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独立灯火阑珊处
过二十余日马车才回到了嵊县。
其间经过徽州时又停顿了几日，替孟守忠寻医问药。萧果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事事乐观的少年，对爹却仍旧不能理智。好在大夫虽束手无策，也说是靠着保养，应该不会再坏下去了。
越近萧府，他就越是紧张。
他面前仍旧是平静热闹的嵊县，可大概明日就不会是这样。
萧季什么也没说，将孟守忠先安置在了客栈里，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的。
时别逾月，近是两月，天气仍旧热着，景象稍有变化。
绿意更浓更沉稳，却总有了秋的意思。

“娘，我回来了。”
萧果回府之后，立刻见了沈蕊，而大娘，早已被萧季支开了。
他却并没有想象那般难以开口，而很顺畅地告诉娘亲，
“我找到爹爹了。”
也许是娘亲一直给他温柔如水又很沉稳安心的感觉。
可沈蕊听到那句话，也再不能平静。她很难再像从前那样，十七岁之后她便不怎么能将心里的波动表现出来，可萧果却全都明白，明白她别扭的内心的激动。
人非草木。即使娘亲已经几乎可以说是心如止水，也仍旧是红尘中人。
他只握紧了沈蕊的手，颤着却又平稳了嗓音，说了一句，
“娘亲相信我，我会处理好的。”
出去一趟，果儿似乎是长大了很多。
沈蕊笑笑，将他拥在怀里“嗯，娘亲一直都相信你的。”
其中的波澜，甚至可以说是惊涛骇浪，萧果当然一个字都没有说，沈蕊也不能知晓。
而她还是能知道。即使只是见到孟守忠的时候，萧果内心便能够有多大的震撼。
因此她久久地抱着他。


“果儿，多吃点儿，你看你出去玩一趟还瘦了，是不是你哥欺负你了？”
萧夫人盛了一碗汤放到萧果面前，顺便威胁性地拦下了萧果伸向红烧肉的筷子。

萧果和萧季串供似的对了半天的眼神，
一个惴惴地对着，似乎询问着，你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另一个则透露着一丝焦急，我可什么都没说，你别傻傻地说什么不该说的。
“没有没有！”
好在出去一趟，两个人总算有了默契。

“就是玩太疯了，累的。”萧果轻声笑笑，梨涡极浅。
“你也不知道节制点儿。”
萧夫人夹了一筷肉在萧季碗里，一边又数落一句。
本来嘛，在他娘眼里，贪玩的、不靠谱的一定是他，果儿一向是最懂事的。
这都是什么事儿，假象！
“大娘，我想，哥哥已经告诉你了吧，我找到了，找到了……”
萧果将爹爹这两个字咽在喉咙里，始终没有说得出口。
萧夫人也没有计较下去，却也没有让他说出口。
没有办法，她真心疼爱果儿，可她爱萧临风。
“我会处理好的。”
这句话，今日他是第二遍说了。

“怎么，你还舍得回来呀。”
也许是夜里太累了，萧果待听到头一遍鸡鸣才睡了，且一睡就是晌午之后了。孟守忠没忍心打扰，也等他醒来才一起用了午饭，萧果心里压了事情，吃了几口就匆匆走了。
萧季夜里来看过他，见他不在便知是去客栈了，派了下人去询问，果然是如此，因此不很担心，只是，还是得狠狠地压他一把才行。
毕竟这半夜随时随地跑出去发疯，可不是个好习惯。
“哥哥，我真的睡不着。”萧果知道又让萧季担心了,他也不是知了错还倔着的人，只是惴惴的，又只知道道歉。
可萧季却又因着这句话有些心疼了，他怪果儿，只是怪他心思太过敏感，并不是半夜又跑出去教他担忧了。他弟弟本身就是一个自由的人，不应该被他绑缚着做什么。
“行了，这点小事我何曾放在心上了。”
只能说，自己对这个弟弟，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实在是太心软了。
这点……小事，他不是一直放在心上么？希望他的果儿心大一点儿，吃好睡好的。


“哥哥，你明日就帮我叫人吧，把大伯也请来。”
萧勉风和萧临风共为萧家的两兄弟，萧勉风却是年过半百了，两个儿子也早都是有了家室的人。一宗族内分工明确，萧临风经商，萧勉风依然坚守着诗礼传家的传统，一宗族内，本是读书人声望最高的，可萧临风生意越做越大，于族内乡里都是做了不小贡献的，因此，渐渐似乎名声更大起来。直到是出了沈蕊的事之后，萧临风在族内的名望，算是彻底地崩塌了。
萧季小时候最怕见的就是萧勉风那边的人，个个都太过严肃刻板了，他一见浑身都不自在，现在倒是弟弟与两个兄长在打交道了。可没想，在儿辈上，又重需要请出他一次，看来是很难善了了。
“行，哥帮你叫。”
他却知道，让果儿将一个爹爹、一个弟弟放在身边，却一直隐瞒着，偷偷往来，不予承认，弟弟死也做不到。因此还是答应了。
“哥哥放心，所有后果，果儿一力承担。”
萧果抬起头来，认真而坚定地对萧季说出了这句话。
哥哥说过，回来之后会有更多艰难阻碍和尴尬的境地，他能够做到么？
他可以，他真的很强大。虽然他，只战战兢兢于自己处理的不够好，他却并不畏惧会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后果。
他也害怕。他很难拿捏、处理、保证每个人都不受伤，
那么，所有后果，他一力承担吧。
“瞎说什么呢?有你的一份，自然也有我的一份。哥哥愿意陪你一起，不管你做什么。”
萧季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自从出去一趟回来之后，他就再也不叫自己季哥哥了，他从前虽未刻意让他改口，内心还是有期待的，现在，弟弟终于是将他当做真正的亲密的哥哥了。
他也想过，若他真正想要干涉，他大概早就干涉了，甚至不会让果儿将孟叔带回来，他反正有财力和人脉，能够保证他在景德镇的治疗和生活，时不时让萧果母子去探望，也是轻易的事，且这样对孟叔、安安未必不是更好。
可见他反正已经顺着果儿的心意了，这次自然也是能够陪着他一起作、一起疯狂的，他才不怕，惯是大胆的人。
他也得担得起果儿那一声声的哥哥。
“那么，现在可以跟哥说说看么？”
萧果其实自己心内也是紧张的，也需要有个人拿主意，更希望得到哥哥的认同，因此将自己的打算一分不漏地告诉了萧季。
萧季也总算是明白了萧果昨日说不出口的原因了。

