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熬的时间过得总是特别慢。刘皓一边心里怕得要命，另一方面竟然还想往叶修那边瞅。他拼命地压制自己神经病一样的欲望，只能把电脑当成发泄对象，啪啪直响的键盘把坐在他旁边贺铭耳机里的声音都盖住了，心里直暗暗叫苦——毕竟刘皓发脾气他们其他人还是没资格说什么的，只能受着。更何况这脾气来的简直莫名其妙。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结果晚上，还是到了。
叶修拎着一根皮带就进来了。
刘皓看到皮带的时候整个人都吓得一抖。皮带这玩意虽然不是武装带，可在叶修手里简直堪称地狱般的刑具。看叶修的手劲，刘皓简直怀疑他是专门练过的，根本不是一个天天呆在电脑跟前的宅男能有的力道。刘皓心里是真怕，但是他更不敢抬头，他怕一抬头就看见叶修嘲讽又冷笑的神情。
他怕。
以前他只是怕挨打，先在，他连叶修的一个表情都怕。
他怕叶修彻底厌恶他。
刘皓在心里狠狠骂，你犯什么贱？他娘的叶修是什么东西！天天骑在你头上从来不给你好脸色！做得好了从来没有奖励，稍微有点不对就是一顿打，他到底有什么好的！
刘皓想狠狠附和，对呀对呀！他就是一个老混蛋！像他这种人活该一辈子娶不到媳妇！
然后呢？
叶修只是缓缓走了进来，把门扣上了。
刘皓顿时从头顶凉到了心尖。
然后，就算自己这么喜欢他，他还是要打我。
“行了啊，愣着干什么？刘副队不是挺有本事的吗？成天精神恍惚还能不出错，这回是怎么了，谁又惹你了？拿电脑撒气？”
还不是你！！
刘皓恨不得破口大骂：都是你这个老混蛋！
但是他这样骂不是神经病吗?
刘皓低下头，不做声。
叶修的表情有些古怪。刘皓最近是不对，非常不对。但是之前自己只当他是遇上了事，可现在看起来，根本就是拒绝合作。但是昨天不还是好好的？
这毛病不能惯。自己不高兴，给别人脸色看？叶修冷冷一笑，把手里的皮带折了三折，将容易伤人的皮带扣都藏了起来，慢悠悠地开口：“怎么，还要我为副队服务？”
刘皓依然低着头，手肘已经抵到了床板上。
叶修这回倒是真莫名其妙了。
以前就算是破口大骂，也没有过这种非暴力不合作的时候啊？
但他不会忍这毛病，心里最近莫名被勾起的怒火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全都冒出来了。他直接左手一把把刘皓的胳膊揪过来，按到床上直接扒了裤子甩起皮带就狠狠往下抽，毫不意外地听到“啊”的一声惨叫。
“惯得你啊，什么毛病！”叶修一句话说完，又是一手落下。皮带过了后，在被床沿抵着翘起来的屁股上留下一道红肿凄厉的僵痕，直将手下的人打得狠狠一抽。
但是刘皓竟然没叫。
叶修更皱眉了。
他跟谁抗呢？
话也不说，皮带直接继续往下落。刘皓过去从来没有过负隅顽抗的时候，这回倒让叶修给气着了，一下比一下狠，居然就那么抽下去了。没错，叶修也被气着了。
叶修从来就是个老流氓，只有他气人的份，哪有别人让他受气的份？
但他莫名其妙就觉得气。
你丫跟谁摆脸色呢？
他想到这，神色一紧，手下已是用了当初跟着军区大哥混的时候的力道，高高抬起手臂手腕折了90度，直接一个漂亮的弧线甩了下来。
“呜嗷——！”
刘皓高昂起头，发出一声带着哭泣的惨叫。
这就被打哭了啊。
叶修听到这儿，顿时就更来气了，但是也是有点莫名的恨铁不成钢：“你折腾什么呢，啊？跟谁顶呢？”嘴里骂着，手下的皮带却轻了。
但是这一下之后，刘皓的声音立刻就响起来了，每一下下去都是一声凄惨的痛叫。到后面，竟然只剩下疯狂的哭泣和咳嗽，身体不停扭动着想逃离身后的刑具，却怎么可能是叶修的对手？
叶修坐到床边，一手按住他的腰一手用力往下抽，每抽一下说一句话：“你怎么回事到底，啊？”啪的一声落下，在撅起来的屁股上新添一道肿痕。
“这么操练你都能走神，嗯？”“嗖啪”“你小儿多动症啊？啊！”
皮带挟着风的声音抽下来，每落一下手下的身子就是狠狠一颤，带出一声让人不忍去听的哭喊。到最后呼声几乎是和哭声想成了一片，皮带下去只能听见更高的一声嚎叫和根本不停止的哭叫。
但是刘皓没有求饶。
他没有说一句“饶了我”，也没说一句“别打了”。
他只是一直在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绝望。
叶修手里的皮带停了。
他本来也没打算打太重，毕竟原本不是太大的错，只是心里有气，看着他这样就烦，就头疼，忍不住也下了点重手。低头一看，屁股上已经带了青肿，摸上去都是硬的。
刘皓还在哭，痛哭。
叶修皱了眉。
他放下皮带走到床头，看见刘皓把头埋在两个手臂里，只是呜呜啊啊地嚎哭，过了半天也不见缓和。半晌，叶修叹了口气蹲下，左手把他的头捞出来看着他的眼睛，叹息着又问了一次：“你到底怎么了。”
叶修的语调挺柔和的。
柔和的像是春天的风，温柔的像是夏天的花瓣雨。
刘皓的心狠狠一抖。
叶修用他深不见底的，罕见不带嘲讽的双眼直直地看着他，然后他的右手从旁边抽出纸巾，往他脸颊上轻柔地擦，从哭得没力气睁大、没有了伪装的简单纯粹的漂亮眼睛，到削瘦的下巴。最后，那两片从来只会说出讥讽话语的薄唇带着无奈的、如同对着一个孩童一样说出一句话。
“你怎么这么不经打啊。”
刘皓心里一根被栓得满满的弦，一下子就崩溃了。
他突然忘了身边所有的时间、事件、前因和背景，一切一切的顾虑都消失了。这个近的疯狂的距离和这个根本不能抗拒的叶修让他把心里所有该死的念头统统抛弃，狠狠地用力一下子冲上去抱住叶修，额头撞在他锁骨上的力道大到令他头晕目眩。
然而他的手就像抱着最后的那一棵救命稻草，没有留指甲的手指深深掐进他的肉里。
刘皓疯了。
他想，只有一次，就这一次，绝对没有下一次。
他已经疯了。就算叶修把他赶出去，就算叶修把他打个半死，就算叶修把他赶出嘉世，那又怎么样呢？
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不会比在他面前却不能看他更糟了。
刘皓咬牙的力气用到了最大，泪水像喷泉一样疯狂地倾泻而出。
叶修愣了。
他背后疼，他忘记了疼。
他将将蹲在那里，双臂还维持着刚才僵硬的姿势，身体挺得比站军姿还要笔直，眼神愣愣地看着前面。
他心里，慌了。
刘皓死死地抱着他。整双手，整个人，都在颤抖。似乎如果不是拿刀砍下他的双手，他就绝不可能再放了。
叶修感受着胸前疯狂的湿度。
在那一刹那间，叶修眼前像走马灯一样闪过无数个画面。
第一天来到嘉世骄傲的刘皓，很快变得低伏的满脸假笑的刘皓，因为缺乏人才被提上副队的震惊狂喜的刘皓，在小食摊喝得烂醉满脸嘲讽和愤怒的刘皓，被打得鲜血淋漓喃喃哭着说叶哥我受不了了的刘皓。
叶哥，我受不了了。
你现在是不是，也受不了了？
叶修突然觉得他这张不要脸的老脸，有点湿。
他打荣耀从来没有颤抖过一分一毫的握鼠标的右手，有点颤。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刘皓已经抽搐地哭得没有了力气，只剩下脊背无力的起伏和吸气声的时候，叶修叹了口气。
他的手已经不再抖了。
他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他抬起自己重新恢复镇定的、这个全荣耀最了不起的手，用手臂将刘皓的腰缓缓圈住，发力，收紧。
手下抽噎的刘皓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叶修又叹了口气，起身坐到床边，一手搂着他，另一手轻轻拍打他瘦弱的脊背。他微微低下头，将半跪在床上的人揽过来，力道卸到自己身上，把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膀边上。
他缓缓低下头，嘴唇移到他的耳畔，吐息之间还带着烟雾的气息，轻声道：
“我这么逼你这么打你，你还喜欢我啊？”
你还喜欢我啊？
抽搐着的刘皓仿佛忽然被噎着了。
他立刻在下一秒发出剧烈的抖动，整个人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激了一样，拼命地挣扎着要躲开。他不能，他被叶修发现了？他不能让叶修知道！他不能让叶修把他推开扔出去！
不，他后悔了，他刚刚想的全他妈是骗人的！他根本不愿意被叶修放了！他不愿意离开嘉世！巨大的恐惧和痛苦让刘皓早就把身后的疼痛抛诸脑后，狠狠往后撞，却一下子被叶修揽住后脑勺拉了过来。
刘皓惊恐地抬头，却感受到额间一点温热。
是叶修漂亮的下唇。
他跪坐着，伤痕累累的臀被压在腿上，身体高高扬起如同一把弓，额头抬着，形成一道漂亮的弧线。
而叶修吻在他的眉心上。
......
刘皓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慢慢的，他觉得那个温热的唇慢慢的移动，从眉眼，到鼻尖，最后......
他看见叶修那双深沉的眼睛。
隔着模糊的视线，叶修好像是在心痛。
真的吗？
刘皓想，他有可能会心疼吗？他是叶修啊，无所不能的叶修啊！
他怎么会心疼我这种人呢？
可是他会心疼我吗？
刘皓有些颤抖地想着。
我是不一样的吗？
下一秒，叶修的唇落在了他的唇上。
刘皓就那么呆呆地怔在那里，不动，也不出声。
然后，他就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他任由身前那双手摆布，被放到他腿上，身后被涂上薄薄的药，被捞起来，整个人趴在他腿上，身上。
他怔然地看着叶修的眼睛，无比明亮。
他说，喜欢我就说啊。
喜欢你，刘皓呆呆地想，不由自主就蠕动了嘴唇：怎么说？
叶修又吻了他，一触即离，然后用亮晶晶地眼睛看着他。
说你喜欢我啊。
说我喜欢......你？
叶修把他重新搂到怀里，揉了揉他凌乱的头发，在他耳际缓缓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啊？
“你怎么可能喜欢我？”
叶修的脸颊吻着他的头发。
我喜欢你啊。

8000特典
刘皓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报告的内容十分冗长——他原本想要用温和的态度和这些孩子们好好建立感情，然后再告诉他们这些所谓报告的内容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实践中找方法——以此来体现他的不拘俗套和好相处，顺便还能在叶修面前表现他的不一样......但是现在，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刘皓在害怕。
叶修坐在老张右边，从侧面盯着他。刘皓不是这样的人，他是个典型的伪君子，永远都是一副好人副队的模样，从来不会让自己陷入不利之中——那他今天的行为，怎么解释？
叶修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刘皓走到邱非跟前。他原本只是抱着观望的态度，却没想到刘皓居然冒出那样一堆话出来！邱非这小孩真的与众不同，心智耐性性格都绝对不是一个普通15岁少年能有的。要不是他而是别人，被这样污蔑，岂会善罢甘休！
刘皓不可能想不到其中利害。
但他居然，就真干出了这么件看似愚蠢之极的事。
其实，刘皓张嘴的时候说出来的不是虚情假意的恭维，而是一看就发自内心的讽刺，叶修一开始还是觉得不错的。毕竟带了他这么久，如果他还是只能从嘴里说出假话，那也别让他呆着了。但是紧接着，你看看他说的是什么玩意儿？怎么可能有任何一个身为副队负有责任的人这么说话！满口胡言乱语，造谣生事，甚至还差点泄露机密！他这是想干什么？！
叶修竟然觉得稍稍有些看不懂。
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没去背后捅刀子。伪君子变成真小人，真不知道是让人该哭还是该笑。

文件读到后面的时候，刘皓已经冷静下来了。
他越想越觉得后怕，越想越觉得心惊，怕得差点连手里的文件都扔了！结果一个不留神——差行了。
刘皓咳了几声，余光接触到叶修晦暗不明的眼神的时候狠狠打了个冷颤。
读完，他又清了清嗓子，声音里甚至还带了些颤抖。
“嗯咳，各位学员，你们如今已经成为嘉世的一份子，大家要互相有爱才行。那个，刚刚我跟邱非同学只是开了个玩笑，因为......我对邱非的实力十分感兴趣，他有非常厚实的基础。邱非的视频我都看了，能力无需质疑，大家要跟他多学学！”说完，他露出一个极为和蔼的笑容，点了点头就退到后面去了。
到最后，倒是终于恢复了好人副队的模样。
“我说副队，”
叶修懒洋洋的声音从边上传来：“咱俩都过来一趟也不容易。干脆你跟这批新进的打一场指导赛，我记数据。每个人打的时候，其他人就在他边上看着，用同一台机器，这样也公平点。后面那些，你，对！就是你！别往后躲。别躲啊！一个都少不了！”
他说完，又状若无心地点了点桌子：“副队，你打出点样子啊，别太客气了。”
刘皓的脸白了一圈。

结果根本不用猜测，显而易见。
刘皓的技术在联盟虽然算不上顶尖，但也是一流水准。毕竟身为嘉世的副队，他一直都进行着高强度的训练。尤其这半年，在叶修手底下虽然是苦不堪言，但技术尤其是专注力真是有了长足进步。并且叶修在扔了他的《厚黑学》的同时，还硬给他塞了一堆管理和辅助管理的专业书籍，看那架势倒真想把他培养成一个吴雪峰一样的全能副队。
那些刚进训练营的小孩怎么可能是刘皓的对手。刘皓也不用全力，一边温和地用言语指导他们行动一边慢悠悠地比划着，很快就赢了一轮又一轮。这本来就是应该的。堂堂嘉世副队，他们这些新进的小鬼怎么可能是对手？
然而那儿还有个邱非。
邱非刚一上场，立刻就展现出与其他人完全不同的攻势。他的动作快、准、狠，而且毫不犹豫，甚至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种杀气。战法原本就是一个极具攻击性的职业，原本连走路都会摔倒的小魔法师在转职后一跃而成为最强的斗士，依靠不可阻挡的攻势以攻为守，与邱非的风格极为相合。
跟叶秋不一样。
刘皓忽然有些心惊。
他跟叶秋的风格不一样。
原来这个刚入嘉世，甚至连全日制训练都还没开始、只是在走读的少年人，竟然根本没打算跟一叶之秋走一条路！
战斗格式的动作干脆利落。尽管他的技术已经远远超于常人，但毕竟还不是刘皓的对手。尽管如此，要游刃有余地跟他打指导赛，刘皓也是不敢掉以轻心。神思流转之间，竟然是用了全力。
直到听到邱非后面有人发出赞叹，他才忽然从什么情绪里走出来。
屏幕上的战斗格式已经倒下了，大大的“荣耀”两个字占据了整片天地。目睹了这一场战斗的新人无不瞠目结舌，有的甚至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想跟邱非一较高下——选入新人后封闭训练期间大家都是平时都忙的一塌糊涂，这时候正是切磋的好时机。
不过，后面一个小鬼无心的话却打破了几乎凝滞的空气。
“副队果然很看重邱非啊，竟然跟他打了这么久！”
17分钟。
刘皓愣了。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竟然打了17分钟！
在过程中，他也有些跃跃欲试，有些莫名的激情被激发出来。这个小鬼的实力不如他，但假以时日到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必定在他之上。他不甘心，他也想要赢！但同时，他又被战斗本身所牵引。
刘皓看着自己的双手，它们因为紧张和兴奋而在不断颤抖。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跟人这样比赛的经历了。
甚至在赛场上，他都必须想着集体的利益——他以打擂台赛见长，所以每一次都必须精心分析敌人的血量，然后决定自己需要给他加上什么异常状态、或者给他带来什么节奏上乃至心理上的变化。
而像这样，无关胜负，却又不能输的比赛，在不断的交锋中用尽所有手段，把对方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拆开令之束手无策，这样的比试几乎让他沉浸其中为之疯狂。
没错，刘皓根本不是一个享受狂暴胜利的人，不然他也不会选择魔剑士这样一个具有辅助能力的角色。他最初选择荣耀的时候，最痴迷的便是淋漓尽致地展现自己，来获得别人的赞扬。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获得了一句“你好厉害啊”。

刘皓依然沉浸在对往事无限的回忆之中。
战斗的热血沸腾是短暂的，然而心灵的豁然开朗却是长久的。
他觉得自己或许找到了当初打荣耀的目的：不是为了别的，发泄情绪也不是那么重要。他真正想要的，依然是肯定和赞扬。
所以这些未必要在荣耀游戏中实现。因为他知道自己永远会被压在叶秋的光环下，所以开始想尽办法出头。在人际上，在管理上。他看了那么多书，花了那么多心思去跟别人打交道，归根究底也都只为了这个。
他突然想，其实如果邱非突然像王泽那样崇拜他的话，那他一定会好好照顾这个后辈的。
善恶并非只在一念之间。因为善与恶本身就没有绝对的界限。
一个人可以对朋友两肋插刀，也可以对敌人残忍至极。
只是刘皓一直是叶修的敌人。
刘皓在模模糊糊中似乎觉得，如果叶修能够成为朋友......那样，也不错。

然而不错这个念头只维持了几毫秒，就被无情地打断了。
“做的不错。邱非，数据都传邮件了你自己看啊。”
叶修懒洋洋的声音就如同一道惊雷，一下把刘皓整个人都劈成了两半。
“既然大家都在一起训练，了解彼此的实力也是必要的。今天也算是第一课。下回每个月我都跟副队来一趟啊，一个个都精神点。年轻人嘛，不要总是那副没睡醒的样子。你们可还大有可为呢。”
你才是那个最不精神的吧！打着哈欠的老张在一边腹诽。

训练营之祸最后就这么风雨无波地过去了。闲话连新人训练室的大门都没传出去，隔壁全日制训练的少青年们还在为了出道日的到来而不懈奋斗。今年有三四个都不错，明年顺利的话至少其中有两个能带出来。尽管其中没有诸如越云的新人那样的天才，但是都是有培养潜力的对手。重要的是——邱非依旧在。
邱非是实力大家看的清清楚楚，无可辩驳。而且刘皓除了公开声明外，事后还专门去找了他，虽然他的台词并没有一句道歉，而虚情假意是他最擅长的。
他只是说，小邱啊，咳，好好努力，你到我这个年纪一定比我打得好。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真的不记得叶秋还在后面听。

傍晚的时候天很冷。虽然是出暖花开的季节，但H市最后一波寒流依然还在顽强抗争。春姑娘可真不容易啊，每回大老远地过来都得跟严冬一个老头似的家伙打架。刘皓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神不知道游哪儿去了。
从训练营出来的时候，天麻麻黑。刘皓跟在叶修后面一米开外的地方像个木棍似地走，那做贼心虚的表情倒像是刚刚打破邻居家玻璃被老爹领回家的顽皮小孩。可惜，要是真能这么简单就好了。
所谓物极必反，怕到极点就是真英雄。刘皓现在就是个真英雄。他一点都不慌不忙地在心里盘算着今晚的活路有几成，叶秋会不会压到周六一起秋后算账，这个礼拜的比赛还能不能打，邱非会不会把自己骂个狗血淋头。他本来是根本不会管邱非怎么想的，但是人的情绪啊有的时候就是那么奇怪。刚刚他还恨得牙痒痒，现在反而觉得有些复杂了。
这个邱非，他并不是甘心于去继承一叶之秋的风格的。
但是不管怎么着，孙翔一来，他肯定就会没了位置。
这么想想他也挺惨的。叶秋再厉害也斗不过陶轩：他根本不管啊！像他这种人，一辈子也做不了管人的，只能做被管的。一点都不上进！刘皓在内心鄙视道。
可是上进有什么用呢？
刘皓想，自己读再多那些管理呀人事呀甚至经济法律的书，自己一个小小的打游戏的运动员，有什么用呢？
难不成拿来自我表彰？
胡思乱想的功夫，真英雄刘皓甚至都没察觉自己已经走到了食堂门口——然后下一秒他就变成了狗熊。
“啊！”刘皓痛叫一声，眼冒金星。抬头一看，撞到了食堂的大门。
叶秋在一旁嘲讽地笑。
“怎么了副队，下午不是挺能耐的吗？”
刘皓立刻就冻住了。
北风那个吹呀。尽管东风已经来了，吹到他身上依然的北风的感觉。
白马啸西风？不对，那好像不是用来形容风的。
总之，刘皓连着大脑和身体一起冻住了。
叶修哂笑一声，也不理他，直接抬步就往屋里走。这时候训练室的队员还没散，偌大的食堂只有空调的嗡嗡嗡和掌勺大师傅的吆喝声。刘皓觉得半天都没暖过来，整个人反而越来越冷。
“怕？”
叶修斜睨着他，眼神里啥意思都看不懂。
刘皓生生打了个哆嗦。
“没，没，叶哥......”
刘皓但凡喊出“叶哥”而不是“队长”的时候，那一定是已经出于本能而不是思考状态了。
叶修没理他，倒是没饿着他，直接要了两份标配食物。刘皓嚼着米饭，真真明白了什么叫味同嚼蜡。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显然叶修更喜欢当下这个十五。
于是晚上回到宿舍，叶修压根就没往自己屋看。
刘皓硬着头皮用钥匙打开门，看见立式衣架上挂着的那条皮质武装带正在向向他招手。
好可怕。
刘皓“咕嘟”一声吞咽了一口。

