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溪苑】【原创】小日子（现代 耽美）
“你再不服管，就重来了。”
这二十下漫长无比。周纪终究还是没舍得重来，他显出十分的耐心，林见鹿一躲就把他按倒在膝头，用巴掌左右加罚十下，再重坐回来继续挨私处。这还不如不取巧！林见鹿在他肩头留下湿润的牙印，但周纪没计较，到最后他都分不清是里面更疼还是外面更疼。
“肿了吗？”
林见鹿哽了很久才开口，周纪探进去碰了碰，疼得他弓起了背。
林见鹿深吸了一口气：“我烦透你了，你比我亲爹狠多了……你动家法，连房事都做不了。”
“噗哧。反省过了吗，心思在哪儿呢？”
周纪没料到他居然在想这个。罚过就是揭过，林见鹿敢直起腰，正大光明看他了：“周纪——过年打孩子，孩子一年都要挨打，我烦透你了。”
“除了我谁会打你？若真是如此，是说我们一年都会在一起吗？”
“……”
“那样是不是也很好？”
这二十下漫长无比。周纪终究还是没舍得重来，他显出十分的耐心，林见鹿一躲就把他按倒在膝头，用巴掌左右加罚十下，再重坐回来继续挨私处。这还不如不取巧！林见鹿在他肩头留下湿润的牙印，但周纪没计较，到最后他都分不清是里面更疼还是外面更疼。
“肿了吗？”
林见鹿哽了很久才开口，周纪探进去碰了碰，疼得他弓起了背。
林见鹿深吸了一口气：“我烦透你了，你比我亲爹狠多了……你动家法，连房事都做不了。”
“噗哧。反省过了吗，心思在哪儿呢？”
周纪没料到他居然在想这个。罚过就是揭过，林见鹿敢直起腰，正大光明看他了：“周纪——过年打孩子，孩子一年都要挨打，我烦透你了。”
“除了我谁会打你？若真是如此，是说我们一年都会在一起吗？”
“……”
“那样是不是也很好？”
据说，想了解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与他做一次长途旅行。仔细想来，林见鹿和周纪居然并没有什么外出的经历，甚至一起看电影也寥寥无几次。
因而第一次能将周纪拖出国，真是林见鹿一次骄傲的创举。
年过得匆匆忙忙，落了几场猝不及防的大雪。身上挨打的伤还未褪下去，林见鹿就又病倒了，连带着给他人前人后伺候一周多的周纪也不得不开始新一轮陪床。林见鹿为自己的病懊恼至极，偏赶在这个时候！头晕脑胀了几天就是启程的日子，赶上海的列车上，林见鹿终于烧了起来，让他快活不少。
“周纪、我发烧了，是不是要好了？”
“你哪里听来的理论？”
“我从小就是这样，感冒非得烧起来，捂一夜发汗就是要好了……”
地动山摇的咳嗽打断了未说完的话。周纪眉间的川字一直没消下去，林见鹿边咳边嬉笑着抬头要给他揉，被他一巴掌拍回去。
“你躺着，乱动要兜风。”
卧铺是四人一间，这间包厢居然只有他们两个。林见鹿一路都躺在周纪腿上，被他裹得和个长粽子般严实。林见鹿偏要来回翻覆，一会趴着一会躺着，把自己转得跟土耳其烤肉似的。这趟十数个小时的旅程，既是实在烦闷，又是真怕压坏了周纪。
“你别捂着我了，好热——我要去餐车，我想去接水……阿嚏！”
清水鼻涕就没断过，林见鹿不得不又抽了张纸来擦，鼻翼火辣辣的疼，似乎是磨掉了一层油皮。擦完的纸被周纪顺手接过去欠身丢掉，这半宿过去，垃圾桶都要被塞满了。周纪手背贴他额头试了试温度，又探进他衣领中，摸出一手背的汗。
“睡一觉，明天就好。我给你按按穴。”
周纪站起来时一阵腿软，暗暗扶住了床沿。
林见鹿不愿他劳累，又清楚绝拧不过他。卧铺车的床窄小且矮，林见鹿默默受着他半跪半蹲着的揉捏，这比受罚难过得多。临出发前周纪给他匆忙配了一个香囊，里面有种种细碎草药，闻起来清凉又苦。林见鹿将香囊塞在枕边，时不时闻一闻，鼻塞头疼就好过得多。
列车通过铁轨，在交接处有轻微的振动。变轨换道方向改变，有如摇篮般的效果，实际上是很舒适的体验。若是针灸在手，周纪没准会现场给他扎成个刺猬，但条件简陋，只能以推拿取代。林见鹿第一百零一次擦了鼻涕，周纪担忧地捏了他耳垂。
“疼不疼？”
“当然疼……”
“要不，不要擦了，你再流鼻涕我用手给你擦。”
林见鹿一下笑出来，躲开他的揉捏：“才不要！我都嫌恶心。”
周纪就不做声了。背上推拿的力道恰到好处，将林见鹿那点愧疚揉按得灰飞烟灭，列车一摇一晃，林见鹿眼皮勉强开合了一二，没心没肺地跌进梦境。毕竟是病中，睡也睡不安稳，一阵阵发汗发冷，做了支离破碎的怪梦。醒时天还黑着，林见鹿勉强仰起脖子，稀里糊涂中怎么也摸不到手机，林见鹿索性发力将自己半撑起来。这一撑就将被子掀开了个洞口，凉风往里一灌让林见鹿顿时清醒。
这人什么时候把他脱干净了？！
林见鹿这才摸到身上只剩内裤，立刻裹着被子盘腿坐起。恰在此时包厢门被推开，昏暗中泄进过道的一线灯光。
“醒了？正好。”
一杯热水被递过来。
“昨晚你干什么了！”
周纪显然是刚洗漱过，身上一股薄荷，热水杯搁在桌上：“昨晚，当然是悬壶济世了。看你中气这么足，大概是好些了？”
林见鹿裸着不方便松开攥着被子的手，只好勉强蹬他一脚：“我可烦透你了周纪——你睡了没有？几点了？”
“五点，再半个小时要下车，行李收拾过了。小家伙过来。”
林见鹿被揽过去，一条热毛巾擦在脸上。他攥着被子没撒手，被周纪强行掰开，热毛巾擦到脖子。林见鹿这才发觉身上粘糊糊的都是汗，果然头脑清明，又有了浑身力气。
热毛巾擦到胸口就渐凉，周纪出去涮洗又换了一条新的。空间狭小，林见鹿像个布娃娃被抬胳膊抬腿地折腾，前后都擦洗了一遍。周纪的洁癖当然不会让他就此罢休，要扯他内裤时林见鹿开始慌了。
“不要——！到酒店我洗澡——！”
“哼，我嫌弃你。”
一下又被扒了个干净。
林见鹿还想捂，被周纪按倒在膝头。小病初愈还有些力不从心，没处抵抗，新的热毛巾擦过腿间和身后，蒸发时觉出了凉意。这个姿势太有威胁性，林见鹿唯恐他秋后算账，紧张地拽他裤脚。
“我还没好利索……”
“不怕。降温你又体弱，不怪你。”
林见鹿松了口气。周纪实际上十分珍惜林见鹿生病的时候，能名正言顺把他当林三岁照顾。其实林见鹿已大好了，周纪还非要亲自给他穿戴整齐，林见鹿想自己拿条裤子都被他打手。
病秧子林见鹿见风就倒，但病好了就又要登时挺拔成一棵万年松。
“不穿羽绒的、热，热！太热了。”
车刚停稳林见鹿就一跃而下，在站台上闪转腾挪，坚决抵抗周纪给他加衣。周纪绝追不上他，又被站台上候车的人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得尴尬，不得不由着他去。
林见鹿为这小小的胜利抛下一溜儿笑声，既是气他来冲抵人近日来的连绵焦虑，又是用这种幼稚的办法告诉周纪，他是真的病好了，甚至能淘气能折腾你了，还请勿再担心。
因而第一次能将周纪拖出国，真是林见鹿一次骄傲的创举。
年过得匆匆忙忙，落了几场猝不及防的大雪。身上挨打的伤还未褪下去，林见鹿就又病倒了，连带着给他人前人后伺候一周多的周纪也不得不开始新一轮陪床。林见鹿为自己的病懊恼至极，偏赶在这个时候！头晕脑胀了几天就是启程的日子，赶上海的列车上，林见鹿终于烧了起来，让他快活不少。
“周纪、我发烧了，是不是要好了？”
“你哪里听来的理论？”