“我觉得我是太窝囊了。”萧果说完之后，自己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哥哥一向最为能干，大气，应该看不上他这个委曲求全的折中主意吧。
“你倒才不是窝囊，你是胆子太大了。”
萧季可是万万没想到果儿敢“这么玩儿”的，不过想想，也未尝不可。
“小弟弟今日让我刮目相看，其实，让哥哥处理，都不能比你处理地更好呢。”
萧季的话，给了萧果莫大的鼓励了。


第二日早上，萧勉风和族里的几个人都来了，萧果却因着自己的心病，临时变了主意。
也在不经意间，算是害了哥哥吧。
只不过，那顿打，大概迟早要挨。

@小龙人尾巴长@我爱路飞不解释

大家五一快乐没有存稿的楼主只能跟大家说这个啦

麻麻可能要食言，想揍上果果了

@小龙人尾巴长

这话说出来，便是命令，很快便有两个执刑的人搬了两个小腿一般高的条凳来，并且一人手持一个毛竹大板。
既是族规，注定不好挨。毛竹板子手掌般宽，比成人的手都长些，这两块合在一起似乎就是一竿多年的老竹了。
萧季刚趴上凳子，眉头便一皱，这么窄的凳子是怎么回事？这还得被人按着手臂？
萧季实在担心极了萧果，畏疼倒还好，他这个弟弟还胆小面儿薄，怕是此刻已经吓坏了。因此侧过脸去看了一眼萧果，倒是坦然温顺，毫无挣扎，可瞒不过他。
这通红的眼眶和微颤着的身子，满是自责和懊丧的眼神，不免暗道一声“不好”。
凡是有一分的疼痛他这个弟弟都能感受出三分来，自责的时候又加深一分。
笞背真的不是好挨的，他挣了被按着的一条手臂，非也要握住弟弟那一只手。
萧勉风没有多言，便是许了。总算是没人按着，想来弟弟心里也能好过一点了。
他又微微抬起身子，拿着右手掰紧了凳缘，见果儿也如此，又放下些心来，天知道他在挨打方面怎么能有这么多无师自通的小心眼儿，这般隐藏了脊柱便不至于打坏了背。
“啪”的一声，却是两声合在一起的响亮，左右两边同时唱数报了声“一”。
连唱个数都能如此训练有素么？萧季心里竟还有空腹诽一句，大伯就是大伯，比顾述之还严格几分的读书人，幸好在族中他是经商。可偷偷看了一眼弟弟的反应，却真是不好过，还未能计较出些什么，“啪”的一声又下来了，他这脸也就再没有扭回去过。
自始至终，弟弟只是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可见到他捏着凳缘的那只左手的用力，便知他已经隐忍得厉害了，真是，
傻弟弟啊。
萧果掰着凳缘的手，指节都已经尽白，而且粘腻腻地握不大住。竹板比起板杖来还是柔韧，不伤筋骨，可落下弹起确还带着回返的余痛，又教每一板隔了那么片刻才又落下，坚韧的东西打在背上实际是一种炸开般的疼痛，
萧季可以忍住，是因为这痛实际来得不深。而萧果不能，是因为锐痛带起的心伤。
毛竹大板毕竟沉重，且他脊背毕竟单薄些，这一板下去就似是直接穿透了背脊打在了心上，不仅是贯穿的那种痛感让他死死扣住凳缘，三下就叫掌心已经磨破了一层皮，且唤起的那些悔愧，让他更愿所承的板子再重几分。
竹板并不停留一处，一下一下位置不断下移着往下落，直至腰际便停手再回，不过四下，感觉眼泪就要冲出来了。
他死死咬着唇，憋了一头的汗，神经一跳跳地很痛，满心念里却都是，他伤了萧府的名誉，他伤了萧府的名誉，甚至，他毁了萧府的名誉……
要抑制喉咙里的那呜咽，和忍着在这么窄小的方寸一动不动的挨着，真不容易，若非有哥哥这双手的鼓励，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挨得下来。
大伯已经开恩体恤了，这件事做时便知道会如此，可今日真的做了，却还是自责得远越了预期，甚至未来有什么在等着，他确能承受的起么？
这起落间快两轮，七个大板便足以叫他意识到自己的软弱。
萧果握着萧季的那只手，冰冰凉凉，却始终不肯用力。
萧季背上这伤也渐渐开始疼起来，握着萧果的手却始终不肯松力。
眼光一别，那只扣着的左手竟似乎渗出些血色来。
不好，再这般下去，不出十板估计弟弟就该崩溃了。萧季想逗逗他来着，想起幼时打他手心的事，十指连心应是有理的，虽是握着右手，大概效果也不会太差吧。
他握着弟弟那只手的拇指，忽然探进了弟弟的掌心，轻轻的逗弄着，想这微氧的触感能不能传进他心里呢，略缓解板子的痛疼和心里乱七八糟的思绪也好。
萧果自然感受的到。
“啪！”第八下落下，两轮落完，重又打在了肩背上，竹板似乎益发重了，打到的地方麻木着没什么感觉了，而刚离开的一板却余痛摧折着一点点的肉皮。
萧果心里全是想不清的事情，板子压着，心事压着，烦的紧，这一阵氧，更是让他烦的紧。
萧季半天不见弟弟什么反应，“噼啪”一板再落似乎凌厉些了，这打法什么时候是个头，又慢又熬人，又替果儿担心得紧。
萧季手上又用力一些，使劲儿在他手心上划来划去，想消解些果儿的心思。
好在小祖宗终于肯抬头，泪眼里看一眼他。
季哥哥在微笑着鼓励自己么？
萧果心里却更柔弱一分了，所有的心意他都懂。
大伯的心意、哥哥的心意，他对得起谁的？
“啪！”——“十二”。
“啪！”——“十三。”
最是无情的数字，这一下间，不及萧季惊呼，他已从窄凳衰落到地上，还好右臂撑着地上，没有碰伤脊背。
那一下他心绪极繁杂，本就是他该受的，便花了力气挣开萧季护佑的心意，可右手一垂，兼早已形同虚设的左手，中心右倾就落了下去。
板子顿停，都看着萧勉风。
萧勉风一个眼神，执刑者便会意，不再管萧果，只是继续萧果的刑罚。
还剩十七下，不知为何从这一下开始板子落得轻了很多，而心里也终于轻松些，萧季挨打贯不专心爱转移注意力，傻子才跟他那没头脑的弟弟似的专心还去感受疼痛了，盯着那萧府丫鬟的小鞋也能转移个五个数的板子，大伯真是装，连府里干活的丫鬟都得是这么小的脚，明明就不及他家小红、小绿的姿色。

