笑令人心生厌恶。然而，在经过一个处在校园角落的社团宣传台的时候——就这么一个小小的事件，却忽然好像一阵似剪刀的春风，轻易就把心中的融冰暂时打破了。
刘皓完美的面具不是出现了一丝丝的裂痕，而是整个人愣住了。他几乎半张着口呆了快十秒钟，呆到对面都开始热情招呼下一个人了，才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啊，我......我再看看.....”
“好的好的没问题，去吧小学弟！不过社团可不要报太多哦，学长以自身经验告诉你到最后都去不成，还是来我们棒球部吧哈哈！我们欢迎有志青年！......”
刘皓逃命似地半跑半走到很远的地方去之后，才发现心跳得比平时跑步还快。
——他本没有机会进入大学。
一晃这么多年，与他同龄的大学生们竟然也已经开始步入社会了。在他的面前，有那么多年轻的记者和工作人员，这其中是否就有当初遇到过的人呢？
刘皓这样想着，忽然心里有一种特别的滋味。
他想，这样的人生，也勉强算得上合格了吧。
刘皓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
“我不是一个足够合格的副队。但因为大家对我寄予厚望，我还是极为幸运地成为了嘉世——这个联盟最有历史的优秀战队的发言人员。那么，今后还要请各位记者朋友多多包涵了。”
刘皓清了清嗓子，露出一如既往的温和表情。
不真，但也不假。
“本次发布会的内容，我想各位记者朋友都从我们先前的宣传手册有所了解了。嘉世的新成员都已经在这里就位，对于即将到来的第十赛季，我们充满信心。那么，请问各位有什么要问的吗？”
刘皓的语气和笑容很平常，平常地似乎跟一个赛季前没什么两样。
不，应该说甚至是......更精神了？
记者们面面相觑。
姜还是老的辣。很快，荣耀月报的记者就已经发问了。“刘副队，想请问你，嘉世这几年成绩一直令人失望。现在经过这么大的人员变动之后，你们有什么策略上的计划吗？”
非常中规中矩的问题。虽然一针见血，但却并没有超出荣耀职业选手应掌握的范围。
刘皓笑了笑：“如果现在把战术都说出来，那我们在新赛季里岂不是要被动了？不过可以透露一下，新战队将会回归传统，重新以领队叶修为核心。叶领队说，如果大家对他有什么意见，上场的时候请千万别客气。”
全场一片哗然。
刘皓这是、这是在干嘛？
乍一看，嘉世副队这是在公然向领队挑衅啊！可看上去，叶修优哉游哉地喝着茶一脸神游天外，压根没当回事啊！
叶修跟刘皓的关系恶劣是众所周知的。亲爱的记者朋友们当然不会相信叶修肯把什么重要情报都交给刘皓，不过他毕竟是留了刘皓当副队。再看看这一圈人，除了方锐和邱非基本没有什么有威胁力的大将，邱非年轻，方锐不熟悉嘉世，找不出人来接任副队不奇怪。这时候，要是让刘皓这个老牌副队留下来也在情理之中。但是，至少不会让他这么放肆地大黑胡黑吧？
几个深知内情的老记者们一脸狐疑。
他们能看得出来，刘皓这话肯定是经过叶修首肯的，那他们这是......签了停战协议？
其实也不奇怪，之前就有职业选手传闻，说叶修公开向其他战队成员宣布刘皓是副队。但是那时候还没到正式赛季交接，可能是叶修太懒。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就不是一个“懒”字能解决的了。
嗯，几个老资格觉得自己很有道理地想，刘皓也是老人了，说不定对叶修除了嫉妒也还有些信任，说不定两个人真就决定合作了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对独家新闻有了一丝丝嗅觉的记者很快发问。
“刘皓副队，听说以前陶老板在的时候跟叶修领队关系紧张。现在你们又重新开始合作，你对你们的搭档配合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
其他记者听到这儿都是一愣。
那能有什么想法？能不打起来就不错了！
老记者捋着自己并不存在的胡须，自信满满。
刘皓的表情却是突然凝固了。
果然有戏！
老记者更兴奋了。
“嗯......”
刘皓还保持着笑，但是似乎有那么一丝丝地尴尬。
嗯？难道另有隐情？
敏感的记者们已经开始关注这个问题了。无论刘皓怎么回答，不外乎就是跟叶队关系良好，请大家不要猜测之类的。真正有价值的，就是要挖出来到底是真的好，还是假的好。
刘皓微微叹了口气，脸上露出苦笑。
“我很能理解大家的心情，不过叶修领队显然对于这种话题一点兴趣都没有。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嘉世能尽快培养出一个能当发言人的领队。”
......
......
记者们的心情就像刚刚被雷劈了。
刘皓再次露出温和的笑，似乎已经平复了心情。“当然，大家都知道叶队的能力在整个联盟没有任何人能质疑。事实上私下里领队是个特别平易近人的人，非常温柔体贴，尤其是对新学员和女士，每次训练都充满耐心。有的朋友可能也听说过，在嘉世即便是保洁的师傅也经常跟领队一起打荣耀。所以，对于这样的领队我怀着无限的憧憬之情——我就是为了这个才来嘉世的。刚才只是我对领队提出的一点小小希望，不过领队不擅长说话，所以记者朋友们请千万别为难他。”
记者们神态各异，表情丰富。

比记者群的姿态更奇特的，是战队成员们的神情。
说的好啊副队——方锐在心中默默奔涌。
苏沐橙在考虑下回应不应该在训练营多留心小姑娘们。
不会说话，平易近人，温柔体贴的叶领队在喝茶。
——他喝茶的时间好像有点长啊。
坐在他旁边的包子往旁边瞄了一眼，突然大惊小怪地“啊”了出来，差点跳起来。
“嗯，怎么了？”
主持人关切地发问。
“啊，老、副队对我们可好了，经常买薄荷巧克力送我们吃！不过大部分都是老大吃了，哎，下回能不能换个味道？这个老让我想到以前我家旁边那猫。”
那是什么东西？
记者朋友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叶修依然在喝茶。
——他好像没沾茶杯啊。
后面的一个小员工用余光往那边瞄。哦！
叶队的嘴里赫然叼着一个绿茵茵的什么玩意，罩在黑黢黢的空杯子的阴影下，怪渗人的。

【叶皓】归时计 70
嘉世的发布会，就在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平静中结束了。
就连“归去”的过程，也显得那么平静。
叶修这个纵横荣耀沙场十几年的江湖老客，仿佛什么都没经历过似的，丝毫看不出对这场人生第一次代表嘉世领队出席的发布会、这个久违的回归宣言，有任何的在意。
与其说他风轻云淡，倒不如说他压根跟这个场景没什么关系。
不是格格不入，没有任何惹眼，就是仿佛事不关己。
跟他比起来，刘皓的表现倒真是反常。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他是因为叶修回来了自己又还在位子上而阴谋策划些什么——刘皓的公众形象一向不错，但是他的内部形象是很美妙的。但是到后来，反倒是刘皓对叶修归来的嘉世表示信心满满，竟然连“叶修是现在嘉世所有人的精神领袖”这种话也说得出来——胡扯不要钱嗒？
就是叶修真能一手荣耀引领人类，他另一只手也得有刘皓跟他对着干是不是？
几个记者暗搓搓地想，保不准明天刘皓就从后面捅他一刀。
想归想，人家面上真是做足了。别的不说，连从前经常意有所指表达出的叶修“不近人情性格乖戾冷漠毒舌不顾团队”都竟然替换成了温柔体贴不善言辞平易近人充满耐心，想必刘副队是真受了什么刺激，说不定还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呢。
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老记者皱着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总而言之，嘉世的发布会，似乎并没有爆出什么惊天大料。
一定要说的话......大概是，叶修作为好男人的个人形象倒是获得了提升——或者说，各大报纸的荣耀版面除了这个之外也没什么好写的了。
所以说刘皓果然还是个奸诈的老狐狸！
——记者朋友们对于荣耀最资深的发言人副队如是评价。

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嘉世的训练大楼都一直很安静。
虽然话放出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要做到却并不简单。
训练室里，一台台电脑前，快速弹动的指尖掠出道道灰影。
坐在一直属于自己的老位子上的刘皓并没有太大的动作。放眼望去，一屋子人的界面都是荣耀，只有他是word和ppt。
——刘皓简直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这干的叫什么事儿？
其实也很好理解。嘉世的原本团队已经十分成熟，是有专门负责文件以及人事管理的各个部门的。但是现在，旧嘉世被拆的七零八落，除了改头换面的战队外，只有研究部门还算是水平不减，至于夏仲天带来的那些人即便对荣耀有兴趣，毕竟对电子竞技幕后的操作了解有限。因此，此时此刻最能够给他们提供最全面嘉世信息的，也只有刘皓了。
虽然刘皓在嘉世还称不上顶级选手，但经过这两年不断历练也已经基本可以向准一线看齐。尤其是作为一个辅助型选手，他的比赛观念与从前有了巨大的变化。荣耀选手当中没有几个是甘心永远给别人当绿叶的，但此时的刘皓反而对自己的表现没有了那么强的执着——专心能够让人完成任何一件事，即便速度慢了些。
已经是第十赛季了。
明显高出嘉世平均水平的刘皓现在不得不分心去做些比赛训练之外的东西。不过时间还很长，何况夏休他也没什么事情好做。在其他战队都忙着休息的时候，嘉世的训练室依旧夜半灯火通明。从这个角度来说，刘皓还是有一些空闲的。
——很可惜他也不能闲着。
战队里面，苏沐橙和方锐是老手，乔一帆则是有一定战队经验。除此之外，包子和小安都是抓瞎派，不论怎么看都需要恶补。队里缺奶，这方面的经验只能靠安文逸自己摸索，反倒因为方锐一直跟流氓对打这时候倒是能给包子当陪练——可惜他自己的角色都还在磨合期间。大家连手上的角色都还没达标，更别说是练配合了。于是这个暑假的计划索性就变成了个人特训——包子小安小乔方锐各自练技术，苏沐橙除了常规训练就给大家照顾照顾生活，邱非终于有机会跟叶修慢慢打所以这边倒是很方便。反正到了暑假罗辑就住到了老关那里，唐柔和陈果还是住在网吧有时候过来。果果虽然说有热情，但是归根结底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办事方法，所以虽然是兼职经理，但是跟夏仲天的联系主要还是唐柔在做。网吧里现在还住着老魏莫凡他们几个搞公会的。嘉世公会原本的人就不用提了，接手了公会以后这等于是有了两个大会不利于管理，于是有创意的老魏索性搞了个大洗牌——所有打材料想干事的嘉世请，休闲玩家去兴欣，但是待遇等级是不差的。有时候坐在那儿装深沉的老烟枪就想啊，其实早几年来玩这个不是也挺好的？叱咤风云不说，还不用露面，省得丢了这张老脸。


现在，摆在刘皓面前的首要问题，是怎么做人员搭配。
包子小安算是同期，但是两个人关系并不特别近。乔一帆和方锐都是属于有背景，各自骨子里的习惯不太相同。王泽是土著，天然占据高地。但是从前是嘉世缺人，在现在的编制下神枪手和战法显然在普通战里适合只择其一，那么他势必要靠后站。反而是包子和小安，因为角色特性不可或缺，尤其是安文逸，在水平离全队平均值最远的状况下，必须占据主役或第六人。不论怎么看，都很难让人一下子接受。
更别提组合出场了。
真是越看越头疼。
头疼离不开烦躁，烦躁离不开抱怨——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平日里笑得和善得都快变成乐山大佛的副队每次一回宿舍立刻脸色阴沉得滴水。
这倒不是副队又在想什么阴谋诡计把谁干掉，而是他有时候恨不得直接把叶修干掉。
——只要没有叶修，好歹还能轮着来一遍吧！
但是，这种念头背后唯一的结局就是深深的挫败。
叶修的实力和其他人差距太过巨大，以至于在以三人为中心的队伍配合状况下，叶修的选择才是一场战斗布局的最高凭战略。问题就在于，每一场比赛策略不同，但是训练的时候并不是说谁的喜好随便选五个就算完的。刘皓丝毫不推崇公平主义，偏偏这个时候好像除了抽签决定分组每人轮流打杂好像就没别的办法了。
刘皓瞪着面前的那张破纸心中波澜万丈。
“哟，这是中了定身术了啊副队。”
什——！
全神贯注鄙视叶修的刘皓被吓得一个哆嗦，下意识地抬头一看，才发现训练室里已经人走茶凉了。“午休时间，你以前没这么认真啊。”刘皓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被叶修抽走了胳膊下面那张最新计划表：“三对三轮换......你这糊弄少年儿童呢刘皓？”
刘皓一愣，脸色当即有些恼羞成怒的红——在叶修面前他的条件反射已经不是面白如纸了——辛辛苦苦要死要活的工作被这么轻易的一句话否定，是个人都绝对不会高兴的。
这要在以前，刘皓绝对认为叶修是在故意羞辱他。
“这......”刘皓想反驳，但却忽然顿住了。
要搁当初那时候，刘皓的第一反应必定是在心里恨恨地骂死他，然后死忍住叫嚣的愤怒露出一个尴尬的谄笑，有时候还会伴随着一句“叶哥您看这不是陶老板的意思嘛”。偶尔刚从陶轩那儿回来的时候也会嚣张地露出一看就不是尊敬的假笑，回一句：“我也知道这样有道理，可叶哥您说的话经理不听啊！”
看，当你想专心致志对付一个人的时候多简单。
可......刘皓愣了愣，就像是忽然做了一场春秋大梦一样，才发现他居然真的已经两年没跟叶修正式地训练过了。
既不是以第七赛季那不知道是荒唐还是可笑的态度，也不是后来地下党一样的私人会晤。
此时此刻，叶修是堂堂正正冠冕堂皇——不，其实是毫无争议的，在以嘉世队长的身份对他说话。
刘皓一时就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行了，我看你也别折腾了，回头就按罗辑那个测试系统再重测一遍，直接让他们三对三吧。”
“你不上？！”
连刘皓自己都没想到，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个。
刘皓计划里的三对三，是叶修苏沐橙自己三个人组队，跟余下的人每天轮流打三三战。正式赛的模式是五对五，现在嘉世缺少实力足够的陪练，暑假结束前恐怕也选拔不出来了。比起四对四这种不伦不类的大法，三对三反而更接近五五的战斗理念，所以用三对三小组训练是艰难战队惯用的做法。刘皓也知道每个人每天状态不同，采用排列组合一样的方式来搭配人选也有点草率：五选三，十种组合法，每天两轮，既能提高技术又能看出配合能力，就是实在低效率了些。
“有些明显不需要的组合可以去掉，你也可以自己挑......就是为了提高他们的能力，你不上算什么意思？”
语言有点苍白，在叶修面前变白尤其苍白——刘皓几乎是用有点发抖的声线“理直气壮”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以及不满。毕竟时间有限，单纯让他们自己互相打的想法刘皓也想过，但是除了指导赛根本没有办法迅速提高水平。
“知道什么是揠苗助长么。”
叶修嘴里叼着一根薄荷巧克力——这箱好像就这最后一盒了。他侧靠着一旁的电脑桌站在坐着的刘皓跟前，左手插在口袋里，右手分明的指节夹着薄薄的一张纸。因为灯光角度的原因，坐在第一排最边上角落里的刘皓恰好被纸和人的阴影挡住了光，更别说叶修一贯慵懒的表情里还带着特有的冷意——这未必是他刻意为此，而是当情绪没有明显外露的时候，这个人的一种常态。
刘皓忽然就觉得有点挫败。
“三个打过正式比赛的一组，先打三天，让包子他们对付试试，到底手上分量不一样。”随手放下纸，叶修把目光投向刘皓：“你跟着盯着，看看这几个家伙本事到底有几成。别客气，叫老魏他们都来围观啊。”
叶修说着把薄荷棒直接咬碎嚼了下去，转身走到队长位跟前去拿烟：“走，吃饭。”
刘皓没有动。
“愣着干嘛呀。”
叶修转过身，手里还拿着打火机。
“......”
刘皓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
他用有点僵硬的胳膊把今天刚打出来的计划有叠了叠塞回废旧文件堆，在电脑上的word文档右上方点了个叉。
“闹什么呢。”
“你——”还没等被惊了一下的刘皓反应过来，直接就被人从电脑跟前拉了起来。
“我昨儿个晚上说的什么，不想干就别揽活，你不怕得罪人我还怕有人来投诉来着。大晚上风流快活的时候你想被人敲门？”
“......你......”
刘皓嘴唇颤了好几下，眼睛瞪得像铜铃。
“行了你是要当耶稣还是圣母玛利亚？哥记得你不信教啊怎么这几天尽传教了，改天让大眼给你普及一下西方教会知识现在别在这儿跳大神了啊。”
“......你！”
刘皓一脸纠结。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话还没来得及想出来，人已经被带出了房间——不过到了走廊之后的目的地不是走廊，而是对面依然废弃的储藏室。“唔——”
“呃......”刘皓高仰着脖子，无意识地大喘着气，四肢连自控力都失去了——老流氓从肩颈到嘴唇尝了个遍。
“唔你......光天化日——！”
显然抗议是无效的。