叶修把门关上的时候，刘皓清楚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但是进来的人只是随便坐在了桌子边上，然后对着背对着他连外套都不敢脱的副队发出一声促狭的笑。
“愣着干嘛啊副队，你回家不换衣服？”
这、这要怎么换？
刘皓忽然觉得脸上莫名其妙有点烧。
虽然都是大男人，但他总觉得，这样不，嗯，不太好......
哆哆嗦嗦地换上睡衣睡裤，哆哆嗦嗦地坐到床头距离叶修直线距离最远的地方。刘皓发出“嘿嘿”几声干笑，然后不说话。
“没话说啊？没话说就我说了啊。”
这话说的真好听。
刘皓没心思吐槽，只能低着头微微点点。
“来，你也别给我摆什么架势了。说说，今年脑子里进什么水了。”
就刘皓当时的状况与后续的一系列反应来看，他完全是冲动行为。但是邱非根本不可能是挑事的人，所以叶修认为前面可能是发生什么事了。
难道谁刺激他了？不可能啊？
叶修看着刘皓来嘉世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他在人前失去理智冲动妄为。这是个脑子里一堆坏水但是从来不会轻易往外倒的人，怎么就能突然干出这种事呢？
叶修自问从小被迫学心理学学战术从来罕逢敌手，但这却是第一回觉得，刘皓他也有点看不懂了。
你说人的心理人能懂。这家伙的行为模式是人吗？
叶修叼着烟，又问了一次：“哥没耐心啊，有话快说，不然别怪我不听你辩白。”
“那个，叶哥......”
刘皓张口欲言，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
为什么？
为什么！
刘皓当然答不出来。
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
回忆着当时莫名其妙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幕，他千百次上万次地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你说众目睽睽之下胡扯，而且还是在直接当面对质就能证明真相的情境下，他怎么可能会干出这种事呢？
他想说“我”，但是他根本说不出个理由来。
叶修慢慢吐出一个烟圈。
“刘皓。”
他的声音很慢。很温和。并不柔，但是却如同水一般能慢慢渗入人心，让你在不知不觉间就被其蛊惑，为之疯狂。
为之疯狂？
刘皓想，一个声音而已，怎么会为之疯狂呢？
但是时隔半年多，他才突然发现，当他暗搓搓地想要干点什么坏事的时候，居然干不出来了。
他不会，他忘了。
真的吗？
又或许是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因为叶秋不让。
跟叶秋这个老混蛋有什么关系呢？
刘皓深思恍惚着，以至于竟然没听清叶修在说什么。
“刘皓，你听见没啊。”
“啊、啊？！”刘皓脑中的幻象突然被打破，他无意识地喊了两声，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在训话的过程中走神了！
这、这不简直是要命的事吗？！
“邱非的事你以后自己补偿他。我说，孙翔的消息你打算怎么办。”
孙翔？孙翔的消息？
是了，他一时不查居然说出“叶队就算退了也还轮不到你这里”这句话！外面现在已经有风声了，稍微有点想法的小鬼一猜就能猜到。消息如果直接从他这里泄出去，他还要不要混？！
提前泄密不仅意味着交易价格可能大幅上升，甚至可能引来对家的竞争和使绊子。这点他熟读厚黑经管的刘皓会不知道？到时候出一点岔子，谁能负责？！
刘皓出了一身冷汗。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居然连这句话也能说出来。
那时候，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让邱非难受！简直像是，邱非难受了，他就会好受一样。可能吗？！
可能吗？
刘皓突然觉得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
“原因别的，如果你不说，我也懒得问你。但是，就算再冲动的人，也不至于口不择言。刘皓，你是成年人，不需要听这种给小学生的道理吧。”
叶修深吸了一口烟然后掐灭，缓缓地站起来。
“今儿个咱别的也不算，就算算你说的这都是些什么。”
他分明是用着懒洋洋的语气，刘皓却觉得他声色俱厉，怒火如同燃烧一般扑面而来。
他连心里都在抖了。
“别愣着啦副队。去，”他下巴一样：“拿着枕头，趴桌上。”
枕、枕头？桌上？！
刘皓的脸色几乎像是开了染坊。
他嘴唇哆嗦了两下，颤颤地冒出一句“叶哥”，但面前的人根本连点反应都没有。事情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这么久了他也清清楚楚，跟叶修比耐性根本不可能赢。
他吞咽了一口，颤巍巍地走过去，等走到桌子跟前的时候几乎已经站不稳了。
真怕。
他不知道自己怕什么，是怕疼，还是怕些什么其他的。
圆桌是高脚木桌，高度刚到刘皓的腰。然而把枕头放上去之后，就恰好比腰还高了些。刘皓要爬上去折了身体一半，就必须踮着脚尖。
“按规矩来啊，别绷着。趴这儿你也别想躲。”
刘皓“呜”的一声，几乎当场叫出来。
这、这，太耻了！
他的脸色因为害怕而苍白，却又因为羞耻而通红。一白一红间，刘皓颤颤地拉下睡裤。手搭到内裤边缘的时候，几乎已经为难地要哭出来。
“叶哥，我......”
“这么大人了，别敢做不敢当啊。你干了什么自己清楚。不用我多说吧？”
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刘皓哀叫一声，一狠心把内裤拉到膝盖，闭着眼就趴了上去。
趴上去才知道有多无助。
身后完全暴露在日光灯下，紧绷的双腿不住地颤抖。这、这，这太糟了！
刘皓几乎呜咽出来。
但是下一秒，他很快就心里一抖。
低头趴在桌子上，他能听到叶修的脚步声。叶修走到了皮带旁边，凌空挥舞了一下。“唰”的风声让他整个人都是一颤。真打，叶秋今天是要真打！
他几乎都觉得已经站不住了。
手指死死扒着桌沿，他觉得自己就像要干渴而死的鱼。
然而毫不留情的挥舞声下一秒就直接落到了他身上。
“呃、啊——！”刘皓一声惨叫，身体猛地一抖，几乎把桌子都带得抖了几下。
疼、真疼！
他觉得叶秋从来没打这么狠过！
然而接下来的三下根本不给他呼吸的余地。
“啪！啪！啪！”武装带毫不犹豫地落下来，在他身后划下整齐的四道伤痕。
“嗷！！！叶哥、叶哥别打了！”痛感争先恐后地涌上来，让他整个人都觉得无法呼吸。然而叶修只是沉默地抽着，连一句话都不说。
好怕，他好怕。
不知道为什么，眼泪莫名其妙就流下来了。
刘皓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从第十下开始，已经不那么重了。挨了几次狠的后，刘皓也知道了怎么区分力道。但他就是疼，他觉得特别疼。
皮带声啪啪地抽下来，贯穿两瓣臀肉，留下鲜红的伤痕。刘皓扯着沙哑带着哭腔的嗓子求饶痛叫着，但是根本没办法阻止。
疼，太疼了，真的，没法忍的疼。
眼泪唰唰地往下淌，让他好几次都几乎呛着了。他咳了几下继续痛呼，再往后面几乎就只有痛哭，然后再叶修狠狠一下子抽下来的时候因为本能而尖叫出来。
“叶哥别打了......叶哥！饶了我......呜嗷——！我错了，我错了！”认错求饶一连串地往外冒，跟泪水比不知道那个更快。
打到后面刘皓甚至觉得自己都应该不知道疼了，可是叶秋还没有停下！
他哭得绝望。
跟邱非说话确实是没过脑子，可能是有点伤人，但是他道歉了，也任打任骂，还用的是这种满是羞辱的姿势！但是叶修根本没有一点打算绕过他的意思。刘皓已经不知道他打了多少下了，二十下，还是三十下，他只觉得自己已经快要不行了。
“叶哥......咳呜......叶哥......”
到最后，他只能在屋里的哭号中夹杂着喊出叶修的名字。
但是皮质的武装带并没有停止。
“啪！”
“嗷——！”狠狠的一下抽在尚未遭到凌虐的臀腿交接处，打得他整个人都狠狠一颤，脖子高高扬起来，眼泪几乎是往下洒。他一边摇着头求饶一边说着“我不知道叶哥，我真不知道......！”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干出那种事，为什么还要打！
至少、至少也该听他说说理由......
但是他有理由吗？
他有什么理由？！
有什么理由能让他自己都不知道？
因为那个理由让他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他在嫉妒。

皮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呜呜”声回荡在屋子里。刘皓只是在哭，尽管已经哭哑了嗓子，叶修却罕见地并没有嘲讽或阻止。
等到哭声已经停了下来，就剩下生理性的抽泣，他才重新做回椅子上。
“清醒点了吗，副队。”
他打了有三十多下，只有十下是狠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刘皓格外不受痛。
他屁股上肿起来了三四道红楞子，大腿上也挨了几下——这个姿势不会伤到腰，都是皮肉伤。尽管如此，对于一段日子没挨过打的刘皓也是折磨了。
但是不应该啊。
叶修罕见的，有一丝丝心烦。
他觉得刘皓不该是这幅样子。
以前的刘皓，他早已懒得去管。因为不在意，所以也不了解。但是现在的刘皓，在相处如此之久之后，他自问还是能摸清的。这是个自尊心极强、而又擅长忍耐的人。他可以为了自己的目的硬生生地把易怒的性格压下去，这在某些方面是优点。然而因为家庭、成长环境以及在嘉世的历程种种原因，在最重要的高中时期又没有得到良好的心理引导，整个人都向一种极不良好的方向发展。其实作为一个社会中的人，这种人很常见。
——但是刘皓，他应该能做到更好。
其实当初刘皓作为新入队员，第一次吸引他的就是眼神。那双眼睛看起来很温和，但是却又很智慧。然而叶修是从小深谙心理的人，他知道这个温和背后隐藏的是一种深深的对获得关注、成就的渴望。成功人士大多有这样的眼神，所以叶修本以为他经过修炼可以做到跟吴雪峰相似的成就。
然而显然，他不是。
相较于骨子里填满了贵族气息的吴雪峰，刘皓就像是一个空壳，内里缺东西。
叶修一直以来根本就看不上这样的人。
然而就在去年，就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间，他突然决定往里填些什么。
他成功了。
准确来说，他是成功的，也是失败的。
经过不知道多少波折，刘皓开始发现连他自己也没有感受到的转变。腹有诗书气自华，于是叶修逼他看大量能帮助他看清这个世界的书。他从小接触到的世界太狭小片面，必须给他广阔空间的可能。叶修在技术上其实没有太多能教他的，因为技术一定要靠自己走出路数，别人只能从旁指导。但他经过这半年看得见，至少刘皓不再在他面前刻意隐瞒，至少他不再会像从前那样处心积虑——虽然他只是没有机会。
叶修也不会让他有机会。
叶修原本的想法是，他能撑到邱非出来，然后把刘皓也带出来。其实一年的时间太短了。虽然刘皓正处在思想极易变动的年纪，但是骨子里的东西是需要漫长的时间的。三年，甚至五年，或许也仅仅会对刘皓产生微毫的影响。
但是，刘皓的转变似乎有点太快了。
就像他绝对没有想到，他竟然能做出录音，然后告诉苏沐橙转给自己这种事。
临阵倒戈对小人来说不难，难的是他居然能先承认自己是个小人——要知道他根本就是绝不愿意认同这一点的伪君子。
叶修觉得，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在其中起了变化。
就像他对刘皓的态度，和容忍度，似乎也太高了一点。
直到邱非这件事。
叶修模模糊糊地觉得，确实有什么不在他掌控之中的、甚至不在预料之中的事情发生了。

如果说此时的叶修是莫名，那么刘皓就是惊恐。
一个念头一旦成形，那边会不断被固话。
他嫉妒邱非。
他嫉妒邱非。
他怎么可能会嫉妒邱非？！
刘皓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冲动，但是一切解释都根本是苍白的。
嫉妒能让人失去理智，能让人变的丑恶。刘皓原本从来不惧丑恶，但是此刻他竟然那么怕！
他怕叶秋认为他是丑恶的。
可、既然如此，他又怎么会这样做？
邱非有什么值得嫉妒的？如果说冲突关系，其实他们两个之间根本就没有。他是副队，而且将来也将是！至于邱非，他只会被孙翔所取代。
那么他到底嫉妒什么。
刘皓已经渐渐平复了哭声。他趴在桌子上，整个人在微微颤抖。
因为邱非被叶秋偏爱吗？
只是因为......被偏爱的是邱非？还是因为，偏爱他的是叶秋？

坑爹的度娘。。发不了，截图。。

人呢？
人呢？
人不见了！
混蛋叶修！

被骂了一声混蛋的人并没有打喷嚏——毕竟他的倒霉弟弟比他挨得骂要多的多了，所以他身上的，都被可爱的叶秋给背着呢。
叶修晃晃悠悠神清气爽，刘皓却不是。
这场比赛整体都还发挥正常，就是刘皓有点奇怪——畏畏缩缩不敢出招，这难不成是那天真被吓着了？
叶修是没明白。
一群人回到旅馆的时候开始自我检讨。检讨完该干嘛干嘛去。
一场比赛打得莫名其妙，连叶修都没闹清楚刘皓的状态是怎么了。准确来说，临出发那天，刘皓的表情就不大对。但到底哪儿不对，根本说不出来。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去了B市，又浩浩荡荡地回来了。
整个过程中最倒霉的，莫过于白跑一趟的叶秋。
“混蛋！！”被叶修看到又毫不客气地当他面逃跑了的叶秋根本克制不住愤怒之情，其语气中的吃人意味几乎可以穿透电话硬刺过来，欲把叶修整个人击倒——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叶修正悠闲地咬着巧克力棒，慢悠悠地看电竞杂志。
“哎你说完没啊，这训练呢，还有两分钟休息结束啊，你快点。嗯？”叶修耸着肩膀夹着电话，一抬眼，发现前排少了一人。
刘皓这小子干嘛去了，居然都要训练了还没回来。

“哎！你干什么呢看着点啊！没长眼吗？！”
一阵粗鲁的骂声传来，又随着飞驰而过的出租车消散在风中。
正低着头的刘皓被吓了一跳，忍不住大骂一声，身上被车轮带起来的灰扑了一鼻子，气得他差点没抄起身边的垃圾袋就往那边砸。
没错，堂堂嘉世战队的副队长，正在路边倒垃圾。
当然，他是不可能以一副刘皓的尊容随便出现在大街上的。此时能看见的，是在街角一个带着口罩和鸭舌帽，两只眼冒着恶光的可疑人物，手里还拿着个巨大的黑塑料袋，里面装满打印后的废纸。
XX的。刘皓在心里狠狠地骂。
人倒霉的时候，连喝凉水都塞牙缝。打个赌，还要被罚倒垃圾。刘皓一边满怀恶意地在心里诅咒那个出租车司机，一边把垃圾袋像仇人一样用力帅进垃圾桶。
当然结果是他自己又被扑了一鼻子灰。
幸好他还戴了个口罩。
刘皓今天又被叶修嘲讽了。不过被叶修嘲讽是家常便饭，更何况他昨天比赛确实是一塌糊涂。他气的并不是被叶修骂，而是另外一回事。
刘皓最近不太对劲。
要说他哪儿不对劲吧，他还真说不出来，总之是一看到叶修就浑身不舒服，憋屈的慌。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怕。可他有什么好怕的？
他还真有的怕。
但是这回并不是这样。
刘皓觉得，有哪儿不对。

一切不对，都是从邱非那件事开始的。
跟邱非闹别扭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虽然阴历还没到四月，不过人间的花显然正在盛开。苏沐橙养了一盆什么小雏菊，被叶修特批抱到训练室来——美其名曰，净化空气。虽然刘皓一点都没觉得有什么净化的，纯粹争抢O2。
但是刘皓随即就觉得不舒服了。
为什么苏沐橙说什么都不用解释，说什么都成？
刘皓心里清楚，自己在叶修眼里什么都不是，就是个不学无术满肚子坏水的心机副队。虽然这段日子他们暂时在一条战线上，但是他跟叶修的“自己人”差了十万八千里。
刘皓恍然间又想到，他那天居然想要“和叶修做朋友”。
他是傻了吗？！
叶修会想跟他这种人做朋友？！
怎么可能......
可是他不甘心！
一想到这儿，他就莫名其妙地觉得不爽，愤怒，甚至不开心。
对，就是不开心。
叶修对刘皓如何？其实这个真的不应该问。
虽然最初他是使用暴力加恐吓强制让刘皓听他的，但是事实上除了那三四次叶修眼中的“原则性问题”外，叶修基本根本就没太欺负过他。偶尔抽两下也就长个记性。绝大部分时候，叶修依然是那副温和而疏远的模样。
对。
是！
刘皓明白问题在哪儿了。
他觉得他面前的叶修依然是疏远的。
其实嘛，远近这个东西，是要比的。
你看，他在以前的刘皓、现在的贺铭面前，除了必要的事从来都懒得多说一句话。哪怕真的张口说，也不过就是一句嘲讽。可这赛季呢？叶修跟他开始清算的第四周就开始与他谈队里的战术问题。叶修给他塞了一堆书强迫他看。叶修说“人是靠修养撑起来的，你跟老吴比就是个空壳”。叶修告诉他不同人有不同的活法，出生童年不能改，但是心里要变成什么样还是靠你自己。刘皓说我凭什么信？叶修说哥拿过全国青少年战略心理赛冠军你信不信？
刘皓嘴上说，不信。
但是相处了这么久，他有那么一丢丢想说，信。
叶修太可怕了。
他的任何念头，都无所遁形。
但是叶修的念头，他一点都不了解。
是的，所以他觉得无比疏远。叶秋确实开始大量跟他谈论战队的事，战略的事，乃至他作为一个副队、甚至是要成为一个优秀的人所必须具备的素养的事，但是从来没有叶秋的事。
叶秋是谁？
刘皓一点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会对着夜灯沉思，会一脸淡漠地看着嘉世的队徽，却没人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他会对邱非表扬，会对苏沐橙笑。
他还会......
他会在加训的时候一直在边上让他不敢放松分毫，然后在累成狗的时候请他吃一顿好的。
但是，刘皓想，如果是苏沐橙，就算不训练，他也会带她吃顿好的。
他还记得那个川菜老板。有一个朋友十年前就喜欢吃？十年前，那可不就是苏沐橙？何必还瞒着那么紧，弄得跟有什么猫腻似的......
猫腻？
但是就算有猫腻，他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叶秋不会说的。
不会跟他说的。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绿水--青山—，带--笑--颜——”
公园里的大爷大妈一大清晨在对唱。刘皓难得这么早出来，居然是跑到公园来看人晨练来了？！
咳，自然不。
昨儿个晚上临走的时候，新人王泽——准确来说此时也不算是新人了，走到门口时突然犹豫了一下，然后回头，用有些试探的语调开口：“副队？”
“嗯？”
刘皓立刻反射性地摆出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模样，微笑着示意他继续。
“那个......”王泽挠了挠头发，似乎有点尴尬。刘皓也不显出心急，等了他半天才听到一句话。
“副队，最近队里挺忙的，大家压力都大。你要不要考虑早上去公园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放松心情？”
啥？
刘皓整个人有点愣。
他下意识地微笑点头，然后花了几乎半分钟直到王泽逃也似地走了才反应过来——王泽居然是担心他压力大？
他还没来得及消化就看见王泽又冒回头：“那个，阿然说早上晨练一天都能心情好！他都坚持几年了！”
那是。
刘皓下意识地哼哼一声，他不用晨练都心情好。
虽然表情是一脸嫌弃，但是刘皓居然，他居然真的一大早六点多出了嘉世大门拐到公园里看晨练。
——结果看到的就是这玩意。
刘皓神色不变，心里却是把方锋然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什么东西能解什么压！完全忽略了自己还没有承认自己身上有压力的事实。这个点已经天亮了，他一个人做贼似地偷偷摸摸抽风出来，结果就居然跑了听什么戏！
不一会儿，昆曲又从北边出来了。
刘皓几乎要炸了。
话是这么说，他好不容易都跑来了再回去也有点亏——而且一回嘉世就要到处走，一走就可能见到......
一走就可能见到叶秋。
刘皓最近有点烦。
你说他有什么压力烦什么呢？嘉世排名虽然一直在七八徘徊但势头不错进季后赛基本没大问题；陶轩的事他也很久不瞎搀和每回老板找他谈话他也都态度特真诚；训练室最近气氛不错没什么大事；训练营那边基本稳固难得的是邱非这个只有15岁的小鬼居然没找他报复。一切看起来都很好，甚至......甚至叶秋最近也都态度很平常。
是，态度很平常。
每周六比赛完基本就等于开一次战术会议。邱非那次的事再也没人提，甚至连叶秋都一直是温和的。他就像一个特好说话的老队长，在刘皓面前从来不厉声呵斥。
这倒是，他最多就是嘲讽，然后说一声“刘皓加练”。
但是，刘皓越发地，焦躁了。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他只觉得......他甚至不敢去见叶秋。
平时还好，但是两个人私下在走廊遇到的时候，他甚至不敢跟叶秋打招呼。而每次叶修进来的时候，他都觉得，觉得特别不对劲。
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看见叶秋的时候就浑身难受，然后会觉得特别别扭，甚至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都好像有些结巴。心里特别慌，就跟做贼心虚似的。刘皓无数次想怕什么像个男人！但是一抬头表情马上就会凝固住，然后在还没接触到目光的时候立刻逃走。
其实以前，两个人如果相遇，也都是刘皓假惺惺地问声好；如果刘皓没看见，他也当没看见。
叶秋从来没主动跟他打过招呼。
哦，这个状况从去年底发生了彻底的改变。叶秋直接变成了，可以不打招呼就进他房间的状态。
当然，除了最开始装老虎笼对刘皓进行身形恐吓的那段日子外，叶修还是会很绅士地敲门的。不过说起来，那之后两个人的关系莫名地从几乎没有私交的死对头变成了可以随时说话的......几乎介于正副手跟师徒之间的关系。
师徒？！
刘皓下意识地往后一靠，结果公园石凳哪来的靠背？“碰！”的一声头撞在后面半米处的大树上。
刘皓撞得头晕眼花。
得嘞，这时候暂时不会排斥叶修这个混蛋怎么可能有资格跟他称“师徒”这件事了——因为刘皓觉得自己找到了事情的根源，由于见到了圣光——对！他跟叶修已经有了师徒之实。你说从荣耀技术到生活做人，这什么玩意都教还能不叫师徒吗？更何况他最早从训练营就是叶秋带出来的。嗯，那嫉妒邱非这个小师弟也是理所当然。
头晕眼花地刘皓这么安慰自己。