报到20板，也大概是落在背上的竹板力度越发适当又给出越发多的时间回缓的缘故，更多是他自己的缘故，竟开始有胆子观察起萧勉风的脸色来，大伯一向严肃，但他知大伯心地慈爱，此刻看着他苍老的脸上，那一丝不苟又临风飘扬的小胡子，如同明明心软几分却非要不自然紧绷的脸色，很少在大伯脸上见过这纠结的样子，他有些想笑来着，又觉得挨罚的时候这要是笑出来了，肯定会死得很惨。
可又有多久没有承受过长辈的责罚了？一晃近十年，做惯了长兄，做惯了家里最大的男人，冷不防被这么罚一顿，似乎就回到了那个太久、太久之前的孩子。
是父亲可断不舍得打他的背，他顶多被按在腿上打一顿巴掌，第二天又能照样犯浑，除了一次挨了鞋底儿……这么想来，又真的很想念爹了呢。
似乎不是不想，是他真的一贯隐藏的太深，所以自己总是意识不到。
若真是计较毁损了萧府的名声，就不会是这点无关痛痒的惩处了。大伯的心疼神色，还有再怎么保养还是卧在斯文脸上的几条皱纹，终还是岁月和感情打败了人的努力。
最后那五六下，倒是真恭恭敬敬受着的，于他也是久违的事了。
只叹道，确该道果儿一声傻，开小差什么的多好，非得去受痛忍痛。

唱数已经报完了三十，终于，萧季松下一口气，却不妨又一板子砸下来，实在是没防备住，好不容易才抑住了一声叫呼，有完没完了，疼啊。
萧果此刻方才回神，大概是大伯要将他欠下的算到季哥哥头上的意思么？这会儿再傻傻的也该明白了，浑噩但本能地扑到哥哥身上挡着。行板的人又略是一顿，但见萧勉风一个眼神，又会意的落板。
萧勉风是料到萧果会挡上来的，却分不清这是不是在他计划之内了，只是真的有些不忍了。一个眼神告诉执板的儿子，速战速决吧。
噼啪的竹板落下是七分力道，可一板板未有个停歇，萧果不想压痛了哥哥，可第一板就受不住了，落到了萧季后腰上再撑不起来。
他趴着，打到的都是背上的两块骨头。
竹板震碎骨头般地疼。
萧果咬紧了牙关抵死不叫。
只落两板，萧季突然感到后腰上暖湿了一滴，心里一激灵。
破孩子啊让他心疼地紧，为什么非得凑上来。
凑就凑了吧，挣开也是无望。可那不长眼的，看不见那人是他弟弟么？怎么落到果儿背上的板子比自己的还重上几分，压得他后腰都疼。
萧果受着这不给人喘息的板子，眼泪根本不受控制地是被板子击落下来的，他不知不觉便贴在了季哥哥的背上了。
这六下片刻就打完了，报数的声音终于停下来。汹涌的疼痛却不断地激出来、涌上来，就在弓身那小块肩背上驻足催发，皮骨皆痛。
萧季心里已经慌乱的没有分寸，这一会儿功夫腰上已经湿润了一片，滚烫地泪刺激着伤，疼得简直想骂人，又更多心疼弟弟在他背上的轻颤。
萧勉风看着那个颤着的身子，打完了就全剩下心疼了，赶紧走进一步想要抱起他。
萧季知道萧果脸皮最是薄的，这会儿怎么舍得起来，果然还是把脸埋得更紧不是？
萧果想着，蹭了这把泪就起来的，却没想竟有人来抠他。
他怎么肯干，都不是熟识的人，他已经够荒唐的了。
可他最终还是被一双手抱在了怀中。
萧勉风看着这个单薄的孩子趴在萧季背上颤抖的样子，早就心疼了，十七岁早该是当家的年纪了，可不知为何放在这个柔弱的孩子身上就是心疼得紧，好像他还是个小孩子。
这样大的事，让一个孩子处理本就是很难为了，也不知他心里已承受了多少了。
挨打之时，又是那样的知礼，那样的乖顺，那般的自责。
懂事的孩子几乎要将自己逼疯了，他看着那带血的手掌怎不知他心里有多难捱。
萧勉风年近半百，却愣是抱紧了他“乖，大伯带你去上药。”
萧季慢慢的挪动身子想要起来，得，大伯一走自己是彻底受冷落了，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小红小绿。”
“回少爷，奴婢唤作青儿。”
咦，那丫鬟倒还没走？萧季心里一惊，身上还有些痛，更不想被大伯的丫鬟看了笑话，这会儿大伯早抱着萧果心疼去了，他心里也有些烦闷，心里嘀咕了一句还不也是个颜色。
“喊你了么？小红——小绿——。”萧季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立刻有两个少女跑进来了，一个红衣一个翠群，容貌俏丽。萧季动了动身子，自己从凳上下来了“赶紧扶你们爷儿回去。”