等到叶修已经餍足的时候，刘皓早就没力气反抗了。
“我说你最近是不是权力欲大增啊刘皓，有必要进行思想教育？”
“你......明明......是你不干活......”
此时的刘皓正靠坐在桌边上，叶修在那边收拾东西。储藏室里有些过去嘉世留下的鼠标键盘什么的，虽然质量可能不特别好，但是很适合练手——毕竟包子小安还要进行适应性训练，以前接触的这些东西没有太强的专业性。更重要的是要熟悉对手的操作方式。叶修打算让他们在三对三的时候多试几种，这样对于其他选手的操作力能更加熟悉、甚至可以对一些战斗视频中的操作进行现场还原。
“你问我了么，这可是你自己工作态度太积极啊副队。”叶修嘴里还叼着刚点燃的烟，一副轻松惬意的模样，与之前的慵懒淡薄大不相同——偏偏刘皓毫无办法反驳。
话说这样说没错......问题是你之前不是一直不干！
“你们也没让我干过啊。”
刘皓还没说出口的话就被噎在喉咙口了。
这真是大实话。
陶轩掌权的时候，叶修哪有人事权可言？一切人员操纵和布置，全都是刘皓在崔立的授意下全权安排。当然，其实很简单，唯一的方向只有一个——打倒叶修。
应该被打倒的对象突然成了大爷了，这能行么。
“你少给我找借口啊。”叶修的语气不算严厉，但也不够温柔，至少肯定不是刘皓跟记者朋友说的“温柔体贴”。“王泽这边给你当助手不是一天两天了，昨晚你在弄的文件有多少是可以给他的，没扔过去你还在这儿独揽大权啊？啧啧，别的不说，就说人事部署，要你给老板娘的是职业安排表，没人让你把训练计划也一并制定了吧？”
说是没有，可是......
叶修转过身，手里夹着烟，在灯光昏黄的储藏室里燃着一点一点的火光。
“哥这是太久没上任，让副队都把我忘了啊。”
......
刘皓难得没说话。
两年的时光不短。即便看起来多么不易，其实他们的相处比起当年，依然寥寥无几。
“也挺好的啊。”
叶修离刘皓有一米多的距离。他往前走了几步，恰好用阴影笼罩住刘皓的身形。
“咱就当当初那些是做梦吧，副队得重新认识认识你队长啊。”

咳咳你萌真的那么饥渴我可以考虑番外。。

傍晚的时候刘皓有点晕。排除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原因之后，见多识广的包子断定，这应该是电脑看多了。
“以前在网吧经常看到那种，肯定是什么姿势不对脖子有问题供血不足，躺会儿应该就好了吧？”
方锐摸摸下巴：“都是天天看电脑的人，应该适应力挺强了吧？”
这时候王泽摇了摇头。他在队里好歹算是元老，虽然跟新来的队员们还不太熟，但是平时发发文件整理整理材料接触还是挺多的。“我觉得可能是最近副队一直在看表格？Excel什么的那些东西看的很容易眼晕的。”
显然有次经验的苏沐橙点头：“应该是这样。之前帮云秀在网上看家具的时候，那些规格表什么的看几下就晕了。”
“这个处理应该问技术部吧。”
叶修嘴里叼着跟巧克力棒，长度恰好是一根烟的规模，甚是符合其老烟枪的身份：“咱可不能新赛季比赛还没打人先残了啊。那什么，你们最近有什么问题一并告诉我，我待会儿去找老关拿下测试文件，顺便看看银武的进度怎么样了。那个，包子，去对面储藏室拿几个鼠标过来，就放那儿拿几个随便挑。”刚说完，他就站起来扣了扣桌子：“半小时准备啊，晚上打一场三对三，别紧张就是个热身。”
他说完，连人员分配都没说，就直接出门了。
这下屋里的人可傻了眼。
“诶？老大是不是数错数了？我们是八个人，要打也是四对四吧？”
方锐看了他一眼，用十分内行的语气开口：“三对三效果比较接近五五，一般队里都这么打。队长估计不会参加，应该就是我们七挑六吧。”
这......要怎么挑？
论身份，刘皓是副队；论实力，邱非综合最强；论性别，苏沐橙是女的......另外，安文逸是奶爹，谁带谁开挂；方锐是外来人口，压根不熟悉操作......不管怎么看，这个分组都十分的诡异。
屋里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

不管说不说话，先冒头的人一定是先输了。
——这句话在包子身上不适用。
“哎？要不然我们组队吧！”
自由组队，这听起来是个好主意。吹了个口哨的方锐第一个响应：“好主意，怎么组，抽签，选人？”
“干脆就配对，剩下那个没事干也没意思，干脆就让他跟老大pk吧！”
“诶这办法好！”方锐立刻举双手赞成：“说起来来嘉世这么些日子居然都没见过队长正式pk，这太不科学了！回头要跟人炫耀都没有本钱。只不过......”
方锐还在思考要如何让叶修答应，那边包子已经心动不如行动了：“我来给你们玩个以前网吧经常用的，先写一组名字，再写三张A三张B，然后翻炒一下连连看......哎那个什么，老方啊，来帮个忙，我写我可不能再配啊。”
“你们......”
苏沐橙犹豫了几秒，还是没有把阻止的话说完。
“来来来，买定离手买定离手，都看好了吧！”包子看了一圈，显然王泽和小安已经都把注意力放在签纸上，邱非苏沐橙看起来也并无异议——只要不出声可就是不反对不是。
“当当！现在是宣布结果的时候！嗯......苏姑娘，是A。小安......A。哦！我是B！啊，老方也是B！嗯.....邱非，是B，那剩下一个王泽，是A。好了！大家有没有什么意见？”
既然刚才都没有提出意见，这时候就更不该有意见了。
王泽摇了摇头，抽签一般是队伍里通用的决定法，尤其是在大家彼此都还不熟悉的时候，所以大概这只是提前决定一下顺序。邱非还在练手，跟谁一起都得适应，随机也挺好。苏沐橙虽然觉得叶修应该有自己的想法，但是现在也没法阻止他们。至于小安，他一直在坚持手速练习，刚刚一分心，这会儿立刻有些自顾不暇。于是，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真的么？









周围有那么一瞬间鸦雀无声。
苏沐橙轻咳了一声，但是没有说话。
她看了看窗外的景色，入目的仅有空旷的前院和一片中层楼房。寝室那边是面对兴欣的，还能看到那边的马路，而这里为了隔音和防止跑神特意设在了整个嘉世俱乐部的中部。
她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这种事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刘皓就更不可能出声了。
说起来这个原因窝囊之极，但偏偏十分有道理——包子的狂行不能被阻止，而叶修的判断不会被改变。
——换言之，就算叶修原本没这个打算，如果他很乐意地接招，那么事情自然就会这么发展了。这种可能性有九成。
余下的一成唯一的指望是叶修余额欠费的节操。
刘皓觉得头有点疼。如果说自己的计划确实作为一个副队不够成熟，那么现在的问题就变成了：副队的想法队长不满，驳回；队长的意见副队不满，无效。
啊，这样好像有点不太公平嘛。
......这可不是一点的问题吧！！
怀着这样纠结而复杂的心情，温和的副队刘皓十分罕见的，沉默地坐了回去。嘉世的队员们，无论是最早开始跟他打交道的王泽，还是真正接触不到一个月的方锐，都已经十分明确地摸清了现在这个嘉世副队的心思——但凡他真正有想法的时候，脸上面具一般的表情都会脱落。
——这其中王泽是唯一一个从头见到尾的。其他人都以为刘皓是一直都擅长给自己变装以升格人际状况，只有王泽知道副队似乎有过什么了不得的变化。
当然这些变化，其实几乎都已经在记忆中逐渐消失了。
就在局面十分微妙的时候，一个QQ敲窗却打乱了节奏。
江波涛：刘副队，在吗^_^
江波涛是第六期出道，算比刘皓低一级。不过其实彼此年龄没有多少差距，前辈之类的称呼就更不适宜了。以前叶修在的时候队伍联系这些不抛头露面的事当然还是叶修管的。但自从孙翔成为队长，由于他自我管理都还需要帮助，当然就不能指望这位同志独当一面。加上陶轩的暗中授意，上面的人也并没有把孙翔当成真正的队长——队伍的核心领导。他只需要运用他的天分和名气比赛就好了。
刘皓就是在那段时间里才真正跟当时各个队伍的领导人物建立联系，在此之前其实没有多少人真正看得起他。这也难怪，作为对手他的实力不错，但是达不到巅峰，对于那些胜负只在毫厘之差间的选手们来说实在没什么看头。而管理方面，刘皓的内部名声就更不用提了。不需要任何其他理由，哪怕是赶走了全联盟无数人憧憬的叶修这一理由，都足够遭受鄙视了。
那个时候，明眼人都觉得叶修面临的问题压根不是状态下滑。
高手之间的对决，哪怕是一个气息的变化都会影响到整个战局。
那么，唯一的理由，自然就是新上台的刘皓跟孙翔。孙翔是才来的，而且性格中丝毫没有工于心计的特色，那么理由自然是往刘皓身上看。
尽管叶修离开嘉世应该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一个极其强大的对手没有了。但是事实上，但凡有些实力的人，没有几个会高兴。毕竟，很多时候失去一个伟大的对手比失去一个普通的朋友还要令人不愿。
刘皓是抱着这样的心情接受现状的。
其实，要说叶修是被他赶走的，也没太大差别。只要第七赛季自己不出什么意外，按照一开始预想的来，叶修第八赛季也该走了。
所以刘皓倒是觉得心里反而没多大落差，毕竟这个时候要想再积累人脉难度已经不小了。
不过，那些五赛季前的老牌选手不把他放在眼里，新人选手却未必。当时才出道第三个赛季的江波涛，虽然完全没有被人看出什么特别大的成绩，尤其是在跟同职业相比同样没有显露出优点的情况下，没有太多人会注意他。
不过刘皓倒是有留心。
一方面因为大家职业相同，甚至定位也相同——半吊子的战术师。当然这句话其实不合理，他觉得不论水平，江波涛在轮回的重要性比他真是强上百倍。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自己所在的嘉世比轮回强悍太多，但是越强大的队伍里个人的困局越显得可怕。
要说另一方面，那倒是因为江波涛经常跟他联系。
彼此都是副队，地位没太大差异，年龄也没多大差别。虽然过了很久之后，刘皓大概明白——轮回八成那个时候就看上孙翔了。
真幸运啊，刘皓带着小小的嫉妒想，孙翔这家伙幸运值一定很高。
但是也是因为这个，孙翔走了以后更主动联络的就变成他了。

江波涛只是十分有礼貌地问了声好，刘皓当然也要有礼貌的回过去。那么下一句就该是正事了。
江波涛：想问一下，嘉世有没有时间跟我们打练习赛呢^_^
刘皓差点当场就先跳了起来。
这句话的含义有很多，放在别人身上可以是试探实力、宣示威仪等等等，但是放在轮回情况就不同了。
轮回知道技能点的秘密。
刘皓在这一瞬间，之前似乎一直忘记的事情突然记起来了：叶修他们第八赛季的时候把老魏的技能点秘籍卖给了轮回，可以说成为了轮回的决定性胜点。倒不是说技能点数量一定会带来巨大差异，而是防不胜防。当所有队伍都在拼命加强装备力量的时候，几乎没有人会想到技能点还能够提升。
但是现在不同了。
叶修加入了战局。
刘皓稍微有些迟疑。按照这个局面，还是等叶修回来再回复地好。他正打算打字，突然对面又跳出来一行字。
江波涛：大家离得也近。暑假我们轮回大部分人也都会去了，方便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去H市打扰一下？不能去嘉世，兴欣能去么？
什、什么？
感情这是来观光的？
如果是以私人身份提出要求，那么嘉世也不用派正式队员，直接从训练营或者网吧拉几个人过去就行了。可是按照江波涛的说法，他们来的也没几个人，但肯定都是个中好手。如果把年轻人带出去，恐怕根本不够玩的。
刘皓越发觉得狐疑。
要说老狐狸，江波涛也是个中好手。
江波涛：就是跟刘副队说一声，不急，我们大概八月份过去玩，孙翔也很久在比赛以外去H市了。那么不打扰训练了，加油！
......
说完那边就自顾自地完结了话题。
刘皓觉得面对这种对手果然应该由叶修来处理。
说曹操曹操到，刚想到这里叶修就进来了。
刘皓一听到开门声，立刻转头打算开口。他心里正想着跟叶修商量，结果话还没说出来就已经被抢白了。
“老大老大！我们已经抽签分好组了！”