回到嘉世俱乐部的刘皓依然头晕眼花。他觉得头上可能肿了一个包，一边拼命露出虚弱的微笑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该死的！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说白了都是怪方锋然！他骂了这半天，就跟还真那么回事似的，好像也不那么不快活了。
结果到训练室门口的时候，里面只看见王泽和方锋然。
本来嘛，七点二十，这时候除了需要整理资料的后辈谁会过来？
叶秋！
刘皓吓得差点跳起来，然后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使劲看拼命看，在直到最后没有看见叶修的身影的时候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舒完气，却莫名又有些失望。
啊，要是能看见叶秋，多好。
啥？！
刘皓差点跳起来恨不得给自己一个拳头。
好什么好！那混蛋要是见面又是冷嘲热讽莫名其妙，然后让你整个人都慌得不得了还说不出一句话！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从“叶秋一开口就脸色发白”变成了“叶秋一张嘴就脸色通红”——反正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对，不是好事。刘皓恨恨地跟自己重复了好几遍。
“不过，你说这方法会有用吗？我看副队最近压力好像太大了。”
是王泽的声音。
其实，刘皓最开始以为，王泽就像贺铭一样，可能刚开始的时候对他有些感激，但很快就会变成一个他的追随者，跟他一起混东混西。表面上关系多好，其实不过就是利益建立起来的狐朋狗友。大难临头，一定是另寻高枝。
但是他没想到王泽居然会真的对他好。
王泽是个性格挺温和的人，方锋然比他小点又是个愣头青，也一只受他照顾。说起来，这样一个看事情明白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该会喜欢刘皓这样的人——不错，此时的刘皓已经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把自己归结为不值得深交的小人了。所以如果是以前的刘皓，在这种情形下一定会怀疑王泽是别有用心。
但是吃怀疑的亏，一次就够了。足够了。
刘皓上次吃亏，是叶秋。
虽然那件事几乎让他提都不愿提，但他确实是用尽了一切方法花遍了所有智慧甚至智慧以外的东西去试图挽回些什么。
——那几乎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不是用算计，而是依靠本能做事。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邱非那次，其实也是。
虽然并不是什么好的本能。
他突然心里，生出一点点小小的期待。
他想......他想，再信一回。
“真的，锻炼是解决一切问题的办法。你看看副队，一看就是天天不运动的料。这要是生个什么病，估计比队长上次还夸张。感冒都被医生从比赛场上强制拉回去，可想而知有多惨！”
啧啧啧，这可不是，叶秋纯粹是自找的。
“唉，队长跟副队是嘉世现在的战术核心，少了任何一个都会出问题。我们根本撑不起来啊。”
他跟叶秋一起......是战术核心？
刘皓一直对自己的技术有信心。然而，在那次竞技场吊打后，所有的信心全被无情地剜去。他竟然曾异想天开自己能打败叶秋。真是个笑话！
在那之后，即使是半年过去自己的集中力大幅度提高，在跟叶秋模拟训练的时候在叶秋只是在做技能测试的情境下依然是三分钟都撑不过。
跟叶秋能够相提并论，在现在的刘皓看来就是个笑话。
“不过，”
王泽又开了口，“队长和副队关系真好，真羡慕啊。队长每回都不会管我们的单人数据，但是副队的全都会做专门分析，简直就跟服务到家一样。而且队长还会把自己弄到的资料给他看，那些可是真的好东西！”
“那不是当然，皓哥是副队，他自己不也得看。”
“不过副队不是说这些都是浮云，实践操作才是硬道理？副队肯定是特喜欢看队长......”
“砰”的一声重响，对面某个房间的门被撞开了。
刘皓被吓得一大跳，差点也冲进门里。结果“砰”的一声，后脑勺又撞到了门。
“副、副队？”

其实，王泽那句话还没说完，他说的是，副队肯定是特喜欢看队长打荣耀。

刘皓的头被上帝敲了。
他整个人嗡嗡作响，就像一口被用锤子狠狠揍了几下的铜钟，不停地“梆——”，“梆——”。脑子里还回响着“树上的鸟儿成双对”，间或接几句昆曲《浣溪沙》。范蠡把西施送去了吴国啊。哎哟，那可真是糟蹋了美人。但是，美人也有美人的本事哟！
刘皓根本不知道自己处在哪个世界里。
他好像是那口钟，好像是那个树上的鸟儿，又好像是那个浣纱的人。
不对，浣纱的不是个女的吗？
思维交错之中，落到最后都随着“嗡嗡”声化作了王泽鬼魅一样重叠的声音。
“副队肯定是特喜欢看队长。”
“副队特喜欢看队长。”
“副队最喜欢看队长了。”
“副队最喜欢队长了。”
什么？
刘皓不记得王泽说了什么。

吴叶民国军旅 sp 伞修友情向 中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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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和谐。。累。。

8000字咳
今天。。。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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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刘皓顶着一个灌了铅的脑袋被叫到崔立办公室。
上午那个撞门的，真不是什么好事。
训练营有小鬼闹起来了。
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小打小闹。坑人的在于这小鬼居然直接跑到训练楼想来找经理，结果根本不认路的他直接一头扎进资料室——事实上这一层楼为了防打扰，除了训练室都是后勤部门和各种仓库。
本来刘皓根本懒得管。这种事让他们两个自己协商去好了，或者更简单粗暴的方法是直接pk一天强者留下——当然这个不能用。刘皓本来想随便打发下就算了，结果却万万没想到——正说到重点的时候叶修也进来了。
“这个李睿找茬的对象是个叫邱非的小鬼，我记得邱非好像是叶秋一直在带吧？他说什么，嗯叶秋以前就认识他？咳，这个......刘皓啊，这个事情你得查查。”他说着故意用有些为难的目光瞟了眼叶修，话里的矛头直指邱非——好像在说他根本就是凭关系进来的。
崔立当然是希望刘皓煽个风点个火，然后把这事儿闹大。
训练营的状况经理怎么可能心里没数。这个叫李睿的小鬼说的，不正是那天刘皓说的原话？
刘皓只觉得心就像热锅上的螃蟹，拼命乱爬，抓得锅生疼。
怎么办、怎么办！
他真的是进退两难，根本没办法做任何事。
当场跟崔立对着干？当然不行！因为他现在明面上还是陶轩的人！
但是......
刘皓狠狠抿唇，笑容几乎扭曲。
任何人都行，他都能牺牲......
邱非不行。
真的不行。
不仅因为当初是他的原因，更因为——
那是叶修看中的人。

刘皓还不知道上帝想让他干什么，他只知道这个事情无论如何不能这么发展下去。
他用有些尴尬的笑容看了崔立一眼，干咳一声，一本正经道：“经理说的有道理啊！不过那个经理，李睿我上次跟他打过，这个家伙明显就是个草包。你看他这回，多不识抬举，居然闹到正式队员这儿来了！这要是顺了他的意思，会不会下次，他更变本加厉？”
崔立一愣。他光想着怎么怎么整治叶秋了，中午一听到这事简直心花怒放，正愁抓不到叶秋的把柄呢！可仔细一想，这个李睿明显是违规啊！他毕竟是战队的经理，虽然一直照陶轩的意思给叶修找麻烦，但是也要考虑战队的未来。如果这个邱非......
刘皓不动声色地看着崔立，脸上挂着笑。他的表情渐渐平静下来，心跳却莫名有些快。
他想到一个办法，一个有些铤而走险的办法。
他轻咳一声，装模作样道：“那个经理，既然涉及到叶哥的事，是不是......得让他回避一下？这样好了，我给训练营打个电话，让叶哥去问问看那边情况，然后再说，您看怎么样？”他一边拿起手机一边对着崔立拼命眨眼，就好像想跟他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崔立是什么脑子，立马咳了两声：“那个叶秋啊，你去跟那个李睿谈谈好了，先安抚一下人家的情绪。毕竟不能让我们嘉世的训练队员莫名其妙受委屈不是？嗯，不过，可别吓着他。我们这边都收到他的请求了，也知道了，让他下回对质的时候别紧张啊！”
这句话一出来，却又是把叶修推进了火坑。
一方面，如果叶修去找李睿，李睿一定认为叶修这是护着邱非想压他，肯定更恨邱非；万一如果他真的因为怕或者其他原因想让这事就这么算了，崔立他们就会一口咬定是叶修用了什么办法让这个小孩不得不改了口径。崔立真不愧是陶轩手下最难对付的一只老狐狸，直接就掐中了叶修脉门。
“哦。”
叶修叼着巧克力棒手插口袋转身就走了。
走、走了？
没错，他看都没看一眼刘皓，甚至也没看崔立，就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陷入了什么处境一样。
竟然就这么走了？
崔立瞪着门几乎傻了半天，这才干咳了两下，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他不是陶轩，身为一个战队最经常跟人打交道的经理他甚至比陶轩还会隐藏情绪。其实，刘皓甚至一度想爬到崔立这个位置上来——他擅长打荣耀，也擅长跟人打哈哈，只要再学点管理，甚至比崔立更有优势。
不过，此时的崔立还是展现出来他堪比城墙厚的脸皮，用沉痛的语气道：“唉，叶修这家伙，他这样，对自己曾经倾心付出的战队，难道不会有一点难过么。唉。小刘啊，你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嗯......小刘？小刘？”
刘皓蓦地一惊，浑身都打了个颤，这才反应过来，干笑两声连忙接上：“经理真不好意思，我刚刚在想啊，邱非我跟他打过，这个小孩确实有点本事。而且难得的是，他好像并没有打算继承一叶之秋的风格。经理啊，其实我们都知道，孙翔一定会被老板想办法挖过来的。我听说孙翔以前就搞过战法，到时候，一叶之秋能不是他的？邱非只比他小一岁，怎么可能还能继承叶秋的位子呢？现在你看，叶秋是给他希望。可是到时候，只能让他失望！我们总不可能专门为了他去搞个双战法吧？”
他顿了一下，用余光瞄了眼崔立。只见确立微微皱着眉，显然是接受了这一点。他心里冷笑一声，这老狐狸果然还是有脑子的。他又咳了一声，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其实经理，依我看，邱非早晚要跟叶秋闹翻。叶秋现在越重视他给他希望越大，他就越不会想换职业，也就意味着最后他越惨。我们只要在最后推他一把，他还能不把叶修恨之入骨？我看，这小鬼倒是真的有点本事，不如我们私下里故意给他点提示，告诉他换职业还来得及，再经常给他点别的职业的指导。等到下赛季孙翔一来，他还不稳稳地落到我们手里？”他说完，还配上一个阴险的嘿嘿笑声。
崔立一脸惊讶，显然根本没料到刘皓这个只是打游戏的赚钱工具居然能想到这么深，简直是经理才有的思维！他意味深长地瞧了他一眼，但这表情只维持了一瞬就变成了赞许的笑容。哼，你还妄想爬上经理的位置？以为我看不出来！做梦去吧！但是刘皓说的确实有道理，甚至他之前都因为想着要干掉叶秋差点忘了这层。他拍了拍刘皓的肩膀，笑呵呵地开口：“小刘啊，你果然是前途无量！这事，就交给你了啊。”他说着又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可别砸了啊。”
刘皓嘿嘿一笑：“我办事，您放心。”

直到下了两层楼，回到训练用的那一层，刘皓才拿出手机，按下一个暂停键。

把录音发给叶修的时候，刘皓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他一下午什么都没做，就在疯狂地刷怪连手速。叶修去了训练营，直到傍晚去吃饭也没回来。他也不干别的，就拼命地打，好像只有电脑里的怪物才能让他忘记一切。
晚上叶修并没有来找他。刘皓也没抱指望——事实上他更希望他千万别过来！这时候过来，八成就是要来算账了。
但是刘皓，又有点不甘心。
自己为了邱非......分明是得罪了经理，可是邱非又哪会感激自己？
他整个人趴在床上，眼前一片漆黑，就像自己的未来。
刘皓绝望地想，我一定是疯了。
是的，就算再分心，再胡思乱想，一个可怕的念头一旦滋生，就再没有被打回去的道理。
我喜欢他。
怎么可能呢？这不是胡扯吗？！
但是。
刘皓很明白，理智告诉他，如果不是这样他干嘛要在这儿想？他根本就不会把这事放在心上！
他喜欢叶秋......他怎么可能喜欢叶秋？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只觉得自己要发疯。
叶修对他哪里好了！一天到晚找他的茬，动不动还用暴力威胁！虽然后来他基本上不动手了，但是他整个人站在那儿就是在说“别想反驳哥”！自己这么多年在嘉世，被压了这么多年、现在居然还在替他的徒弟做打算！到底凭什么！他狠狠埋在床里，指甲掐着床单几乎把布揉烂，但是根本结不了心中的愤怒一丝一毫。
凭什么？你这么利用我我还要喜欢你？！
但是，不是的。
叶秋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给了他一些东西却不要回报的人。
叶秋帮他提高了技术，强迫他开阔了眼界，甚至给了他截然不同的可能。
他甚至......这个混蛋......
刘皓埋着头想。
他甚至让自己在想要耍些阴谋诡计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想到他，然后把自己原本会的那些东西，全忘了。
一想到这里，他只觉得整个人都僵住了。
陪伴了自己二十年的，那些小心翼翼、只能为自己而活的念头，莫名地，竟然被叶秋击碎了。
叶修用的方式是，先向你证明，世界上是有不必计较自身得失的事情的。而他，就做了。
针对刘皓每一次战斗数据的分析资料、时间轴对比，战队管理事务的月表、统计单，还有各种各方面能力提升的书籍和论文，以及对于各战队各成员最精确的分析......所有的一切，都是叶修花费自己的休息和训练时间，不求回报地给予他的。
然后呢？
所以，他想要更多了？

当你得到了很多，你会想要更多。
刘皓想，我现在，不想让那些去了邱非手里、苏沐橙手里的分析表，比到了我这里的还要多.....
他想让叶修的一切，都能到这里来。
刘皓翻来覆去，根本无法思考，他只知道脑子里火烧似的，就只能看到叶秋。叶秋做每一件事情的样子，他的浑然一体的姿势，他不经意的带着凉薄的讽笑......任何一个他以为根本不记得的瞬间，竟然如此清晰。
他想要.....
最后，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整个人都空了。脑中过去的日子回忆了一次又一次，再也没有可以解释的了。
他晃了晃头，抬起手臂挡住天花板刺过来的灯光。透过光线的缝隙，他怔怔地看着，眼前出现的是叶修的手放在他手上的情景。
那双握住武装带狠狠抽下来的，夹着烟的，飞快地打字的，用红花油给他按揉的，在身后上药的，荣耀最珍贵的手。
我喜欢他。
刘皓看着天，愣愣地对自己说。
我喜欢叶修......