“我从小就是这样，感冒非得烧起来，捂一夜发汗就是要好了……”
地动山摇的咳嗽打断了未说完的话。周纪眉间的川字一直没消下去，林见鹿边咳边嬉笑着抬头要给他揉，被他一巴掌拍回去。
“你躺着，乱动要兜风。”
卧铺是四人一间，这间包厢居然只有他们两个。林见鹿一路都躺在周纪腿上，被他裹得和个长粽子般严实。林见鹿偏要来回翻覆，一会趴着一会躺着，把自己转得跟土耳其烤肉似的。这趟十数个小时的旅程，既是实在烦闷，又是真怕压坏了周纪。
“你别捂着我了，好热——我要去餐车，我想去接水……阿嚏！”
清水鼻涕就没断过，林见鹿不得不又抽了张纸来擦，鼻翼火辣辣的疼，似乎是磨掉了一层油皮。擦完的纸被周纪顺手接过去欠身丢掉，这半宿过去，垃圾桶都要被塞满了。周纪手背贴他额头试了试温度，又探进他衣领中，摸出一手背的汗。
“睡一觉，明天就好。我给你按按穴。”
周纪站起来时一阵腿软，暗暗扶住了床沿。
林见鹿不愿他劳累，又清楚绝拧不过他。卧铺车的床窄小且矮，林见鹿默默受着他半跪半蹲着的揉捏，这比受罚难过得多。临出发前周纪给他匆忙配了一个香囊，里面有种种细碎草药，闻起来清凉又苦。林见鹿将香囊塞在枕边，时不时闻一闻，鼻塞头疼就好过得多。
列车通过铁轨，在交接处有轻微的振动。变轨换道方向改变，有如摇篮般的效果，实际上是很舒适的体验。若是针灸在手，周纪没准会现场给他扎成个刺猬，但条件简陋，只能以推拿取代。林见鹿第一百零一次擦了鼻涕，周纪担忧地捏了他耳垂。
“疼不疼？”
“当然疼……”
“要不，不要擦了，你再流鼻涕我用手给你擦。”
林见鹿一下笑出来，躲开他的揉捏：“才不要！我都嫌恶心。”
周纪就不做声了。背上推拿的力道恰到好处，将林见鹿那点愧疚揉按得灰飞烟灭，列车一摇一晃，林见鹿眼皮勉强开合了一二，没心没肺地跌进梦境。毕竟是病中，睡也睡不安稳，一阵阵发汗发冷，做了支离破碎的怪梦。醒时天还黑着，林见鹿勉强仰起脖子，稀里糊涂中怎么也摸不到手机，林见鹿索性发力将自己半撑起来。这一撑就将被子掀开了个洞口，凉风往里一灌让林见鹿顿时清醒。
这人什么时候把他脱干净了？！
林见鹿这才摸到身上只剩内裤，立刻裹着被子盘腿坐起。恰在此时包厢门被推开，昏暗中泄进过道的一线灯光。
“醒了？正好。”
一杯热水被递过来。
“昨晚你干什么了！”
周纪显然是刚洗漱过，身上一股薄荷，热水杯搁在桌上：“昨晚，当然是悬壶济世了。看你中气这么足，大概是好些了？”
林见鹿裸着不方便松开攥着被子的手，只好勉强蹬他一脚：“我可烦透你了周纪——你睡了没有？几点了？”
“五点，再半个小时要下车，行李收拾过了。小家伙过来。”
林见鹿被揽过去，一条热毛巾擦在脸上。他攥着被子没撒手，被周纪强行掰开，热毛巾擦到脖子。林见鹿这才发觉身上粘糊糊的都是汗，果然头脑清明，又有了浑身力气。
热毛巾擦到胸口就渐凉，周纪出去涮洗又换了一条新的。空间狭小，林见鹿像个布娃娃被抬胳膊抬腿地折腾，前后都擦洗了一遍。周纪的洁癖当然不会让他就此罢休，要扯他内裤时林见鹿开始慌了。
“不要——！到酒店我洗澡——！”
“哼，我嫌弃你。”
一下又被扒了个干净。
林见鹿还想捂，被周纪按倒在膝头。小病初愈还有些力不从心，没处抵抗，新的热毛巾擦过腿间和身后，蒸发时觉出了凉意。这个姿势太有威胁性，林见鹿唯恐他秋后算账，紧张地拽他裤脚。
“我还没好利索……”
“不怕。降温你又体弱，不怪你。”
林见鹿松了口气。周纪实际上十分珍惜林见鹿生病的时候，能名正言顺把他当林三岁照顾。其实林见鹿已大好了，周纪还非要亲自给他穿戴整齐，林见鹿想自己拿条裤子都被他打手。
病秧子林见鹿见风就倒，但病好了就又要登时挺拔成一棵万年松。
“不穿羽绒的、热，热！太热了。”
车刚停稳林见鹿就一跃而下，在站台上闪转腾挪，坚决抵抗周纪给他加衣。周纪绝追不上他，又被站台上候车的人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得尴尬，不得不由着他去。
林见鹿为这小小的胜利抛下一溜儿笑声，既是气他来冲抵人近日来的连绵焦虑，又是用这种幼稚的办法告诉周纪，他是真的病好了，甚至能淘气能折腾你了，还请勿再担心。
三个小时前过了海关,从机场到太宰府的班车下来，林见鹿立刻一手拖周纪一手拖行李箱，坐进街边店要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豚骨拉面。周纪面有难色，他没料到出了国门全世界都是冰水，看向林见鹿的眼神越发沉重。
林见鹿才不管他。
“すみませんが（打扰了）！”
林见鹿几年也没学会半筐日语，这句用得最熟。招来人后连比划带指着“替玉”和“软”，店员心领神会，一会又端来一份加面。全然陌生的环境里，周纪显然还有些拘谨，四周又太安静。
“这里，你很熟吗？”
“从前，差点就来留学了，要不是日语怎么都学不会……你那份吃不吃？”
周纪就把自己那一份推过来，和林见鹿的空碗对换。
“周纪、太宰府的求学签最灵了。你今年不是要考药师资格证？恰好来拜一拜。”
周纪轻哼了一声。
“博多拉面很好吃的——你也吃一口。这一家是太宰府的‘合格面’，据说每根都是五十九厘米，吃一碗，什么考试都能过的。”
“好了，咽下去再说话。你知道我不信这个。”
周纪舟车劳顿了一天一夜，又一路照顾个病人。林见鹿忧心地看着他眼下浓重的阴影。
“周纪、回旅馆先补一觉吧，我伺候你。”
“没关系，你慢慢吃。我也想去天满宫看一看，”周纪偏头望了望窗外，“这里樱花开了，现在光线正好。”
林见鹿就埋头加快了吃面的速度。
周纪这种闷罐子，却有个摄影这种极雅致的爱好，果然是闷骚没错。第一次出国，他行李箱也不带，偏在脖子上挂了个五六斤重的相机，抱着护着舍不得放。他的爱好不多，林见鹿无论如何也要满足他。
天满宫前后栽种了许多樱树。恰逢周末，旅客与本地人都在踏青出游，人群摩肩接踵。这里比国内暖和得多，穿毛衫都有些热了。
“见鹿，回头。”
“……哎？”
咔嚓。
猝不及防又被拍了一张，林见鹿愣了一愣，真对他无可奈何。
“你专心拍景色，拍我做什么。”
周纪低头端详自己的作品，脸上带笑：“你站的地方景色都好。”
林见鹿被他冷不防酸得牙疼，在一片暖阳里打了个哆嗦。
天满宫是求学之地，来往有许多中学生。布满青苔藓的鸟居背后，立着一座小铜牛，据说摸一摸牛头和牛角可以带来好运，铜像前就排了一串虔诚的长队。天满宫前是一片浅湖，其中游着手臂长的各色锦鲤。湖前立着一块日文与英文对照的牌子，趁着周纪正专心抓拍喷泉飞溅出的水花，林见鹿稍微走远去看了看。
大约是说，湖上的木桥叫做莺，和心爱的人可以在此相会。三座桥分别是前世，今生，和来世，走过莺桥就是携手走过三生。
匆匆读完，林见鹿已忍不住要和周纪分享这一小小的惊喜。兴奋地回头一望，哪知道他已被人群挤没了踪影。
林见鹿顿时慌了。唯一的随行wifi在他的身上，周纪没有开漫游，更不可能认路，若在这里把他丢了，神社里可没有寻人广播这种东西！
游客实在太多，林见鹿顾不上礼节，连声说着抱歉在人群中挤出一条路。四周唯有桥顶是最高处，挤上去才能看到更远。
“林见鹿！”
背包带忽然被扯住，拽得林见鹿一个趔趄。