这边主动分组的速度实在太快，以至于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但是，刘皓连抗议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打入了冷宫——
“嗯？不错嘛，主观能动性有所增加啊包子。”
叶队用十二万分愉快的心情接受了伟大领袖包荣兴同志的提议，甚至还予以赞扬。
如果刘皓现在可以抗议的话......
他还真挺想抗议的。
不过，一时的心情并没有持久的效力。其实刘皓很清楚，叶修八成心里早就有想法了。虽然说好了的剧本跟这个不一样，但是第一场自由组合，或许反而比有章法的决定更能显示出队员们真正的水平。
——当然，刘皓在一旁看着应该也是计划好的。
可是，跟叶修打一场，显然应该不在计划范围内。
证据是，此刻叶修的表情，无比的愉悦。

不管带头作恶的队长是什么心情，刘副队这个时候都应该处理一下正事。他有些头痛地站起来，之前还在发晕的脑袋更晕了。倒不如说，之前是生理性的，现在是心因性的。
刘副队以一种极度鄙视的延伸望过去，正看见叶队潇洒快活地吃巧克力薄荷棒。
——最后一根。
刘副队差点就下决心现在去淘宝退货，把新买的正在路上的牛奶巧克力棒改成薄荷味的。
下面的队员们摩拳擦掌，已经开始整理装备进竞技场了。这边的叶修跟刘皓属于典型的闲着没事干，但是看他的表情应该还是有收获的。刘皓又瞟了一眼，有些不情愿地挪过去，语气里难得毫无副队的客气：“队长，治头晕的良药怎么样了。”
“嗯？”
叶修领队手里还拿着两打文件和一个U盘。U盘里装的应该是测试资料，纸质的大概又是要填的什么表。技术部百废待兴需要申请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挺多，而且还包括赞助那些东西。需要签名的文件老关大概都积了一堆了，这会儿正好一并让叶修带过来。至于良药，恐怕是带不来的。
“呵，看副队现在这架势，应该已经好了吧。”
叶领队毫无同情心可言。
刘皓的心中有一把火。
他压抑住大庭广众怒目而视这种不利队长威严的举动，勉强扯着笑脸开口：“领队想看看江波涛的来信么？不想看的话我就当没看见了。”
“哦，你说轮回观光团啊。小周给我短信了。”
......
......
该说是领队太称职呢，还是叶修同志私交太广呢？

事情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样，总之是一团浆糊。
已经头晕到完全没有兴趣再思考的嘉世副队刘皓同志选择坐会电脑前静静地做一个文员。他划着鼠标在电脑上翻页看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表格，之前让人觉得头晕脑胀的东西现在无比的动人。
可惜天不遂人愿。
“什么？比赛啊，你看看哥这老胳膊老腿能打动么。哎我说包子，你最近挺闲的啊，脑子里装的东西也忒多了吧。嗯，要不明儿个给老关当测试对象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包荣兴一脸艰难。
最终，他想了想，还是用力地点了头：“成交！老大你放心，保证让他满意！再说了，罗辑同学还在那边，这个老关同志在小同志面前应该不会太凶煞吧！”
叶修默默摸了摸下巴，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那边成交地十分开心，这边被放上天平明码标价的人可不是那么愉悦的。
“那就这样，还有五分钟。都准备着啊，今天是第一场，过几天说不定轮回几个人要来打友谊赛，要充分发挥友谊才能完成。这两天有请假计划的如果不是天要塌了都先往后延，咱们来个为期五日的封闭训练。”
封闭训练？这倒是个好主意，能把状态保持在差不多的同一水平线。如果之后定期这样，那大家的进步状态也就一目了然。刘皓看着电脑屏幕，眼睛没映上去几个字，脑子里倒是赚得飞快。
“那边那个刘皓，先去准备比赛分析，等他们打完咱去酒馆喝一杯啊。哦对了，你们选哪个图有想法吗？”
“就选新出的改版冰霜森林吧。”
十分少见的，苏沐橙第一个主动开了口。见她都发话了，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异议。于是三对三摩拳擦掌，中央电脑已经开了视频录制，每个人也都把自己视角录下来，等打完一并分析。叶修手上已经不剩巧克力棒了，就从衣兜里掏了跟烟叼上。
手忙脚乱的刘皓一边忙着保存文件一边拿本子和笔。队内一起打比赛没人需要看大显示屏，所以上面现在没开，要看直播都得去叶修那台主电脑。
所谓“去酒馆喝一杯”，当然就是去索菲亚的竞技场干一架。
刘皓心中有万草泥马奔腾。

比赛开启进程进行的很顺利。什么废话就不用说了，叶修做一个象征性的开场宣言，打开自动计时系统，一切纯电脑操作。刘皓拖着东西坐到主位旁边的辅助椅上，这个椅子为了防止视线被挡特意用的是高脚。于是，刘皓同学以十分优越的身高差从侧面俯视了叶修。
“一分钟啊，最后提醒一声，今天用的键鼠都是随机货，万一有哪个坏了赶紧求救，否则概不负责。”
下面暂时没有人回答。
叶修十分满意地叼着烟，眼睛盯着屏幕。要不是因为不习惯其实嚼烟草更适合他的职业。不过鉴于刘皓同志的强烈抗议——他应该会让口嚼烟草在各个角落都销声匿迹的。
比赛就这么波澜不惊的开始了。
直到这时候，刘皓都没有来得及说出一句抗议的话。
其实，倒不如说，他压根抗议不出来。
分割的时间太久，他已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习惯了对叶修的行为跳脚、对叶修毫不掩饰的不满和牢骚。或许是叶修刻意在营造一种氛围，又或者只不过是两个人的相处方式到达了平衡。然而，一旦叶修回到嘉世，他就再也不仅仅是刘皓的一个恋爱对象这样简单的身份了。
无论两个人物理距离有多近，他们在荣耀的实力差距、他们的内心以及所处的姿态，都距离甚远。
倒不如说，其实刘皓一直在仰视。
仰视的日子久了，在不甘中选择将对方击倒。被硬生生打败之后，又在另一个世界领域和他变得平起平坐。然而回到这里，回到起点的时候，那个人看起来依旧高不可攀。
叶修的行为按照刘皓的一贯判断是很无耻——因为他压根就没有问刘皓有什么意见。一般来说出现这种情况，刘皓会选择大力反击，但是处在这个位置的时候，他在本能想要跳起来反驳的时候，才突然发现自己没有任何立场。
没错，叶修作为领队的判断很正确。
叶修如今在嘉世的意见无人能够置喙。
不是说他在行使霸权，而是他的经验能力确实使他拥有远超其他任何人的见地。譬如两个人去一趟PK场，看起来是包子的胡闹，其实太需要了。
两年的时间没有正式打比赛，连队友都不算当过，始终站在游戏直接之外。他们两作为队友的相互了解简直比不上刚见面没多久的王泽和包子——他们好歹还打了几十场练习赛呢。放眼望去，他来嘉世竟然一场都没跟叶修单P过！
这是什么缘故？
是因为两个人的特殊关系，还是因为自己心里觉得尴尬，因此可以在回避？又或者是因为害怕，生怕突如其来的一败涂地会让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平等感一下子崩塌？
刘皓觉得最后一条已经不用了。他现在已经差不多跪了。
当然，不是说两人的关系一夜回到解放前。在清楚地认识了生活中的叶修之后，刘皓已经对现状全盘接受了。即便是在非工作时间，叶修也经常如同人生导师一般，让刘皓想到心灵的鸡汤——这个大概是心灵的排骨汤。
同事做情侣，本来就是一件挺有难度的事。一般常见的成功模式有以下几种：合作式，上下关系式，两重身份式，稀里糊涂式。大概，他们比较接近上下式。
刘皓用十分拘束的姿势坐在椅子上盯着屏幕看，只可惜还是没怎么看进去。
他想，要是叶修，这个时候应该怎么想？

20分钟前。

“嘟——嘟——”
正在研究部跟老关扯皮的叶修立刻停止话题，想都没想就转身去拿资料。他怎么都没预料到，这个电话下一秒居然被关榕飞递到了他手里。
“找你的。”
只要是叶修认识的人，就没有哪个会精神错乱到打进技术部，还竟然能恰好撞到他在的时候。
“哦哟......”
电话这头一如既往波澜不惊的叶修，在罗辑瞪大眼睛式的瞩目下，发出一声似乎带着惊叹的弧音。
“我说呢，原来是嘉世有内鬼啊。”
“......”
叶修顿了大约一秒钟的时间。
他的停顿似乎与倾听的过程没什么区别，以至于技术部周围的三个暑假留守人员除了对着那句“嘉世有内鬼”心里飘了一下之外，谁都没把这个往心里去。
“嗯，你觉得哥应该怎么回答。”
“不去——逗你玩儿呢，你要是来嘉世举行仪式我一定盛大欢迎，请最好的职业选手跟你同场切磋。”
屋里的三个人，罗辑，技术员小张，甚至是老关，都竖起半个耳朵在那儿听。
毕竟这种电话也确实打来得太稀有了——虽然内鬼很好猜，一看就是从来奉行先斩后奏的小张同志。
小张同志一手掩面一手捂胸，极力表达自己的痛心。
电话那边似乎有什么意外，叶修只轻轻松松说了句“你悠着啊”，就中断了电话。回头一看，屋里这边的人都把目光从小张身上“唰”得转过来，形成一幅十分美妙的画面。
“哦。”
叶修抽出一根烟叼着，呵呵一笑。
“继续啊。”

——叶修后脚刚出门，小张同志就直接被老关拎着袖子一把捞了过来。
“诶怎么回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
一向奉行不见棺材不掉泪不见黄河不死心的小张同志在大无畏地嘿嘿干笑三声之后，终于发出了一句决定他自己命运的话。
“那个......那个是叶哥哈哈，呵呵，吼吼，咳咳，我受到了欺骗......”

没错，小张同志说的对。
那个的确是叶哥。
那可就是，全国荣耀人中大名鼎鼎广为流传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叶、秋，啊！
当然，这位小同志还是分得清楚的。
关于这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叶修懒得思考，因为叶秋的商业手段是典型的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硬生生给自己逼出来的。走在路上的时候叶修在脑子里深深的反省，到底是受了多大的打击才会让一个那么好骗的纯真少年变成现在这幅一脸深沉的正经模样——哦不，叶秋一直是正经的。
叶秋带来的消息不大，也不小。
他料准了叶修QQ一定不会回。不是说不回信息，而是不会正面回答。这种事，叶修也不傻。
所以，唯一的方式就是极其简单粗暴而不礼貌地打电话。
荣耀大神叶秋——被冒名顶替的——这回，要结婚了。
结婚的对象是叶家兄弟从小就认识的徐小姐，跟叶秋小时候算是合不来。那位大姑娘跟叶修一个系列，天生一肚子坏水，故而两人臭味相投，一拍即合。总是奉行“听话原则”的叶秋，理所当然是二人联盟“排挤”的对象。
据说这位徐小姐在叶修出逃之后，一举夺得当年的军部青少组女子射击冠军，其人有个特别的嗜好：喜欢留过腰长发穿洋装长裙，曾有踏五厘米高跟凉鞋参加800米奔跑的经历。特长为踮脚尖行走，人称“地上飘。”
一句话总结就是：叶秋最应付不来的类型。
更应付不来的是，这位军衔少校的军事法院审判员对恋爱兴致缺缺。年过25没有恋爱经验，一度被叶秋恶意揣测为，冷淡状态。
虽然叶修不知道这个晴天霹雳是怎么劈到叶秋头上的，但是有一点无疑只要是个人就能看出来。
——这是对叶修的回应。
“叶修”四月底在公众眼中正式出道，叶秋六月底定下九月结婚。
这就好像是两方在唱对台戏，看台两边还有东家在斗金。左边的这个扔下去一箱金子，右边的那个直接把注给了另外一边唱戏的。
叶修没跟叶家划清界限，但是叶家足以撑起局面的“长子”也不再需要是叶修了。
其实这很好，真的没什么不好，要不然光是怎么处理刘皓都要成泰山压顶之势。叶家这一代这两个不成器的儿子没有一个跟家族传统有关，所以硬是拉一脚也得先把叶秋拉进去。
叼着烟的叶修在走到楼梯口的那一瞬间，脚步停下，转个身径直下楼，从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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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带微妙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战斗结束的很快。
这几乎是一场没有疑问的胜利。从一上场，B组三人疯狂打法就一览无遗。之前两队人在QQ上都建了三人讨论组，实际战术倒是没讨论多少——两组人员都是两个内行和一个一脚刚踏进门里的比赛外行，苏沐橙跟王泽本就互相熟悉，针对小安主要需要进行的是关于战术配合的指导。尤其是安文逸的技能加身为短板的双重身份，简直是无论放在那里都直接就可以取个代号叫集火对象。所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苏沐橙跟王泽两个人把擅长的配合以及各种打法填鸭式地进行了一次大铺陈，其密度简直堪比开了一天的例会。
至于B组......
包子和剩下两个人打了半小时的PK。
本来邱非是不想瞎掺和的。这时候打个人赛对于团队合作的唯一作用仅在于熟悉队友，更重要的是：这位顶着好吃名字和痞子模样的帅哥压根就没有了解队友的欲望，他只是打得特舒服罢了。
至于方锐，用他的话说：“跟包子打其乐无穷咯！”
直到最后十分钟，稍微有点紧张的邱非被包子和老方磨得不耐烦了，这才进入了战局。结果一打，直接打到开赛。
跟包子PK，确实其乐无穷。
他的每招每式都全无规律可循，却又偏偏走操作流，端的是身形如飞动作诡谲，明明只有一个职业的招式却俨然是全职业系的散人，把散人这种账号给他简直是浪费——随便给他个什么他都能给摸出花来，只要能用就行。
哦，纯治愈系大概有点困难。
就这样，邱非三人组在分明由前队长领导的官方身份下竟然直接抛弃了团队合作进入乱战。这种乱战的结果简直可想而知：虽然大家也互相打过，但是资料采集远不足以参透这边的对手。即便新赛季的正式队伍，要想稍微摸着包子的门路恐怕也得花半个赛季。
不过那边的队伍毕竟也不是吃素的。在苏沐橙的预料中，她考虑过这种情况。由于枪炮师是定点集火性角色，面对三个分散的人物并不好贸然出手暴露位置。冰霜森林路况并不算特别好，山顶上还有只闲极无聊的冰霜哥布林。这次新版地图出来后增加了不少新的场景互动元素，高手之间的对决又是分秒必争万一把上面那个惹醒了极有可能在一瞬间改变战局。对方分别是战法流氓和气功师，都不是远程大范围攻击。大家的定位都不相似，唯有战法跟神枪手有类似的机动性能。因此，苏沐橙决定跟安文逸躲在附近相互支援，而由王泽进行保护性的固守。
——对方是一群激进的热血攻击派，那么这边必须诸城钢铁城墙。
实践证明了两件事，其一是邱非的天赋的确在王泽之上，其二是——小安真的缺乏经验。
疯狂的对方战友在炮火中发动了强攻。强攻的策略简单粗暴到令心不在焉的刘皓都不仅有些咋舌——邱非直接上去跟王泽硬碰硬，包子和方锐这对天生猥琐流大师和知名猥琐流小弟简直极尽猥琐之能事，一板砖糊过去带着气功开大招在气功师的保命结界里生生顶着大炮的强硬把小安拍出了局。
......包子果然是潜力不可限量。刘皓认真地想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荣耀对他来说已经不仅仅是与人玩游戏的乐趣，还多了分析的愉悦。尽管叶修进来时他的情绪几乎已经到了低谷式消沉状态，但是面前这场出其不意节奏飞快的比赛竟然生生将他地注意力拉了过去。包荣兴这位同志对于比赛的看点增加量简直能让冯主席做梦都笑醒，看来对于他的新秀墙突破媒体一定会报以很大的期待。
这边刘皓还在想着，身旁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
“来，刘皓，JJC，闲人免进，密码八个一。”
刘皓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过来闲人免进是房间名。
有点后知后觉的刘皓在进了房间之后，忽然发现——这个密码设的跟没设有什么区别？
他举手试图提出抗议。这个时候刘皓已经跟随着身体的指挥回到了自己的电脑跟前，大脑的反应明显迟钝了三四拍。进去的时候房间里几个人已经都在那儿拭目以待了，其中的方锐跟包子尤其激动——这两位果然是趣味相投。
邱非的动作反倒有些不自然。倒不如说，他或许太久没看到叶修亲上阵PK了。虽然散人的号他也多多少少有些了解，这些日子也看过。但是因为叶修忙着各种事，别说是跟他，就是在训练室打一场比赛都没什么机会。所以，也难怪大家这么兴奋。
叶修先是简单点评了下比赛。包子这边三个人的表现虽然有点胡搅蛮缠的意味，但是愣是靠着硬实力站稳了脚跟，尤其是邱非，他的个人对战水平与当年想必显然已经突飞猛进。其实在进来的时候叶修就看得出来他有些紧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在曾经的师长面前大干一场，心里期待的东西太多。
不过，紧张与紧张各有各的不同。
刘皓这边的心情就完全不是另一回事了。
人的记忆是个很微妙的东西。不该忘记的东西经常忘，不该记得的东西却往往记得比谁都清楚。又或者像刘皓——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几乎都快忘了有这么一回事，但是一看到对面站着的君莫笑，即便名字换了但人并没有变的时候，不可抑制的回忆还是如潮水般涌来。
真没想到，那一场PK的后续发展会是这样。