第二天一早，王泽和方锋然正在跟贺铭对着电脑说训练计划完成度。最后一场比赛即将到来，他们基本已锁定胜局，只在7、8名间徘徊。突然，王贼胳膊被戳了一下。他奇怪地抬头，正看见方锋然大张着嘴往门口瞪。顺着目光看到刘皓的时候，王泽眼都直了。
刘皓本来就长得不错，又一直维持着好人副队长的良好形象，对个人外貌管理一向做得很到位。但是今天这副尊容......
王泽有些尴尬地转过头，对着贺铭一头雾水道：“前辈，副队这是......”
贺铭的下巴都已经掉到了地上。
面前这个萎靡不振、带着深深的黑眼圈、目大无光、嘴唇发白、表情僵直、头上还顶着一撮毛的人，是谁？
刘皓？你在逗我？
但是贺铭还是要维持自己无所不能的前辈形象，于是闭上双眼，摇了摇头，捏起了鼠标缓缓开口：
“你，不懂。”
王泽脸上写满了“呆”。

如诸君所见，番外告白梗和分手梗将被重新改编撰写入文中，有意前往短篇请问路：
分手梗
告白梗



今天是个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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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音无改鬓毛衰。
刘皓整个人靠在门跟前，脑子里无意识在晃。
他想给自己一点勇气，一点信心，一点狡辩——试图去说明在赛场上他没有一点点分心，比赛结果跟他的失误没有一点点关系。
不是的。
刘皓长舒一口气。
不是这样的......
夏休期即将到来，刘皓却还没有回到H市。
机票是明天早上的。虽然失意，但毕竟这就是比赛，年轻的孩子们像是方锋然王泽，还有专程跑过来看比赛的训练营成员，都忍不住痛哭流涕。刘皓不能哭，当然也不需要哭。他只能笑，用勉强的虚假的微笑鼓励他们，没事的。
那一刻他居然觉得，假笑也那么难。
刘皓一直坚持一点——无论在什么时候，上面的人不能先倒。
尽管他曾是个极度小心到不信任的人，但这并不妨碍他还有自己一些小小的坚持。虽然这种坚持可以称为死要面子，也可以称为防止自己被抓住把柄，但刘皓确实始终是这样、
——他绝不在后辈面前流露出脆弱。
人都散去的时候，刘皓几乎疯了。
他觉得周围一切空气都猛冲过来，把他的呼吸紧紧勒住，让他根本没办法站稳。他甚至没能打开门进去，就那么颓然地靠在宾馆房间的门口。周围都空了，没有人看见他，但他还是不知道凭借什么东西，强撑着最后一股力气不倒下去。
刘皓觉得头脑里嗡嗡的，只想逃。
在逃离世界的前一刻，他抬头望见了叶修。

叶修的神情很平静。现在是晚上，年轻人们都去边哭边喝酒。当然不会有人阻止他们，但刘皓只是随便糊弄了点晚饭，然后摸索着路回来。找不到叶秋，他找不到。
刘皓最后一个见到的人是苏沐橙。苏沐橙看他的眼神很复杂。事实上苏沐橙这快一年的时间以来对他的目光一直在变化。从最初的厌恶到后来的愤怒，在到后面的欲言又止又有些怀疑。再到现在，她的目光中，虽然依然有不屑，却竟然带着些微的同情。
不屑，是因为她心里的刘皓就是个小人。
这个刘皓当然知道。
同情，那又是什么意思呢？
苏沐橙是个简单又不简单的人。她的简单体现在，她从不去弄那些所谓的歪门邪道。虽然她是荣耀联盟第一美女，但始终保持着自我而不被利用，并且从来不将自己的美貌当成武器。如果说从前的刘皓还不懂，但现在他看得出，苏沐橙对叶修没有爱情，而是很真挚的亲情。
谁对叶修不好，她就不喜欢谁。
在苏沐橙眼中，跟陶轩崔立狼狈为奸、让叶修全力付出心力交瘁、甚至一次次发生失误让叶修的心血白费的刘皓，当然不是什么好人。
但是同情呢？
女性的直觉是极为敏感的。
刘皓那时候看见她跟其他人离开的时候，忽然心里猛地狂跳。
她，她难道看出来了？！
想到这里，刘皓整个人都冷了。
苏沐橙不会让他这种人接近叶秋的。
刘皓只觉得整个人都入坠冰窖。

趴到床沿的时候，刘皓竟然没有说话。
他浑浑噩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叶修很久很久没跟他清算了，很久很久没跟他动手了，久到他觉得叶修已经忘了这回事。
算起来其实叶修打他也就那四次，除此之外，那根本就跟随便骂两句没什么区别，今天呢？今天是要算总账吗？
一年了。
一个赛季了。
忽然，刘皓猛地剧烈震颤起来。
他想起来了！真的想起来了！
——一年，我给你一年的时间。
叶修的耐心，叶修的付出，叶修的忍耐，只有一年。

叶修手里拿着衣架还没动手，突然发现刘皓整个人都在发抖，甚至开始有挣扎的趋势。他微微皱眉，有些莫名的不耐。最近他的情绪也不太好，临近比赛战队又一塌糊涂，并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情。
陶轩已经开始动手了。
刘皓没出手，于是代替他上阵的是贺铭。贺铭开始有意无意制造流言，训练室里的气氛也一度变得微妙。刘皓不再会脱节，王泽还年轻，并不能经常上场。作为第六人的贺铭没法使用，那将意味着战术根本不能灵活调整。这会是致命的——如果被对手看出这一点，他们就不用打了。
事实上喻文州就利用这一点，直接在最后一场常规赛拿下了他们——即便是这种时候，喻文州也不会在战场上有一丝一毫的放水。
叶修的生日，是在两个不眠之夜中度过的。
但是更糟糕的，却是刘皓。
刘皓的状态非常不对，但极为致命的是刘皓的状态竟然影响到叶修。叶修发现他这一赛季来，因为信任刘皓，将很多过去因为一人战队而不得不压在肩上的重担都分给刘皓，以至于一旦刘皓状态不对他就必须花费大量的心思去解决调整。而且每次刘皓出问题，他都会特别心烦。
心烦。
叶修是一个绝不会轻易受影响的人，他在思考，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是叶修依然保持着最高状态。
最终，在对阵微草的时候，刘皓的问题爆发了。
其实这一场，即便没有刘皓这个问题，嘉世也要输。
微草战队在这一场比赛中，展现出极其惊人的攻势。被封印的魔术师，联盟治疗之神，这样的配合根本不是如今的嘉世所能打破的。王杰希以诡异的身法掩护方士谦的行动，而只要敌人有治疗之神在，难道还用担心续航？
就在这个时候，刘皓失手了。
刘皓失手的原因很简单。不是任何其他原因，不是耍心思也不是心不在焉，只是这长久以来的恶习终于爆发。
——他的节奏失控了。
一直觉得有哪儿不对的叶修，这一次竟然难得的没有去考虑这种极端的可能：刘皓竟然因为过度专注于叶修个人而失控。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他行动、辅助的根本对象，根本不是队伍的整体性，而是叶修本人。
他以一种极度隐蔽却可怕的执念将这种行动巧妙隐藏，却在叶修因为被王杰希针对而暂时脱离队伍原本节奏的时候暴露无遗。
叶修可以随时回到战术中去，刘皓不能。
因为刘皓已经失去主动的行动力了。

进刘皓房间的那一刻，叶修竟然觉得道理都是废话。
其实男人是一种简单而直接的生物，很多时候当解释没有用用拳头说话比任何事都来得效率。但是他还开始用语言表达，只是随手拿起衣架想把外套晾起来，刘皓竟然趴那儿了。
他也没脱衣服，就只是趴着。那模样，简直像是慨然赴死。
哥什么时候变不讲理的了？
叶修心里竟然莫名升起一股怒火。
这股怒火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叶修始终是能控制自己情绪的人。然他心中越发觉得不对，那种隐隐约约的感觉几乎勾起了他久远的回忆——虽然他潜意识里根本不去考虑这种可能。
刘皓的状态的确有问题，他的失误，也显然是刻意为之。叶修只觉得罕见的头疼，却不知道为什么，只手里拿着衣架走过去，懒洋洋地开口：“怎么，还要我为副队服务？”
刘皓依然低着头，手肘已经抵到了床板上。
叶修这回倒是真莫名其妙了。
以前就算是破口大骂，也没有过这种非暴力不合作的时候啊？
但是讨打分明是他自己要的。叶修心里有数，但是总觉得自己状态也不对，怕伤着他，还是直接伸手上去按住他背解开裤子脱下来。刘皓一副抵死抗拒的模样让他全身细胞都燃起来，手底下用了五分力迅速抽下去，毫不意外地听到“啊”的一声惨叫。
“你这是干嘛呢刘皓？什么毛病！”叶修一句话说完，又是一下子落下。衣架重新扬起来，在被床沿抵着翘起来的屁股上留下一道微微肿起的红痕，直将手下的人打得狠狠一抽。
但是刘皓竟然没叫。
叶修更皱眉了。
他跟谁抗呢？
话也不说，衣架直接继续往下落。刘皓过去从来没有过负隅顽抗的时候，这回倒让叶修给气着了，一下比一下狠，居然就那么抽下去了。没错，叶修也被气着了。
叶修从来就是个老流氓，只有他气人的份，哪有别人让他受气的份？
但他莫名其妙就觉得气。
你跟谁摆脸色呢？
他想到这，神色一紧，手下已是用了七分力道，高高抬起手臂手腕折了90度，直接一个漂亮的弧线甩了下来。
“呜嗷——！”
刘皓高昂起头，发出一声带着哭泣的惨叫。
这就被打哭了啊。

刘皓很不经打。他从小就是也没怎么挨过正儿八经的，都是父母随便抽那种。叶修本来就有力道，又懂得心里压迫。刘皓是个表面横其实心里很胆小的，随随便便就能掉泪。但现在看看，叶修虽然气到底还是有分寸的，刘皓这点错不至于挨打，这么几下只让皮肤染上了粉嫩，微微肿起的弧度五分钟就会消下去，还比不上小时候跟同学玩你拍一我拍一的力道。他又想到刘皓在场上过分出离规则的表现，莫名的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折腾什么呢，啊？跟谁顶呢？”嘴里骂着，手下的衣架却轻了。
但是这一下之后，刘皓的声音立刻就响起来了，每一下下去都是一声凄惨的痛叫。到后面，竟然只剩下疯狂的哭泣和咳嗽，身体不停扭动着想逃离身后的刑具，却怎么可能是叶修的对手？
这家伙是在闹什么？
事已至此，已经没法好好收场了。叶修原本打算意思两下就把他拉起来说事，这回刘皓却竟然摆出一副“抵抗到底”的模样。叶修坐到床边，一手按住他的腰一手用力往下抽，每抽一下说一句话：“你怎么回事到底，啊？”啪的一声落下，在撅起来的屁股上新添一道红痕。
“跟你好好说你还不乐意是么，嗯？”“啪”“你存心找不快活呢？啊！”
衣架挟着风的声音抽下来，每落一下手下的身子就是狠狠一颤，带出一声让人不忍去听的哭喊。到最后呼声几乎是和哭声想成了一片，衣架下去只能听见更高的一声嚎叫和根本不停止的哭叫。
但是刘皓没有求饶。
他没有说一句“饶了我”，也没说一句“别打了”。
他只是一直在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绝望。
叶修手里的衣架停了。
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打算打太重，毕竟这顿打刘皓挨得莫名其妙。只是叶修心里有气，看着他这样就烦，就头疼，忍不住后面也下了点重手。低头一看，屁股上已经一片眼红，挨了打的地方微微肿了一片。
刘皓还在哭，痛哭。
叶修皱了眉。
他放下衣架走到床头，看见刘皓把头埋在两个手臂里，只是呜呜啊啊地嚎哭，过了半天也不见缓和。半晌，叶修叹了口气蹲下，左手把他的头捞出来看着他的眼睛，叹息着又问了一次：“你到底怎么了。”
叶修的语调挺柔和的。
柔和的像是春天的风，温柔的像是夏天的花瓣雨。
刘皓的心狠狠一抖。
叶修用他深不见底的，罕见不带嘲讽的双眼直直地看着他，然后他的右手从旁边抽出纸巾，往他脸颊上轻柔地擦，从哭得没力气睁大、没有了伪装的简单纯粹的漂亮眼睛，到削瘦的下巴。最后，那两片从来只会说出讥讽话语的薄唇带着无奈的、如同对着一个孩童一样说出一句话。
“你怎么这么不经打啊。”
刘皓心里一根被栓得满满的弦，一下子就崩溃了。
他突然忘了身边所有的时间、事件、前因和背景，一切一切的顾虑都消失了。这个近的疯狂的距离和这个根本不能抗拒的叶修让他把心里所有该死的念头统统抛弃，狠狠地用力一下子冲上去抱住叶修，额头撞在他锁骨上的力道大到令他头晕目眩。
然而他的手就像抱着最后的那一棵救命稻草，没有留指甲的手指深深掐进他的肉里。
刘皓疯了。
他想，只有一次，就这一次，绝对没有下一次。
他已经疯了。就算叶修把他赶出去，就算叶修把他打个半死，就算叶修把他赶出嘉世，那又怎么样呢？
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不会比在他面前却不能看他更糟了。
刘皓咬牙的力气用到了最大，泪水像喷泉一样疯狂地倾泻而出。

叶修愣了。
他背后疼，他忘记了疼。
他将将蹲在那里，双臂还维持着刚才僵硬的姿势，身体挺得比站军姿还要笔直，眼神愣愣地看着前面。
他心里，慌了。
刘皓死死地抱着他。整双手，整个人，都在颤抖。似乎如果不是拿刀砍下他的双手，他就绝不可能再放了。
叶修感受着胸前疯狂的湿度。
在那一刹那间，叶修眼前像走马灯一样闪过无数个画面。
第一天来到嘉世骄傲的刘皓，很快变得低伏的满脸假笑的刘皓，因为缺乏人才被提上副队的震惊狂喜的刘皓，在小食摊喝得烂醉满脸嘲讽和愤怒的刘皓，被打得拼命挣扎哭着说叶哥我受不了了的刘皓。
叶哥，我受不了了。

叶修一直没有愿意去想这种可能。
刘皓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小心思多，主意大，歪点子一堆。即便是教了他这么久后的今天，他依然没改掉这些毛病。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岂是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就能做到的？
其实如果不看别的，他也就是个普通人。
刘皓身上的这些小毛病，放眼世界，有几个人没有？有多少人能不为自己，能永远正义，能像神一样保持着善良和纯粹？
但是刘皓不是普通人。
他在一个特殊的位置上，他拥有荣誉和金钱，他也承担着特殊的责任。
他远比那些普通人需要做到的多得多。
叶修是真正的世家子弟，从一出生就知道，身为这样的人，他必须做到的事比常人多得多。
那是一个疯狂的世界，疯狂到他和叶秋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极尽所能的逃。不同的是，叶秋先失控了，然后被在苗头上掐了回去。
而看起来热爱军事喜欢心理学身体好性格野一看就是军队中人的叶修，竟然在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情况下，真的跑了一回。
其实他真的没想跑。他只是想出去感受一下，因为他知道未来的几十年他再没有放肆的机会。如果没有遇到苏沐秋。
这世上没有如果。
叶修透过窗户看向外面漆黑的夜空。
刘皓不是什么优秀的人，跟没什么善良美丽的良好品德。他极端到让人害怕。
但他也执着到让人害怕。
这样的人，如果真的决定做什么，是有成功的可能的。事实上，他这一年的进步令人瞠目结舌。而他在崔立和陶轩面前做的事，他每次的录音和对话都让叶修心惊。作为一个深谙军事心理学的人，他清楚的知道以刘皓21岁的年龄如果他当初选择的不是荣耀而是人际或心理，他的天赋足以被人一挑即中。
——但他仍然需要一个人。
他的出身，不可选择的出身和成长，决定了他的那些天赋的光华注定长久的蒙尘。
之后打碎外面一些牢笼，让他去见识真正的世界，他才有可能绽放。
叶修当初的一时冲动，或许就是觉得，也许刘皓不一样。
也许刘皓骨子里，还有可以为之奋斗的骄傲。
但是后来呢？
他真的只是为了这几乎不可能见到的微薄可能吗？
——失控的，不是一个人。

那一瞬间叶修的脑中出现了一个决定不是出于理智的念头：
他想看看，十年后的刘皓是什么模样。
这个念头兴起的一瞬间，叶修那只打荣耀从来没有颤抖过一分一毫的握鼠标的右手，有点颤。
不仅是这样。
他想到了过去的夜晚。
也许他对刘皓的期待，也不只是这样。
他想让他停止哭泣。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刘皓已经抽搐地哭得没有了力气，只剩下脊背无力的起伏和吸气声的时候，叶修叹了口气。
他的手已经不再抖了。
他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他抬起自己重新恢复镇定的、这个全荣耀最了不起的手，用手臂将刘皓的腰缓缓圈住，发力，收紧。
手下抽噎的刘皓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叶修又叹了口气，起身坐到床边，一手搂着他，另一手轻轻拍打他瘦弱的脊背。他微微低下头，将半跪在床上的人揽过来，力道卸到自己身上，把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膀边上。
他缓缓低下头，嘴唇移到他的耳畔，吐息之间还带着烟雾的气息，轻声道：
“我这么逼你这么打你，你还喜欢我啊？”
你还喜欢我啊？
抽搐着的刘皓仿佛忽然被噎着了。
他立刻在下一秒发出剧烈的抖动，整个人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激了一样，拼命地挣扎着要躲开。他不能，他被叶修发现了？他不能让叶修知道！他不能让叶修把他推开扔出去！
不，他后悔了，他刚刚想的全他妈是骗人的！他根本不愿意被叶修放了！他不愿意离开嘉世！巨大的恐惧和痛苦让刘皓早就把身后的疼痛抛诸脑后，狠狠往后撞，却一下子被叶修揽住后脑勺拉了过来。
刘皓惊恐地抬头，却感受到额间一点温热。
是叶修漂亮的下唇。
他跪坐着，伤痕累累的臀被压在腿上，身体高高扬起如同一把弓，额头抬着，形成一道漂亮的弧线。
而叶修吻在他的眉心上。
......
刘皓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慢慢的，他觉得那个温热的唇慢慢的移动，从眉眼，到鼻尖，最后......
他看见叶修那双深沉的眼睛。
隔着模糊的视线，叶修好像是在心痛。
真的吗？
刘皓想，他有可能会心疼吗？他是叶修啊，无所不能的叶修啊！
他怎么会心疼我这种人呢？
可是他会心疼我吗？
刘皓有些颤抖地想着。
我是不一样的吗？
下一秒，叶修的唇落在了他的唇上。
刘皓就那么呆呆地怔在那里，不动，也不出声。
然后，他就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他任由身前那双手摆布，被放到他腿上，身后被涂上薄薄的药，被捞起来，整个人趴在他腿上，身上。
他怔然地看着叶修的眼睛，无比明亮。
他说，喜欢我就说啊。
喜欢你，刘皓呆呆地想，不由自主就蠕动了嘴唇：怎么说？
叶修又吻了他，一触即离，然后用亮晶晶地眼睛看着他。
说你喜欢我啊。
说我喜欢......你？
叶修把他重新搂到怀里，揉了揉他凌乱的头发，在他耳际缓缓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啊？
“你怎么可能喜欢我？”
叶修的脸颊吻着他的头发。
我喜欢你啊。
——叶修并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那一瞬间，他放纵自己沉浸在某种不知名的情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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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个啊。随他去吧。”
含糊不清的声音从沙发上传过来。叶修靠着斜躺在沙发背上，模样慵懒，好不自在。电话那头屋子的主人呵呵一笑：“难得你居然要对嘉世上心了，我真应该恭喜他们。”
“喂老吴，你这话说的，跟哥以前不上心似的。”他伸手弹了弹烟灰，桌上的烟灰缸是青花瓷的，显示房主人不同寻常的雅兴。叶修漫不经心地把烟叼回去，着眼看着人员变动表：“哥这些年什么时候不是为了这帮心思乱飞的头疼。”
“现在呢？嘉世的情况变好了？”吴雪峰笑。
叶修难得沉默了片刻。
他深深吸了一口，吐出大片烟圈：“只要老陶在上面，就不会好。”
“所以呢？”
叶修一脸深沉，叹了口气，心痛道：
“我还没想好。”
真是一句废话。
电话那头呵呵地笑了起来。过了半天，才慢悠悠地开口：“我听小姑娘说，你最近麻烦不少。”
江南一带年轻女性都可以称小姑娘，不过这里的小姑娘显然特指苏沐橙。叶修显然也是先顿了一下，才懒洋洋地开口：“不应该啊，最近没什么大事，沐橙怎么还打越洋电话过去了？”
吴雪峰居然笑了一下。
“先不说这个，你家怎么说。”
叶修又吐了口烟圈。
“之前比赛紧张，没逼太紧。不过下个赛季就不好说了。”
“叶将既然已经答应了不插手，那就不会再跟嘉世高层施压。不过向你施压，是一定的。你心里有度，这个你不担心。”
叶修低低一笑。
“别的么，小姑娘担心的，我估计你自己有打算。你有事情没告诉她吧。”
老吴的语气十分悠闲。
叶修叼着烟笑：“老吴你也操心这个。”