萧果怎能让大伯这样劳力抱着自己，走出了祠堂便立刻自己下来了，身后的伤其实疼得一点也不厉害，只是挨得当下特别崩溃，这会儿想想，真是不懂事极了。
一顿二十记的打都熬不下来，局面失控成那样子。
萧勉风一直揽着萧果，一直到走到了房间，赶紧将他放到了床上。
“果儿，大伯看看伤。”萧勉风知道果儿脸皮极薄，但不等回应还是执拗地给解了中衣。
有时候长辈就是这样，好好的跟你商量着却明明又是一种不容置否的威严。
萧果从始至终顺从着，长辈就是这样，和季哥哥也许还能挣扎一刻，而在父辈面前，从来没有过顺从之外的念头。
只是他仍愧着
“大伯真的不用看了，真的没有打得很疼，是果儿自己不好。”
话一开口便又是哽咽，泪珠一个一个冒出来。这么多不懂事之外又添上一条不懂事。可越是这样想，越是压抑不住哽咽。
他找不到什么词去后悔他从凳上落下来这件事情，明明也没有很疼。只挑的出不懂事、不耐疼、没用这些字眼。
萧勉风解开中衣，小侄儿整块背上都是大毛竹板打出来的痕迹，交叠着，鲜红充血的印子一道接一道的层叠着，最严重的还是傻孩子挡上来受的六下，背上一块宽宽的紫痕，两块肩胛骨上伤得尤其重。
背上挨打最怕伤骨，果儿还弓着背挡上来，是在他意料之中，却还是又疼又急。
两块肩胛骨上紫痕尤重，既是肿又是瘀，细细密密的冒着一个个小血珠。
沉重韧性的竹板并没有打破皮肤，却压迫得太厉害么，让血珠一个个挤出裂口的毛孔。

“打成这样还不疼？”萧勉风心疼万分，语气里焦急中带着些颤抖，萧果真的觉得还好，他真的不该被如此轻易放过。
每次打完，照例要哭，他又怕人瞧见，于是又是将头死死埋进了枕头里去。
也许并不因为什么，不过是愧疚时都会觉得打轻了，让自己哭一哭，才好像真的诚挚一点，才是会更加印象深刻一些的悔过么？
这疼来的绵长又不干脆，尤其是两块肩胛上，还好不是板杖，可即使是柔韧的竹板都觉得是打伤了骨头，伤皮又伤里，他专心一致的只是继续感受着那疼痛。
不知何时下人进来又出去了。
又要劳烦大伯为自己上药？
萧果小声地说着“大伯，不用了……”萧勉风却是一点儿也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
“果儿，合该受教训的，怎敢劳烦大伯给上药。”
萧勉风没有哄过孩子，骂孩子更是没有过，自家的两个儿子从小带大，人也和他一般木木的，绝不会如此。倒真是难处理这样的带情绪的孩子，想来想去还是说道理，毕竟自己也只晓得这个了。
“果儿，不可不爱惜身子，罚不是要你伤身，这样子大伯要生气了。”
萧果慢慢地捉紧枕头熬着上药的过程，他一贯上药不老实的，可知他真的不乖不安分，越疼越想动，可一动不敢动。
上药时，刺激到肩胛上两块紫都能感受到小侄儿身子在不住的紧缩。
疼成这样还说不疼么？
萧勉风长叹一口气
“也是大伯心狠了，果儿知道今日为什么罚你么？别怪大伯。”
“是果儿没用。”
萧果似乎能够懂得的，大伯执行族规就不会允他如此随意了，连数目都直接砍了一半以上。是想给他个警醒要他坚强一些吧，谁知道往后要面对的又是什么。
“果儿已经很坚强了。”孩子果然通透。只是太细腻了些。
“大伯今日打你，还为一个原因。不出多久这消息也该溜出去了，大伯想让人知道萧家是有规矩的，也想让人对你少些非难。果儿怨大伯么。毕竟被族规教训是很大的事儿。”
萧果闻言，不禁心思又百转千回起来，而后说了句他听来可爱的话，糯糯的，
“您这是欺负季哥哥。季哥哥是无辜的。”
萧勉风笑笑，自家两个孩子哪有这么可爱“就是欺负他了，那小兔崽子不必心疼他，挨打都不专心。”
却还不是为了安抚自己的情绪么，他明白的。
小侄儿坐起身子来，哀求的眼光看着他。
“您能不能先压几天？”继而又自己磕磕绊绊地加以解释，
“我怕我……我……我爹他找我。”
萧勉风长叹一口气，什么都没有说。萧临风的儿子就是他的性子。
“大伯气我么？”
萧果当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也是为他两天前行为的失当。
萧勉风气得拍拍他的头“气啊，笨脑筋，打完了还不肯放过自己。”
所有人都这么疼爱自己呢。
“你自己睡一会儿吧，大伯再去看看季儿。”