不过，超出发展的事情却远不止这一件。
似乎蓄谋已久的叶修，并没有打指导赛，而是直接一通散人快打在刘皓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结束了比赛。
“怎么样，有什么感想。”
叶修嘴里叼着没点着的烟，用眼神示意地下的几个人。
散人快打大家或多或少都在各种地方见过，但是每次出现的东西似乎都不一样。比如那个闻名天下的打黄少天，跟现在看起来就又完全不是一个套路。叶修的指向对象显然不是一直跟着他混的包子小安还有常来串门的苏沐橙。邱非似乎在记录数据，王泽皱着眉一时有些苦恼，恐怕他并没有完整地记下来整套动作。至于方锐，则是在愣了一会儿后才开口。
“队长，这是在展示技能呢？”
“嘿老方，你这反射弧有点长啊。”叶修的声音里带着一如既往的慵懒，不过似乎还有些笑意，显然心情不错。
“这个要是记好了我们就继续。包子跟小安，你们也没做过这种正式的战术记录，跟他们学学格式。”他说着把两份事先准备好的文件给刘皓递过去，自己已经坐回了位子上打算进行下一轮。
刘副队非常良好地履行了副队职责后，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变成教学道具了。
没有想象中的PK，既不是指导也不是打压甚至不是久未相逢的一次碰撞。只是单纯......单纯干干活而已。
刘皓的脑子里冒出一个用教具指着黑板的数学老师。老师出了一道大难题，然后乐呵呵地出去睡了一觉。就在大家互相讨论一脸迷茫之际。他突然从后面拿出一堆模型来。
“怎么样，有什么感想。”
......
刘副队觉得与叶修相关的事情的发展节奏总是跟想象的不大一样。
不过......一个尽职尽责的示范副队还是得好好干的。
于是，还没有弄明白究竟应该怎么给自己定位的刘副队又投入了下一场战斗中。

刘皓的状态出人意料的不佳。
叶修靠在窗台边上。指间夹着的烟冒着白色的浅雾。约莫花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他才最终定下了这个结论。
这个状态，让叶修有些意外的发现，他不得不正视自己可能即将遇到的麻烦。
场上表现这方面，刘皓中规中矩。可以说虽然他今天身心状况都不太好，但是难得能够稳住情绪好好打，这比两年前的刘皓就不知道强了多少。问题就在，他的适应性太好了。
刘皓的性格素来尖锐，这跟他的家庭遭遇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虽然跟叶修在一起的这两年两个人的关系几乎没什么矛盾，除了比赛那茬事叶修几乎是一边耍着流氓一边坐着大爷，俨然一副我就是这么无赖的模样，对刘皓的愤怒之言从来左耳朵进右耳多出，家庭表现方面堪称模范。也亏得他这种带着刻意玩笑的包容，刘皓慢慢的放下心中诸多顾虑。老吴房子的日常，充斥的全是刘皓的怒气和叶修的自得其乐。
可以说，这种方式与最开始两个人极为强硬的对抗接触有着千差万别。
但是刘皓并不是个没有主意的人。
作为嘉世元老，他在嘉世凭着自己的手腕建立了足够的地位。虽然这其中有许多东西依然靠了叶修指点，但是叶修自知刘皓那套独特的交际操作他大概一辈子都学不来。
人力有时尽，也是难免的。
虽然邱非是旧嘉世这一名称意义上的最后一位队长，但是当陶轩崔立都走了之后，从综合角度来看，刘皓无疑是余下这群人中地位最高、最后话语权的一个。
然而，他直接把这一切交到了叶修手里。
这种时候的失落、不适应甚至冲突都是正常的。两个青年时代的男人不论私交有多好，工作事宜也多会拿出足够的竞争意识和冲劲。但是叶修看在眼里，刘皓尽管有那么一丝丝恍惚，但也很快被叶修回到身边的兴奋冲淡。而叶修的对嘉世的熟悉和了解更没有分毫的倒退——说到底，新嘉世正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班子。
那么此时的刘皓应该是干嘛的呢？
愉快地退居二线的副队长？
不，比那更糟。
叶修咬着烟，神色里有一丝叹然。
刘皓几乎是不需命令也不用上法条的、主动成为了职业打杂人员。
战队的队长和副队并不是直接的上下属关系，否则当初就不会出现分派别的现象。除了代表身份外，这些不同的职位主要是为了不同工作而设。队长多为一个战队的核心，有的是战术核心，更多的是战力核心。除了蓝雨，绝大多数战队的队长都是身兼这二重形象的顶尖选手。而除此之外，他还代表了战队的形象和性格。一个队长对于战队的风格影响是决定性的，这个即便是蓝雨也不例外。
而副队长，每个战队略有不同，但是核心策略基本都是补足队长的问题。比如霸图是智囊，蓝雨是战斗力，轮回是辅助策略和交际。除了微草这种模式特殊的战队外，绝大多数队伍都是符合这一标准的。而从最开始就以叶修作为核心的嘉世，一直以来副队都是作为对外交流形象以及队伍人际管理的综合性人才。说句不夸张的话，能当好嘉世副队，出去无论放在什么地方都能做一个优秀的管理者。
而这个特殊的地位，因为陶轩和叶修的逐渐对立而变了味。
身为副队的刘皓，在第六赛季开始以后的日子里开始慢慢获得了越来越多特权，逐渐倾斜的战队核心让大家对于成绩的关注度产生迁移，而对内关系更是变得越发险恶。就在几乎天平已经要倒塌的时候，叶修却是凭借着连他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契机硬是将刘皓从对面扳了下来。于是，在之后的日子里刘皓更是作为多方面的核心人员运作着嘉世。
而兴欣则完全是两回事。
兴欣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网游公会，本来它也就是。没有多少商业化的气息，大家聚在一起的唯一目的就是对荣耀的热爱。为了开心可以不需要恪守规则，为了赢也可以不用脸面。而这样的队伍中至关重要的枢纽叶修，则是所有一切产生的基础。
所以，当新嘉世诞生、叶修加入的时候，这种气质注定会被灌注到嘉世战队来。
叶修也在飞速成长。十年前他给嘉世带去的，与今天他带来的，俨然已经不是一个世界——在他战斗力、策略和资历都完全笑傲荣耀、地位超然的时候，嘉世重新成为了一个一人战队。
而一人战队是极其危险的。
也就是说，依靠这种模式，新嘉世很可能面临与十年前一样的命运——绚烂无比的绽放，然后迅速地颓败。
唯一能够阻止它的，唯有一个如同引线一般将嘉世贯穿的东西。
这个人，必须是嘉世的副队。

刘皓打开门踏进走廊的时候，看到的是叶修那副似乎永远漫不经心的模样。
他有些许地犹豫，虽然一开始自己是心中怒发冲冠就差没发泄出来了，但当他发现其实叶修完全没有折腾他的意思——仅仅是借助一下他的实力顺便也帮他快速了解散人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的怒气似乎有点莫名其妙甚至无理取闹了。
本来嘛，一个队伍的副队听从队长指示非常符合常理。
但是，真的这么简单么？
刘皓擅长当缩头乌龟，当他觉得问题没有答案的时候往往会选择直接缩回去。
于是刘皓又缩回了屋子。
“啪嗒”。这是弹簧锁舌跳进锁槽的声音。
这声音不大，但却忽然间如同一柄重锤，直接砸在了叶修心上。
——刘皓选择了适应。
他完美地适应了叶修，以至于甚至为自己的莫名怒火而感到挫败。
叶修叼着烟，用目光缓缓地描摹着周围的景色，以至于烟灰掉在手臂上都不自知——直到刘皓一声大叫，才把他一下子从不知道哪个世界里拉回了魂。
“喂，你想什么呢！”
刘皓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慌。叶修这才感受到突如其来的疼痛。对于职业选手而言带动手腕的手臂同样是重点保护对象，他先立刻检查了一下周围是不是有别的地方被波及，这才抬起头，正看见刘皓拿着从饮水机接的冰水冲过来。幸好因为屋里开着空调他袖子还不算短，烟灰透过薄薄的衬衫烧下去，惨遭不幸的主要是衣服上那个破洞。
“快、快点！”刘皓的语气无比的焦急。因为烟灰至少在皮肤上呆了半分钟，皮肤已经起泡了。刘皓明显没有经验，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久远的科普说气泡不用浇水要防感染，又赶忙跑回去。再出门就捎上了苏沐橙——幸好她随身备了风油精万花油和牙膏，虽然不是专业医生但是好歹也是从小父母不在身边长大，很快就熟练地处理了伤口。
“我打个电话问问医务室今天有没有人，应该有消毒消炎的东西，你们先过去吧！”苏沐橙动作很快。刘皓手里有各个房间的钥匙，呆了下连忙应声跑回去。钥匙数量有点多，他便直接捞上一大串又拉着叶修，也顾不得什么形象或者避嫌，直接带着人往前跑，倒是叶修有些哭笑不得：“没那么严重，别紧张啊。”
“你是职业选手吧！”
刘皓的语气里明显带着冲天的怒气值，倒是把叶修也惊了一跳。他心里捉摸着今天刘皓八成还是不快活，这会儿跑出来大概还是决定跟他谈谈，心里倒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你、还笑，你是疯了么？”
刘皓一回头，就看见叶修一脸放松的表情，被他弄得七魂去了六魄，还以为叶修被鬼上身了。直到叶修用被烫伤那边的手敲了他头一下才露出鄙视的表情，一边对他的疯狂行为表示愤慨一边内心无比的莫名其妙。
“瞎说什么呢，哥这是沉浸在美丽的风景之中无法自拔。结果那边更好的风景来了，硬生生把我拔了出来。”
......
刘皓反应了半天，才发现叶修好像是在调情。
他的脸色本就因为来回奔跑变得通红，汗水即便在有空调的走廊里也顺着渗了下来，这会儿脸红倒是看不出来。“什么东西......啊！这边，医务室好像没人，我看看......”他一边嘀咕着一边手忙脚乱地翻钥匙，一堆长相没太大区别的东西只能靠标签识别，简直让人眼花。
“行了，别琢磨了。”
叶修越过他的肩膀过去翻找。他本就一手环着搭在刘皓肩膀上，这一下倒成了一个从背后环抱的姿势。“你......”刘皓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因为身后贴上来的温度而听了话语。
“看哥一点反应都没有，就知道没什么感觉。你忘了我从小在那儿混大的么，这点小磕小碰要让我老爹除了嘲笑什么都不会给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这回从后面正戳着刘皓的脸，把刘皓弄得浑身发痒又不好挣开，整个人呈现着一种几乎僵硬的姿势。
“这个，当年给你找云南白药的时候来过。”叶修毕竟受伤不好强动，点了点钥匙尖。刘皓“哦”了一声，钥匙都插了进去，这才突然反应过来。
“你......难不成你当初的药都是从医务室偷的？！！！”
“别说那么难听。”
叶修带着促狭笑意的脸上神色十分悠闲：“哥那可都是打了借条的。再说，服务的是副队，可不得副队来还么。”
这个人想必是拿了以后留下一张叶修到此一游吧？！
刘皓用怀着会被叶修形容为“恼羞成怒”的表情打开了门。