“我就一眼没看见，你跑到哪里去了？”
撞上了周纪的胸口，周纪一时没顾上他的宝贝相机，棱角磕在林见鹿背上。
“你还好意思说我！明明是你……”
臀上“啪”地挨了一巴掌。
“我什么我？你跑哪里去了！”
人多又吵闹，其实根本无人注意他们两个，但被当众拍巴掌还是让林见鹿炸了毛。
“明明是你走丢了——！你不是在拍照吗！”
“说好了让你跟着我，听没听进去？”
周纪有些严厉，揪背包带的手改成了揪衣领，把林见鹿按得腰弯了下去。林见鹿一听他严肃就怕，本来春光大好的心情硬是给激成一腔委屈。
“……我就走开了几步，我想看那个牌子写了什么……”
“什么牌子？”
“湖边那个铜的。”
周纪回头看了一眼，转回来时目光柔和了些：“你要是站在那，树挡着我看不见你。”
“牌子上说这儿是三生桥……我只看了两眼就想来和你说，我们站的这一座是前世，你、你居然在前世桥上打我！”
声音陡然高了一些。周纪松开了揪他衣领的手，轻轻在他耳朵上揉了揉。
“好么……是我打错你了，人这么多，这里我又不熟，一眼看不见你我心慌。夫人我错了。”
“赔礼道歉！”
于是林见鹿得到了一盒热腾腾的章鱼丸子。
林见鹿还在为那一巴掌耿耿于怀，低头用竹签戳着鲣鱼碎，准备一个也不给周纪留。周纪知道他脸皮薄，被他那一下凶出了脾气。这会儿多好的樱花也顾不上了，相机合上镜头盖，姑且单手抱在怀里。
“好了、都说了吃人的嘴软，你还记仇。”
“当然记仇！都说了是要和喜欢的人牵手走三生桥的。你非在前世桥上教训我，上辈子你一定是个暴君！”
“好好好、我是暴君，上辈子肯定是因为夫人的美色亡的国。”
这一句已经算是周纪哄人的最高水平，林见鹿勉强撇了嘴，给周纪扎了个小丸子球。周纪当即用嘴接下这一份示好的橄榄枝，果然被烫的立马吐在手心里。
林见鹿笑出声，算是彻底消气了。
天满宫供奉的是尊“学问之神”，祈福的木牌挂了满满一架子，各国语言琳琅满目，即便不懂日文也能看出种种“某试通过”“某校合格”，左右绕一圈，还发现一块某位学霸小少年祈愿考中早稻田大学。林见鹿心情或敬或喜，很愿意看一看人们的愿望，顺便给周纪也挂上一块祈福的木牌。
“我说过我不信这个。”
“你不信我信啊，来，你也拜一拜嘛。”
林见鹿用娃娃体的字写上“周纪药师考试合格”，虔诚地挂在木架上，合十鞠了一躬。
“你这礼都是胡来……他们的神灵恐怕看不懂中文。”
话虽如此，周纪还是勉强冲木牌点了个头，算是尽到了心意。神社多有求签之所，若求到的是好签就自己带回家，若不幸求到坏签，可以把纸条系在神社的护栏上以摆脱厄运。林见鹿讨了枚硬币，兴冲冲打算给自己求一签看看，周纪正被橙子树吸引了目光，忍不住拧开相机盖，对一次焦看一眼林见鹿，唯恐又一眼把人看丢。
“我抽到小吉——相公，你也来抽一个。”
周纪丢进一枚硬币，信手抽了张签递给林见鹿。
“是吉！周纪、你考试肯定能过了。”
林见鹿强行把求签纸条塞进他手里，掏出手机调开前置摄像头。这一举动把周纪惊得一哆嗦，当即避开镜头。
爱摄影的人偏偏自己怕照相。
林见鹿把他强拖回来。周纪正对着太阳睁不开眼睛，表情有些畏缩。林见鹿没有几张两人的合影，于是拍下来还非得给周纪看。周纪和要见鬼一样躲闪，闭着眼睛宁死不屈。
“我不看！”
“不丑的——”
总之就是不睁眼。周纪简直和两世纪前的人一样，怕被摄魂夺魄似的不敢照相。林见鹿闹了一会，就也不再逼他。
“我的签上说，我今年健康不利，要注意养生。”
这一句让周纪警觉起来：“真的？”
“是的——比如，今晚，相公能不能让我吃一顿好的？我想要你想得紧。”
林见鹿才不管他。
“すみませんが（打扰了）！”
林见鹿几年也没学会半筐日语，这句用得最熟。招来人后连比划带指着“替玉”和“软”，店员心领神会，一会又端来一份加面。全然陌生的环境里，周纪显然还有些拘谨，四周又太安静。
“这里，你很熟吗？”
“从前，差点就来留学了，要不是日语怎么都学不会……你那份吃不吃？”
周纪就把自己那一份推过来，和林见鹿的空碗对换。
“周纪、太宰府的求学签最灵了。你今年不是要考药师资格证？恰好来拜一拜。”
周纪轻哼了一声。
“博多拉面很好吃的——你也吃一口。这一家是太宰府的‘合格面’，据说每根都是五十九厘米，吃一碗，什么考试都能过的。”
“好了，咽下去再说话。你知道我不信这个。”
周纪舟车劳顿了一天一夜，又一路照顾个病人。林见鹿忧心地看着他眼下浓重的阴影。
“周纪、回旅馆先补一觉吧，我伺候你。”
“没关系，你慢慢吃。我也想去天满宫看一看，”周纪偏头望了望窗外，“这里樱花开了，现在光线正好。”
林见鹿就埋头加快了吃面的速度。
周纪这种闷罐子，却有个摄影这种极雅致的爱好，果然是闷骚没错。第一次出国，他行李箱也不带，偏在脖子上挂了个五六斤重的相机，抱着护着舍不得放。他的爱好不多，林见鹿无论如何也要满足他。
天满宫前后栽种了许多樱树。恰逢周末，旅客与本地人都在踏青出游，人群摩肩接踵。这里比国内暖和得多，穿毛衫都有些热了。
“见鹿，回头。”
“……哎？”
咔嚓。
猝不及防又被拍了一张，林见鹿愣了一愣，真对他无可奈何。
“你专心拍景色，拍我做什么。”
周纪低头端详自己的作品，脸上带笑：“你站的地方景色都好。”
林见鹿被他冷不防酸得牙疼，在一片暖阳里打了个哆嗦。
天满宫是求学之地，来往有许多中学生。布满青苔藓的鸟居背后，立着一座小铜牛，据说摸一摸牛头和牛角可以带来好运，铜像前就排了一串虔诚的长队。天满宫前是一片浅湖，其中游着手臂长的各色锦鲤。湖前立着一块日文与英文对照的牌子，趁着周纪正专心抓拍喷泉飞溅出的水花，林见鹿稍微走远去看了看。
大约是说，湖上的木桥叫做莺，和心爱的人可以在此相会。三座桥分别是前世，今生，和来世，走过莺桥就是携手走过三生。
匆匆读完，林见鹿已忍不住要和周纪分享这一小小的惊喜。兴奋地回头一望，哪知道他已被人群挤没了踪影。
林见鹿顿时慌了。唯一的随行wifi在他的身上，周纪没有开漫游，更不可能认路，若在这里把他丢了，神社里可没有寻人广播这种东西！
游客实在太多，林见鹿顾不上礼节，连声说着抱歉在人群中挤出一条路。四周唯有桥顶是最高处，挤上去才能看到更远。
“林见鹿！”
背包带忽然被扯住，拽得林见鹿一个趔趄。
“我就一眼没看见，你跑到哪里去了？”
撞上了周纪的胸口，周纪一时没顾上他的宝贝相机，棱角磕在林见鹿背上。
“你还好意思说我！明明是你……”
臀上“啪”地挨了一巴掌。
“我什么我？你跑哪里去了！”
人多又吵闹，其实根本无人注意他们两个，但被当众拍巴掌还是让林见鹿炸了毛。
“明明是你走丢了——！你不是在拍照吗！”
“说好了让你跟着我，听没听进去？”
周纪有些严厉，揪背包带的手改成了揪衣领，把林见鹿按得腰弯了下去。林见鹿一听他严肃就怕，本来春光大好的心情硬是给激成一腔委屈。
“……我就走开了几步，我想看那个牌子写了什么……”
“什么牌子？”
“湖边那个铜的。”
周纪回头看了一眼，转回来时目光柔和了些：“你要是站在那，树挡着我看不见你。”
“牌子上说这儿是三生桥……我只看了两眼就想来和你说，我们站的这一座是前世，你、你居然在前世桥上打我！”