萧勉风到萧季房间的时候，医人才开始上药，萧季竟让停了上药，期待得看着萧勉风“季儿等您好久了呢，”
“从前不是见了我就躲么？”萧勉风笑笑，接过了药膏来替萧季上药。
看来两个兄弟们也是经常挨打的，要不大伯处理伤口怎么也如此轻车熟路。萧季暗自腹诽。
“果儿怎样样？”萧季第一句就是问弟弟，他那个样子出去的，谁能放心？
“总之也不会比你伤的重，你啊先安心上药，别动了。”
萧勉风给他处理着深红一片的伤，伤得算是均匀的，他腰背也厚实些，并没有很深的淤伤。医人已经冷敷了一会儿了，看起来就没那么狰狞了。
可尽管如此，多挨了几轮又都是红肿，应该也是痛得难熬了。

萧勉风对他比对萧果亲近多了，父亲在世的时候，
“大伯打你疼么？”
“疼啊。”
“还没你弟弟乖呢，打你不对么？你也是萧府的主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应该掌控一点的，萧府哪有这么荒唐的事情出来过？”
这番话，他想大伯对果儿是不敢说的，他又是长子，自然只是说给他听的份儿，果然待遇悬殊。
“我这个弟弟，我管得住么？”他苦笑一句，表示自己冤枉。
萧勉风叹息一声，说得倒也实话。萧氏仁善立家，没找到还好，这是找到了还带回来了，真有这么个恩情不报，更是让人不齿的。这事儿归根也只能这样了。
谁让果儿真的带回来了。
“您说，一个儿子看着自己的亲人在外边受苦，不闻不问的，只是送钱过去，合适么？”
萧季似乎能够把握住萧勉风的心思。萧家仁善立家，果儿虽然做的离谱了些，终究也不是什么过不去的选择。
“……那你这打也不冤，多大了也不晓得娶个老婆？”
“我冤枉啊！”萧季夸张的喊了一声，又是声情并茂。
这还不冤？
他这不是还没遇到合意的么。
“挨罚又不专心，想什么呢？”
想什么，小鞋子还是小胡子？他怎么敢说？
“没什么，想着怎么跟大伯认错呢。”
萧勉风却忽然叹了口气，
“你也惯是个逞强的孩子，别逞惯了。”
“是有点想父亲了。”萧季笑笑，既然大伯想听，又是自己的真话。
“歇着吧。”萧勉风叹了口气，便要离开了。
从前怕萧勉风的规矩，害怕往来，现在怎么觉得大伯是那样的好。
只那一刻间萧季忽然意识到他还有这样一个长辈，主持着他的、好吧他，根本没有的威望做不到的事情，长辈是一个依靠。
大伯已过五十，原不该如此劳动他做这样的事情。
萧季看着萧勉风的背影，欲言又止，大概真的不需要说出口吧。


萧季歇了会儿，不放心萧果，大伯打他纯粹是为了不打完果儿的五十，因此打他还好，不甚疼痛，越走近果儿的房间就越是心慌。
果儿趴在床上，只是轻轻颤着，并未有太大的反应，可走近了，就发觉不太对劲。他轻轻撩起了中衣一看，那狰狞的伤痕分外刺目，可也只是叹了口气轻轻的放下了。
小孩却似乎感知到那个人就是他哥哥，呜咽起身，不敢触着他的肩膀，只把滚烫的眼泪晕染在他胸膛。
哭什么呢？他真的好愧疚好愧疚么，他挨打的时候，真的很怕很疼么？可是也仅仅一会儿，他便不好意思再哭了，犯错的人是他，此时此刻他有什么资格委屈？
“哥哥，疼么？”萧果哑着嗓子问了一句，就又有泪下来。
孩子脸上憋的通红，定又是埋在枕里哭了很久。
“你有那么后悔么？”
他只冷静地问出这么一句。
萧果一怔，惭愧有，但真的不后悔。即使重来一次，也是如此。
“可是，我毁了萧府的名誉。”明知道没有完美，没有无需代价的事，但弄成现在这般，过错都系他一人。
“好，毁了萧府的名誉。”萧季气极了反笑，狠狠一巴掌盖在萧果的臀上。
“啪”的一声在房间绽开，两个人瞬时都冷静下来了。
“萧府的名誉有你重要么？”
萧季动了手，背上的伤便一下子叫嚣起来，让他的脸色瞬间差了几分，苍白又是克制，声音不自觉的幽微了几分。
“哥哥，是我错了，我不该胡思乱想。”萧果急得认错。
这孩子，什么时候这些话却越说越溜了，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已经了若指掌。
他若真当是胡思乱想他根本不用忧心，且他受得住他刚才那句话么？他气只气在，这么多年了，他何时将自己当做萧府的人么？仍旧这么生分。
心里好累，大概是大伯方才一番话提醒了他作为萧府主人的压力，他又拿萧果没办法。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成为了这样一个一直付出，照顾别人感受的人了么？
不过，既已不知不觉了这么久，不豫了片刻他也就决心屏蔽了这“觉悟”，继续做个对弟弟毫无办法的哥哥。况他也已经努力过了。
“果儿，这件事我们没有错！”萧季细细地给他解释，耐心又带上了威严。
“爹爹爱你的母亲，爱一个人有错么？
你要带孟叔来治病，救人有错么，还是报恩有错么？
你如此处理已经做到了全部，你还会有别的选择么？
既然我们都没有错，那么就是别人的错。道理自在人心，不能包容的、肆意谩骂的那都是他们的错，你错什么？
哥哥气你打你，只气你将萧家，将哥哥推远到了什么样的境地，你说你该不该揍？”