什么？
刘皓本能地想问回去，但突然间发现自己似乎没什么能说出口的——应该说，这一天他都过得云里雾里，被各种莫名其妙的变故折腾得整个人都魔怔了。不过事实上看来，这种状态似乎这也不是第一天的事了。
自从叶修回到了嘉世，整个世界就如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明明是他认识熟悉的人，明明工作环境并没有丝毫改变，但他就是觉得莫名其妙地，缺乏了一分，真实感。
而这一刻，这种感受，终于到达了巅峰。
“什、什么？”
颤动的嘴唇发出几不可闻的气声。刘皓睁大眼，却好像并没有接收到这个信息。
“哎，过来说。”
叶修啧啧两声，示意刘皓把椅子搬过来些。胳膊上的绷带已经缠好了，但反而后知后觉疼得厉害。先前抹的药膏有止痛效果，但是毕竟耽搁的有点长，神经都被折磨得有些跳着疼。
然而，面前的问题远比疼不疼要重要得多。
“呼......”他长舒一口气，状似放松地靠回椅子上，隔着将近一米的距离看着刘皓，顿了几秒后，终于用沉稳的声音开了口。
“叶秋九月份办婚礼，他那对象是我发小，老头子也不会放过我的。一个人也是出，两个人也是出，既然总归得出席，我就想着干脆把这边的事情都说清楚了。不过你不用操什么心，现在叶秋是叶家长子，我就是个凑热闹的，也不会有人来找你茬——非要说的话，可能要你稍微应付一下老头老太。”
叶修的声音直到最后也很稳，简直让人产生这是在唠家常的错觉。事实上，这或许也不过就是一桩家庭普通事，哪家年轻人没经历过见对方父母的场面。
可是偏偏到了刘皓这儿，他吓得差点直接缩回训练室。
“我说刘皓啊，你这是副什么表情。”
叶修一把攥住不由自主往后躲的人的手腕，随即放轻了力道，露出一个略带无奈的表情：“丑媳妇也得见公婆嘛，更何况你长得还没那么见的人吧？”
“你、我！”
刘皓被这句话刺激地登时开了口，不知道是“丑”还是“媳妇”戳中了他。总之，看到刘皓难得一见的情绪外露，叶修反倒是一副乐呵的表情。“感情你还有意见啊，哥都以为你快成外面供着那活菩萨了，摈除七情六欲一心为人类服务，多不容易啊！”
刘皓这回，立刻气得七窍生烟。先前那些莫名的情绪倒是都暂且抛下，直接一下子从位子上站起吼了出来：“我不是替你干活难不成自己脑子进水了吗！要不是因为你谁懒得管那些闲事啊？！就是王泽跟包荣兴打起来找的也不是我！”
......
沉默。
屋内空气因为突如其来的剧烈震荡而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前一秒似乎还氤氲着的暧昧与尴尬荡然无存，只能听见刘皓因用力过猛而发出的喘息声。屋里的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中间隔了将近一米的距离。身后的椅子因为粗暴的动作而歪七扭八地装在桌子边沿，跄跄稳住勉强没有倒下，却也似乎下一秒就会摔个粉碎。
叶修将手里夹着的、尚未点着的一根烟，放在桌面上。
“这个啊.....”
“什么？！”
他的话音拖得很长，还没有说完，刘皓立刻粗暴地打断进来。叶修抬头，看见他整个人都似乎在微微颤抖，显然情绪极为激烈。叶修眼前有一瞬间恍惚，有多久没有见到这样的刘皓了。
荣耀联盟无所不能的大神从心底感到一丝难以名状的挫败感。
都说跟人交流是一门学问，但是到了这个份上还没办法把话说清楚的两个人简直是令人感到悲伤。叶修有那么一瞬间深深怀疑刘皓的社交技能是不是卖给别人了，但很快就又立刻被残酷的现实拉了回来。
没有。
刘皓糊弄人很有一套，但是此时此刻他并不在糊弄人。
准确来说，其实刘皓每一回跟叶修有争执的时候，似乎都表现出一种全然的下风状态。举例来说，就好像两个人因为一件事吵了起来，一个人气得眼圈发红浑身发抖，另一个人却显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任谁都会觉得胜负立判。
——尽管叶修其实并不那么觉得。
一个巴掌拍不响。就好像刘皓因为家庭原因过分敏感而歇斯底里，叶修同样因为家庭原因而显得过分冷淡了。
叶家的教育模式是牢笼中的自由。忙碌的父母并没有太多时间亲身看护，但是一条条铁律却如同无形的锁链禁锢住其中的人。天性顺和的叶秋选择规规矩矩地走下去，最终因为锁链陷入疯狂；而天性反逆的叶修却选择钻规则的空子，最终逃了出来。虽然长大后他们各自都过得不算糟糕，但是童年的记忆是深刻的。对于叶修来说，即便是已经被忘却的记忆，也顽强地扎根于潜意识之中。
与刘皓的无人关注恰好相反，叶修从一开始就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叶修不知道当初选择不公开露面有几成原因是自己极度厌倦那些无数的目光，但是至少从小到大，他和叶秋一直如同始终被聚光灯般，审视的眼神如影随形。叶秋选择拼命做到最好，然而人力有穷尽，他终究做不到。而叶修，则选择摆出一副万事皆无欲的姿态——到最后，连他自己的内心都觉得，无甚所谓了。
并不是真的毫不在乎，只是习惯了置身事外的姿态模样。
然而这个世界上总有意外。当他的面前出现一个需要跟他共度一生的人时，那么问题就来了。
对方需要足够的回应，而他竭尽所能也只能用让对方进入自己生活的一切领域来表明自己的悦纳。但是，人是需要表达的，尤其是需要语言的不断暗示重复。对于刘皓这样一个对安全感如饥似渴的人来说，更是一点缺不得。
——一直在担忧，一直在后退，退到最后的结果，就是连自己都骗了过去，仿佛刘皓已经无比心安理得地接受为叶修付出一切，似乎一切都显得理所当然。
这也不过是苍白的假象罢了。
叶修用左手撑住额头，伤口一阵一阵地发疼。
“啧......”
他的看到刘皓显而易见的担忧急切，以及在沉默中忽然拾起的理智。在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态度有多么糟糕之后，他在开口阻止叶修和继续闭口不言之间犹豫挣扎，更加不知所措了。
“那个什么，刘皓啊。”
叶修平生第一次觉得，每从嘴里说出一个字都很艰难。即便是当初交账号卡的时候，他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有向后推却的欲望。这是极度糟糕，但是又似乎理所当然的。
有谁在漫长的人生中，不会遇到难以逾越的壁障呢？
“我觉得，你应该用作为老叶家一员的身份来看待这个问题啊。叶秋虽然是个倒霉弟弟，到底是自家人。再说，怎么说结婚也该是长幼有序，哥要是不带上家属多不合适。”他顿了顿：“至于那些什么情绪啊折腾的，你又不是第一天跟哥呆在一块儿，不知道什么叫打是亲骂是爱么。”
......什、什么？
刘皓有些发愣。
他刚刚还在脑子里疯狂挣扎要不要道歉，结果叶修这话的意思.......他的意思是？
刘皓毕竟已经跟叶修亲密生活了超过两年，彼此之间即便无法直接揣测对方的心意，到底也能够从某种程度上明白对方的态度。叶修是个几乎从不让自己处于下风的人，但是这句话听起来，却好像是在认输。
刘皓觉得脑子里有点乱。
“哎我说刘皓，你到底答不答应？”
叶修的语气一如往常的慵懒，但是语句却刻意拉得很长，而且很轻。听起来，其中并没有多少询问的意味，倒如同只是屋里的背景音乐。刘皓还沉浸在漫长的挣扎中，因而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觉得脑子里十分混乱，需要找个出口。
叶修说，老叶家的人？
两个人愉快的时候，叶修不是没说什么自家人我家人媳妇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刘皓权当他是在逗乐。刘皓从不轻易相信叶修的承诺，不是不信任，而是觉得对于叶修这种人，谁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是认真的。如果不是极其郑重的情况下，还是别在意的好。就像自己，同样不会把重要的话轻易说出口。
然而，这一句，此情此景，却已经毫无意义了。
叶修要让他以家属的身份参加叶家弟弟的婚礼。
刘皓脑子里还有些混沌。过几年轮回要过来，新赛季要训练，比赛九月份开始，九月份要去参加婚礼......不管怎么看时间都有点紧张。他十分深切地意识到只靠他安排恐怕不太妥当，于是下意识地抬头开口：
“那个，时间有点紧吧，要不然轮回那边让他们往前移一移？”
“那什么，我也不是不情愿，之前是太忙么都没空想了.....闲了以后，我肯定就好点了，肯定不会像这阵子一样情绪不好，还有王泽跟包子、唔......”
可怜的装在桌子上椅子，被两个人的重量狠狠地压了下去。
唇与唇相贴，目与目相望。
从此以后叶修明白了一个道理。
有些事，说不明白，还是别说了。

预告。
预告一是，善良的一窝二http://tieba.baidu.com/p/3811831515有更新
预告二是我在努力更新，不过打算等叶秋结婚了放上来，我看我能写到哪里。。

叶家婚礼到来之前，先遇到的，是轮回四人众的造访。
刘皓并没有特别惊讶来得会是四个人。他比较惊讶的是，孙翔不知何时起，似乎与记忆中大不相同了。
相貌身高固然没变，他的比赛嘉世一起看过，孙翔在团队中的进步也是有目共睹。只是没有想到，他连私下里的模样都变化如此之鲜明。
孙翔依然是那个耀眼的孙翔，然而他并不走在人群的最前，也非最后——跟在周泽楷跟江波涛后面的孙翔有些漫不经心地盯着地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要说在以前，别说昂首挺胸大跨步，就算他直接冲过来跟叶修找茬刘皓估计都不会惊讶。
在轮回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之所以想的方向并不坏，是因为，孙翔的脸上并没有不愉快。
虽然依旧没什么灿烂的笑脸可爱的跟年龄相符的表情仍然是一副我行我素的模样，不过能规规矩矩好好走进来并且还完全不游离于团体气质外的孙翔，在嘉世出现还是第一次。
看来是遇到了合适自己的地方了。
站在这个地方发表这番感慨，刘皓的心情突然有些微妙。
毕竟，这里可曾经是孙翔的队伍啊。

不过，迎驾的，可是这里如今真正的主人。
“哟，小周啊，呵，小朋友们真热闹。”
叶修随意靠在椅子边上，就他而言能站起来表示一下欢迎已经简直是劳他大驾了。直到队伍最后一个人方明华走进来之后，所有人的目光才都聚集过来。
“连明华也来了，你们轮回暑假这是集体出游呢。”
叶修的心情看起来不错。本来么，他这两天心情也确实不错。
在跟好不容易梳理清关系的对象愉快相处了数日后，嘉世的训练状况也渐渐步入正轨了。虽然每个人的问题不尽相同，但是只要目标一致，就一定能向同一个地方前进。
叶修的招待很到位：从门口就能看到，前排的电脑都空了出来，还特意摆上每个人惯用的鼠标型号。毕竟是出来旅游不是来工作的，没必要再带上电脑装备增加负担。这个安排可以说是相当优待，简直要令人感激涕零了。周泽楷看到这里，露出一个略带腼腆的微笑。
“谢谢叶队。”
今天的嘉世，早已是旧貌换新颜。没有了过去高门大队的自负，嘉世的新成员们极为充满活力而又灵动。与绝大多数的职业选手队伍完全不同，这支队伍的新鲜血液中有着各种各样的背景，无论是包子这样在社会中摸爬滚打却又乐观大条的帅气小哥，还是安文逸这样中规中矩生活风平浪尽的大学生，每个人都用自己独特的眼光来看待着电竞这样一个特殊的职业。也正因为如此，刘皓作为副队，有史以来第一次感到格外的艰难。
这既是机遇，也是挑战。
与这样一群人打成一片显然根本不需要孙翔的努力——在包子入侵的大力鼓动和方锐的一唱一和下，孙翔很快脱离轮回进入pvp模式，整个人都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不过对方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介意的模样，就好像你好我好大家好，大家都是一家人，打得是不亦乐乎，弄得那边还在和叶修寒暄的方明华头痛不已。
其实叶修是用不着什么寒暄的。
大家的目的就是上手来打两盘，顺便满足一下孙翔——没错，甚至这个可能才是几个人跑到S市旅游还专程造访嘉世训练营的真实目的。幸好训练营本来就在市中心，不用多跑路，但即便是这样还是把旅游计划压缩得够呛。周泽楷在得到叶修的特别关照后得到了一台电脑，他被欢迎试用最新研发的一个训练小游戏，正在聚精会神地打。方明华跟叶修倒是在认真说，不说别的，说的就是些孙翔的情况。至于江波涛，自然是找他的同期和同行交流一下心得。
“江副。”
刘皓的笑得有些尴尬。
准确地说，他并不确定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江波涛。对外来说，他与叶修的关系已经陷入迷局，也没有必要再装作需要你死我活的宿敌。从内部来讲，孙翔就坐在那儿，他跟叶修要是真是怪怪的依然有可能暴露——虽然孙翔可能压根不会注意到他们。但是刘皓想了想，还是露出一个温和友好的笑容：“看样子你们今年压力不那么大。”
江波涛笑了笑：“虽说是两连冠，但是小孙并没有真正参与过最重要的比赛，所以近来他有些焦躁。”
刘皓对于他的直接点题并不意外。对于嘉世和轮回这两个原本交集并不多的战队来说，孙翔就如同一架桥梁，一下就成为了双方的共同话题来源。刘皓转身看了看，孙翔这会儿又是一脸我不高兴，不过大概是因为pk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的缘故。他转回头，正要说话，却听到江波涛又补充了一句。
“说起来，嘉世现在的内部关系真是与从前大不相同了呢。”

两人的话题并未在此停留太久。短暂的时光稍纵即逝，嘉世和轮回的两位专攻魔剑士也专搞人际活的同期副队暗搓搓地进行着友好对话。虽然称不上你来我往，但那架势端的也是一切就绪蓄势待发——不过实际上压根没什么用。在全嘉世训练营几乎堪称鸡飞狗跳的无稽氛围下，任何严肃的行为都会变成笑料。所以很快，两个人也绷不住了，于是终于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来。
好端端的赛前刺探，变成了孙翔单挑嘉世大会。
孙翔这种人，最怕的就是来劲。可是更可怕的是，对面竟然还有个专门煽风点火的包子催他来劲。于是乎，故地重游前三分钟还一脸不高兴的孙翔早已飞速化身为没头脑，用哈哈哈哈的疯狂笑声横扫嘉世训练营，直到最后包子把指明机会，他手指一划的时候——
指尖在叶修和周泽楷之间的空隙顿住了。
周泽楷跟叶秋并不在谈话，当然也不可能站在一块儿。但是孙翔被包子拉过去用的是嘉世的后排电脑，一群人也都聚集在训练室后面，老老实实把前面的底盘让给办正事的人。这会儿周泽楷正坐在众人前方一个靠走道的位置上，他旁边的走道尽头就是叶修。于是，周泽楷就成为了孙翔划出手指宣言要干死叶修的必经之路。
然而他的动作并没有立刻继续。
孙翔的表情很微妙。
准确来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停下来，整张年轻嚣张的面庞露出千年难得一见的困惑表情。叶修是他荣耀、不，是全人生道路上最可怕的一个大坎，既是从未跨越的山峰，又是挂冠而去的仇人。叶修走的那一年，他不是过得不好，而是简直如同身在地狱。
可怕的状态，无望的未来，被所有人质疑的一叶之秋，还有根本不知道怎么来的队长之位......要不是因为心里憋着对叶修的那股愤怒和年轻人的冲劲，他早就要熄火不干了。这么久以来，他一直将叶修视作全世界唯一的目标，人生要超越的最高山峰，必须亲手打败的可恨BOSS——甚至直到上一刻，他还在为终于又有机会单挑叶修而热血沸腾。
然而他依然顿住了。
周泽楷并没有因为突然安静下来的训练室停下动作。在众人因为关注孙翔动作而全部屏息等待的时候，他依然稳稳地坐在电脑前，安静地戴着耳机，灵活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移动。嘉世的新游戏是罗辑的功劳，非常具有数学趣味性，显然对于枪神吸引力十足。
他并不知道，孙翔心中指向对手的剑锋，在不知不觉往自己这边移动。