声音陡然高了一些。周纪松开了揪他衣领的手，轻轻在他耳朵上揉了揉。
“好么……是我打错你了，人这么多，这里我又不熟，一眼看不见你我心慌。夫人我错了。”
“赔礼道歉！”
于是林见鹿得到了一盒热腾腾的章鱼丸子。
林见鹿还在为那一巴掌耿耿于怀，低头用竹签戳着鲣鱼碎，准备一个也不给周纪留。周纪知道他脸皮薄，被他那一下凶出了脾气。这会儿多好的樱花也顾不上了，相机合上镜头盖，姑且单手抱在怀里。
“好了、都说了吃人的嘴软，你还记仇。”
“当然记仇！都说了是要和喜欢的人牵手走三生桥的。你非在前世桥上教训我，上辈子你一定是个暴君！”
“好好好、我是暴君，上辈子肯定是因为夫人的美色亡的国。”
这一句已经算是周纪哄人的最高水平，林见鹿勉强撇了嘴，给周纪扎了个小丸子球。周纪当即用嘴接下这一份示好的橄榄枝，果然被烫的立马吐在手心里。
林见鹿笑出声，算是彻底消气了。
天满宫供奉的是尊“学问之神”，祈福的木牌挂了满满一架子，各国语言琳琅满目，即便不懂日文也能看出种种“某试通过”“某校合格”，左右绕一圈，还发现一块某位学霸小少年祈愿考中早稻田大学。林见鹿心情或敬或喜，很愿意看一看人们的愿望，顺便给周纪也挂上一块祈福的木牌。
“我说过我不信这个。”
“你不信我信啊，来，你也拜一拜嘛。”
林见鹿用娃娃体的字写上“周纪药师考试合格”，虔诚地挂在木架上，合十鞠了一躬。
“你这礼都是胡来……他们的神灵恐怕看不懂中文。”
话虽如此，周纪还是勉强冲木牌点了个头，算是尽到了心意。神社多有求签之所，若求到的是好签就自己带回家，若不幸求到坏签，可以把纸条系在神社的护栏上以摆脱厄运。林见鹿讨了枚硬币，兴冲冲打算给自己求一签看看，周纪正被橙子树吸引了目光，忍不住拧开相机盖，对一次焦看一眼林见鹿，唯恐又一眼把人看丢。
“我抽到小吉——相公，你也来抽一个。”
周纪丢进一枚硬币，信手抽了张签递给林见鹿。
“是吉！周纪、你考试肯定能过了。”
林见鹿强行把求签纸条塞进他手里，掏出手机调开前置摄像头。这一举动把周纪惊得一哆嗦，当即避开镜头。
爱摄影的人偏偏自己怕照相。
林见鹿把他强拖回来。周纪正对着太阳睁不开眼睛，表情有些畏缩。林见鹿没有几张两人的合影，于是拍下来还非得给周纪看。周纪和要见鬼一样躲闪，闭着眼睛宁死不屈。
“我不看！”
“不丑的——”
总之就是不睁眼。周纪简直和两世纪前的人一样，怕被摄魂夺魄似的不敢照相。林见鹿闹了一会，就也不再逼他。
“我的签上说，我今年健康不利，要注意养生。”
这一句让周纪警觉起来：“真的？”
“是的——比如，今晚，相公能不能让我吃一顿好的？我想要你想得紧。”
“哎呦、哎呦你轻一点！周纪——周纪！！”
林见鹿在床上龇牙咧嘴，被周纪揉腰揉出了满眼泪花。他想不明白，到底是姿势不对还是自己有什么生理毛病，分明没有费腰的动作，却偏回回都是他疼得起不来床。周纪对他的哀呼充耳不闻，冷静地左手叠着右手，再度从上捋到下。周纪大学时辅修的是针灸和推拿，除了他自己，就是最常在林见鹿身上试验。他哪里怕痒怕疼，哪一条经络郁堵都摸得清清楚楚，手下力道掌握得很好，从不会伤到林见鹿。
大好的晨光就在这一片惨烈呼号中度过了。
“好了，起来了。天色很好，要不要出去转一转？”
周纪拧上了药油盖子。林见鹿缓了一阵才爬得起来，扶着腰和墙。
“给我穿衣服。”
“大少爷，你是自己没手吗？”
周纪擎着一双满是药油的手进了浴室，和哗哗水声相伴，远远回应着林见鹿。林见鹿靠着墙等他，是非要把没手没脚的米虫做到底。周纪回来时看见他果然没动，不得不亲自给他穿戴整齐。
两人的行程并不紧张，比如，今天唯一的安排就是闲逛。林见鹿以为，只要是轻松自在，并不在乎要去多少景点，哪怕是在旅馆窝上一天也值得。
“你到底要和我过，还是要和相机过？”
周纪没搭理他，专注地调焦，拍一户人家的橙子树。林见鹿老大不乐意，嘴上能挂一个水壶。
“好吧周纪，你就和相机过吧，让它给你做饭，相机给你洗衣服，接你上下班，给你生小周纪……”
“宝贝。”
周纪忽然低语一句，把正在发牢骚的林见鹿打断了。
“干嘛？”
周纪正低着头，柔情似水地看着取景框，被林见鹿这一声问得一愣，困惑地抬起头看他。
“我叫相机呢。”
“……”
看着林见鹿几乎发青的脸，后知后觉的周纪才意识到说错了话。周纪脸色微微一变，当即老实地合上镜头盖，连带着语气温软。
“宝宝——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林见鹿头也不回阔步离去。这真是翻了天了，本来以为在周纪心里，自己的地位顶多次于猫，而今居然连台相机也比不上了！周纪硬着头皮追上去，又不敢贸然牵他的手，只能低声下气用嘴哄。
“是在看你的照片，为夫一时情之所至……”
“鬼扯！你看的明明是橙子树。”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还真是不能免俗，林见鹿哀哀地想。商业街走过一个转角，眼前忽然出现青苔石门，连着深处的又一座神社。
“宝宝、真的不是……”
周纪没刹住车，猝然撞上林见鹿的后背。林见鹿一动不动，在门前呆呆看了一阵，钢筋水泥间留存的古老庙宇，鸟居石柱上刻着“明治二十三年”，掩映在霓虹灯和樱树下，竟无一丝违和。这是这个国家最常见的风景，这等意境，林见鹿看多少次都要心起波澜。
周纪善解人意，静静闭了嘴。
各类神社纪念不同的神，不管是否看得懂，他总得跨进去。拜是必然不会拜的，但好像总要进来过，才显出对风尘历史的缅怀。一想到百年间经历过多少战火和拆迁，一所旧居风雨飘摇中仍在，不免要生出许多敬意。
正逢神社修整的日子，工匠在攀爬上下查验修补，叮咣作响打碎一滩寂静，池中的锦鲤都远远游到另一头。小路两侧铺满了白色的碎石，用竹篱耙出规整的水波状纹路。周纪知道他的喜好，给家中庭院也是这样装修的，他乡顿时有了故园之感。林见鹿方才只小小一闹，早就不生他气了，想到这里，下意识回头看他一眼。
果然，这人死性不改，正一脸痴迷半跪着拍神社中的滚圆灰猫。
林见鹿心里哼一声，专心去赏他喜欢的风景。似乎哪里都能看到这尊稻荷大神，神社旁有两盏石灯，两侧各有一只石头狐狸。狐狸的双眼被工匠雕刻得狭长且竖，又没有瞳仁，毕竟是岁月久长，其中一只还缺了半个脑袋。两只石狐狸左右盯着来人，把林见鹿看得心里发毛，朗朗晴日，阳光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要不要往前走？”
一只宽厚的手揉在颈间，恰到好处捏散了这点阴冷。
“走。”
林见鹿忙不迭点头，下意识往周纪怀里靠了靠。几步出去，就又走回繁华都市，人潮涌动的商业街一眼望不到头，两人很快就混进人群里。
没过百米，手边看到家百元店，摆出的东西看上去还算精致。百元店大致类似于国内的“全场2元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但品类会更多一些，常能淘到意外之喜。
“要给朋友和同事带些吗？”
“好。”