大夏天，叶修一个人躺在吴雪峰的屋子里吹空调。
六月初，H市已经进入梅雨季节。6月2号，季后赛第二轮。第二轮比赛一共四天，尽管嘉世的夏休期已经提前到来，但还是有许多队员留在俱乐部看比赛和分析视频。新进的两名即将出道的队员曾升河、孟永鸣，已经出道快一年的王泽和方锋然，还有家里没事干的郭阳和忙着溜须拍马的贺铭都齐聚训练室内，对着两块大屏幕上解说员的东拉西扯指指点点。
刘皓坐在角落里歪着身子靠在墙边上，一脸的心不在焉。
从30号晚上到现在，已经三天了。
31号嘉世一众人回到H市，该干嘛干嘛去。但是叶修在B市多呆了两天，今天早上才回到H市。据说还有什么事情要处理，晚上吃饭的时候再过来。这会儿才下午三四点钟，正是解说员们唠嗑儿的时候。一群人毕竟暂时没了压力，又有新人可以调戏，时间倒也过得不慢。
苏沐橙戴着耳机在看电视剧聊天，对面大概是烟雨战队的楚云秀。烟雨这几年一直挺尴尬，总是在季后赛第一轮离开，今年也不例外。苏沐橙知道她作为联盟第一女选手的难处，却也没法安慰。还好两个人呆在一起能聊的东西多了去了，不至一直沉浸在负面的情绪中。
整个房间里情绪最奇怪的就是刘皓。
他已经三天没见过叶修了。
那天叶修说完话，他其实根本脑子就是迷糊的，直接睡过去了。等醒来已经早上八点多，还是被同屋的王泽使劲叫起来的。时间太紧， 他连早饭都顾不上稀里糊涂收拾一通赶紧走，等上了飞机才发现没有叶修。
没有叶修。
苏沐橙说他要在B市呆两天，2号回来。叶修没有手机，B市更不知道他哪里有座机，所以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三天刘皓过得简直是焚心似火。
他怕。
他真的怕，那天见到的听到的触碰到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梦，甚至是幻觉。
叶修的吻，叶修的唇，叶修的声音......一切都如同时间最可怕的罂粟，让人明知是毒物还甘之如饴，甚至飞蛾扑火。从前的刘皓根本不敢想，但是只是由于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可能性存在，令他竟然想要痴心妄想。更多，再求得更多一些。
叶修进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热闹场景。
他身上还有汗，显然这个天还是空调屋里舒服。房间里因为开着大屏幕有些吵闹，从后面进来的叶修并没有第一时间被人发现。
他轻轻关上门，目光却越过几台电脑，落到靠坐在那边的刘皓身上。
一时冲动，不能代表时候可以就任由冲动发展。
叶修给了自己三天。
三天里，他仔仔细细，从理性，从感性，从每一个他所能理解的方面，通过每一个了解他的人，甚至是面对面的王大夫，在一次次的谈话和思考中体悟。
他对刘皓是什么感情？
感情无法描述，只能说，那天晚上，或许在看到刘皓醉眼朦胧地嘲讽着他，却露出一丝丝伤心的时候，叶修心底那一份早已忘却的愧疚就已经升腾起来了。
不是他的错，但他觉得对不起嘉世。
对不起老吴，对不起曾经的热情和努力，对不起苏沐秋。
刘皓是一个曾经非常糟糕的人，但是只有经历过最黑暗的谷底，最后从那里爬出来的人，才能真正体悟光明的可贵。
王大夫是所有人里唯一一个知道全情的人。他用极其科学的态度拿出一堆其实叶修都看过的书，举出例证：H国某总统曾经入狱，M国某总统曾经抽烟嫖妓，N科学家曾经不学无术，历史上有多少开国皇帝小时候顽皮不堪劣迹斑斑，草莽水寇杀人如麻......王大夫的态度很科学：令人迷途知返，功德无量。
王大夫说，从心理学的角度，性爱的吸引是打破“自我独立”的概念，从虚幻的理念中你仿佛与另一个人融为一体，似乎心灵相通——尽管这只是一种幻觉。
当幻觉打破后，极有可能发现，这两个独立的个体千差万别。
“所以么，你跟这位小刘，相互认知基础很好。科学的引导有助于真正的爱。”
嗯，最后王大夫根本没回答你叶修到底是怎么喜欢上一个当初根本看不上的人的。
或许潜意识里......他也在慢慢改观？
——毕竟在此之前，他其实根本不了解刘皓。
不知道他的出身，不知道他的经历，不知道他想要的东西，也不知道他的极高的却被浪费和引偏的智慧。他能看到的，只有刘皓的糟糕。
其实刘皓太聪明太谨慎，就像金庸笔下的杨康杨过，一点点际遇的差别可能就会给人生带来巨大的影响。所以他需要一个绝对正确而又坚定的人，始终站在他的身边。
世上又怎么会有如此完美的人呢？
“嗯，不过你这说不定只是对倾注了心血的作品的欣赏。人因为有付出，所以渴望回报。但是你还年轻嘛，感情这个东西需要慢慢培养的。我看这个小刘倒是蛮适合你。你这种从小压抑情绪冷的，需要一个比较激动的人给你点催动力。”
激动的人。
叶修莫名想起了苏沐秋。
那时的叶修远不是现在的性格——常年的压抑和巨大的知识量，孤独，温寡，冷淡，迷茫。而苏沐秋就像一团热情的火，灿烂却不狂放，深谙世情，能照亮每一个人。苏沐秋原本能够陪伴他度过很久很久，这样他根本不需要与周围的人太过亲近，只需要依赖苏沐秋就行了。一如当初他们刚见面的时候一样。
然而.....世事无如果。
叶修把苏沐秋的性格，融入了自己的灵魂中。
他学会了跟人打交道，学会了商人的精打细算，学会了照顾妹妹，学会了过生活。
他终于可以一个人过了。
要让一个人成长，其实很简单。
——不过这十年叶修把正直都丢了变得无比失去下限这倒是意料之外。

叶修隔着清凉凉的空气看着他。
他的目光里有些复杂，却又没有犹疑。不错，他对刘皓，从某个时刻开始就已经不是单纯的不耐了。他只是想看看，想看看刘皓变得更好的模样。
他莫名从心中觉得，这个看似深陷泥淖一无是处的人，却有着不可限量的未来。
叼着饼干的叶修慢悠悠地朝那边走。
“出来下。”
叶修的声音很平和，以至于知道他都说完三四秒了，刘皓才突然反应过来，吓了一大跳。
叶修没有给他什么反应时间直接就起身出去了。而刘皓，竟然鬼使神差地就跟上去了。整个屋里除了苏沐橙回头看了一眼再也没有人注意这边。
训练室对面的杂物室并不乱，白炽灯光照下来，勾勒出叶修平静的目光。
刘皓不敢看。
门关着。
他只觉得整个人都在颤抖，想说话却根本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凝固在那里，动也不能动。
他觉得叶修那天一定是疯了，他也疯了。
“刘皓，你......”
“叶哥！”
刘皓突然就跟被按了某个开关似的一下子打断他的话，仿佛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惊吓，却又像在逃离什么似的想往后退。他慢慢地向后靠，叶修就那么看着他，直到他已经靠在墙边，却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叶哥......那个，前几天我好想有点感冒，可能烧糊涂了，你别在意，我......”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就看见叶修已经走过来了。
叶修比刘皓矮上两公分，但此时的刘皓双腿打软，整个人几乎是贴着墙在下滑。他刚想再说什么，就被叶修一把搂住腰间固定了姿势，目光凝视着他。
刘皓不敢看，却连闭上眼睛都不敢。
饼干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吃了。叶修静静地看着他，直到刘皓觉得整个人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才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
“刘皓，你要说什么，现在说。”
什、什么？
刘皓几乎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叶哥，你......”
叶修“啧”了一声，居然发出低沉的笑声，让刘皓整个人都快吓傻了。半天他才慢悠悠地开了口，声音里满是促狭：“哥都说了喜欢你，你居然没个表示？”
什么？他说，喜欢......
“叶哥，你不是......”
“刘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跟你玩过家家么？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他轻咳了一声，声音里似乎有一丝无奈：“哥长这么大可是头一回表白，刘皓你不厚道啊。”
等、等等，那天的事，难道不是......
刘皓自己也清楚，怎么可能是做梦？
但是他不敢信。
“我说刘皓，你到底怎么说？你要是没意思我还能逼你不成。行行行，不答应我就走了啊，我去......”
他正要把手从刘皓腰间抽离，却被“啪”的一声死死抓住。
他一回头，就看见刘皓“唰”的一下，眼泪直接大颗大颗滚落下去。
“我、叶哥！我、我不呜......！”刘皓语无伦次地发出声音，却因为过于颤抖的声调根本没法说出完整的话，只在模糊的世界里拼命摇着头，仿佛在求着他“别走”，但是又说不出别的话来。
说叶秋我喜欢你？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知道如果叶修今天踏出这扇门，可能一切就完了！唯一的几乎就会结束，一年的时间也到了，他再也不会有时间去跟这个人一起打比赛甚至待在同一个地方了！
眼泪哗哗地流淌，刘皓用嘶哑的声音发出模糊不清的音节。因为对自己的懊恼而越发急躁，却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直到叶修重新抱住他。
叶修的头搭在他肩膀上，双手环过他的腰间，微微侧过脸颊，用他从来没有听过的温柔声音在他耳畔低语：
“怎么了，啊？怎么哭了？”
怎么了！废话！还能是怎么了！
终于再也无法抑制，刘皓发出抽噎声。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竟然变成了捂着嘴嚎啕。训练室隔音很好，但这里并没有专门的设施。叶修只把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任由颤抖的湿意在衣服间蔓延开来。
“呜咳......叶哥、叶哥......”
他摇着头嘶吼着，哭喊着，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甚至忘记了畏惧，也暂时忘记了自己身处什么地方。
“慢点啊你，别哭晕过去啊，哥抱不动你回去。”叶修一边轻拍着他背一边不断安慰着，那声音比天堂的圣音还要动人，几乎让刘皓可以立刻为之赴上黄泉。
那天他是迷茫的，失控的，但这一刻，他分明无比清醒。
叶秋是冷静的。
叶秋思考过三天。
叶秋说他喜欢他，不是一时冲动，不是安慰......当然也没有任何必要去敷衍他这样一个人。
他肆意纵情地哭着，哭着哭着却仿佛带了笑。
刘皓只觉得身处天堂，却再也无法挣脱。

刘皓坐下来的时候还是一抽一抽的。叶修给他从旁边翻了纸巾——这时候也不好直接去训练室。他眼眶湿润，鼻尖通红，脸颊上红扑扑的还留着泪痕。叶修给他擦了两三遍，但是他怎么也哭不完，只好等着他慢慢平复。
刘皓心里的苦痛，实在太多。
“对不起啊。”
刘皓眼前还是模糊的，因为这声道歉有些迷茫。
叶修坐在他旁边，从侧面抱着他腰，下巴正好搭在他肩膀上。“那天清早突然被家里叫回去了，只来得及跟沐沐打了声招呼。而且......”他微微一顿，笑了笑：“而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想的。”
叶修的声音里也有些微沙哑。
方才刘皓恸哭而伤，他竟也觉得眼眶湿润。
直到叶修又端了杯水过来坐在他对面，刘皓的情绪已经慢慢平复下来了。
理智相对的时候，他居然觉得格外不自在，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他有些尴尬地扯出微笑：“那个，叶哥，我......”一时之间，倒不知道是该怎么说了。
“咳，别拘谨啊，都是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
叶修说完，还装模作样地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似乎是在看风景。
他心里其实也砰砰直跳。
叶修并没有什么恋爱经验，更别提照顾年轻的恋人。他刚刚完全是因为情动，出于本能抱上去。这会儿两个人正襟危坐，反而也显得无比别扭。沉默了半天，他才觉得自己似乎有义务打破这种奇怪的氛围，伸手去摸他的头发：
“你多喝点水啊，回头脱水了。再滴点眼药水，晚上还要看比赛。”说完，好像觉得自己有点不近人情，又补充了一句：“如果难受就先别看了，明天复盘吧。”
“没有没有！”
刘皓就像被吓到了似的连连摇头，清秀的脸上显得十分焦急：“不是叶哥！我，我没关系。待会儿......就，过去看？”
“嗯，你先洗洗脸。”叶修站起身，看了看边上的一堆文件：“一起去。”
“一、一起？”
刘皓用难以置信的眼神偷偷望着他，却在叶修回头的时候立刻低下去。
“是啊，不然你想干嘛？”
刘皓低下头的那一瞬间，叶修忽然想笑。
他直接走过去揉揉他头发：“干嘛呢这是，一起啊快点过去，一会儿还要吃饭，你想这幅样子给人看？”
“哦，哈哈，嗯......”
刘皓只带着点傻笑，被叶修半拉半拽地拖去了洗手间。
握住小臂的手掌顺着肌肤慢慢滑下来，拇指插到他的指缝间。
刘皓低着头悄悄瞥了他一眼。他微微咬着唇，偷偷地用手指攥住他的骨节。身体忍不住，又微微靠近了些。
叶修没有阻止。

妈呀又写了七千字......
咳明天开始我要限制字数在三千以内！又没时间些论文了口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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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修大爷打算谈一场恋爱。
这不是晚上八点档黄金剧场版，也不是午夜十二点恐怖鬼片，是正儿八经的现实状况。
于是叶修经过三天的B市一人游以及最终对话后，把这个结果告诉了苏沐橙。
叶修基因优良，相貌堂堂——虽然现在一点都看不出来就是了。常年的游戏宅生活以及老烟枪日子让他显得有些颓废，与他英俊潇洒的商业精英弟弟判若两人——当然本来就是两人。但无论如何，叶修是有游戏花丛的资本的。
从这个角度看，二十五岁生日刚过却还没谈过恋爱的叶修无意是一位具有节制力的优秀爱情对象。
所以苏沐橙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尽管她对于叶修的对方当事人的状况已经有所预料，却还是震惊地呆了五秒。
她真的没料到叶修会答应。
两个人的事外人不好说。但是叶修这样的人，绝对不会是今天谈个恋爱明天就能分手的人。
明知如此的苏沐橙还是禁不住开了口。
“你是认真的？”
叶修靠在窗台边上，嘴里叼着一根烟，顿了半天，才笑了一声。
“哥像开玩笑的么。”
苏沐橙没说话。
叶修做了过去摸摸苏沐橙头发：“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不是顺其自然的事儿吗？我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该干嘛干嘛。”
联盟第一美女抬起头，用带着担忧的眼神看着他：
“那你能先告诉我你跟刘皓这一赛季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叶修也没必要瞒着。
于是他尽量简洁的、极富语言技巧地把故事简单地捋了一遍，从小食摊上烟火中的嘲讽到训练室里拾起餐巾纸时的泪痕，从走投无路求见吴雪峰到划清界限化身卧底的录音。叶修的语调很平静，说话一如既往的缓慢，似乎如同一个回忆过去的老者。
甚至连他都没想到，原来，他竟然能记得这么清晰。
他本以为这些早就忘记了。
苏沐橙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复杂。
“所以，你觉得刘皓，已经脱胎换骨了吗？”
“没有。”
叶修的语气很笃定，很淡然，没有丝毫犹豫。
“人哪有那么容易改。脱胎换骨？那说白了也不过是把一个人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挖出了。”他说着吐出一个烟圈：“刘皓自己可能都没察觉，他因为我刻意把那些习惯的小伎俩都收了起来。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对着别人他就不这样。”
“那你觉得要多久？”
叶修的目光在烟雾中有些朦胧。
“谁知道呢，也许一辈子吧。”

苏沐橙因为这句话凝滞了半天。
“如果他一辈子都改不过来，你一辈子看着他？”
叶修揉了她头发：“我说沐橙，你当哥活雷锋啊？闲着没事干拯救失足儿童？刘皓要真是一无是处，我看他上干嘛。”他顿了顿，道：“这世上从最开始就不公平。有些人生而衣食无忧，有些人从小就必须学会一个人。但是上帝又是公平的。你有一样缺，你就会有一样比别人强，虽然你可能根本没发现。”
“刘皓身上，有什么别人没发现的东西吗？”
叶修笑了。
苏沐橙很聪明，这种聪明恰到好处，从来不少一分，也不多一分。
“要是连发展的潜力都没有，哥要来干嘛？”
苏沐橙原本要说的话顿住了。
她从叶修的眼睛里，竟然看见了从未见过的光。
他觉得他们有未来。

虽然荣耀的教科书叶修看起来豪迈非常——但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显然，他并没有太高的实践技巧。
这种实践技巧的第一体验人，是刘皓。
刘皓觉得很难受。
不是那种难过的难受，就是浑身觉得哪儿不对，总感觉生活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缺了，但是又分明什么都没缺。
他整整思考了四天，直到决赛都开打了大晚上八点钟一群人坐在训练室里吹空调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哪儿不对。
——他、他跟叶修，根本就没在谈恋爱啊？！
自始至终，叶修都没说过任何一句“我们在一起吧”。虽然他说我喜欢你，刘皓觉得听得那么真，但是他就是觉得自己是不是做梦了。
这种感觉每个人都有过，喜讯来得太突然的时候，过了一天都无法相信。
恍惚感。
这四天叶修依旧在忙。根据恋爱中人的守则——这是刘皓偷偷上网查的资料——不要太缠着对方，尤其是刚谈恋爱的时候别去干涉对方的私人空间。所以刘皓选择沉默地看。问题是，他压根也看不出叶修在干嘛！
每天早出晚归，甚至有时候不归。2号那天晚上后来的时候，为了避嫌两个人还是分开坐。就连晚上回宿舍都没见面，做贼似的生怕被人看见——毕竟办公室恋情影响不好，可能面临经理的谈话，更何况他还对外表现的还是陶轩的眼线——所以没等叶修开口，他就自觉选了个角落的地方。
叶修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当然刘皓不知道的是，叶修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修没有手机，什么早安短信晚安电话还是去见鬼吧。他这几天好像是在忙着办什么手续，还是见什么人，总之每天刘皓只有在晚上叶修回到训练室询问一天情况的时候两个人才能见个面。
第二天晚上在训练室，两个人的对话是这样的。
“微草打得不错啊，老方的状态挺猛。”
“啊，是啊哈哈，好像技术部有发资料，小王他们今天都在分析。”
什么好像，发了就是发了没发就是没发。
“嗯，张家兴不在牧师的数据暂时没太大参考价值。轮回那边周泽楷的怎么样啊。”
“王泽跟方锋然都看了，方锋然是比较模仿周队的打法，所以跟王泽模拟了两句，新人也在旁边看。出道也一年了么，呵呵。”
刘皓的表情是有些尴尬的笑。
“沐橙——”“叶修！你怎么回事训练室都找不到你人半天了你想干嘛？”
大晚上冲过来的不是什么小研究员，直接就是嘉实研究核心关榕飞，那气势汹汹的模样像要杀人。叶修“啧”了一声跟刘皓说了声“等会儿”，直接就被老关驱赶犯人似的带走了，刘皓甚至没来及说一句晚安。
第三天晚上干什么不好，居然是陶轩请客。
原来陶轩明天就去度假了，临走前当然还是犒劳一下大家。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美好的晚上又废了。
——刘皓一边假笑着跟陶轩你来我往好说好说，一边心底问候着他祖宗十八代。到最后他跟贺铭居然还被留了下来，包括崔立，四个人一副阴谋小组的模样——事实上陶轩的中心思想就是，你们二位好好表现，谁好谁录用啊。顺便也是在提醒崔立，当心你的位置不保。
刘皓笑得脸都僵了。
回去就倒在床上，什么话也不想说。
叶修居然没来......也是，他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来。
但是叶修还是有良心的，临走的时候塞了他一张纸条。他一看，上面是一行小字：
明天晚上哥请你夜宵啊，晚上不回俱乐部了。
两个人，出去吃夜宵，不、不回俱乐部？！
刘皓忽然整个人都“腾”的烧起来了。
呸呸呸，想什么呢？八成是去吴雪峰那个什么附近的家住一宿。毕竟俱乐部太不方便了，到处是眼线，万一半夜两个人一起回来被陶轩的人看到......
刘皓忽然愣了一下。
以前叶修动不动就过来，他怎么就不担心有人误会呢？
脸皮厚薄如刘皓，却也在一瞬间，从失落，一下子变得烧红了脸。
他攥着纸条，把它小心翼翼地藏在某个没人会注意的角落里，心里产生了一丝如同地下偷情般的刺激感。

理所当然的，决赛视频等于根本没看。
一行人散了的时候晚上快十点。微草抢先获得了一个胜利，下一场是他们客场作战，B市飞K市来来回回也怪不容易的。百花本赛季进入季后赛的时候总分是第一，如今的失利让他们有些失望。不过为时尚早，这个时候结果还全是未知之数。
训练室最后剩下的是叶修、刘皓跟苏沐橙。苏沐橙没走的时候刘皓心里还跳了一下——该不会叶修是要他跟苏沐橙坦白.....自己的事吧？虽然他才算当事人，但显然一点都不理直气壮。
——他居然生出一种面见丈母娘的恐惧感。
万幸的是苏沐橙只是跟叶修又说了两句，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两眼，就走了。
意、味、深、长、的！
刘皓觉得浑身发冷。
“还愣着干嘛啊。”
刘皓还没反应过来，叶修就走到了他边上。桌上的东西不用收拾，反正还有几天。刘皓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在胡搞，但是还是把换洗的衣服放到了随身背包里。
结果叶修的下一句话就是“毛巾什么不用带，那边有新的”，吓得刘皓差点把包扔了。
叶修轻咳一声，走到门跟前，用十分平常的语气道：“走吧，我锁门。”
刘皓也十分平常地回了一句“好”。