78
孙翔最后并没有指定对手，因为叶修叫停了。
嘉世的山中大王叶修光明正大地下达了逐客令——美其名曰请吃饭。总而言之，浩浩荡荡一群人被送往嘉世后厨的小饭厅。尽管往年这个时候大厨们早就过暑假去了，但是因为这个赛季的特殊训练情况，刘皓特意找师傅们商量了一下，最后留了两位大厨换班，用暑假两个月的工作替代接下来三个月的假期。这个绝对是划算买卖，虽然剩下的时候九月开初的时候要辛苦点，但由于嘉世的工作人员数量锐减，他们反而比从前更加悠闲。
细细排查才发现，嘉世的各个部门内竟然养了大量无用之人，恐怕腐败程度居联盟之冠。夏仲天一声令下，直接下达裁员令。即便是之前没有被挖角和受到蛊惑离开嘉世的闲人，也都被进行了各式各样的考核。在新的人员重组下有些愿意继续好好干的人留了下来，新招募人员也很快融入其中。于是，新嘉世就在这样一个惊人的速度下极为顺利地运行了起来。
负责安排饮食的当然是刘皓。
这边一群人浩浩荡荡过去，刘皓就直接离开大部队去了后厨。嘉世的招待不算特别丰盛，但是俱乐部里待了那么多年整日吃食堂餐的众人也不讲究，主要图个热闹，于是气氛倒是热烈异常。孙翔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受到了嘉世成员们的热烈欢迎。除了王泽是出于对昔日队长的热爱之外，其他人统统用一种看待少年儿童的慈悲眼光看着。尽管嘉世成员如今的平均年龄确实有点偏高，但是孙翔一点也不觉得有哪里不对。所以，气氛也就那么奇特而又似乎稀松平常地继续下去。
一行人离开嘉世的时候孙翔早已经忘了要找叶修PK这件事。现在他的仇恨值全在单挑中竟然从他手里赢下一局、然后吃饭的时候抢了他三筷子菜的包荣兴身上。就连被江波涛拖走的时候还不忘对包子发出一声愤怒的宣言。包荣兴同志倒是充分发挥了成熟青年的优秀特质，对孙翔的成长展开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真情关切，弄得连刘皓都有些无奈起来。
但不管怎么说，孙翔去了一个好地方。

因为怀着这样的心情，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刘皓度过得也格外安心。
其实安心的不只刘皓。不在意的表情做得再多，叶修心里始终对孙翔有一份亏欠。而轮回这次的来访，不仅仅是对孙翔的安慰，更是在某种程度上表达对于叶修的感谢和帮助——虽然他们是以孙翔的队伍之名来的。不管过去的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孙翔的融入真的是实在太好，好到叶修甚至都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步。似乎就连当初把孙翔推到那个尴尬的位置，也成为一件冥冥之中正确的事了。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是并不存在绝对的对错的。
对错不要紧，但是人有否认的权利。
叶秋没有。
九月初，荣耀开幕，嘉世开天辟地第一遭没有展开实体发布会，而是以影像方式表达了副队临时有事不能前来深感抱歉的劲爆内容。新闻媒体早已乱作一团，然而风口浪尖的主人公纹丝不动，完全没有使用任何公开发言做出任何表示。
直到H市那边都已经天下大乱，姗姗来迟的网络录像声明才出现在嘉世官网首页上，上传id赫然来自B市。刘副队的解释是嘉世在B市的一位不具名赞助商有急事需要碰面，之前一直在飞机上所以无法与媒体接触，深感抱歉。
质疑声传遍了大江南北。对于一个联赛俱乐部来说，发布会竟然被翘，这无论如何也是驳了联盟的脸面。而直到这个时候，终于有人想到，嘉世似乎还有个领队。
然而嘉世队长通过自己的副队轻松传达出令人发指的内容。
——拒不见客。
外界新闻媒体立刻又乱成一锅粥。莫说是H市，连周边的N市和S市也相继报道了这一消息。而作为刘皓副队的目的地，B市荣耀记者自然也想方设法打探各大酒店，但却怎么也找不到刘皓的身影。
没有人直到，谋划这场临阵逃脱戏码的人物，正是嘉世伟大的领队——叶修。

时间是上午十一点，距离微草俱乐部发布会结束刚过十分钟。对于婚礼来说中午的这一场主要是家宴，事件的男主人公叶秋已经用比平常一丝不苟的脸更加不愉快的表情从丈母娘家“抢”来了新娘，这会儿正在做准备。叶秋的婚礼因为涉及到军婚属于严格控制事项，虽然作为新娘的军事法院审判员并不属于保密人员，但是叶家和对方杨家依然把人员控制压到了最低水平，除了凭借跟新浪根本没什么差别的脸混进去的叶修跟随附的刘皓之外，压根没几个人在里面。刘皓需要隐藏，于是叶修就带着他跑到被包下的酒店餐厅里悠闲地找了个旁边的休息卧室，一个一个手机愉快地消磨起时间来。
结婚，可不是那么快的。

叶秋过来的时候叶修正在玩打地鼠。
所谓益智游戏，可以培养战略意识。所谓风景游戏，可以陶冶情操。然而反应类的游戏，那就纯粹是人类在为突破界限的边缘而不懈挑战自己的愉悦了。
叶秋对此一向持不肯定态度。在他看来偶尔玩一玩这些小游戏可以体会一下刺激感，然而沉迷于打地鼠甚至直接打上一个小时，这简直是小学生的幼稚行为。可是就在他的面前，他伟大的兄长，就践行着这样一件可笑的事。
叶秋是从门口保安的话中推测出叶修到来时间的。保安见到叶秋的第一句话很热情，毕竟不论新郎官是什么样的性格这种话总不会错——更何况这里的安保都是女方杨小姐父亲钦点，对于面前的准新郎早有耳闻，此时此刻面带欣喜，显得顺理成章。
“啊，对了，叶先生刚刚是什么时候出去的？怎么我都没注意。”
保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叶秋正在系领带。进入正式场所前，不论里面是否有人在看，都要重新整理仪容仪表，这是他一贯的风格。所以尽管中午简单的家宴被安排在几个包厢，用于晚宴的大厅里并没有几个人，但他还是一如既往践行着自己的准则。可这毫不起眼的一句话，竟然让他系领带的动作差点歪了。
“咳、抱歉，之前没戴手表，走得匆忙。对了，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我具体是什么时候来的？算算看，那边等我的人也该来了。”
“哦！”
保安对叶先生的主动发问顿时显露出十二万分的热心，尤其是对方语气谦恭而又模样平和的情况下。像叶先生这样的人，尽管并不算性格温柔，但是一看就是有教养而又有知识的上流人士。保安听到话马上抽出自己胸前的小本：“当然！我们受过专业训练，都是会时刻记录的！”他展开笑脸，露出十分标准的八颗牙齿，然后低头翻查了一下：“您到的时候是上午十点三十六分。跟您一起大概也和您一道出去了，可惜的是我并没有见到，大概正好在换班的时候。您是跟那位先生约了时间吧？”
叶秋点点头：“没错，跟他约好告别后一个半小时见面，现在十一点半刚过，如果你见到他烦请告知他，去醉楼厅。哦，另外，如果我跟他在一起也记得告诉他一声。那边是另外的朋友在等他，我怕自己一时忘记了。”
“叶先生放心！”
保安一脸“包在我身上”的表情拍了拍胸脯。叶秋十分礼貌地点头致意，随后便踏入大厅。
厅里的布置基本已经完成，而一会儿包厢午宴就要开始。由于远在天边的浪荡儿毫无消息，叶家的家宴虽然名目叫做家宴，但是并不算家庭化。宾客除了双方亲属主要是新郎新娘的挚友上级，桌子倒是在三联包摆了通席。余下的小辈们都聚集在各个小包厢，也乐得自在。叶秋这会儿只是忙里偷闲来看一眼，稍后便要回去继续应付差事了。
结婚，对于叶秋，并不是那么愉快的事。
然而，他却无法拒绝。
并不是所谓强权压人。而是有的时候，即便父母不说，作为子女的内心都无法容忍自己的不顺。责任在很多情况下会高于自由，尤其是从小就有牺牲精神的叶秋。偶尔他也会对叶修真的就这么离开家的无情感到难以置信，在他的计划里所谓离家出走就是一时冲动，其实最多在外面游荡三个月大概也就会乖乖回去。逃避是什么任何意义的。
然而叶修并不是在逃。
他是真真正正地，根本不打算再属于这里。
叶秋长长吐了口气。在这么大点地方要找一个人太容易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有些犹豫要不要去找他。
这个时候回来，却又不通知父亲，到底是什么意义呢？
而在他终于打开隔间小门的时候，映在眼前的，就是似曾相识的年轻人，和正在专心打地鼠看都没看他的叶修。

此时此刻，屋里的气氛很微妙。
刘皓正专心致志在看新闻。虽说光明正大翘掉了发布会，但是他并不是不担心。叶秋的事情是两个月前就说好的，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不来。
更何况，这样一次看似简简单单的活动，其背后的意义，却远远超过了它所延续的时间。
抱着无比忐忑又惆怅的心情，刘皓快速地滚动着屏幕。发布会结束后就是各个新闻媒体对于新赛季的分析评价，同时粉丝玩家们也开始积极发言。关于嘉世新赛季发布会的有关消息刘皓已经不忍心再看了，总而言之离不了“叶修刘皓不和？”、“新嘉世公关危机？”、“嘉世的精气神？”那一套。幸好话是什么说，但是事情刘皓可是早早跟夏仲天打过招呼的，这些不利消息大多出自没什么影响力的八卦小报，虽然能在瞬间掀起点小风浪，但很快就会被遗忘在更劲爆的消息里。
嘉世对此作出的公开解释是赞助商临时急召，其言语中意有所指地表达着对方公司可能面临重组的消息。由于以新嘉世为代表的俱乐部转型随着荣耀游戏的前进而不断进行着，媒体很快对于嘉世是否会开始对赞助商参股乃至于转向更多商业领域产生了更大兴趣。
新嘉世的收购，不仅仅意味着简单的公司易主，投资者们的行为更是一个并不那么美好的幸好。
——一个网游的生命，也不过那么长。
国外的普遍模式，一般是一个俱乐部旗下分为各个游戏部门，而一个游戏没落后选手们会选择重新开始亦或退役。对于网游与网游之间的门槛，就好像是橄榄球和足球。选手靠的是对大量信息的常年累积、不断练习以及坚持的信念。因此，要不断延长自己的运动员生涯并不简单。在这种模式下，选手们必须始终保持自己在各个领域的竞争力，同时俱乐部也会不断扩张，以求得更多商业资源。
荣耀已经十二年了。对于一个网游来说，几乎到了销声匿迹的时候。
但是它并没有。至少现在，它依然走得很稳。然而，今年年初曝光的最新拟真网游消息和多维交互网游概念设计等多项内容都高声宣布着，十年前的网游研究在瞬息万变的网络世界里，早已濒临过时了。
到B市是刘皓自己的决定，但是夏仲天的宣传理念他无法阻止，也不应该阻止。
嘉世，或许必须走向更远的地方。
怀着这样难以言表的心情，他努力关注着各种各样与嘉世无关的讯息，甚至无法开口去和叶修提及此事。
就是在这样一个时候，门被敲响了。
“当当当”。三个节奏平稳的音调直接把刘皓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感觉想逃跑，却发现门已经“咔嚓”一声打开了。
站在门口的，是跟叶修几乎一模一样的，叶秋。
叶秋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他左胸前别着一朵红色的花带，神色平静，但平静中似乎还带着一丝丝微妙。刘皓就那么坐在小房间的床边上，他一旁的叶修连反应都没有地继续打地鼠。刘皓下意识赶紧又胳膊肘捣了捣身后，换来的却是叼着巧克力棒的含糊声音。
“别捣乱，哥正忙着呢。”


“你在搞什么，混蛋老哥！！！”
抢在刘皓反应过来之前冲过来的直接就是叶秋。只见他眼里全是愤怒，双手狠狠握拳就差直接砸过来了，大概是良好的家教在最后拉了一把使他尚且没有失去身为新郎的形象，但是就这他也气得几乎浑身发抖。
刘皓顿时觉得自己应该先找个角落躲起来。
“都说别捣乱......哎你想干嘛？”
叶秋直接伸手过去捞叶修的手机，结果被叶修往床上一躺躲过去了。两个人一拉一闪来回了十几个回合，直到手机屏幕上出现大大的“you win”，这才一脸舒适地靠回去把手机扔回床上。
叶修这个老爷机是当初专程为了跟刘皓联络设的私人电话，效果基本跟固定电话差不多。后来回了嘉世，这个东西基本也就没什么作用了。号虽然被停掉，但是手机又不能扔了，刘皓就经常把它也装着。遇到无聊的时候，好歹还能当古旧的游戏机玩玩，虽然游戏只有苹果棋、贪吃蛇和打地鼠。

屋内呈现出十分有趣的情景。
优哉游哉光明正大的闯入者叶修，恨不得化身隐形人的刘皓，以及努力调整呼吸以让自己冷静下来的准新郎官。
新郎官一向有“见兄怒”的毛病，这多得益于其无良兄长的斑斑劣迹和与其长年积怨。然而叶秋毕竟不是一般人，常年在家庭与理想之间周旋，又一直充当父母与兄长间的桥梁和润滑剂。因此，当短暂的热血上脑过后，理智的他立刻意识到屋中客人的存在，并且很快恢复了主人应有的礼貌和得体行为，站回门前。
“这位先生，如果我没记错，您似乎是嘉世战队的副队长。”
叶秋的语气很平静，听起来像是在与并不熟悉的人进行十分寻常的寒暄。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刘皓就是觉得浑身寒毛竖起一片。他有些尴尬地笑笑，试图缓解心中莫名其妙的紧张，却被叶秋的下一句话打断了。
“真没想到你来见爸妈还会带上下属。”
“嘿，这是什么话。”
叶修嘴里还叼着巧克力棒，敲成二郎腿舒舒服服地靠在后面，一副大爷的模样：“哥什么时候说要见爸妈了，这不是赶着可怜的弟弟的婚事，来庆祝庆祝么。”
听到这话，叶秋却是眉头一皱。
屋里忽然陷入沉寂。半晌，叶秋才开了口。
“你明知道爸妈已经同意你不回来，为什么还不愿意好好跟他们见个面？”
叶秋结婚，在外人看来，似乎是放弃长子而取次子的决定。但是，只有叶家人才知道，这根本不是对叶秋的馈赠，而是对叶修的。
叶修对于继承父母祖辈的事业并没有多少兴趣，对他而言，他只想要普通而自在悠闲的生活。
叶秋的结婚，就如同叶家父母的放手。
叶修咬了几口，把巧克力棒吞下肚，半晌，却是神情有些自嘲：“爸妈那边等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回去。你小子少在这儿想歪点子，这婚反正你是跑不了，就是爹妈逮不住你你也逃不掉老徐不是。”他语句中带了几分促狭，却又似乎暗含了那么一分认真。
叶秋眉头皱得更深。
“等明年吧。”
这时候，他听到叶修这样一句话。
对这句话先做出反应的，却不是叶秋，而是刘皓。
刘皓原本正拼命想着该如何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边默默地往后缩一边寻找逃跑的时机。然而，叶修的话一出，他却忽然愣住了。
明年。
要说到底心里明不明白，其实他是明白的。叶修第一赛季出道，是全荣耀最古老时代的两位在役选手之一。然而与韩文清不同，他的归来是以燃烧选手生命为代价的。在别人都不知道的角落里，刘皓亲眼见证着这个比他大五岁的男人每天每夜堪称疯狂的熬夜和专注，在寻找新时机的一年里他几乎可以说是耗尽了选手生命的。能够直到现在还保持巅峰状态，纯属奇迹。
正因如此，现在在嘉世什么都是叶修说了算，唯有睡眠时间和吸烟范围刘皓是强制性反对，两个人谈了恋爱这么多年他也已经不是当年那会儿的畏首畏尾，原则性问题绝对是一步不让。平等情侣当然也不会是那时候的师徒关系，叶修虽然有点无良吧但毕竟不是无赖，自然不会言语不和以武力取胜。因此，如今的叶修长期与巧克力棒相伴，烟都快成稀有物品了。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撑不了更长的时间。
冠军。
这一年，嘉世的目标唯有冠军。