“爹爹，我这几天是在给你找住处呢，所以没来得及看你。”
萧果说着，把一个大大的冰糖葫芦塞进了孟安手中“安安想哥哥了吧，不生气，乖。”
“安儿，你下去院子里玩吧，爹和哥哥有话说。”
大人们怎么都这么严肃呢。孟安正是将懂未懂的年纪，可也知道爹爹的表情是很认真的，因此关了房门乖乖出去玩了。还不忘说了一句“哥哥，要早点把爹爹和安安接出去哦。”
“实在是忙，房子总是看着不满意，但听爹爹找我呢，什么事啊爹爹？”
孟守忠看着萧果说话的样子，叹了口气。果儿一来就说了那么多话，还不是在掩饰些什么么，这孩子真的是很努力了，可惜他还是那么简单弱小的孩子啊。
“还瞒着爹爹呢？和爹爹也这样说话，不知道要挨教训的？”
“果儿不敢虚言了。”萧果也知道自己十有九成（其实也许是十成十）都是要被拆穿的，他也只是一说罢了，他爹虽然没说出他受伤了，可此刻再嘴硬下去，显然他还没蠢成那样。
“爹给你上药。”

孟守忠打开药盒，萧果一看那盒子，原来还是上次自己挨了打又扛行李换来的，没想到还是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萧果在床上乖乖趴好，任由爹爹掀起中衣，甚至——褪去了中衣。
暴露在孟守忠眼前的背，他好歹是上了十几次药的，早上还在镜中看过，大概是不会太让爹爹心疼了吧。
红肿全消退了，紫痕也全都揉开了，若在平时，他断不能忍受揉开的。
他想他现在背上应该只是肩胛上两块青紫重些，其余的地方应该都大好了，顶多只剩一些红吧。
“果儿，你忍着点疼啊。爹爹……让你受苦了。”
孟守忠一面将药膏在手上搓热了，探上果儿的背，一面心疼。
这样的伤，还是让爹爹心疼自责上了吗？
萧果以为，他的谎言已经天衣无缝了。可恨这消息未能再尺传出一天，便更好。
“我这两天，还真的看中了一个房子，就在城南，离得也近，我去看过，那里特别幽静，离私塾也近。”萧果仍旧不断地说着话，这几日，他确实让小六子有好好寻找的。
“这是昨天伤的？”
孟守忠的手上不能再柔，摸上肩胛那块浅紫色，却还能感受到孩子的克制。
萧果点点头，却不妨爹爹忽然改了动作，一巴掌不轻地拍在他屁股上了。
他只是故意问的一句，可见果儿是有意为了不让他心疼的。刚伤的怎么可能不肿着，剩下一片的淤青和淡紫。
孟守忠知道他自己这算是苛求，又不是。他和萧果分别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相聚，彼此心里都有数，吃了多少的苦。便更不希望，只有客套、逞强和虚言了。即使他没有资格动手。
“啪、啪。”
又是两巴掌盖在了臀峰上，原来爹爹的巴掌也是这样疼的，他自然知道爹爹想听的是什么。
“果儿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对爹爹虚言相欺了。”
萧果挨了三下，直觉臀峰一片刺痛的，虽然不是火辣辣的，也不好受。本也瞒不住也不欲欺瞒了，巴掌落下，大大加快了认错的速度。
“爹爹，你现在真的凶了好多。”萧果将手伸到背后去，忍不住揉了揉臀峰。
他只是怕疼而已嘛。
“好，爹爹把果儿打疼了，果儿最乖，不要计较了。”
孟守忠心里安了，看他这可爱样子不禁微笑，又柔声安慰着他。
这才知道他这么多年里，麻木了。直到重新见到了萧果，才发现自己一直缺失了什么。而此刻内心的一腔柔情如水，便是他缺失的那些，重又回来了。
孟守忠上完药，给他放下中衣，给盖上了一条薄被子。
“这几日看房子累坏了吧，在这里将就睡一会儿。”
萧果心想，刚才说好不再期满爹爹的，可这会儿要不要说呢？
罢了，三个巴掌都挨了，便当是骗您的最后一次吧。小六子替我看房子也是看。
“爹，我也不会再骗爹爹了。”
不敢，不会，终究不同，这会儿他只是觉得，有爹爹在，极是心安。
萧季心满意足地盖上被子往床里缩了缩，爹爹这一关好容易过去了，便没什么压力了。好好睡一觉，好好养伤，隔日就得把安安接出去，给他念书。
想着想着，他便笑着睡去了。

@小龙人尾巴长这个爸爸有气场哦

这一个月过得尤其快，萧季应着是从商队库房里选一个，实则库房大都太寒，不宜居住。他叫萧果自己相房子，也是为着找个幽静，明亮的地方。又三日后，两人就搬进了城南那所屋子。城南都是较老的房子，较老的人家。邻里和善，有的是陪安安玩儿的孩子。
庭中还有一方原主人开辟出来的菜畦，爹在家解解闷，也是极好。
两个人行李不多，需求不多，缺什么再采办，很快就住进去了。
过了两日孟安也进城南私塾了。
忙这一阵，立刻便到了秋收。
这一个月，是最忙的一月了，今年尤是。好在今年哥哥不走，答应他一直陪到过年之后。
萧果本来就极易满足，得了这一承诺，加上孟守忠那边的安定，整日尽是喜色。
况，即使要面对流言，也有哥哥在身边么。兄弟齐心，秋收再也不是难事了。
萧季不放心弟弟，因此没有分工，而是两个人一起收取赋税。这一路下来，已将萧果的心事灭了十成九了。
“萧少爷带着萧少爷啊？兄弟俩感情真好呢。”
“小少爷，你伤好了没？这么辛苦还自己出来呀？年轻轻地要好好养着呀。”
“小少爷一片孝心，我早说什么来着，小少爷是好人，我老头子不会看错人的。”
一路上，都是这样安慰的话语居多，萧季撇撇嘴，想着大伯究竟是让这件事传成了什么样啊？凭大伯的个性，也不可能过度偏激抹黑萧府不是？
由此，百姓善心，有时候也会夸大了流言。
萧果一路被说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就站在萧季身后，谦逊地行礼，答话，心下也似明白他那三巴掌是怎么挨的了。
非议的声音虽少，自然也难免。
有几个莽徒一看就是威胁着不交税了，嘴上只说着，只要是不收粮食了，便可以接受萧府这样的行为。
萧季心想，这反过来，也许能够解开弟弟心结么？至少那些人只是为了利，并没有真心去计较和排斥。
只是一两个，委实不能理解，说他忘恩负义，对不起他亲爹，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他想，他也实在没办法。
还好总得说来，秋收还是极顺利的，看弟弟的神色，也并没放心里去深究思量。