“弄撒西……”
食摊老板从油烟里望出去，耳旁锅铲的叮当声都盖不住角落渐渐拔高的嗓门。他探头一看，角落里是几个喝醉的小年轻，心里咕哝了一句，擦擦手往外盯着。
叶修嘴角的烟只剩下一小截。
他看了眼天色，又瞟一眼腕上的表，回过头看着刘皓。
刘皓的表情有点微妙，却又似乎陷入了某种难以言说的回忆中。
这里是开始。
一切的一切，都是从去年的那一晚开始的。
叶修笑了笑，拉着他胳膊找了个角落坐下来。上回刘皓坐的地方被几个喝多的年轻人占了，此时正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在干些什么，隐约能听见“张佳乐”、“又输了”之类的东西。
叶修笑得更玩味。
刘皓微微低着头有些不自在。事实上一路走过来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仿佛说一句都是尴尬。这种微妙的气氛十分磨人，尤其现在，叶修居然把他带到了这个地方——这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世界上最糟心的事不是你有多糟糕，而是此时此刻你意识到过去的自己有多糟糕。刘皓现在的心情就是，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埋了。
“哟，是您啊？好久没来了！”
生意人眼见利好，记忆力佳，这个老板绝对没的说。快一年没见，他居然一眼就认出了叶修——这也难怪，当初那一下闹得，也忒像找茬的了。
叶修清咳了一声，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老板给一笼蒸饺一笼生煎，再要碗牛肉面呗。帮拿个小碗啊。”
“好嘞！”
老板懂得察言观色，看出叶修心情挺好，先朝厨房那边吆喝几句，又笑呵呵地招呼道：“您跟您弟弟食量不大啊？”
“晚上吃过了，这不是来这儿吃夜宵嘛。”叶修十分放松地靠在椅子上，已经挺旧的靠背椅发出“咯吱”一声响。
老板去忙别的了，刘皓低着头玩手机。
页面上是荣耀论坛。结果他刚要翻页，眼前一晃手机就被拿走了。
“诶——”一抬头，立刻又把手收回去。
“啧，跟哥出来吃饭还刷网页？”
刘皓的手缩在身前面，反射性地抬着头，看见叶修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不是，那个、呵呵，叶哥......”刘皓干笑两声，不知道该接什么。
原本还一脸悠闲自在的叶修，看到刘皓十分正经的目光，反而也有点尴尬了。
他顿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回忆起来苏沐橙硬塞给他的什么“恋爱笔记本”上写的内容。那玩意看起来是苏沐橙亲手所做，真是充满妹妹的真情实感。虽然叶修没打算看，但还是忍不住瞟了两眼。
嗯，他可比刘皓大了快五岁，不管怎么说也该主导一下这个莫名其妙的局面。
“咳。”清了清嗓子，叶修找回了节奏：“刘皓啊，哥先跟你说件事。”
“啊？”
刘皓的条件反射是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又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但看叶修的表情又不像啊？这才有些慌慌张张地咳了咳，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叶修立刻破了功，“噗”的一声笑出来。
“哎我说刘皓，你干嘛呢这是，我又不是经理，弄得多严肃似的。”
刘皓一愣，脸色顿时有点微红，又有点不忿——你比经理可怕多了！他的侧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十分柔和，清秀的五官难得没有了那副装出来的成熟，就像是普通大学生一样青涩。叶修顺着看过去，忍不住伸手拍了下他的头：“跟你说正经的啊！”他又咳了一声，道：“以后别叫我叶哥。”
“啊、啊？”
刘皓也顾不得被拍了一下，整个大脑是当机的。
不叫叶哥？那，那叫什么？
叶秋？
他是叶修的后辈，叫叶哥理所当然，但是现在，他们的关系似乎......
刘皓只觉得一辈子都没红过的温度今天要在脸上红个遍了。
结果叶修语不惊人死不休，说出了一句完全意料之外的话。
“咳，你还记得我有个弟弟吧。”
“啊？哦......”
叶修坐在他对面，左手搭在他肩膀上，带着一种又像长辈、又像朋友的温和感。刘皓上面没有兄长，不能用言语表达这种感觉，只觉得很安心。
叶秋的弟弟，那个叶修......看叶秋对苏沐橙的态度，他一定从小被宠的挺厉害。
......冤枉啊大人。叶秋如果听到恐怕会被气死。
“其实我才是叶修。”
“哦。”
“——啊？！”
刘皓条件反射地大喊一声，吸引了一干目光。他连忙低着头咳嗽几声，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什、什么？！他目瞪口呆地指着叶修，口中除了“你......”再说不出第二个字。当初对于叶修鬼魅一般的印象重新出现。难道、他自始至终都没见过叶秋？叶秋只是个幻影？叶秋什么时候跟叶修掉包了？他真是个妖怪？？？！
“哎我说你干嘛啊。”
叶修有点头疼，看着刘皓一副严重受到惊吓的模样，揉揉他头发道：“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你、你，你是妖怪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吃了我？！
“去你的。”
“当”的一声，叶直接用指节敲在他头上，疼得刘皓“哎哟”一声叫，原来他居然把心里那句话说出来了！还没等他惊恐万分，就看见叶修已经直接放弃靠背椅直接拉了个凳子坐到他旁边。刘皓还没来得及惊恐得缩回去就被人固定住了后脑勺，双眼惊恐地瞪着叶修，看见叶修一脸无奈。
“咳，当初我离家的时候，因为不太方便，用的我弟的身份证。其实我才是叶修，我弟叫叶秋，我们俩是双胞胎，就差一天。”
仿佛为了证明什么似的，叶修居然掏出了身份证和一份荣耀注册文件。
“喏，当初用的是这个，所以索性一直没改了。你看看，其实我弟跟我还是有差别的。”
......是不一样。
那个叫做叶秋的身份证上是一个目光正直严肃的十六岁少年，而“叶修”的身份证则明显已经成年了。
刘皓抬头看了看。对比着，叶修明显是更猥琐。
刘皓终于觉得自己好像不是在做梦。
“呵呵，你们兄弟感情好啊。”
老板笑呵呵地送吃的过来，正看见叶修一手环在刘皓脖子上。这时候他倒是脸皮够厚，悠闲地笑了笑：“难为老板还记得，他小么。”
“呵呵，我都说了，年轻人啊难免有点冲动。看看那边那几个，又不知道闹什么呢。”老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去招呼别桌了。
“听见没？”
叶修放开刘皓坐回去。
刘皓觉得脸上烧得快蒸发了。

到达吴雪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
这是刘皓第一次到达这个“传说中的地方”。现在已经是放假，明天想几天去都行，不过晚上还是应该早点睡。到了屋里叶修就进去先洗澡。大夏天的，热的慌。
叶修进去的时候，刘皓脸又红了三分。
他其实也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21岁小年轻，连暗恋都没来得及十六岁就进了训练营。这会儿虽然朦朦胧胧知道两个人关系不一样了，但也真不太知道该怎么相处。有些尴尬地走了一圈，还是决定坐到沙发上玩手机。
吴雪峰的这套房子是旧式洋房改的建筑，现在分三层住了三家。楼上两家原本都是吴家亲戚，搬走后二楼空着，三楼住了一对老夫妇，平时也不怎么出门。老吴走了以后，这房子几乎是等于送给叶修，不过他平时训练来得不勤，主要是找人打扫卫生。去年因为老吴回来，他才过来的多些。
刘皓低头看手机，偷偷用余光环视着客厅。客厅里东西很少，大概是叶修为了方便收拾。令人意外的是宅男的地方居然极为井井有条，看着倒像是每样东西都有该摆的地方。刘皓的心情已经稍微冷静下来一些，开始本能地作出判断——叶修的出身一定是很有规矩的家庭。
他父母，能接受像他这样心术不正的人吗？
——好像他想得有点太远了。
还没等胡思乱想结束，叶修就出来了。
刘皓稀里糊涂地洗了澡，两个人窝在沙发上。不同的是叶修叼着根烟左腿搭在沙发边上一副居家模样，刘皓却端坐在旁边的小沙发上面像是来会谈的。
“微草今年不错啊。”
战战兢兢浑身不自在的刘皓等了半天，居然听到这么一句话。
他“呃”的一声，就看见叶修打开电视，电视里正播放着荣耀新闻。他继续含糊不清地发言：“我看张佳乐八成又要拿个梦寐以求的第二了。”
......这家伙说话真不积口德。
刘皓有点尬尴地嗯了两声，又不知道该干嘛了。
叶修轻咳一声，有意无意地往右边沙发靠了靠，跟刘皓大概有一米的距离。他顿了顿，似乎并不特意地开了口：“我这几天家里有点事，基本上已经解决了。”
“.......哦。”
刘皓出于本能地答了一声。
说完，他心里却忽然跳漏了一拍。
叶秋、不，叶、叶修，他这是......再跟他分享自己的事？
刘皓忽然觉得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他一直觉得叶修对自己无所不知，而自己对叶修一无所知。
他想要自己......了解他吗？
刘皓连忙点点头，又补充什么似的有些急切地开口：“那个叶哥......我——”
“叫名字呗。”
叶修漆黑的眼睛望向他。
刘皓呆了呆，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口，心跳的更快了。
“叶、叶，那个，叶修，我——我们明早吃什么？”
刘皓说完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
叶修一愣，盯着他看了会儿，却忽然笑起来。
“啊、啊？”
刘皓一脸莫名其妙。
“噗......哈哈哈哈......哦，那个啊，哈哈......不行了不行了，没事，明早随便吃什么无所谓，你还要问什么赶紧问，我怕一会儿笑得要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边说边笑，表情就像看到了什么无比滑稽的东西。
刘皓被弄得脸色一阵发红：他干了什么了！
但是连气都没处气。刘皓咬了咬嘴唇，绞尽脑汁想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但是一时间又为自己的愚蠢感到懊恼。
他想跟叶修说跟自己说什么都行，这不是废话吗！叶修难不成还要他教？
刘皓白皙的脸上又红透了。
但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就僵住了。
叶修忽然凑过来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嗯，咳。”
这个吻一触即收，快得仿佛不存在。叶修干咳了两声，继续说些不着调的话，刘皓却仿佛都没听见。
其实老神在在的又何止一个人？
好不容易收回来，叶修又咳了声，拍他一下头：“喂，听哥说啊。我家里这两年压力比较大，不过还不至于直接逼我退役。H市这边我这几年都跟我爸一些老朋友在联系，估计之后也会想办法留下来。就是事情多了点。”
“.....哦......”
刘皓机械般地点头。
“咳，我说副队，你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嘛怎么跟被上了发条似的？”
你都说了那是平时！
刘皓在内心咆哮，话到嘴边却变成一句不尴不尬的“嗯”。
显然，他还并没有从“叶修接受了他”这个事实的冲击中走出来。
叶修叹了口气，看来还真需要时间。
他慢慢看着刘皓，目光并不移动，直到刘皓被灼灼的目光逼得不得不从走神里拉回来，才慢慢地靠过去。
叶修比刘皓原本就矮一点，于是腰一弯，又在他耳际落下一个吻。
“晚安，去那屋睡吧，明早还得去分析视频。”
于是住在叶修隔壁的刘皓悲催的一夜没睡着。

叶修平生第一次遭到了苏沐橙的鄙视！

故事是这样的。
6月7日，这天没有比赛。联盟今年的决赛比往年来的都早，9号就将进行第二场战斗。一群人早上八九点钟晃晃悠悠来到训练室，都是哈欠连天——显然前一天晚上的比赛让他们都有些兴奋。
叶修在这群人中显得格外精神。这个大家已经习以为常了，他的作息和睡眠需求一向诡异。而随着荣耀界面打开，这帮人有了游戏打，尤其新人在旁边，前辈们总是特别想逞能——于是整个训练室立刻就精神起来。
不过，刘皓看起来好像是例外的一个。
趴在电脑桌跟前的刘皓似乎并不在玩游戏。他脑袋低着，还一点一点的，分明是昏昏欲睡。靠在旁边看电影的苏沐橙正好无意间往这边看，把刘皓的倦态尽收眼底。她是知道昨天刘皓去吴雪峰家的。叶修这么精神刘皓却这么困，这不对啊？
照理来说，苏沐橙想，以叶修的感情阅历，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干些进一步的事吧？
更何况叶修这模样也不像。
苏沐橙又瞥了一眼，轻声道：“你们昨晚干什么了，刘皓这是怎么了？”
“嗯？”
叶修正低着头打游戏，苏沐橙说话的时候他刚获得一个“荣耀”。他把耳机摘下来，一脸莫名其妙：“没干什么啊，我也正纳闷呢，老吴的客房我空调没坏吧。”
“啊？”苏沐橙眨眨眼，“老吴的客房？你们......昨晚到底干什么去了？”
“哦，去吃了点夜宵，然后就回去睡了。”
“......就、就吃了点夜宵？你们也没感谢别的？回家就睡了？”
“洗了澡看了会儿荣耀新闻，昨天又没什么比赛看。哦，还把我真名告诉他了。”
“看、看新闻？”
苏沐橙的表情罕见的有些迟钝。
“是啊，然后就让他去老吴那客房睡了，那边环境挺好的。难不成他这么大还认床？”
......
“你是说，你们大晚上去路边摊吃了点夜宵，然后回家看了荣耀新闻，然后各自进屋睡觉？”
“不然？”
“——叶秋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安静的训练室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女性声音。虽然刻意控制了音量，不过可以听出其中并不怀有什么善意。当然，戴着耳机的大家都没注意。
趴在桌上意外收获叫醒服务的刘皓被弄得有些烦躁。

这个故事的结局就是叶修获得了来自不远不近的烟雨战队视频电话一通。
作为荣耀的教科书，在荣耀上叶修是无所不能的。但是谈论这种家庭话题，显然两位女士完全不打算让他开口说话。
“我说叶秋，听沐橙说你女朋友跟你表白了一个礼拜，你就请人家吃了顿路边摊然后带人家回家看荣耀新闻？”
楚云秀好整以暇的坐在屏幕对面，不过脸上的表情显然是鄙夷。
“我说楚队......”叼着巧克力棒的叶修刚要说话就直接被苏沐橙打断：“秀秀你不用跟他说这些。他什么都不懂，你先教他点基本的吧。”
一向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苏妹子除了早上那一声惊叫，并没有再大声喧哗。她只是罕见的获得了“不听叶修说话”的能力。
失去了才知道珍贵，叶修无比怀念那个什么事都顺着自己的沐橙。
“叶队，毕竟还是谈恋爱期间，分房睡也是合情合理。问题是你大晚上的带人家去吃路边摊是怎么回事？听说那妹子以前还在那儿跟你闹过不愉快？你说存心勾起人家的美好回忆吗？！看荣耀新闻？就算沐橙说这姑娘也打荣耀，但是谁谈恋爱要跟你看新闻啊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大半夜吃饭会长胖你不知道吗？！沐橙居然说姑娘因为紧张一夜没睡！就算你是真君子难道你不会陪人家睡着了再走吗你到底在想什么——！”
叶修摸摸下巴，他堂堂荣耀第一人居然遭到了一个比自己还小三岁的女性晚辈毫不顾及颜面的痛斥。
咳，当然，没人敢小瞧荣耀第一女高手的本事。
毕竟大家一起打比赛也好几年了，楚云秀是什么脾气叶修还是清楚的。这位烟雨战队队长长年独挑大梁，能力脾气绝对不会输于任何男选手。你要是小瞧她，那可是大错特错。只不过......叶修干咳了两声，插话道：“老楚啊......”
“你先听完！”
两位女士异口同声地开口。
于是叶修度过了一个“特别美好”的下午。

虽然过程叶修不想提，不过楚云秀的有些话确实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们是在谈恋爱，又不是搞合作社。”
什么是谈恋爱呢？
你要问叶修，他真不知道。原因很简单，他既没谈过，又不看那些奇奇怪怪的爱情宝典，哪能知道是什么样？更何况刘皓也不是什么渴望关爱的大姑娘——虽然他是挺缺爱的。
不管怎么说，第一次请对象到自己家做客居然让人家一夜没睡好，这也够丢人的了。
有些无奈的叶修决定晚上跟他谈谈。
说到做到。避嫌什么的，一个礼拜找一次副队没什么问题吧？
于是刘皓洗完澡一出来看见叶修坐在电脑跟前玩游戏的时候吓得差点摔倒。
“叶、叶，叶......修？”
他直到现在还没能完全消化“叶秋”是“叶修”这个事实。不过幸好在外面只需要叫叶哥或者队长，不然他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要露馅了。做贼心虚的刘皓吓得连忙拉上窗帘，说话都有些结巴。
“那个、那个，你......不要紧？”
刘皓显然十分惴惴不安，连说话的声音都刻意压低。叶修放下电脑，回忆了下下午被强行灌输的那些东西，勉强咳了一声，道：“有什么呀，从前动静闹那么大也没人听见。这边隔音挺好的。”
叶修应该改个名儿，叫“哪壶不开提哪壶”。
刘皓的脸色有些微妙，显然是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他哼哼了两声，露出一个有点尴尬的笑：“那个，叶哥、啊，叶修，你......有事吗？”
有事吗？这个问题问得真好。
叶修在心里默默地想，好像也没什么事。
两个完全没有恋爱技巧的人在屋里大眼瞪小眼。
最后还是叶修打破了沉默。他轻咳一声，虽然楚云秀说的什么“看电影吃饭压马路”很不靠谱，不过双方加深了解还是很重要的。
于是叶修直抒胸臆，平静道：“既然我们已经是这种关系，我认为应该让你知道些我家里的事。”
叶、叶修家里的事？
如果是一个普通的热恋中人听到这句汇报工作似的话语可能会立刻砸墙，但是这居然恰好落在了刘皓心口。
叶修他、居然肯把家里的事都告诉我？！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那么一点点想哭。
他连忙点点头，手里还拿着洗澡带出来的要晾的衣服，微红着脸小声说了句“等我一下”，以光速打理完环境，然后十分慌不择路地往床边上冲差点摔了一跤。
叶修眼疾手快一把冲上去扶住，结果直接戳到人家腰上又痒又疼，刘皓整个人一软——彻底摔了。
于是堂堂军事世家出身从小从来不拉训练的叶修跟恋爱对象一起摔到了地上。
其过程之惨烈不忍赘述。总之叶修撑着地好不容易把满脸通红连动都不会动的刘皓给扶起来就势抱到床边上坐着的时候，两个人间的气氛还是莫名其妙。
刘皓低着头揉腰乱看，叶修仰着头看着天花板装作在看风景。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叶修脑子里胡乱想着，一个礼拜前不还好好的吗？刘皓虽然最近是不对头了点，可也不至于动不动脸红啊？
——当然他万万不会把这句话告诉苏沐橙，否则下场一定是狗血淋头。
叶修咳了一声，伸手过去想帮刘皓揉揉。结果刚碰到的一刹那刘皓整个人一个激灵，吓得他手一抖，直接就把人带到了床上。
于是两个人以十分君子的姿势一坐一躺。
“那个......叶哥，我没事......”
刘皓的声音有点抖。

其实刘皓真的没有想过，叶修居然会说他喜欢他。
他本以为凭借叶修这么多年对他的厌恶，足够把他钉在“永远不会入眼”的柱子上，根本没有接近的可能。所以叶修的告白，让他整个人都晕了。
不敢信，不能信。每天早上起来，都好像在做梦。每次见到叶修的时候，都不敢抬头，生怕眼睛里的爱慕被发现，而对方却说出一句：“刘皓，又想加练了？”
这种噩梦几乎每天都在循环。
他怕，他怕一切都不过是幻觉，那样他真的会疯狂。