咳咳咳，同志们，我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会跪！！
言归正传，8080......都到八十了远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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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决定，我是没办法干涉。”
叶秋转过身，打开门，却并没有立刻迈出步子。他的声音似乎有些生硬，又好像还有些什么想说的话，不知为何梗在了喉头。
“行了。”
叶修已经坐了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从口袋里抽出了一根巧克力棒，再次塞进嘴里：“你小子心里想什么哥还能不知道。少在那儿普度众生了新郎官，洞房里可还有徐大少爷等着你呢、哦，好几年不见了也不知道她转性了没，说不准就成了贤良淑德徐小姐了呢。哎呀，能有这么个弟媳真是蓬荜生辉，爸妈肯定恨不得现在就把你直接塞进酒席了事了。”
叶修的一席话，听在刘皓耳朵里，不知为何怎么听怎么别扭，这话听着不像祝福倒像是幸灾乐祸。他稍稍有些尴尬地轻轻咳了咳，偷瞄了眼手机时间觉得有些饿，结果全然忘了自己的事情压根还没提。
“哎我说刘皓，你愣在那儿干嘛呀。”
突然，叶修直接话锋一转，把背对着两人站着的叶秋直接先晾在了一边：“看了一上午论坛也真是闲得慌。都这时候了居然还没有考虑伙食问题，人是铁饭是钢啊！”
他像是十分遗憾地摇了摇头，口中发出貌似充满痛心之情的感慨：“家门不幸啊！不成器的弟弟结个婚还扭扭捏捏，家里还连现成饭都没有。行了叶秋，这样吧，看哥也已经跟你碰上，不如就请咱吃顿好的？不用跟大家一起那么亲切，要求也不高，随便开间套房送点饭就成啊。”
什、这说的都是什么？！
前一秒还在发愁的刘皓，下一瞬间直接石化。
几乎就在叶修开口的同时他简直就要冲过去把叶修的嘴堵上，然而僵硬的身体却是什么也做不了恨不得立刻找条地缝缩进去。只可惜周围的环境并不太能让他如愿——这里没有发生什么令天翻地覆的地震，当然也没什么地缝。
“哦。”
叶秋转过身，难得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表情。
叶修十分平常地耸耸肩。
“你查了哥这么多年不至于没见过亲爱的嫂子吧。”
叶秋的脸还是不自觉抽动了一下。
“成，大家都认识也省得自我介绍，总之婚姻大事是不愁爸妈操心了，当然你也不用犯愁，这么大的事我当然是亲自带着媳妇跟老头子登门拜访，不过不是现在——这会儿哥都快饿上黄泉了，怎么着也该尽尽兄弟之谊吧？”
叶秋的表情风云变幻。
过了好久，久到他的眼神移到了刘皓身上却又因为盯着别人不礼貌的家教飞快移回来，才终于用有点飘的声音开口。
“恕我直言......虽然开玩笑是有限度的，但是我一直不认为你已经拥有家室。”
刘皓呆了。
叶秋的用语，出人意料的......爽直痛快。
竟然能直接将把一位同性伴侣带回家视作拥有家室，这在同性结合虽然合法化但是被社会承认大概还需要百年的当下，在这样一个一看就知道不简单的家庭里，实在不是一件刘皓意料之内的事。
但是叶秋的性格居然在某些地方显得非常反常理——比如这里，根本不符合寻常人反应的冷静。
刘皓的眼睛眨了眨，不说话。
“不过，如果你真的坚持，我也没有向父母隐瞒的必要。”
叶秋沉吟了一阵子，似乎是进行了十分严肃的思考，慎重地点了点头：“毕竟成家问题一直是爸妈关注的重点。如果你甚至不需要名义上的婚姻，那我这结婚......”
忽然，他一瞬间表情变得无比激动。
“我结婚是你早就算计好的吧？！！！”
叶秋说着就要冲上来，结果被叶修直接摆了摆手往后挥了几下：“小鬼想什么呢，哥什么时候成了这般无耻之人，我可一向是对弟弟疼爱有加。不过，我可没说过，不需要名义上的婚姻啊。”
叶秋刚才还充满愤怒的表情一滞。
半晌，他的话语中带了些许犹豫。
“你的意思是，打算正大光明的办么。”
“废话。”
叶修十分理所当然地直接开口：“你也少装睁眼瞎了，咱爸怎么可能真放我一直在外面。”他吐了口气，就仿佛顺着巧克力棒出了一团烟圈：“差不多明年我就该回去了，到时候还不是去技术部混临时工。等过完了苦日子又得入军籍。你都已经跑了，哥能跑得掉？”
他的话貌似轻轻松松，却一下子令叶秋沉默了。
“行了，虽然逃跑失败，但是你这不是好歹也出来了吗？嘛，当然你也是军婚，知道这玩意责任义务不太一样，刘皓这边我当然不能亏待他，自然也不能让他随便跑了。到时候分房还指望这个呢！你就别给哥瞎掺和了。”他顿了顿，吃掉了口中的巧克力棒。“我都饿得没力气说话了，你老人家能给饭了吗？”
“......你！”
刚才还心里生出点莫名愧疚的新郎官立刻脸上又现出愤怒的浅晕。
“哼，你自己要饭去吧，混蛋老哥！”
他话刚说完，直接大步流星冲了出去，看那架势恨不得直接逃跑。
叶修毫不厚道，哈哈大笑起来。
“行了，走，吃饭去。”
叶修拎了东西就往门外迈，刚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眼刘皓：“走啊。怎么，担心保安看到两个叶秋傻了？放心吧，这小子精明着呢，来的时候肯定早就说好了。”
“......”
刘皓被这句话打断了嘴边的话。
“那就......先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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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渡章不太长，主要是下一章直接跳到晚上了嗯。

81
外面的霓虹不知何时亮起来了。
周围十分的喧嚣。伴随着新郎新娘踏入酒店大门，熙熙攘攘的宾客也陆续落座。小孩子们还在空地奔跑打闹，伴郎半年已经跟着两位新人进了试衣间，很快就要迎来正式的典礼。
叶修敲响试衣间小门的时候，恰好是伴娘开门。
“啊、呃！”
拉开门的伴娘被门口站着的人吓了一大跳，急忙向后一缩，人也禁不住发出被惊吓的轻呼声。叶修难得嘴里没叼什么东西，胡子虽然没刮得干干净净但好歹在刘皓的半强迫下勉强打理了一番，尚且能看出些人样。于是，紧随着被门外有人这件事吓到，伴娘立刻发出了更大的惊呼声。
“你、叶秋？！”
显然，新郎新娘此刻并不在一个试衣间。
叶修呵呵一笑，有点懒散地斜靠在门边上：“我说老徐啊，你们这婚结得跟结仇似的，明儿个洞房花烛夜还能成么？”
“不劳你费心。”
从试衣间里响起一个语调平静的声音。她说着似乎是弄好了衣服，对着门口的伴娘开口：“小路，你先去跟我妈说一声，客人马上该到齐了，让司仪在家属名单上加个人，跟我妈说她就知道了。麻烦你啦！”她的声音十分温和，倒是让还站在门口的刘皓非常意外。他原本以为，按照叶修的描述，这应该是个泼辣爽利的姑娘。
“行了，别装淑女了。”
叶修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直接点上。他很久没有如此直接地点烟了。刘皓目送着伴娘一头雾水地出了门，还没来得及开口，直接就被拽进屋关了门。
真尴尬。
刘皓浑身不自在地四处飘着，眼神怎么乱动就是没法聚焦。更衣室不算大，面前不远处就是叶修昨日的青梅竹马和未来的弟媳，他觉得怎么呆怎么觉得别扭。就好像莫名其妙地被迫入侵了别人的领地，然后竟然还要强行对其他人表示我是主人。简直如同落草为寇的强盗。
刘皓在心里念叨了叶修千万次。
不过很不幸，看起来已经拥有抗体的叶修完全没有打喷嚏或者哪儿被祥瑞的征兆。
刘皓这会儿正在煎熬，叶修直接就把他扯到了台前。
“来来看看，这是咱叶家的弟媳。”
叶修转头就对着徐大小姐用下巴示意了下：“咱今天起可是你哥了，可别说我占便宜。来来，这是你嫂子刘皓。”
刘皓整个人都石化了。
如果按照常理，他大概应该反驳的是“嫂子”这个词的内容，然而此时此刻好像任何话都是苍白无力的。
因为攻受或者互攻在这种场景并不重要。
“哦？”
徐小姐发出一声饶有兴味的长叹。刘皓不得已对上了眼，这才发现面前的，赫然是位身高一米六出头，相貌端庄五官分明的小姑娘。这个词本来刘皓用完全是无厘头，但偏偏怎么看这位新娘子也不像是跟叶修同岁的模样。
“哦，老徐啊，大概比你大两岁。不过人家可是经常被人当高中生的大人物，人称军事法院招摇撞骗第一人，我说，你可别动什么歪心思啊。”
什、什么歪心思？！
刘皓被叶修一团毫无逻辑的话搅得又急又尴尬。毕竟是整体坐在电脑跟前的宅男，活生生的妹子没见过几个。就是苏沐橙这样罕见的美女，也因为见面次数太多而完全没有了距离感。乍然被拿来跟一位完全陌生的女性开玩笑，任是刘皓也禁不住有些绷不住。
“被你看上简直是路上撞鬼啊。”
徐小姐的语气依然很平静，但却丝毫不见了之前的柔和，听起来像是波澜不惊的沧海。只见她穿着一身设计精致的婚纱，雪白的蕾丝纱下却渐变成青草绿色。那神情似笑非笑，让人心中莫名就透出一种不敢亲近的敬畏感。
......真难为叶修的弟弟，要跟这样一位一看就想让人敬而远之的女性共度一生。
“不过嘛，这个嫂子我是万万不信的。”她微微一歪头，伸出右手，露出微笑，口中的话让刘皓差点往后一退。
难道......在叶家的第一仗，就要以失败告终？
“姐夫你好啊！”
徐小姐一双漂亮的眼睛虽然笑着却不会完全眯起，带着稍许上扬弧度的眼中透着恶作剧般的光。

叶修“噗”的一声差点把嘴里的烟吐出来。
“小丫头想造反啊？”他刚一抬头直接就伸手去拍新娘的头。修长的手指堪堪从徐小姐的发梢略过，差点弄乱了精心梳好的发髻。虽然看得出他并没有追击的打算，但是很显然，这位徐小姐的身手也不弱。
刘皓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他用最后一份理智堪堪维持住自己勉强还能见人的形象，身体有些勉勉强强还支撑在墙边，只觉得此生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
“行了行了。”
徐小姐在刘皓发呆的那一会儿功夫就已经整理好了衣裙。渐变色的外纱并没有什么亮晶晶的点缀，几朵玫瑰以纱条相连，恰到好处地装饰在曳地下摆上。她直起身，似乎有些烦躁地打了打脖颈旁的长发，脸上的表情带着稍许不耐。不知道是因为屋里人多太热，还是出嫁之前稍稍有那么些不安。
“这里是妹子的地盘，你们两个快撤快撤。”徐小姐挥了挥手直接下了逐客令。她似乎还需要独处的时光，毕竟对于双方而言这都是一场有些微妙的婚姻。刘皓原本就已经尴尬地一刻都呆不下去，听到这里立刻点了点头强笑着问好，然后飞快地后退出了门。叶修“啧”的一声，转身也出了门，临关上门前还是带了句话。
“弟妹要谈心记得找哥啊。”
不大不小“咔哒”一声，换衣间的门被带上。
叶修长相敏感，身份特殊，不宜在人群中久待。两个人很快就溜到了角落里没人的地方。好不容易才歇下来，刘皓立即脱力地瘫到椅子上，长长出了好几口气，表情颇为郁闷，简直都快要窒息了。叶修呵呵一笑，在他对面坐下，点燃了手里的烟。
“这么累啊刘皓？”
这哪里是累，简直是煎熬！
尤其是，一想到接下来还有更多的人要见，更硬的仗要打......刘皓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偏偏还不能逃跑。
总归在这里躲着也不是事。婚礼还有十几分钟就要开始了。刘皓悻悻地咳了两声，用有些捏着鼻子的蚊子哼哼声开了口。
“那个，刚才那位小姐......那位叶秋的未婚妻，她也是联姻来的？”
“呵，说你没经验真是缺根筋。”叶修敲着二郎腿毫不客气地反驳：“哥什么时候说这是联姻了？虽然说吧这个老徐同志是军人出身能够改造叶秋下一代的革命觉悟，但是我老爹妈也不至于这么坑人。再说又不是跟阶级敌人结婚能有啥政治意义？充其量就是个娃娃亲而已。”
“娃、娃娃亲？”
刘皓的眼睛顿时睁得特大，就好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似的。
“这有什么奇怪的，老一辈么。两家人还是老战友的时候就说好了，只不过没想到我们家一胎出了俩，有点难选而已。但是你也知道哥小的时候和老徐玩儿得太好，老底都早交了，互相嫌弃还来不及哪还有什么爱情的美感。这不是我老爹还指望着这两位能培养出点婚姻的火花，顺便再弄个血统纯正的下一代什么的......”
刘皓这回是彻底惊了。
他也不知道是抽得哪门子疯，直接连语言都像叶修看齐。
“那也要无视自由意志？！”
“自由你个头啊。”叶修当即一句话砸在刘皓脑袋上。“本来大家就都很有觉悟，叶秋也是这么大岁数了也没看上过什么人。可别忘了虽然哥总是嘲笑我弟弟但这毕竟也二十七八了，奔三的岁数不容易啊。有这么个禁欲主义的弟弟简直是人生的耻辱！就是卖哥也应该卖弟求荣不是。”
“......”
刘皓半张着口，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行了看你那什么表情。他俩好歹也算是相亲相出来的，就是这个介绍有点太早几岁地时候就相上了。这个处了二十几年没什么太大不合适双方家庭也都满意，有什么不好的。”
叶修吸了口，吐出一片眼圈。
“叶秋心思可是重得要命，不然当初也不至于都抑郁了。老徐这种各方面条件都适合他，但最主要是他想让爸妈安心。毕竟这个岁数了哥又靠不住，他一个人在外面从商这几年家里也默许了。爸妈嘴上不说，心里能行吗。”
叶修半转过身，看了眼刘皓。
“这世上哪那么多因为爱情结婚啊。”