百元店内拥挤，商品琳琅，过道要侧身而过，林见鹿就和周纪暂时分开了。人实在太多，林见鹿不时要侧身避让，这样挤来挤去就被挤到了文具柜前，林见鹿一抬头看见满架精美信笺。这是他和周纪常用的通讯工具，但还真没用过和纸，纸上的图案又素雅，是他喜欢的风格，林见鹿这么想着，就取了两本拿下。林见鹿想到他还喜欢锅碗瓢盆这类烟火气的东西，就挤到厨具前看一看杯盏碗碟。一百、两百日元的小碗，大多可以单手扣住一整个。日式器具胜在精巧的造型和砂质的手感，有随性泼洒的墨块，林见鹿哪怕不感兴趣，也不免要看上几眼。
总之，鸡零狗碎挑了这个喜欢那个也喜欢，百元店里也流水似的画出去了两千多元。
林见鹿在店外，拎着塑料提兜等他，左脚换右脚站得脚痛，几次忍住了没钻回去捞人。就在林见鹿以为他别是迷路了时，周纪才不紧不慢出来，居然两手空空。
“你这么久？什么都看不上吗？”
“怎么会。”
周纪脸上有笑，眼睛闪着光彩。他手伸进兜里，掏出一个灰黑色的玩偶松鼠。
“这个……”
“送你的。这个最好看了。”
林见鹿愣愣地摸了摸它柔软的绒毛，看见松鼠脖子上挂着的“300円”，这可真是百元店里的奢侈品了。
“幼稚鬼！”
“回国放在你床头。”
“放我床头做什么？你要它督促我早睡吗？”
“是的，还有我将来一年份的想念。”
林见鹿在床上龇牙咧嘴，被周纪揉腰揉出了满眼泪花。他想不明白，到底是姿势不对还是自己有什么生理毛病，分明没有费腰的动作，却偏回回都是他疼得起不来床。周纪对他的哀呼充耳不闻，冷静地左手叠着右手，再度从上捋到下。周纪大学时辅修的是针灸和推拿，除了他自己，就是最常在林见鹿身上试验。他哪里怕痒怕疼，哪一条经络郁堵都摸得清清楚楚，手下力道掌握得很好，从不会伤到林见鹿。
大好的晨光就在这一片惨烈呼号中度过了。
“好了，起来了。天色很好，要不要出去转一转？”
周纪拧上了药油盖子。林见鹿缓了一阵才爬得起来，扶着腰和墙。
“给我穿衣服。”
“大少爷，你是自己没手吗？”
周纪擎着一双满是药油的手进了浴室，和哗哗水声相伴，远远回应着林见鹿。林见鹿靠着墙等他，是非要把没手没脚的米虫做到底。周纪回来时看见他果然没动，不得不亲自给他穿戴整齐。
两人的行程并不紧张，比如，今天唯一的安排就是闲逛。林见鹿以为，只要是轻松自在，并不在乎要去多少景点，哪怕是在旅馆窝上一天也值得。
“你到底要和我过，还是要和相机过？”
周纪没搭理他，专注地调焦，拍一户人家的橙子树。林见鹿老大不乐意，嘴上能挂一个水壶。
“好吧周纪，你就和相机过吧，让它给你做饭，相机给你洗衣服，接你上下班，给你生小周纪……”
“宝贝。”
周纪忽然低语一句，把正在发牢骚的林见鹿打断了。
“干嘛？”
周纪正低着头，柔情似水地看着取景框，被林见鹿这一声问得一愣，困惑地抬起头看他。
“我叫相机呢。”
“……”
看着林见鹿几乎发青的脸，后知后觉的周纪才意识到说错了话。周纪脸色微微一变，当即老实地合上镜头盖，连带着语气温软。
“宝宝——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林见鹿头也不回阔步离去。这真是翻了天了，本来以为在周纪心里，自己的地位顶多次于猫，而今居然连台相机也比不上了！周纪硬着头皮追上去，又不敢贸然牵他的手，只能低声下气用嘴哄。
“是在看你的照片，为夫一时情之所至……”
“鬼扯！你看的明明是橙子树。”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还真是不能免俗，林见鹿哀哀地想。商业街走过一个转角，眼前忽然出现青苔石门，连着深处的又一座神社。
“宝宝、真的不是……”
周纪没刹住车，猝然撞上林见鹿的后背。林见鹿一动不动，在门前呆呆看了一阵，钢筋水泥间留存的古老庙宇，鸟居石柱上刻着“明治二十三年”，掩映在霓虹灯和樱树下，竟无一丝违和。这是这个国家最常见的风景，这等意境，林见鹿看多少次都要心起波澜。
周纪善解人意，静静闭了嘴。
各类神社纪念不同的神，不管是否看得懂，他总得跨进去。拜是必然不会拜的，但好像总要进来过，才显出对风尘历史的缅怀。一想到百年间经历过多少战火和拆迁，一所旧居风雨飘摇中仍在，不免要生出许多敬意。
正逢神社修整的日子，工匠在攀爬上下查验修补，叮咣作响打碎一滩寂静，池中的锦鲤都远远游到另一头。小路两侧铺满了白色的碎石，用竹篱耙出规整的水波状纹路。周纪知道他的喜好，给家中庭院也是这样装修的，他乡顿时有了故园之感。林见鹿方才只小小一闹，早就不生他气了，想到这里，下意识回头看他一眼。
果然，这人死性不改，正一脸痴迷半跪着拍神社中的滚圆灰猫。
林见鹿心里哼一声，专心去赏他喜欢的风景。似乎哪里都能看到这尊稻荷大神，神社旁有两盏石灯，两侧各有一只石头狐狸。狐狸的双眼被工匠雕刻得狭长且竖，又没有瞳仁，毕竟是岁月久长，其中一只还缺了半个脑袋。两只石狐狸左右盯着来人，把林见鹿看得心里发毛，朗朗晴日，阳光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要不要往前走？”
一只宽厚的手揉在颈间，恰到好处捏散了这点阴冷。
“走。”
林见鹿忙不迭点头，下意识往周纪怀里靠了靠。几步出去，就又走回繁华都市，人潮涌动的商业街一眼望不到头，两人很快就混进人群里。
没过百米，手边看到家百元店，摆出的东西看上去还算精致。百元店大致类似于国内的“全场2元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但品类会更多一些，常能淘到意外之喜。
“要给朋友和同事带些吗？”
“好。”
百元店内拥挤，商品琳琅，过道要侧身而过，林见鹿就和周纪暂时分开了。人实在太多，林见鹿不时要侧身避让，这样挤来挤去就被挤到了文具柜前，林见鹿一抬头看见满架精美信笺。这是他和周纪常用的通讯工具，但还真没用过和纸，纸上的图案又素雅，是他喜欢的风格，林见鹿这么想着，就取了两本拿下。林见鹿想到他还喜欢锅碗瓢盆这类烟火气的东西，就挤到厨具前看一看杯盏碗碟。一百、两百日元的小碗，大多可以单手扣住一整个。日式器具胜在精巧的造型和砂质的手感，有随性泼洒的墨块，林见鹿哪怕不感兴趣，也不免要看上几眼。
总之，鸡零狗碎挑了这个喜欢那个也喜欢，百元店里也流水似的画出去了两千多元。
林见鹿在店外，拎着塑料提兜等他，左脚换右脚站得脚痛，几次忍住了没钻回去捞人。就在林见鹿以为他别是迷路了时，周纪才不紧不慢出来，居然两手空空。
“你这么久？什么都看不上吗？”
“怎么会。”
周纪脸上有笑，眼睛闪着光彩。他手伸进兜里，掏出一个灰黑色的玩偶松鼠。
“这个……”
“送你的。这个最好看了。”
林见鹿愣愣地摸了摸它柔软的绒毛，看见松鼠脖子上挂着的“300円”，这可真是百元店里的奢侈品了。
“幼稚鬼！”
“回国放在你床头。”
“放我床头做什么？你要它督促我早睡吗？”
“是的，还有我将来一年份的想念。”
“不想不想当然不想——”林见鹿拍掉了周纪的手，一步跳开两米，“你可真小心眼……”
其实并不太痛。林见鹿只揉了两下，没放心上，天色尚早，他满脑子还是想去山腰的金鳞湖转一转。周纪环顾房间一圈，目光落在角落神龛上。神龛旁有一束细长翠绿的插花，周纪走过去抽出一根，枝条湿漉漉的还在滴水。