叶修没有恋爱经历，并不代表他看不出别人心里在想什么。
虽然行动的时候他的动作极其笨拙，但是刘皓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他其实全看在眼里。正因如此，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让他分散注意力。不过显然，嗯，他的方法并不太得当。
楚云秀跟沐橙虽然是提出了很多完全没有使用价值的建议，但是有些话却是落在他心里的。
“叶秋，你的位置太高了，无论是别人眼中的还是你自己眼中的。既然对方一直都仰慕你，那一定根本没安全感。你要是不能让人家觉得心安，那还不如趁早分手，省得她觉得被冷落受折磨。”
叶修并不知道过了一段日子，这种因为恋爱而产生的心跳平复后，他能不能时时刻刻都关注着刘皓。
毕竟他眼中的刘皓确实还有需要不断与自己磨合的地方。
刘皓双腿搭在地上，身体仰躺在床上，一双秀气的眼睛一眨一眨，脸上带着因为紧张泛起的
红晕。他说到底也就是个21岁的小青年，哪有什么成熟男人的冷静。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叶修一接近他，他整个人都觉得不受控制了。
他用有些空的嗓音试探着喊了两句。
“叶、叶修？”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叶修突然觉得身上有点热。
其实吧，谈个恋爱，干嘛那么麻烦？
他回头看了眼刘皓，忽闪忽闪的眼睛正有些犹豫地看着他，里面带着怯意。
叶修觉得想靠近他。
啧，在一起就在一起了，想怎么办怎么办呗！
脑子里一瞬间升起这个念头的叶修忽然仿佛像是懂得了什么真理。
他不再犹豫，也不再考虑什么方法不方法，直接弯腰一下子扑下去，对准刘皓的嘴唇吻下去。
这一下仿佛冬天里的火把，一下子就把刘皓给点燃了。两个根本没有经验的人顺应野性的本能开始纠缠。一开始刘皓还有些紧张，但是随着呼吸受制整个人大脑也迟钝了，那些害怕着急退缩反而都被不知道扔到那个鬼地方去了。两个人只是嘴唇紧紧相碰堵住了呼吸，叶修上半身完全压在他身上，就仿佛是在宣誓主权。
刘皓因为本能伸出手臂环住了叶修的肩背。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发出侵略的气息。动作幅度越来越大，手臂交缠腰腹相贴，两个人在床上像是搏斗一般滚动起来。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头昏脑涨的刘皓占了上风直接压到叶修身上，却又在下一秒被狠狠摔下来然后嘴唇几乎磕到牙齿，口中冒出一丝丝血腥味。
纠缠越发疯狂，幅度越来越大， 几乎把床单都扯得乱七八糟。
最后停下来的时候，两个人早已经不在原本的位置。叶修是双手死死扣住刘皓的手腕，让他整个人都像被钉在床上。他两腿半跪在刘皓腰侧，目光像要吃人。
一个并没有深入对方口中的吻，仅仅是唇角厮磨，就让两个人都尝到了血腥味。
纯粹的男人间的较量。
叶修忽然笑了。
还在激烈碰撞的余韵中的刘皓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喘着粗气。很显然他的体力根本比不上叶修，整个人几乎精疲力尽，像是脱了水的鱼。胸腔不再被压制，一起一伏却根本不够呼吸。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叶修低哑的笑声。
刘皓怔了怔。
他本能地抬眼，却在叶修眼中看到一丝兴奋。
那是在比赛时棋逢对手的兴奋。
刘皓忽然有点不明白。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啪”的一声，灯直接就被关上了。
“喂！叶修你........”
黑暗中还没反应过来的刘皓直接被一只胳膊堵住嘴，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睡觉，哥洗澡了。”
然后叶修就真裹了被子，也不回去了。
刘皓有点愣。
他的腰被一双有力的、联盟最有价值的手环着。那个人的头蹭在他肩窝上，显然有些疲惫。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累，刘皓居然莫名其妙的觉得心疼。
明明他才是被折腾的那个吧？
但是，他心里突地，冒出一个粉红泡泡。然后“啵”的一下，被戳破了。
叶修的呼吸很平稳，让脸红成蒸汽的刘皓，不知道为什么渐渐的有了些困意。
大概......是属于年长恋人特有的，安抚的力量？
原本应该浑身灼烧不敢睡觉的刘皓因为精疲力尽，竟然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果然运动还是帮助睡眠。
叶修靠在他头边上露出一抹舒缓的微笑。
天知道他被楚云秀他们弄得都要疯了。

世界的齿轮开始转动。
于是，从这一刻起，世界线发生了变化。
---------翔上线了！你没看错，提前半年。此时的翔还是个未成年儿童。
唔。。不小心又写了一万一。

联盟第七赛季，冠军微草战队。
微草终于获得了第二个冠军。可惜三连冠没能达成，中间被蓝雨横插一脚。尽管这回蓝雨半决赛就止步百花了，但还是无辜受难收到了来自微草的深深恶意。百花也不逞多让，万年老二简直让人恨不得锤墙。一时间骂战飞起，不像是夏休期即将到来倒像是战争即将开始。
不过事实也确实是这样。
老方退役了，功成名就，联盟治疗之神就此谢幕，只留下无数传说。然而与此相对的，张佳乐居然退役了！
这个消息真是掀起了腥风血雨。

“什么什么什么老叶你知道么张佳乐居然退役了我没听错吧是不是昨天我螃蟹吃多了有点受凉脑子晕了哎你说......”电话那头的轰炸几乎快把嘉世队长办公室的房顶给掀了。
坐在椅子上的叶修一脸悠闲，电话被他好端端地放在桌上，话筒正对上方。
正在那边收拾东西的刘皓尴尬地笑了笑。
大概过了有将近十分钟电话那边的聒噪才被人为地远离。听筒里面传来温柔的声音：“叶队，可以接电话了。”
于是叶修毫不惭愧地拎起话筒懒洋洋喊了声“喂”。
“大眼这会儿正摆庆功宴呢，你们不去喝一局？”
电话那头受到嘲讽的人显然没有任何不满，温和的声音依旧让人如沐春风：“等我们赶到G市，恐怕连微草俱乐部的大门都要关了。”
这句话......还真是，不知道什么意思。
刘皓瞎捉摸着。叶修因为手里在整东西开了免提，喻文州的声音不大不小落在他耳朵里。沉静，温和，每一句话都让人觉得心里很舒服，却又能轻而易举地让人哑口无言。这就是蓝雨的队长，也是蓝雨的基石。
自己什么时候能变得像他一样呢？
“你别瞎捉摸啊，你们俩不是一路的。”
“呃、啊？！”
正陷入胡思乱想的刘皓被这句话吓了一跳，这才发现电话早就挂断了，他自己正半抱着文件作慷慨赴死状。刘皓尴尬地咳了一声，就听见叶修嘴里叼着饼干棒，草莓味的，慢悠悠地继续说：“喻文州的手残天下无敌，这点你比他强多了。真正到场上你是要输出的，别净想着走偏门儿。战术你得学，不过别学他那心脏。”
刘皓十分本能地点头。
“我回头给你份计划表，慢慢来吧。”叶修在心里默默盘算着，孙翔如果转会，陶轩的动作就要变大了。
自己还能在嘉世呆多久，已经成了未知数。
能拖一阵子是一阵子吧。
“那个......”
叶修听到刘皓的声音，又抬头看他。
结果他看见刘皓一脸茫然：“草莓味的？”


这个故事的结局是第二天早上叶修的桌子上出现了十六种口味的饼干。
“草莓味的？”
回应刘皓的是拍在头上的一巴掌：“你小子想什么呢啊？听见没？我刚刚说了什么？你这都什么脑子。”他话音刚落，又觉得自己好像不太像一个温柔的对象，于是咳了一声，补充道：“沐橙看心情买的，我哪知道她什么时候心情好。”
所以故事的结局就是十六种口味的饼干，任君选择。
叶修黑线。
咳，不过，有人这么关照着，好像，也不错？

假期到了，往年这个时候叶修的生活都是吃饭睡觉打荣耀。
今年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嘛？
——并不。
难得天气晴朗的好日子，往年这时候苏沐橙总要跟叶修去趟鬼屋密室逃脱游乐园什么的，算是陪妹妹度个假。俱乐部是他们临时的家，但是并不能让他们真正产生归属感。
于苏沐橙而言，哪里有叶修那里就是家。
于叶修而言，哪里有荣耀打哪里就是家。
不过今年，十分罕见的，当叶修叼着烟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苏沐橙居然一脸嫌弃地斜了他一眼：“我才不当电灯泡。”
“啊？”
荣耀叶秋大神真的没能第一时间理解。
过了半天他才反应过来，顿时一脸无奈：“我说沐橙，就我们两个，这不是每年都这个时候么。”
苏沐秋走的时候，苏沐橙只有14岁。那时荣耀联盟第一届比赛在即，正是一个即将到来的美好夏天。
叶修拉着哭得没力气说话的小妹妹上游乐园。
过去的回忆如潮水一般涌来。叶修缓慢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笑了笑：“哪能怠慢了大小姐啊。”
“哎呀，你们是热恋情侣啊。”苏沐橙的声音很温柔，却也很无奈。她摇了摇头走到窗边：“刚谈恋爱你男朋友就跟另一个姑娘出去玩，你怎么想？反正夏天还早得很呢，等......”她似乎斟酌了一下措辞，轻声道：“再过些日子，我们一起吧。”
苏沐橙的言下之意叶修很明白。
虽然叶修跟苏沐橙说了很多，心里想的，经历过的，还有刘皓所努力的和看得到看不到的未来，但要苏沐橙直接去接受这样一个曾经无比厌恶和唾弃的人，实在需要些时间。
不过苏沐橙的唾弃都是为了叶修，那么她也同样能为了叶修慢慢转变态度。
叶修靠在椅背上，缓缓吐出一口烟圈：“沐橙，你不用这么费力气，真有什么想说的你就直接跟他说。刘皓这个人，闹心思闹习惯了，总觉得别人都跟他一样藏着掖着，不肯付出信任。你要是不喜欢他这样，不需要委屈自己。
苏沐橙回头看他一样，叹了口气：
“跟你这样的人谈恋爱，要想不气死真不容易。”
叶修一头雾水。

苏沐橙态度转变之快确实令叶修咋舌。虽然她平时跟刘皓没什么接触，但以前碰到他从来没什么好脸色，不过是面无表情淡淡地走过。但是现在，训练室只剩下叶修刘皓苏沐橙三个人，加上新要出道的孟永鸣。这个新人挺努力的，大概在俱乐部打算呆到七月中旬再回家。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叶修偶尔也会过去指点他一两下。训练室电脑多地方大干什么都方便，难得人又多，叶修所幸也就不在自己屋里打游戏了，几个人天天在一块儿坐一排。
刘皓对苏沐橙还是心有余悸，但是每回他经过的时候，苏沐橙都会主动让道。偶尔带点零食过来，也会分他一些。第一次苏沐橙把饼干放他桌上的时候，吓得他差点没直接把吃的扫地上去。
不过慢慢的，他也知道联盟第一大美女并没有那么不近人情。
叶修一上游戏就忘了娘，假期是网游搜罗东西的好时间，研究室也有几个小年轻还留着，偶尔还能跟叶修交流交流，所以白天他过得很充实。苏沐橙除了跟叶修他们下下副本，主要是看电视和跟楚云秀聊天，有时候也会去逛街。她身份敏感，出门总是得小心点，所以叶修一般都会陪着，有时候也有研究室一个小姑娘跟他一起。日子跟往年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同。
但是叶修今年谈对象了啊！
刘皓往年这时候都是看心情。回家跟在俱乐部没有太大区别，他主要的活动是上网打打游戏看看电影，另外就是跟各处熟人交流交流感情打好关系。不过今年——由于叶修从去年10月以来的硬性规定，加上他自己也养成了习惯，刘皓每天都会花上一段时间去看书。
腹有诗书气自华，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
看了那么多社会学书籍跟管理学方法论之后，刘皓的眼界确实不太一样了。
至少，他回过头去看，觉得训练室里这么多年跟叶修的战争显得无比可笑。
有什么可争的呢？反正都是陶轩的棋子，到头来不过一个两败俱伤。
他想到，如果当初叶修没有在小食摊遇见他，那会是怎样？
大概他会在某一个赛季，也许就是下赛季的时候把叶修赶走，然后扬眉吐气一阵子。然后或许因为觊觎经理的位置被经理赶走，或许因为失去利用价值被交换去别的队，然后在愤怒与嫉妒中度过最好的青春。
无论是哪一种，都绝对不会是之前他幻想的，在叶修走之后成为嘉世的一把手，飞黄腾达。
他现在清楚的知道，他没有这个能力。
他的技术是一流，却绝不是顶尖。他的手腕是比一般人强，但也绝对没强到哪儿去。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高中辍学出来打游戏的小鬼，又不想叶修那样在别人小时候玩耍的时候就被迫灌输了一大堆知识。
如果没有叶修，现在的一切都不敢想象。
他知道自己如今懂的依旧很少，要学的依旧很多。人活着，要想好好活，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他依然有很多小心思，在看不见的地方有不为人知的阴暗心理。因为叶修，它们现在暂时被藏起来，但是不知道哪一天就会重新夺取主动权。
刘皓很怕。
他怕自己某一天不小心变坏了，然后叶修不要他了。
叶修不要他了。
刘皓一想到这里就觉得浑身发抖，然后立刻强迫自己去灌一肚子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再在一夜的失眠过后因为困倦暂时忘记。
——这一年刘皓唯一获得的技能增长，是间谍卧底能力。

陶轩并没有摸清刘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依然还会表现出很信任他的模样，但是手底下的动作全都加紧了。于是原本计划中应该在半年后的事情提前——夏季转会窗开启中的某一日，一个重磅炸弹直接砸了下来。
荣耀联盟第七赛季最佳新人、越云新星、王杰希外唯一一个没有撞上新秀墙的联盟天才——年仅十七岁的孙翔转会豪门嘉世。
没有带角色。
紧接着嘉世方面宣布，孙翔最擅长的职业不是狂战士，而是战斗法师。嘉世会全力为这位闪耀的新人铺路搭桥。
这句话中隐含的意味，每个人都有所觉察。
持续低迷的嘉世和叶秋，好不容易今年有了点起色，但是最终还是令人失望。嘉世终于要开始洗牌了吗？
整个嘉世人心浮动。

这个暑假，外面的世界乱七八糟，嘉世训练室里面倒是很安静。
孟永鸣回家以后，训练室彻底成了三人世界。叶修在苏沐橙面前也不用避讳什么，对刘皓可谓耐性十足。但是苏沐橙怎么看，都觉得这两个人不像是在谈恋爱。
——刘皓的姿势放得太底了。
——叶修太迁就他了。
虽然局外人看在眼里，但也没办法插手。
这样磨磨唧唧平稳度过了七月后，两个人的关系总算有所转变。虽然依旧是吃饭睡觉打荣耀，但是刘皓不再那么小心翼翼，叶修的态度也基本恢复如初。训练的时候就是训练，刘皓哪儿不对叶修照样让他加练。偶尔走神走得太厉害，叶修也会那复盘用的教鞭抽他两下提醒提醒。不重，但是警告意味十足。
然后刘皓会立刻低头重来，绝对不敢再跑神——身体的记忆还是很鲜明的。
苏沐橙撑着脸，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她以前对刘皓不知道有多少意见，看他被叶修那么操练还要在心里为叶修的付出打抱不平，并且觉得刘皓纯粹活该。但是现在，她都想为刘皓献上同情了。
这怎么看也不像谈恋爱啊？
最开始那半个月还会有点小甜蜜的味道，这会儿不是又跟当初没什么区别嘛？
其实刘皓是恍恍惚惚的，他也不知道谈恋爱应该怎么样，反正现在只要看到叶修他就觉得挺开心，所以倒是自得其乐。偶尔一个吻一个拥抱，或者出去吃一顿好的，他都甘之如饴。尽管很多时候有些失落，但是他得安慰自己不能贪心。
比起刘皓的亦步亦趋，叶修倒其实压根就是个心里明白。
他很清楚问题在哪儿。
最开始的时候，因为对于刘皓无望的爱觉得心疼，所以自己总是特别顺着他，毕竟看刘皓成天担惊受怕如在梦中他也不好受。但是后来的时候，他又发现这样不行。如果他表现出来的不是平常的他，那么刘皓也很难做平常的自己。
于是他开始尝试分清工作和生活。刘皓已经半个月没好好训练了。虽然是假期，不过既然是他自己觉得要好好加练，那就该投入进去。但是刘皓偶尔看他纵容，胆子大了点，总是会投机取巧，弄点小心思。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热情是短暂的，短暂的热情退却后，就需要两个人开始细致地相处。
很显然，刘皓跟叶修的性格太不一样了。
刘皓的那些投机心理、骗人的面具，看在叶修眼里总是那么不顺眼。他知道自己不能心急，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这样不伤感情。
并且，刘皓总是充满着负面的情绪。
在网游里被人抢了装备他会气愤，打电话跟人低三下四满脸假笑地搞关系后他会气愤，他的生活太过负面以至于他整个人都常常陷入负面之中。
爱情是相互依赖，但是他们两个从最开始就是叶修在单方面地给予。
于是当叶修累的时候，他会觉得自己身后没有可以依靠的东西。
矛盾最尖锐的时候，是六月底。
6月20号发生了一件事——叶秋来了。
叶秋的态度很明确，家里希望叶修不要继续签合同，让他这一赛季直接回家。选手合同从7月1日开始，这意味着叶家和平解决问题的最后时机就要到来了——如果在赛季中间打断他，这种行为明显是不合宜。
叶修整整两天每回俱乐部，回来之后整个人就陷入了极度的不良状态中。
叶修的状态不良并没有很明显的外在表现，但是他自己非常清楚，自己的情绪进入了最糟糕的地方。而偏偏当天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去的时候，刘皓一脸忿忿地跟他说，崔立又明里暗里嘲讽了他什么。
叶修很累。
所以罕见的，叶修没有应付他的经历，只说了声嗯，然后回屋里去理东西。
叶修的头脑很清醒，他知道自己的巅峰状态能维持的时间不多了。他更知道，这一回家，就再也没有出来的机会。
而且战法，这个职业嘉世太了解。其他战队也花了无数心思去研究对付叶秋的战法，他如同对抗着整个世界，在巨大的压力面前不断挣扎。
内忧外患，内外交困，这让叶秋几乎力不从心——所以这两年的战队表现才会如此糟糕。

叶修只是心烦，但一个“嗯”字停在刘皓心里，却是另一个意思。
这几天，刘皓有生以来头一次有些得意忘形——他觉得叶修是喜欢自己的，他觉得自己正在被爱。这种感觉让他整个人都无限膨胀起来，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明亮的。
前两天叶修忽然有急事，告诉他是家里来人，可能要两三天。他虽然心里有些担心，但又为叶修肯对他毫不顾忌和盘托出觉得美滋滋的。然而好不容易见面，叶修的态度却让他整个人都冷了。
——其实他知道自己不够好。
从小都在为自己拼的他，怎么都学不会为别人考虑。就算全心全意为了叶修，但是稍微一得意就会忘了。
刘皓僵在那儿，半天没动。
叶修嫌弃他了吗？
当年下午，叶修又出去了一趟，然后晚上依旧没有回来。
刘皓靠在床上，心里有些烦躁。
刘皓其实在察言观色上真的很有天赋。他看得出来叶修一直在迁就他，所以在最开始几天的患得患失之后，他明白叶修确实是想对他好。所以他拼尽全力，每件事都力图完美，希望能让叶修觉得满意。苏沐橙的表情他看在眼里——她并不喜欢他，只是因为他是叶修喜欢的人，所以仿佛规则一般地帮衬着他。
一切都是叶修给予的。
刘皓半靠着，重新想起最开始的时候。
这一个赛季以来，自己所获得的一切——甚至是当初进入嘉世后，自己获得的一切，都是叶修给予的。
所以，如果他想收回去，易如反掌。
不知道为什么，刘皓想着想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他觉得自己只不过是被人施舍了些什么，并且随时有可能失去。
刘皓咬着牙，手指攥紧床单，把手指关节掐的生疼。渐渐的，他嗓子里发出压抑的哭声。
好累。
这样拼命取悦叶修，他却能轻而易举地抛却自己的感情，好累。
眼前的一幕幕像走马灯一样地浮现，随着从眼睛里掉下来的液体渐渐变得模糊。
这一夜刘皓没能入睡。

第二天下午，叶修重新回到嘉世，又不知道在收拾什么。
苏沐橙看了他一眼，想说些话，却欲言又止。最后，她开口轻声道：“没关系吗？”
叶修手里正在把一堆资料放进文件袋里，上面写着“董中校亲启”。他摇了摇头，平静道：“没事，很快就处理完了。”
苏沐橙站在叶修门口，看着他慢慢把东西理好，然后走出门。
她远远地目送着叶修拿着文件袋走下楼，然后在目光的尽头看见一双死死盯着叶修步伐的通红的眼睛。
苏沐橙顿了顿，还是回了自己屋。
刘皓发现安眠药对自己无效。在安眠药不能起作用之后，他决定，上网找点管用的办法。
对刘皓而言，走一点常规外的路线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叶修没有阻止他喝过酒。事实上刘皓也没有酗酒的毛病。但是他心里不开心，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走到了第一次跟叶修见面的小食摊。
小食摊只有啤酒和二锅头。啤酒就是喝水，弄得满肚子水没什么好处。于是刘皓随便找了个桌子坐下，要了一瓶白酒。刘皓的酒量还不错，二两喝下去除了有点晕没太大直觉。不过这似乎对酣睡一场并没有太大作用。于是刘皓非常不客气地，又要了一壶。
到第三壶的时候，老板有些为难地看着他。毕竟这个客人有前科——且不说万一他哥哥找到再闹一通，年轻人这么猛灌也不是办法啊？
他劝了两句，却看见这个年轻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道：“老板，给我来10瓶。”
十瓶？老板给吓了一跳，不过看他的样子却是要走，估计是带回家屯着。老板叹了口气，去旁边找了找，忍不住劝道：“小哥少喝两壶啊。”