早晨起来，有很好听的鸟鸣声。
转眼连夏也接近尾声。
萧果披了件衣服起来，在门廊下静静立着。天色蓝蓝的，安静又凉爽。
玉兰花似乎有了小小的花苞，赶明儿也想给爹院里种上一棵。
日子总算是稳定下来继续风平浪静地过了，回想着过去的两个月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宛如梦境。
最最不可思议地该是他这十六年来加起来挨过的揍都远没有两个月里多，他想起来都觉得危险。
因着他心情大好，背上的伤竟然好得很快。
想来也是，竹板打出来的，来得快去的也快吧。
今日总算是将爹的房子完全整理好了，全部添置了新的家具，药一一都备上了，安安正式上学堂了，也适应了。一切都往好处发展着。
也许，萧季也正知道的，因此才选了这个时候“还债”？

“哥，咱家什么时候有这个了？”
萧季亮出那把乌黑油亮的黑檀戒尺的时候，萧果确实吓了一跳。家里的那把十岁时就送给了顾先生了，为了教训他他哥还特地去买了一把？那这是长期使用的意思么？
“多的我不说了，你还记不记得你欠我什么？”
萧果答得很快，不怎么思考就出口。
“欠揍。”
只是因为除了这个他实在想不到欠哥哥什么的。
萧季笑笑，果儿这样子还真是可爱。
他这次并不是在气头上，却也不算无来由的罚。过去的两个月，萧果所有的举动虽都说是情有可原，可他也并不想过去不罚了。
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平稳许多的少年，也许用脱胎换骨都不为过。就让他为过去的事情负个责，告个别吧，从此之后，他相信弟弟是真的不会了。
“知道为什么打你么？”萧季问道。
“记得，哥哥说过如有下次，绝不轻饶的。”
“你倒是好记性。”萧季无奈笑笑，食指扣了扣萧果的额头，这么说来是明知故犯喽？他其实，也习惯了。
“不是，是哥问了才想起来的，当时…都…忘记了。”
果儿说的是真心得不能再真心的实话了，他自然很清楚。
这条教训教了也揍了，知道的，却就是记不进心里去成为习惯。
“好，二十，就打你的忘记了。以后再犯，哥也……”
萧季其实想说的是……“哥也懒的打你了。”却不妨又被萧果抢了先“哥也不用心疼我。”
乖总是用错了地方，每每达到激怒的效果，说的就是小笨蛋萧果了吧。
“床上趴好。哥这次是认真的。”
听得出来萧季真的是很认真的，萧果最害怕的甚至不是萧季发火的时候，就是哥哥认真严肃起来的样子。虽然并不多。
萧季等着萧果乖乖趴好了，便将他的外衫撩起来别在了腰上，只余下一条底裤。
腾的一下萧果脸就红了，好在季哥哥向来没有为难他，戒尺往他臀上一贴，就是示意着要开始了。
“啪！”
呜……这一下可真重。
“许你叫，但不许挡，不许躲。”萧季的规矩里是没有不许讨饶这一项的，他知道萧果也是做不出来这种事儿的。
话音刚落，果然果儿连那一声轻轻的呜都抑住了，只是绷紧着身子等着下一记责打。
若不是怕他绷紧身子打坏了，让他趴着做什么？
萧季直等到他又放松下来，才砸下了第二记。
“啪！”
这一下打他二犯，还给他大病一场。
“啪！”
这一下打他的隐瞒，一直将他当做外人，自己一个人偷偷找了这么多年，一个人承受。
“啪！”
这一下打他轻信，该相信的哥哥都防得严实，听人说什么就信了。
“啪！”
这一下打他悲观，陷入绝望的情绪，怎么都学不会看重自己，爱惜自己。
“啪！”
这一下打他怯懦幼稚，自暴自弃，说了什么样糊涂的话？轻易就受不住了？
“啪！”
这一下打他总是不让自己脑袋停下来的运转，永远都在不消停的折腾，却不能果决，只能承担。
“啪！”
这一下打他的冲动，虽然说他好不容易觉得弟弟出息了一回，可他的提议实在将他自己至于危险的境地。
破釜沉舟，他这一下却为了担得惊，受得怕。还是打了。
“啪！”
这一下为的是他挨揍时那态度，自己一片赤诚还被他打开，敢落凳子了？
三下就敢给我磨破了手。
“啪！”
到底什么时候能改了隐忍！
一错一责，他真的一直是这世上最宽容的哥哥了。

萧季只在心里数着一条条的错，从他在仙源镇的隐瞒吐血到在景德镇时的纠结在到归家之后。
萧果受着，丝毫不敢踢瞪，可腿上真的撑不住太久，疼痛是极自然的反应。
整个人都绷直了，动起来就不只是腿了。