林见鹿翻找行李箱，正打算换件轻薄的卫衣：“周纪，你还要……呃？”
他扭头时愣住了，定定地看着周纪手上的器具。周纪将枝条弯来折去试着韧度，表情平静，似乎只是想单纯地把玩一二。
林见鹿当然愿意他真的这么想。
“来，试一试。”
打碎了林见鹿的幻想。
“我不要！……周纪，你怎么这么小心眼，这种事情还能往心里去……”
周纪朝他走过来，林见鹿就忙不迭往墙角逃。
“周纪、你吃醋归吃醋，不能因为这种小事打我。你不讲理、你这就是暴政。”
后背撞上了墙。
“你不准打我、家法里没有这一条……”
林见鹿双手拽着裤腰，唯恐他把自己拖过去。周纪捋着花枝看他，脸上不冷不淡，语气平和。
“谁说是家法了？”
“那你这是……？”
“我只是要出气。不许吗？你不许，当然就不打了。”
怎么能把这无耻的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林见鹿顿时没了脾气。自家夫君偶尔看上什么器具，想在他身上试一试的时候不是没有过。小杖怡情，他林见鹿当然有这个义务。可为了出气这种理由……林见鹿紧紧贴着墙，目光上下扫动，只是看到那泡了水的饱胀枝条，身后就一阵肉痛。
“可以的……”
“背过去撑好。”
林见鹿有几分咬牙切齿：“我还想去看金鳞湖的……”
周纪没搭话，像是故意吓唬人，扬手抽了一记打在自己胳膊上，浮出一道红痕，把林见鹿激得一哆嗦。周纪新拿到手的工具，照例要在自己身上试验。林见鹿看得倒吸凉气，转过身去不想看他。
“你轻一点、我想出去玩……”
“撑好了。”
林见鹿只好闭嘴，一手攥住下垂的衣摆，单手撑在墙上，腰折成60度的钝角。周纪稍作比划，隔着裤子抽了一记，林见鹿当即垮掉了姿势，捂着屁股跳到一旁。
“疼疼、太疼！好了好了试过了，不要打了。”
周纪心里觉得好笑，脸上却还板着：“不要装，回来。”
小狗子才乖乖回去！虽有几分表演的成分，但刺痛也是确确实实的。林见鹿忙不迭揉身后两瓣肉，既然不是家法，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周纪没有催他，更不会加罚，只耐心地背着手等，直把林见鹿看得不好意思。
“你打疼我了——”
揉散了尖锐的痛感，林见鹿扭捏地撑了回去，重新弯下腰。花枝有小指一半粗细，又浸饱了水，颇有几分重量。饶是周纪没用几分力，单是那破空声就够让人心惊胆战的。花枝抽落，将裤子啪地打出一道褶皱。他本就怕这类细长的工具，有种天然的畏缩。刚挨过两下，破空声无间隔地响起，林见鹿心里一慌，下意识就用手挡在身后，结果被正正好好抽在手心。
两人俱是一惊。
周纪一把攥住他手腕，看见人掌心迅速浮出的一道红痕。哪怕是非正式的玩闹，也是不能挡的，这属于原则之一。
于是，林见鹿没去成金鳞湖。
玩闹改成了家法。直到吃晚饭时，林见鹿眼眶还是一圈泛红。席间气氛凝重，两人互无言语，让侍应的小姑娘都有些莫名的紧张。两人之间，素来没有罚过立刻来哄的道理，周纪照样沉默，只是把碗中的牛肉一筷一筷挑给林见鹿，林见鹿埋着头照单全收。
待一小时用餐时间结束，餐具被收走，屋里又只剩他们两个。
“生我气了？”
林见鹿不吭声，周纪将抹茶冰激凌推到他面前。
“没有生气……”
罚也一分不少地罚过了，周家一向既往不咎，没必要在这种事上撒谎。
“那你是在闹什么别扭？”
才不是别扭，只是有点乐极生悲的沮丧。这话在心里兜了个圈，被咽进胃里。林见鹿红着眼睛，低头吃着两人份的甜点。
“我在想该怎么去泡温泉……”
“吃过饭要等二十分钟。现在可以去露天和室内两种，晚上九点时男女浴池会互换，不要走错。”
周纪喝着玄米茶，一副气定神闲的没心没肺模样。林见鹿瞪了他一眼，这可避重就轻得太不要脸了。臀上又肿又烫，一摸十几道棱子。林见鹿本已垂头丧气地要放弃这一池温泉，奈何周纪一句“我不认路”，让他不得不穿上浴衣一同下楼。
才刚过八点钟，客栈却已安静如深夜。除了风吹柳叶声，只有木屐踩在石板路上的咯吱作响。室外温泉池前有盏石灯，燃着橙黄色的跳跃火焰，木门后散出氤氲湿气。
“……你认路了，待会自己回去。”
“进来。”
“我不要进去。”
周纪点头示意知道了，转身便提着竹篮推门走进去。林见鹿站在原地，当即也愣成一盏石灯。还真这么绝情的！林见鹿在心里咬牙切齿，一时不知道走还是不走，若真这么回去了，一人在屋里非得等得辗转反侧，将来回国也是满心遗憾；跟进去吗？可也太怂了。
周纪的声音穿透木门，故作大声地自言自语。
“原来没有人啊。”
林见鹿把木屐踩得吱呀响，半羞半恼地就进去了。
“周纪，你这个……”
木门之后本有一道闭合的毛玻璃，此刻却洞开着，似要为他展示里面真的空无一人。浴衣只有一层宽大的外罩，周纪早已宽衣解带，坦荡荡在室内冲洗，这图景让林见鹿顿时哑了火。
竹篮搁在柜子上，林见鹿也脱下自己的浴衣。衣摆蹭到伤处，疼得他赶忙撩开。浴室内有落地镜，容得下他看一看身后情形。臀上全是纵横交错的鞭打痕迹，这会儿棱印已不分明，肿胀连成一片。为一下遮挡挨了四十，一记记都是家法该有的力度。周纪真是一向铁面，不分时间场合，为这一点错处也毫不放水。
“我打得有这样好看吗，还没有看够？”
周纪在里面已搓过一遍浴液，正冲着浑身泡沫。林见鹿懒得理他，故意走到旁边一处淋浴，誓要不与他同沐的样子还没做完，冷不防被一股热水淋得湿透。水温还是他喜欢的微烫，但此刻流过伤处简直就是受刑。
周纪在他跳脚之前先按住了他：“我来给你洗，乱动要着凉的。”
林见鹿就哆哆嗦嗦地站住了。山风料峭，身上淋过水，的确只能躲在淋浴之下避寒。温泉池外是一圈木栏，抬眼能望见星空。淋不到水的部位一片冰凉，让人不由得要抱肩缩成一团，周纪有意避着他臀上的伤，上下给人揉泡沫冲洗干净，直到归国一月后，林见鹿才后知后觉回忆起，那时周纪是一直站在风里的。
其实并不太痛。林见鹿只揉了两下，没放心上，天色尚早，他满脑子还是想去山腰的金鳞湖转一转。周纪环顾房间一圈，目光落在角落神龛上。神龛旁有一束细长翠绿的插花，周纪走过去抽出一根，枝条湿漉漉的还在滴水。
林见鹿翻找行李箱，正打算换件轻薄的卫衣：“周纪，你还要……呃？”
他扭头时愣住了，定定地看着周纪手上的器具。周纪将枝条弯来折去试着韧度，表情平静，似乎只是想单纯地把玩一二。
林见鹿当然愿意他真的这么想。
“来，试一试。”
打碎了林见鹿的幻想。
“我不要！……周纪，你怎么这么小心眼，这种事情还能往心里去……”
周纪朝他走过来，林见鹿就忙不迭往墙角逃。
“周纪、你吃醋归吃醋，不能因为这种小事打我。你不讲理、你这就是暴政。”
后背撞上了墙。
“你不准打我、家法里没有这一条……”
林见鹿双手拽着裤腰，唯恐他把自己拖过去。周纪捋着花枝看他，脸上不冷不淡，语气平和。
“谁说是家法了？”
“那你这是……？”
“我只是要出气。不许吗？你不许，当然就不打了。”
怎么能把这无耻的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林见鹿顿时没了脾气。自家夫君偶尔看上什么器具，想在他身上试一试的时候不是没有过。小杖怡情，他林见鹿当然有这个义务。可为了出气这种理由……林见鹿紧紧贴着墙，目光上下扫动，只是看到那泡了水的饱胀枝条，身后就一阵肉痛。