于是接下来的两晚上，效果拔群。
刘皓倒是有意思，不知道是不是小食摊给他留下的记忆太深刻，还是一个人在屋里喝不过瘾，第三天他带着酒又来了食摊。老板看见他有些无奈，大半夜的，都十一点了，周围早就没有别人，他也该回去了。他忍不住过去想劝劝，却看见刘皓朦朦胧胧的笑脸。
“老板别急哈，我喝完这瓶。”
“我说小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年轻人啊，借酒浇愁愁更愁，有什么不妨说出来，也比一直这么下去要强啊。”
刘皓眨眨眼，眼睛里因为迷醉泛起一点水雾。他“哦”了一声，摇摇头：“没事，老板你不用担心，我能找到回去的路。”
这还是没事？
老板禁不住又多嘴了一句：“让我猜猜，是家里的事，工作的事，还是女朋友的事？无论是什么事呐，都别伤着自己身体啊！”
什么事？
刘皓猛灌一口，把自己呛着了，咳嗽半天，这才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笑呵呵地：“没事。我，我就是睡不着——”
大半夜找不见人只看到几个空酒瓶的叶修，站在不远处看到的就是这幅情景。
老板眼尖，一下就看见了他，连忙招呼他：“先生啊，您弟弟在这儿喝醉了”
叶修笑呵呵地道了声谢，就走上去。意料之外的是刘皓甩开了他的手。
“你、叶修？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跟醉鬼讲道理绝对是自讨没趣。叶修并不打算纠缠，跟老板打了声招呼直接把人拦腰举起来扛到肩膀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贩卖人口。
“喂！你、你放我下来！混蛋！你要干嘛！”
虽然话都说不清楚了，但刘皓却一反平时温和好说话的模样，极为愤怒地叫喊，手脚止不住地乱蹬乱打。叶修也不说话，直接一巴掌抽在他身后，成功听见一声惨叫。
“有事咱们明天再说。”他说完直接把醉的几乎不省人事的刘皓塞进了出租车。

第二天中午，刘皓是被亮醒的。
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梦。
不对......昨天，他是怎么回来的？
他第一时间打开窗，阳光刺得他眼睛疼，蝉鸣一阵一阵无比聒噪。
他昨天晚上......干了什么来着？
晚上的时候叶修终于回来了，他告诉沐橙事情已经办妥。这一天是6月30日，联盟选手合约到期，这意味着从明天开始新的赛季就正式拉开帷幕了。
但是刘皓脑袋晕晕的。
宿醉的滋味并不好受，晚上叶修到他房里的时候他还觉得格外不真实。
“你......”
叶修进屋的时候，刘皓第一反应是高兴，但是立刻就变成了做贼心虚。
酒瓶被他藏起来了，酒味也几乎被散去——但只是几乎，毕竟他不是喝了一壶。
刘皓干笑两声：“叶修......”还没笑完，就看见叶修坐到桌边，神情罕见的，并不是温柔。
他心里突然跳漏了一拍。
“刘皓，我昨天回来想找你今天跟我去见见叶秋，但是没见着啊。”
啊、啊？！昨夜，见叶秋？！
刘皓的脸色更白了。
模糊的记忆似乎不甘心被主人否认，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刘皓只觉得身后一跳一跳地疼。
“我，我，那个......”
“沐橙告诉我了，说你这两天有点不大对。”
他站起身，缓缓走过来。刘皓本能地往后一退，直接跌坐到床边上，看见叶修倾身被吓得浑身一抖，却在下一秒落入了温暖的怀抱。
刘皓愣了。
叶修没说话，只是静静抱着他，下巴抵在他肩膀上，把他整个人都压在床上。
静。
刘皓心如擂鼓。
他结结巴巴地吐出两个字，却只觉得腰上的手受得更紧了。
“抱歉。”
他听见叶修说了这两个字。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叶修只是紧紧环住他，不容反抗。刘皓却莫名觉得，他好像是想要一点安慰和依靠。
刘皓悄悄地，偷偷地，试探着回抱过去，环住他的后背。
两个人就这么呆了十分钟。
过了半天，刘皓才听到耳边传来有些疲惫的声音。
“抱歉，这段时间让你担心了。”
“啊？呃，没什么，你——”刘皓想开口问，却觉得不知道该问什么。
叶修沉默了半天，缓缓道：
“没事，有点累。都解决了。”
他缓缓起身，用深邃的双眼望着刘皓，一手轻抚在他因为羞意和紧张染上红色的脸颊上：“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刘皓一听这话，先是心里一痛。这几天他过得浑浑噩噩，只觉得叶修好像离他很远很远，甚至根本不爱他了。此时看他这样的神情，却又莫名有些担忧。
“唉。”
叶修突然叹了口气。
“那天来找我的，是我弟，你知道吧。”
“叶......秋？”
叶修告诉他真名已经一个月了。尽管他好不容易适应了叶修这个新名字，但是到现在听到一个叶秋，还是有点不适应。
“嗯。家里让我这个赛季后就回去。”
“因为6月底的合约到期？”
“嗯。”叶修看着他，目光带着罕见的认真。
他的吻又落在刘皓额头上：“对不起。”
刘皓一怔：“你，你为什么要道歉？”
“对不起，是我疏忽。我没有爱过别人，也不懂得该如何去爱......这几天跟家里又没能达成一致，最后只能不欢而散。我那天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是也没能跟你解释，去陪你......我很抱歉。”
叶修很少说这么长的一段话，甚至是如此温柔的、带着眷恋的一段话。刘皓有些呆愣，就那样待在怀里听他说。
“沐橙说我不懂表达。你太小心，我怕如果问了你，你会觉得我不爱你。所以也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一直拖下来......你心思重，竟然为这个担心到没法睡......对不起。”
刘皓怔怔地望着他。
叶修进来的那一刻，他心里还有些害怕，有些埋怨，然而到此时，竟然是什么都没有了。
叶修需要他的依靠，叶修希望能让自己开心——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他狂喜的吗？
他抬头，看见叶修眉眼之间全是罕见的愧疚和深深的爱意。
刘皓笑了。
他很久没有如此发自内心地、本能地笑。然而这一刻，他是笑得如此自然。
他突然就觉得，只要这个人还爱着他，只要叶修还在他身边。什么都没关系。即使暂时忽略了他也没关系。

然后，叶修说，
酒壶怎么回事。
刘皓就愣了。
这、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吗？
但是刘皓突然就怂了。
他看见叶修靠在床背上，手里握着那瓶还开这盖的安眠药。
刘皓顿时傻了眼。
“那、那个，这个.......”“这是安眠药，我长眼了。”
叶修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
刘皓顿时一缩。
“安眠药，职业选手酗酒。你行啊刘皓？”
“不是不是！”刘皓已经把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忘了，吓得连连摆手，连称呼都换了：“不是、

不是、那个，叶哥！我，我是真睡不着，我没办法，我......”
“睡不着，安眠药多来两粒；再睡不着，加练一夜。怎么着，还能用上酗酒了。”他的的视线从手里的瓶子移到刘皓的眼睛：“不对嘛，职业选手酗酒我记得嘉世内部有惩罚措施吧？譬如写检查贴训练室墙上什么的......”
“叶哥！”
刘皓立刻急红了眼，一边满脸惊吓一边手忙脚乱。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他也知道自己不该酗酒，这种愚蠢的行为简直就是自毁前程。他甚至觉得其实自己也是在变相试图引起叶修的注意。最后，他一脸可怜的模样，悲惨地开口：“叶哥，明天还有训练。”
“哟，这不是理由。”
叶修根本不管他说什么，把他修长的双腿捞到自己腿上，直接扒了裤子就揍。刘皓立刻吓得飞了三魂七魄，哀哀道饶：“叶哥！叶哥你饶了我！我真不敢了，没下回了叶哥！”
“下回？”
叶修哼了一声，根本不答，狠狠一巴掌抽在他臀肉上。
“嗷——！”熟悉又陌生的啪啪声快准狠地落在他屁股上，顿时惊起刘皓的惨叫痛呼。他本来这两天就体弱，刚刚更是哭得力气全无，连挣扎的功夫都没有。大概是被叶修真的伤到了，心里格外脆弱。此时放松下来，也什么心气都顾不得，直接又哭出来：“叶哥！叶哥我真的错了......嗷！”
叶修才不管他是什么反应，巴掌把整个屁股都先打肿了两圈，然后对准臀腿交接就开始下黑手：“呵，你不是能喝么，反正影响反应神经疼痛神经，干脆也别坐了。”说着毫不犹疑，啪的一声手掌和无比灵活有力的手指都抽打在腿后的臀肉上，直接覆盖了两瓣屁股。
刘皓立即发出一声响亮的啜泣，还不敢大声哭，毕竟自己理亏，只是发出“呜呜”的泣泪声。但是很快他就真的受不了了，这个时候内心格外脆弱，居然直接把手放在臀上，试图挡住受刑一样的巴掌，嘴里还哭着小声抽抽：“叶哥，真的不能挨了，真的不能了......”
叶修冷了脸：“我教你挡了？”
手是职业玩家最珍贵的东西，这个玩意被打到真不是闹着玩的。刘皓一听，立刻也清醒过来，知道自己闹得有点厉害，更怕了，一边哭一边颤颤地把手缩回来，发出一声喃喃的带着泣音的“叶哥”。
叶修看了他一眼，知道他也是知道怕了。虽然巴掌打得其实不重，但是这个时候对他来说威力足矣。只是他也没想到，刘皓居然能折腾出这种幺蛾子来。微微叹了口气，道：“二十下，记住了！”说着也不等刘皓回答，直接抽了下去。
刘皓一听还要打，立刻哭得更凶了。啪的一声巴掌落下来，刘皓“嗷”地哀叫一声，泪水糊了一脸。叶修知道这一下是为了让他记着，也不会有多大伤害，所以每一下都打得极慢，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去体味疼痛、调整呼吸、去怕、哭叫甚至求饶。到最后，叶修每停一下，刘皓甚至都要哭着说“叶哥求你打我吧”，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在后悔认罚呢。
二十下很快就过去了。最后三下非常常规的，叶修加了力道绷紧手狠狠抽了下去，毫不意外地听见刘皓混杂着痛哭的求饶。啪的一声，最后一下落下去，整个臀腿都已经肿的老高，有的地方甚至已经泛青了。
刘皓趴在那儿哀哀地抽泣，半天缓不过劲儿来。
叶修把他抱起来，轻轻给他揉着，倒觉得面前的这个已经二十多岁的人真还是个小鬼。颇有些无奈地拿纸巾给他，结果刘皓根本不接，于是叶修只好帮他擦，哭了一脸擦了一脸，再哭一脸又擦一脸。到最后叶修也无奈了，直接让他趴自己怀里把眼泪鼻涕全擦到自己衣服上了。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不知道多久是时候，刘皓终于安静了下来。
身后伤没那么重，不需要抹药，他不愿意用红花油，叶修难得随他一次。他关了灯，借着月光，看着他趴在自己腿上，已经睡着了。睫毛上还挂着点泪珠。
睡着的时候，他是如此安静。
叶修靠在床头望着月光，这件事真的是他不懂。他不知道怎么样去对一个他爱的人好。忽然，他意识到，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喜欢”，说成了“爱”呢？
叶修想着，如果当初自己没下手打他，没把他扳过来，那恐怕他就真废了。
那又怎么会、到哪里去遇到一个这样的人呢？
突然，叶修又笑了，自嘲地笑着。他移了移身后的枕头，也靠下来，把刘皓慢慢移动了一下，帮他把被子盖好。
叶修想，原来我是真爱他。
比我想的还要爱他。

这个故事的结局是刘皓重新获得了训练室一般待遇加成。
叶修既不在一味纵容他，也不再忽视他的感受。他尽职尽责地包揽着各项计划，每天早晚问候，计划书排得清楚明白，加练从不减少，力图让刘皓没时间失眠胡思乱想——当然这是玩笑话，他每晚无论多忙都会去刘皓房间陪他，如果手头还有事就等他睡着了再去忙。日子虽然平凡，但一个月也就这么过去了。
无论是刘皓还是叶修，他们心里都清楚，没有多少时间了。
尤其是刘皓，在那天早上详谈后，他已经知道了叶修家里的情况和他最坏的打算。半年，最多半年，到冬季转会窗的时候陶轩一定会下手。
结果，就在8月1号这一天，嘉世接到了孙翔转会的通知。

“据说是个非常高傲的小鬼。”
“眼睛长在头上。”
“但是真有本事啊，越云这种战队居然能让他带到季后赛门跟前，要不是因为他们最后一场碰到跟微草死磕的百花......我说，最后一场百花明明没必要赢，留点实力说不定最后还能夺冠。”
“那未必，那样碰上百花不就是我们了？”
研究室里几个研究员窃窃私语。
然后他们把目光一齐投向跟越云有过比赛的叶修。
“眼睛长在角上”。


这个“眼睛长在头顶的角上”的小鬼第一天来到嘉世，就遭受了不公平待遇。
本来么在越云也没什么疯狂粉丝，小鬼对于疯狂的欢迎也没有什么兴趣——问题是，偌大一个嘉世，居然连接待的一排保镖的都没有，这样太寒酸了吧？
——很显然，他是漫画看多了。
嫌弃归嫌弃，踏入嘉世俱乐部大门的那一刻，孙翔还是禁不住燃起了满腔热血。
持续低迷的一叶之秋已经过时了，他将会成为新的斗神！
怀着这样听起来好像无比中二的梦想，这个人生旅途上从未受过挫的少年刷卡走入了嘉世之内。
孙翔直接拒绝了带他参观一圈的建议，自己一路往里冲。他是提前过来的，也压根没想到需要通知经理这件事。前天正式签订合约昨天出的新闻今天他就冲过来了——天知道他有多渴望来这个地方。他从最开始看知道荣耀比赛的时候就已经对这里无比向往！但是未来的时代，是属于他们年轻人的！
嗯，总之他进去了。
然后他迷路了。

一脸暴躁的孙翔看见一头黄灿灿的胖成圆形的猫懒洋洋地从他面前走过去。
他差点就冲上去跟猫打起来——要不是被扫地大叔拉住。
“哎哟小哥，你是哪位啊？这是野猫你别去惹他，当心他挠你！”
孙翔立刻不服气地瞪眼：“我怎么可能打不过他？！”
“哟，这哪儿来的未成年儿童，智商欠费啊。”
懒洋洋的声音从扫地大叔身后传来，那是个石头亭子，亭子边上坐着一个吊儿郎当的青年，身上披着一件火红的外套，正是嘉世的象征。孙翔被这句嘲讽气得满脸通红，指着元凶“你，你”了半天，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什么啊，这猫可是我们嘉世一霸，怎么你想跟他比比？争一争谁是猫中之王？”
孙翔立刻怒道：“都让你们放跑了怎么比！”
青年“噗”的一声，乐到直不起腰。
孙翔气得浑身发抖。
“行了行了。跟他比你是没指望了。要不跟我比比？”
“谁要跟你打！”
“谁跟你比挠人啊。”青年慢悠悠地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外套。他的身材很匀称，个子不算高，却让人情不自禁想要仰视——当然事实是亭子比地面高出了一截。
185cm的孙翔愤怒地仰视着他。
“我们来一局荣耀，怎么样？”

嘉世有一个传说。
传说传说中无所不能的叶秋，是个神出鬼没的人。没人知道他的脸长得如何，却连嘉世扫地的大爷都跟他一起打过荣耀。
这，真不是胡扯？
——不论嘉世有多少传说，孙翔大爷都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于是，当“荣耀”两个大字极度张扬地横在对方电脑上，而自己屏幕变灰的时候，孙翔的脸都憋红了。
给气的。
“小朋友技术还不到家啊。”
孙翔死死抠着鼠标，狠狠咬着嘴唇，因为愤怒脸颊都泛着红色，用鼻子大喘着气，恨不得把屏幕对面那家伙给吃了。
被扫地大爷拜托帮忙打副本正好撞到有人来嘉世搅局的叶修丝毫不生气，斜靠在桌边上，含着烟闲闲地开口：
“再来一局敢么。”
“谁怕谁！”
孙翔气得一巴掌拍在鼠标上，结果恰好点了个“确认战斗”。
然后在他还只是不小心开始了战斗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对面那个叼着烟的嘉世扫地的已经干脆利落又把他给削了。
这次孙翔真的是勃然大怒！
“别毁坏公物啊，不然你按价钱赔。”
一个干脆利落的天击把人挑到空中干掉了最后一格血，然后边打边说出这句话来，还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孙翔的鼠标。
孙翔真的气炸了。
“你、你！”
孙翔的眼睛瞪得比刚刚经过的那只黄色的猫还圆。
“还来吗？”
叶修懒洋洋地转头，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
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受此等屈辱？孙翔又狠狠一跺脚——这回倒是不砸鼠标了，直接点了确认战斗用行动表明自己的愤怒。
于是这回叶修扫地的倒是没耍什么滑头，就像第一轮一样，干脆利落地把人做掉了。
孙翔咬着嘴唇气得眼睛通红。
双方的账号是从公共抽屉里翻出来的最普通的员工账号卡，之前的那个扫地大叔让孙翔先选，完全没什么作弊的过程。而且高手过招，仅仅是看动作就能知道结果了。
这个人并不是投机取巧，而是每一个动作都仿佛猜中他的心思。
“小朋友，劝你一句，嘉世的大门不是好进的。”
“谁说的！”孙翔怒：“我一刷卡就进来了！”
“呃......哎哟哟，我的烟！”
叶修向前一扑，结果直接把嘴里的烟扭在了键盘上。幸好没点着，但是烟头还是被弯成了扭曲的形状。
看到这一幕的孙翔似乎有点高兴：“哼！看，这就是报应！”
叶修忽然觉得自己好像高估了这个小鬼的智商。

这个故事的结局是叶修跟孙翔大战了三百回合，以孙翔全败告终。
孙翔的脸色已经变成灰色的了。
叶修叼着烟，慢悠悠地开口：“你不擅长战法，还是换职业吧。”
“谁说的！”孙翔立刻愤怒地瞪他：“我练了好久了！”
“好久啊。”
叶修已经点起了烟，员工休息室是不禁烟的，他们三个现在是在清洁工李师傅的休息室里。暑假大部分员工都回家了，李师傅的儿子在外地念书，妻子是嘉世食堂的面点师，两个人干脆就住在嘉世里。所以暑假大部分活都是他们干的。这边休息室有四台电脑，是嘉世的员工福利，平时大家休息时间可以玩玩，叶修有时候也会被他们拉过来帮忙打打副本什么的。不过这会儿，这里倒成了看热闹好地方。
“不像啊。看你的手法，最多是临时抱佛脚，你以前不是打战法的吧。”
“哼。”
孙翔昂着头，凭借身高优势俯视他一眼：“我以后会是最强的战法！”
“呵。”叶修笑了：“你想打败一叶之秋？”
“一叶之秋是我的！”
孙翔毫不客气地抢话，眼睛满是充满自信和野心的光。
“哦。你要得到一叶之秋，得先打败叶秋。你连我都打不过，还谈什么是你的？”
“......你!”
“你什么你。啧啧啧，年轻人就是心浮气躁。叶秋你是别想了。这样吧，选手回来还有一阵子，你就趁这半个月先试试打败我吧。”他慢悠悠地撑着椅子站起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对了，你住哪儿？”
住哪儿？
孙翔跟叶修大眼瞪小眼。
过了半天，孙翔突然恍然大悟似的，然后脸上莫名其妙染上点微红：“随、随便！”
“随便？”
叶修莫名其妙：“哪来的随便。你......”他顿了下，难得露出有些不可思议的表情：“你该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就过来了吧？”
“什么什么都不知道，我签了合同的！”孙翔伸直了脖子嚷嚷，说完转身就要拿合同。叶修打断他的动作直接开口：“行了行了，选手空房都锁着钥匙我没有，你先去俱乐部宾馆凑合一阵子，宾馆就在院里面北边我带你过去......你行李呢？”
“一会儿有人送来！”
孙翔理直气壮。
叶修看他一眼，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开口：“你没成年吧？”
“哼，我十二月就十八了。”
孙翔一脸得意。
“哦。”叶修点了点头：“对面有俩网吧，别去啊。”

“孙翔人怎么样？”
“家教不错。”叶修叼着饼干在电脑跟前手速如飞。苏沐橙斜靠在窗边上微笑，手里拿着手机跟楚云秀发完一条短信，抬头等着他的下文。
“气成那样都没骂人没指人，不容易啊。”叶修十分悠闲地评判着，仿佛让人家气成那样的不是他。苏沐橙轻笑出声，就听见叶修继续说话。
“手速判断都挺出众，估计最早的时候练过战法，对低阶技能很熟，最近应该才拎起来，高阶不行。”他说完又补了一句：“意识全凭本能，是个天才，但是还处在断奶期。”
“噗......”苏沐橙再也忍不住，肩膀都笑得止不住的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