叶修在玩打地鼠。这个曾经被他抛弃显得一文不值的旧手机如今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新光芒，可以说连机生价值也得到了最高升华——这大概是全世界最被职业选手钟爱的老爷机了。叶修对它的爱简直可以说是滔滔不绝源源不断，连未来的叶夫人都不得不甘拜下风。
当然此时的刘皓也并没有如后宫女子般争宠的心情。
叶修的话，就好像是一片突如其来的乌云，笼罩在头顶上挥之不去。
其实刘皓很明白，尤其是像他这样出身在中下层家庭的人从小就见惯了所谓婚姻闹剧。身边的邻里亲戚，结婚大多不过是为了繁衍后代、找个搭伙的。别的不说，就是他自己的父母，也是不学无术老大不小没人要的爹因为老太太的压力，不得不找了个媳妇儿。不过他好歹张了一张能看的脸，所以真正要凑活的时候也不难找。在这样的情况下，刘皓显然不能说服自己是所谓爱的结晶，所以对下一代也并没有什么好想法。
然而，各人有各人的烦恼。家里逼着结婚的有，但像叶秋这样自己逼着自己的也不少见。父母们虽说开明，但是老一辈毕竟始终盼着子女能开枝散叶，尤其是在叶家如今几乎是一枝独秀的情况下。靠不住的叶修不提，叶秋的家里已经给了他不少自由，此刻反倒是他自己下了决定。刘皓一早就听叶修说了，叶秋跟徐小姐虽然相处不足三个月，算是真正的闪电结婚，但也都是双方深思熟虑的结果。刘皓原本以为这是双方家长的深思熟虑，却没想到是小辈自己的。
他的眼神有些迷惘，喃喃自语道：“不是说叶秋.....跟徐小姐关系并不好么。”
时至今日，每每说出“叶秋”这个词对刘皓而言仍然有些尴尬。叶修没抬眼，倒是接下了话茬。
“什么好不好的，小鬼时候的事情早都忘得七七八八了。哥还好说，他一年能在爸妈聚会碰上一次老徐就不错了；不说这个，至少人老徐长相素质哪条都让人只能高攀不会凑合，老徐家愿意嫁他不还得烧香拜佛呢。”
......这真是令人觉得微妙。
刘皓没经历过大院生活，也不知道这些传说中叶修的童年玩伴究竟是什么样。在他的生命里几乎从没出现过交心的朋友，小的时候长得清秀又嘴甜阿姨们会给优待，但是那些顽劣的大孩子们从来都不给他们好脸色看。长大后磕磕绊绊进入嘉世勉强算是脱离了过去的世界，刚搬进训练营的时候更是两年没回一趟家。对他而言，那些过去一直被嫌弃甚至试图掩埋，然而当叶修的一切都渐渐揭开之后，危机感是让人那么不安。
刘皓的脑子里乱哄哄的，全是一大堆毫不相干、莫名其妙的东西。他觉得自己太过幸运，简直是老天呀砸下来的馅饼，竟然能得到叶修的爱情。就好像在那之前二十年的不顺全都是写在命里的劫数，然后一朝咸鱼翻身时来运转。这种不真实感使得叶修无论对他多好，午夜梦回之时依然会惊起难免。然后在看到身边的叶修时，又慢慢安静下来。
可以说，叶修已经成了他生活的一道安全链。如果身边没有这个人，他甚至不知道要如何安眠。
刘皓长长吐了口气，无意识地学着叶修抽烟的样子呼吸着。他没有告诉过叶修男人抽烟的样子其实很帅，他很喜欢，然而他更担心叶修的身体。
尤其是到了这样一个地方，更加能够看出来，叶修面临的压力究竟是如何得令人无法想象。
刘皓叹了口气。
军属，军婚......那些在叶修口中说出的词每一个都令他迷茫甚至惊吓。就好像叶修一下子把他带到了完全不同的一个世界。让他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他真的也跟过去大不相同了。
“想什么呢。”
不期而至的声音忽然想起，几乎是同一时间小腿被那边伸来的腿肚子一踢，吓了刘皓一大跳。
“你干嘛！”
就好像做坏事突然被揭穿，完全没由来的，刘皓被吓了一大跳，连脸颊上也泛起薄薄晕色。在酒店得灯光之下，一双清秀的大眼睛显得尤为明亮。
“嘛，虽然说吧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倒霉的人，但好歹你也算是人品高啊。能相中哥这一款，说明你的眼神还是比手里操作好的。”
“什、什么！”
刘皓彻底涨红了脸。
“哈哈哈哈......”叶修毫无形象地放肆大笑起来。刘皓的眼睛都被气得蒙上了一层雾水。然而片刻之后，他却突然反应过来，禁不住呆住了。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叶修的开怀大笑。
叶修看上去总是懒洋洋的，似乎毫无干劲。即便是高兴的时候，嘴角微微一挑就说明此人心情已经十分不错了。然而，像现在这样的笑声，真不知道是因为他身在家乡、在家人身边，还是因为满足了什么不发于人的恶趣味。
不管是什么原因，都让人觉得无法言语。
叶修几乎笑了快半分钟，这才好像笑够了似地抽了口烟把烟尾巴摁灭在烟灰缸里。他站起身随便理了理衣服：“走吧，快开始了，我还想着要混个新郎家属当当呢。”
就这样，新郎家属二人组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到了婚礼后台。
后面的婚礼策划人正忙着，一堆人把设备礼品搬来搬去好不热闹。司仪在整理行头，看到过来两个人正好招呼上：“哎那边两位，是哪桌的客人啊？我找人带您过......？”
他话说一半，立刻就愣住了。
叶父叶母正在边上和徐父徐母寒暄。听到这边有客人都把目光投过来，结果刚要出声，也愣住了。
“别介，我这儿就是来看看，你忙你的。哦对，你们方便的话家属环节就多准备两份礼呗，我这儿大老远从杭州跑来也想献两束花呢。”
司仪还沉浸在自己是不是老花眼了的震惊之中，下意识转头看了看坐在那儿的四位长辈，只见他们的表情比自己还要震惊。还是叶家母亲先做好了表情管理，脸上露出平静得体的微笑：“那就麻烦了，准备一下。”
司仪非常干脆地点头。这位司仪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有命必达的气质，一看也是行伍出身。叶修笑了笑，拉着有后退趋势的刘皓手腕就往前走，两三步在长辈们面前停下：“徐叔郎姨，别来无恙啊。”
这位郎阿姨就是徐小姐的母亲。她跟早年叶修认识的老郎和郎氏都是一家出身，当年叶修到江南最开始靠得都是那些个哥们儿，也算跟叶修很近的关系。那边的徐夫人露出愉快的笑容：“之前还在说怎么没看到阿修呢，原来是上这儿给咱们惊喜来了。”徐叔叔也是一脸笑意，两个人看来都对叶修的突然出现颇为高兴。
叶修是很具有拉仇恨技能的，这个刘皓非常清楚。所以能得到老人家明显的赏识，显然出乎叶秋的意料。不过等到他回忆起叶修的什么什么大赛冠军的时候，自然也就明白原因了。
徐家父母显然十分有经验。两个人站起身打了个招呼，就去试衣间看女儿去了。周围的司仪和工作人员都已经忙得七七八八正在做最后的确认工作，场地上闲下来的就只有叶父、叶母、叶修和刘皓四人。
刘皓觉得这个时候逃跑还是来得及的。
但是，叶家父亲显然已经先一步垂下目光，看到了叶修握住旁边年轻人手腕的手，沉朗的声音令人禁不住想要低下头。
“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叶修极其难得的，竟然没有露出慵懒嘲讽的神情。他只是垂下眼直视面前的中年人，嗓音里还带着因为常年抽烟而形成的、并不符合年龄的沙哑腔调。
“叶秋没跟你们说过么。我对象，今年22，年轻人。”
叶父并没有转开目光，回答干脆明了：“电视上见过。”
“哦，见过就好说。”叶修直接转过头，看向刘皓：“还有什么要自我介绍的今天直接一遍过吧，明儿个还得飞回去。”
一......一遍过？！
刘皓对着叶修直瞪眼睛，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瞪出来。这是在开玩笑吗？他压根从来就没有做过要跟叶家父母直接碰面的心理准备！！
刘皓的内心几乎是一片黑暗，就好像未来前途都不剩下光明了。他勉勉强强先露出一个擅长的笑想说些什么，结果叶家父亲非常适时地就接了下去。
“不用了，我们看过不少。”
“......”
刘皓完全不明白这个不少是什么意思。
是说他的一举一动尽在掌握之中？包括他和叶修不合的消息？！包括他的那些铺天盖地的负面报道？！刘皓此生从来没有那一刻像现在这么后悔过，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做公关先把跟叶修的形象挽救回来......好歹应该让媒体重新解读一下嘉世的局面吧！！
叶家母亲的声音倒是很平静。
“我们知道你擅长这些，暗度陈仓和瞒天过海也是你的强项。这位刘皓先生......”她转过目光，笑了笑：“不用你来介绍，我们有很多时间了解。”
一句话之间，仿佛话题都已经结束了。叶夫人撑着扶手起身，对着刘皓微微点头致意，然后重新看向叶修：“你弟弟的婚礼三分二十三秒后开始，准备一下吧，我相信你一定有话要说。”她说完，对着自己的丈夫点了下腕上的手表：“时间不多，你和阿修聊。”

刘皓极其有自知之明地飞速跑到十米之外。这一次叶修没有拦他，毕竟父子对话的意味是很明确的。
叶先生双手交叉，两肘自然地搭在扶手上。他双眸微微一垂，目光中的含义有些微妙。
半晌，叶先生开了口。
“我想我们的意思表达地足够明确。”
叶先生的面前，叶修正以一种刘皓从来没有见过的端正姿势肃立着。虽然他的双手依旧插在口袋里，但整个人流畅的线条俨然是紧绷的。刘皓远远望去，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甩着头劝自己别干着急。
叶父的意思很简单。他们让叶秋结婚，就是对叶修最大的宽宥——你需要自由，我们给你最大程度的自由。然而，叶修在这一天带着刘皓进门，那么这意味就很深沉了。
“所以，你需要的是，我们的祝福？”
叶修的唇角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
“是。”
叶先生摇了摇头：“贪心不足蛇吞象，能不能得到是你的本事。”他抬起头，目光正落在叶修简约西装的衣领上：“细节不足，当心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叶修似乎从鼻子里叹了口气，伸手正了正并不算歪的领带：“要怎么样，您说。”
叶先生向后靠到沙发椅背上，抬起的目光终于落在叶修低垂的眉眼之上：“所以我们的霸王条款和无理要求，你都打算接受？”
“尽量。”
叶先生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他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下来，显然对于儿子尚有谈判的诚意表示满意。“很好。那么直入正题——第一条，同性结合虽然已经合法化，但是细化权利并没有普通婚姻那么完善。更何况，你是军婚。”
叶父的话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就好像叶修参军这件事已成定局般。但事实上，叶修自己也很清楚。战略研究部的老部长已经心心念念这位流失人才十年了，一旦叶修退役，一定会被立刻捞过去。不出三年，就会以技术人员身份转入军籍。从那之后，要想再像如今这样自由自在便完全不可能了。
但是最终选择权在叶修。
如果他选择永远待在江南，那么他永远也不会面临这样的选择。
然而他已经来了。带着刘皓来了。
叶先生的声调很平稳。婚礼还有一分半钟，他垂了垂眼，冷静地开口：“那位刘皓先生，似乎并不太符合门当户对。我们不是封建思想，但是平台的统一性很重要。所以，你必须给出详细的婚内各事项处理方式。”
“明白。”
叶修的回答，并不像是在应对军令，也不是儿子对父亲的诚恳语调，而是一种暗哑的，带着混沌和对抗的声音。尽管他并不是在对父亲的话表示质疑，但是这种姿态从小就伴随着他，仿佛在诉说，他永远保留自己的判断。
叶先生并不干涉这种近乎叛逆的幼稚行为。他轻呵一声，继续道：“那么你很清楚，以他目前的能力要接管叶家的内务基本不可能。虽然他的确是个做事很谨慎的人，但是叶修需要的，是大气度。”
“没错，这种事交给弟妹就可以。”
“话是这么说，可不是这么简单。”
叶父已经站了起来。时间不多了，他整了整衣服，叶修侧身让开一条道，叶先生顺着向前走了几步，没有回头，但是依然在对他说话。
“叶家的社交是不可能消失的，更何况他是长子内眷。用内眷这个词并不是对你们的关系表示不平等。而是从事实层面，你们两个的关系，就是不平等的。”
叶先生的话如剑一般，直接刺中要害。
终于来了么。
叶修眉目一凛。叶先生向前走了三步，叶修也跟了三步。随后，叶先生停了下来，侧面背对着他，恰好维持着不足一米的距离。
要论叶家人的长相，这很微妙。叶夫人容貌英气十足，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双胞胎相当大程度遗传了她的模样。而反观叶先生，却是偏向阴和。他的五官同样深刻分明，但不同于普通男性，棱角并不粗犷，反而细节之处可见清朗。常年的军旅生活虽然晒黑了皮肤，但却保留了这张脸上的活力与精神。此时，年近五十的叶先生侧脸映在灯光下，折射出一片如置梦中般的幻象。
“我就直说吧。那位刘先生家大概对刘夫人没什么期许，但是叶家对叶夫人的期待不是置身事外就能解决的。”
“知道。”
“呵，你小子知道什么？年轻人常年在外，最不屑那些家长里短。然而可惜，人是活在人群中的，婚姻是以生活为基石的。他想要融入叶家，需要付出的远比你对于他的家庭要多得多。所以，无论说任何真爱无价的话，婚姻关系本就是要放在天平上比较。”
远处已经有鞭炮声传来，司仪就位，音响就位。
叶先生最后一次整理了一遍衣服，平稳的神情中有那么一丝波动。
“如果做好了婚姻的准备，那就给我们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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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并不长，然而内容较为独立，所以自成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