“可以的……”
“背过去撑好。”
林见鹿有几分咬牙切齿：“我还想去看金鳞湖的……”
周纪没搭话，像是故意吓唬人，扬手抽了一记打在自己胳膊上，浮出一道红痕，把林见鹿激得一哆嗦。周纪新拿到手的工具，照例要在自己身上试验。林见鹿看得倒吸凉气，转过身去不想看他。
“你轻一点、我想出去玩……”
“撑好了。”
林见鹿只好闭嘴，一手攥住下垂的衣摆，单手撑在墙上，腰折成60度的钝角。周纪稍作比划，隔着裤子抽了一记，林见鹿当即垮掉了姿势，捂着屁股跳到一旁。
“疼疼、太疼！好了好了试过了，不要打了。”
周纪心里觉得好笑，脸上却还板着：“不要装，回来。”
小狗子才乖乖回去！虽有几分表演的成分，但刺痛也是确确实实的。林见鹿忙不迭揉身后两瓣肉，既然不是家法，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周纪没有催他，更不会加罚，只耐心地背着手等，直把林见鹿看得不好意思。
“你打疼我了——”
揉散了尖锐的痛感，林见鹿扭捏地撑了回去，重新弯下腰。花枝有小指一半粗细，又浸饱了水，颇有几分重量。饶是周纪没用几分力，单是那破空声就够让人心惊胆战的。花枝抽落，将裤子啪地打出一道褶皱。他本就怕这类细长的工具，有种天然的畏缩。刚挨过两下，破空声无间隔地响起，林见鹿心里一慌，下意识就用手挡在身后，结果被正正好好抽在手心。
两人俱是一惊。
周纪一把攥住他手腕，看见人掌心迅速浮出的一道红痕。哪怕是非正式的玩闹，也是不能挡的，这属于原则之一。
于是，林见鹿没去成金鳞湖。
玩闹改成了家法。直到吃晚饭时，林见鹿眼眶还是一圈泛红。席间气氛凝重，两人互无言语，让侍应的小姑娘都有些莫名的紧张。两人之间，素来没有罚过立刻来哄的道理，周纪照样沉默，只是把碗中的牛肉一筷一筷挑给林见鹿，林见鹿埋着头照单全收。
待一小时用餐时间结束，餐具被收走，屋里又只剩他们两个。
“生我气了？”
林见鹿不吭声，周纪将抹茶冰激凌推到他面前。
“没有生气……”
罚也一分不少地罚过了，周家一向既往不咎，没必要在这种事上撒谎。
“那你是在闹什么别扭？”
才不是别扭，只是有点乐极生悲的沮丧。这话在心里兜了个圈，被咽进胃里。林见鹿红着眼睛，低头吃着两人份的甜点。
“我在想该怎么去泡温泉……”
“吃过饭要等二十分钟。现在可以去露天和室内两种，晚上九点时男女浴池会互换，不要走错。”
周纪喝着玄米茶，一副气定神闲的没心没肺模样。林见鹿瞪了他一眼，这可避重就轻得太不要脸了。臀上又肿又烫，一摸十几道棱子。林见鹿本已垂头丧气地要放弃这一池温泉，奈何周纪一句“我不认路”，让他不得不穿上浴衣一同下楼。
才刚过八点钟，客栈却已安静如深夜。除了风吹柳叶声，只有木屐踩在石板路上的咯吱作响。室外温泉池前有盏石灯，燃着橙黄色的跳跃火焰，木门后散出氤氲湿气。
“……你认路了，待会自己回去。”
“进来。”
“我不要进去。”
周纪点头示意知道了，转身便提着竹篮推门走进去。林见鹿站在原地，当即也愣成一盏石灯。还真这么绝情的！林见鹿在心里咬牙切齿，一时不知道走还是不走，若真这么回去了，一人在屋里非得等得辗转反侧，将来回国也是满心遗憾；跟进去吗？可也太怂了。
周纪的声音穿透木门，故作大声地自言自语。
“原来没有人啊。”
林见鹿把木屐踩得吱呀响，半羞半恼地就进去了。
“周纪，你这个……”
木门之后本有一道闭合的毛玻璃，此刻却洞开着，似要为他展示里面真的空无一人。浴衣只有一层宽大的外罩，周纪早已宽衣解带，坦荡荡在室内冲洗，这图景让林见鹿顿时哑了火。
竹篮搁在柜子上，林见鹿也脱下自己的浴衣。衣摆蹭到伤处，疼得他赶忙撩开。浴室内有落地镜，容得下他看一看身后情形。臀上全是纵横交错的鞭打痕迹，这会儿棱印已不分明，肿胀连成一片。为一下遮挡挨了四十，一记记都是家法该有的力度。周纪真是一向铁面，不分时间场合，为这一点错处也毫不放水。
“我打得有这样好看吗，还没有看够？”
周纪在里面已搓过一遍浴液，正冲着浑身泡沫。林见鹿懒得理他，故意走到旁边一处淋浴，誓要不与他同沐的样子还没做完，冷不防被一股热水淋得湿透。水温还是他喜欢的微烫，但此刻流过伤处简直就是受刑。
周纪在他跳脚之前先按住了他：“我来给你洗，乱动要着凉的。”
林见鹿就哆哆嗦嗦地站住了。山风料峭，身上淋过水，的确只能躲在淋浴之下避寒。温泉池外是一圈木栏，抬眼能望见星空。淋不到水的部位一片冰凉，让人不由得要抱肩缩成一团，周纪有意避着他臀上的伤，上下给人揉泡沫冲洗干净，直到归国一月后，林见鹿才后知后觉回忆起，那时周纪是一直站在风里的。
山间寒气逼人，林见鹿也顾不上屁股疼，离了淋浴就要躲进温泉池，蹲下让温泉水直埋到脖子，周纪跟着下来。池面落了些竹叶与不知名的花瓣，随水缓缓流向边角处。浸在水中，先有微微的压抑感，适应之后便是无尽轻盈。
林见鹿是在北海道爱上的这种体验，日后几乎上瘾，每年冬天总点卯似的来上一次，这一年才算过得圆满。周纪不太明白林见鹿为何坐得这样远，于是淌水跟过来和他并排坐下。林见鹿坐不下去，只能半跪半蹲，纵使如此也会牵扯到伤处，又有四十度的温泉水，让林见鹿这次的体验并不良好。
“宝宝，是疼吗？”
“当然疼——你这个暴君。”
一只手捏在后颈——林见鹿不由缩起脖子。这动作意味不明，或许是拎兔子般要将他拽过去按倒，也或许是揉小猫般轻轻打几个圈。周纪手下很轻——林见鹿松了口气，知道他是在揉猫，就也跟着放松下来。
“不要常低头伏案，斜方肌会劳损。”
颈后一阵酸痒，林见鹿自己都能感到两侧肌肉紧绷，如塞着两块石头在皮下滑动。尽管有些不适的疼痛，但在异国的温泉池中被爱人揉肩服侍，还真是人生头一遭——
“是在赔罪吗，暴君？”
“赔罪？我做错了什么？”
真是毫无趣味，林见鹿撇了撇嘴不再说话。这在意料之中，周纪当然不会为家法抱有歉意，这和心疼是两码事。
“你不该做医生，你应该是个将军才对。”
“为什么？”
“因为你不解风情，做事一板一眼，令行禁止，还、还杀伐果断！”
周纪没料到他用这些词形容自己，手上短暂地顿住，但旋即恢复揉按。
“医生和将军都是生死场上的职业，本就没什么两样。见鹿，我对你杀伐果断吗？”
林见鹿语塞，尚没想好怎么解释。一时脱口罢了，方才不知为何这词蹦出在脑海里，自己偏又觉得如此恰当，但至于哪里恰当，他并不能想得明白。
木栏外忽然传来一串清脆的笑语，分明是隔壁女子浴池的声音，居然近在耳畔。两人都不由惶惑了一瞬，还是林见鹿随即反应过来。
“大丈夫です！室外温泉都如此。男女之间实际只隔着一道木篱笆，连温泉池都是同一座，被篱笆分隔开了而已。”
周纪这种人，赤身裸体时听到异性的吵闹声的体验绝不曾有，脸上的诧异此时还未完全消下去。林见鹿回头看他，噗哧笑出声。
“你放心，不会失身的——隔离做得极好，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不过，古代也有混浴的传统，其实我……”
收到了一记眼刀，林见鹿立刻识趣地噤声，不去撩他的醋味。
“其实你什么？”
“……我，我其实也很想去雪山和猴子泡温泉！身边网兜再煮一个蛋来吃，肯定很有趣的！”
话到嘴边的女孩子硬生生变成了猴子，林见鹿自己憋不住先笑了出来。周纪并没有笑容，反而眉间微微皱起，但也未接着问下去。
温度略高，水中又有硫，任谁也不能泡上很久。林见鹿选择在角落，是知道这里有一处出冰水的小孔，不时用手接一掌心，拍在额前脸上借以缓解。周纪不懂这些套路，林见鹿带着恶作剧的心情，暗中接了满满一捧水，回手倒泼在周纪脸上。
“下大雨！”
周纪猝不及防，被淋了满脸满肩的冰水，和温泉对比更是乍暖还寒。
“做什么……唔！”
林见鹿毫不浪费，将双手顺便捂在周纪两边耳朵上，冰得他又一哆嗦。
“当然是怕你晕倒在这里啦，二十分钟到了，快出来出来。”
趁周纪反应过来前，林见鹿及时撤手淌水跑掉，唯恐他要报复。不过这担心纯属多余，周纪鲜有计较他幼稚的把戏，更不会因为这种小事你来我往地打闹。室外有早备好的饮用水，照样是冰的，林见鹿没穿浴衣就先咕咚咚喝下一杯，给周纪也倒了一半杯。
周纪跟出来，还未来得及指责他不穿衣服，先被一杯冰水塞进手里，老中医明显眉头一皱——
“这是必要喝的，是传统！”
欺负周纪没见识，最近林见鹿总拿“传统”来压他，让周纪接连吃下了鲸肉、生牡蛎等等食物，而今又要故技重施给他灌一杯冰水。这对素来不喝三十度以下饮品的周纪来说，恐怕跨度比让他吃生鸡蛋还要大。
“胡扯……”
“为你好，待会你腿软得没力气走回房。”
周纪半信半疑，最终还是顺从林见鹿，神情凝重地喝下了两口，脸色比吃黄连还要难看。林见鹿知道逼他喝完是绝不可能，看他配合了这两口已经是达到目的。这是他的经验，泡汤之后不喝冰水容易头晕乏力，若非这次周纪在，他每回从温泉池出来还要去冰水池泡五分钟。要不要和周纪介绍这个经验……想了想还是算了，别说让他亲自去体验，若是让周纪知道自己从前次次泡冷水浴，恐怕只会惹他惊诧动怒，把旧账都翻出来和他算就不妙了。
管家已贴心地在室内铺好了两张床褥。林见鹿进了门，就快活地往被窝里滚，结果被周纪拽出来擦头发。林见鹿讨厌吹风机的声音，更别提它在耳边轰鸣个五分钟。周纪不得不依从他退了一步，但必须要亲自给他擦干。
林见鹿安分地趴着，随他给自己擦成个凌乱鸡窝，只要不用吹风机就好。
周纪隐隐看出手下人有阖眼的迹象：“不准睡，喝水。”
“喝茶！”
林见鹿强撑着嚷了一声。
“也可以……什么茶？”
林见鹿是在北海道爱上的这种体验，日后几乎上瘾，每年冬天总点卯似的来上一次，这一年才算过得圆满。周纪不太明白林见鹿为何坐得这样远，于是淌水跟过来和他并排坐下。林见鹿坐不下去，只能半跪半蹲，纵使如此也会牵扯到伤处，又有四十度的温泉水，让林见鹿这次的体验并不良好。
“宝宝，是疼吗？”
“当然疼——你这个暴君。”
一只手捏在后颈——林见鹿不由缩起脖子。这动作意味不明，或许是拎兔子般要将他拽过去按倒，也或许是揉小猫般轻轻打几个圈。周纪手下很轻——林见鹿松了口气，知道他是在揉猫，就也跟着放松下来。
“不要常低头伏案，斜方肌会劳损。”
颈后一阵酸痒，林见鹿自己都能感到两侧肌肉紧绷，如塞着两块石头在皮下滑动。尽管有些不适的疼痛，但在异国的温泉池中被爱人揉肩服侍，还真是人生头一遭——
“是在赔罪吗，暴君？”
“赔罪？我做错了什么？”
真是毫无趣味，林见鹿撇了撇嘴不再说话。这在意料之中，周纪当然不会为家法抱有歉意，这和心疼是两码事。
“你不该做医生，你应该是个将军才对。”
“为什么？”
“因为你不解风情，做事一板一眼，令行禁止，还、还杀伐果断！”
周纪没料到他用这些词形容自己，手上短暂地顿住，但旋即恢复揉按。
“医生和将军都是生死场上的职业，本就没什么两样。见鹿，我对你杀伐果断吗？”
林见鹿语塞，尚没想好怎么解释。一时脱口罢了，方才不知为何这词蹦出在脑海里，自己偏又觉得如此恰当，但至于哪里恰当，他并不能想得明白。
木栏外忽然传来一串清脆的笑语，分明是隔壁女子浴池的声音，居然近在耳畔。两人都不由惶惑了一瞬，还是林见鹿随即反应过来。
“大丈夫です！室外温泉都如此。男女之间实际只隔着一道木篱笆，连温泉池都是同一座，被篱笆分隔开了而已。”
周纪这种人，赤身裸体时听到异性的吵闹声的体验绝不曾有，脸上的诧异此时还未完全消下去。林见鹿回头看他，噗哧笑出声。
“你放心，不会失身的——隔离做得极好，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不过，古代也有混浴的传统，其实我……”
收到了一记眼刀，林见鹿立刻识趣地噤声，不去撩他的醋味。
“其实你什么？”
“……我，我其实也很想去雪山和猴子泡温泉！身边网兜再煮一个蛋来吃，肯定很有趣的！”
话到嘴边的女孩子硬生生变成了猴子，林见鹿自己憋不住先笑了出来。周纪并没有笑容，反而眉间微微皱起，但也未接着问下去。
温度略高，水中又有硫，任谁也不能泡上很久。林见鹿选择在角落，是知道这里有一处出冰水的小孔，不时用手接一掌心，拍在额前脸上借以缓解。周纪不懂这些套路，林见鹿带着恶作剧的心情，暗中接了满满一捧水，回手倒泼在周纪脸上。
“下大雨！”
周纪猝不及防，被淋了满脸满肩的冰水，和温泉对比更是乍暖还寒。
“做什么……唔！”
林见鹿毫不浪费，将双手顺便捂在周纪两边耳朵上，冰得他又一哆嗦。
“当然是怕你晕倒在这里啦，二十分钟到了，快出来出来。”
趁周纪反应过来前，林见鹿及时撤手淌水跑掉，唯恐他要报复。不过这担心纯属多余，周纪鲜有计较他幼稚的把戏，更不会因为这种小事你来我往地打闹。室外有早备好的饮用水，照样是冰的，林见鹿没穿浴衣就先咕咚咚喝下一杯，给周纪也倒了一半杯。
周纪跟出来，还未来得及指责他不穿衣服，先被一杯冰水塞进手里，老中医明显眉头一皱——
“这是必要喝的，是传统！”
欺负周纪没见识，最近林见鹿总拿“传统”来压他，让周纪接连吃下了鲸肉、生牡蛎等等食物，而今又要故技重施给他灌一杯冰水。这对素来不喝三十度以下饮品的周纪来说，恐怕跨度比让他吃生鸡蛋还要大。
“胡扯……”
“为你好，待会你腿软得没力气走回房。”
周纪半信半疑，最终还是顺从林见鹿，神情凝重地喝下了两口，脸色比吃黄连还要难看。林见鹿知道逼他喝完是绝不可能，看他配合了这两口已经是达到目的。这是他的经验，泡汤之后不喝冰水容易头晕乏力，若非这次周纪在，他每回从温泉池出来还要去冰水池泡五分钟。要不要和周纪介绍这个经验……想了想还是算了，别说让他亲自去体验，若是让周纪知道自己从前次次泡冷水浴，恐怕只会惹他惊诧动怒，把旧账都翻出来和他算就不妙了。
管家已贴心地在室内铺好了两张床褥。林见鹿进了门，就快活地往被窝里滚，结果被周纪拽出来擦头发。林见鹿讨厌吹风机的声音，更别提它在耳边轰鸣个五分钟。周纪不得不依从他退了一步，但必须要亲自给他擦干。
林见鹿安分地趴着，随他给自己擦成个凌乱鸡窝，只要不用吹风机就好。
周纪隐隐看出手下人有阖眼的迹象：“不准睡，喝水。”
“喝茶！”
林见鹿强撑着嚷了一声。
“也可以……什么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