“哥……我……”萧果忍不住动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竟然这么快就动了一下，即使没有能躲开大概也是产生了躲避的心思了，立刻惶然地想要解释。
五下就是一轮，第一轮上哥哥就已经用了全力，打到第二轮上，屁股上有如被热油泼了一般，一下就疼得一激灵。
“下不为例。”萧季也自然极为心疼的，可规矩已经定了，他只能狠心。压住了他的腰身，等他放松下来，又是不放水的一板。

这算不算为拍而拍呢？麻麻只能说是剧情需要还有多少人记得萧季前面说的如有下次，绝不轻饶和傻孩子在雨里挨淋

可手上握着的尺子忽然落不下去了，觉得有些委屈了他。虽不算冤枉，可实在是委屈了弟弟。他没有算上那大病一场之后，萧果的成长，也没有算上在景德镇时他肯承担的态度，也没有算上回来之后他瘦弱的身板所承担的，以及他凡事的亲力亲为。
一时之间，情绪便有些复杂。想他成长，却害怕他不够成熟稳重，让自己受更多的伤。
“哥知道你很棒了，挨了这一顿，过去的一切，都过去，好么。”
疼疼疼……萧果的脑海里根本只剩下这个字眼，哥哥罚他，因为他让他担透了心，不长记性。他真笨，真的好笨。
不说话就是同意了吧。萧季没有等到弟弟的反应，看他不做声，手上的戒尺继续落了下去。
“还有十下。”
“啪！”萧季的手继续又落下去，心是疼的，手上却没有减多少力气，只是每一落都要憋住，抑下心软再端端正正落下去。
萧果受着，这是第三轮了。以往挨打的经验都告诉他，挨三轮真的是他的极限，真的好疼好疼了。屁股就这么大点地方，一两轮和三轮，真的不是一个概念。何况，还有一轮。
想及此就觉得身后的伤又疼得更厉害了。一下都挨不下去了。
“呜。”
他只呜咽了半声，立刻又强制咽下。他心里想要求饶了，早就想要求饶了，还好哥哥也不允许。他想叫，也想哭。
也想，挑战一下。
说一声，哥，别打了，我疼。
当然只是想想罢了。
“哥……”
萧果已经开始胃痛，而且这次来得凶猛，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熬过接下来的五下了。哥哥罚他，还不是为了他一直不消停地自伤，不顾身体么？他说不说呢？
“嗯？”
“……我错了。”
他想着，连二十戒尺都受不住么？自己怎么能这么没用，难不成是太久没挨打了吗？这毕竟是哥哥的第一次如此正式地教诫了，方才已经不规矩了一次，他实在应该好好地受着的。
“知道错了也别想我放水。”萧季这句话却是带着一丝笑的，听到萧果这样说，他也很欣慰。
甚至摸了摸他脑后的发，说了一句“最后五下，忍着点。”
力气不减一分，也不加一分。
他自己也知道，他从来不是个好的训诫者，不是会教训人的人，每每受情绪控制，而标准，规矩俱无。
更何况他也不想果儿对这些教训产生了习惯。
这一次，他却真的很认真。
中衣上打得满是褶皱，他似乎能够感觉到底下的热烫温度。
“啪，啪，啪，啪，啪。”
说不心疼还是心疼了，最后五下落得很快，从腰际到臀腿间正是一轮。力度不减，不过他知道，弟弟对挨打的畏惧每每在于等待的那一刻和充分体会疼痛的那一刻。他还是心疼了。
五下一过，萧果却立刻从萧季手底下弹开了，身子一蜷，缩到了床内不住地颤着，冷汗几乎是一股股流下来的。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一次就能这样厉害。
“你怎么了？”萧季慌得赶紧抱起他，声音都扭曲了
“你哪里疼，果儿，哥哥打太重了是不是？”
“我……”萧果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了，却先说了一句“戒尺还在，哥哥加罚吧。”
他不住地往萧季怀里钻，拳头抵着胃，颇花了些力气想要将那一块痛压下去，却只是徒劳。
“你又胃痛了？”萧季皱眉，不知何时开始这孩子就如此了，挨了打总胃疼。“……刚才就疼了？为什么不说？”他都快气疯了，他这破弟弟，到底知不知道他究竟罚他些什么？
罢了，这些问题等他好了再问吧。
他圈起人，就抱着往医舍里跑。
萧果疼得有些恍惚了，只知道断断续续地说“哥，别生气……也别心疼我。”
破孩子，谁心疼他？

医人赶紧给萧果把了脉，先是送了丸药，而后给他按摩了好一阵子，才让他暂且睡去了。药在药炉里已经煎上，大概这一次，
有得折腾了。
萧季趁萧果昏睡着，便马上给他的屁股处理伤，刚才顾着跑没有发现，此刻才意识到似乎跑太急了会拉扯他的伤。白色的亵裤都似乎隐隐透出底下的深红色。
萧季轻轻除下了宽松的亵裤，眠得并不安稳的萧果便开始呜咽起来。
“乖，乖乖的，哥哥很快的。”
医人倒是很意外的，出去一趟，谁都看得出来两个人的关系好得都可以粘在一起了。只是裤子剥下来之后是吓到了。
“你值得这么下死手打他？”
死手么，未免太夸张了么。
他确是没想到二十记黑檀戒尺也能这么严重。可是比镇尺那次，还是好了很多。
整个屁股都被照顾了个遍，起了一层肿，是累累的深红。可摸上去，也没有硬块，应该还好吧。
“我就打了二十戒尺。不严重吧？”
现在急了？肯焦急问了？医人叹口气“谁说打得不重的就不疼了，这么一顿也能疼得疯。他可能再也受不起了。”
“这是什么意思？”
萧季急得声音都变了，抓住了医人的手臂问到。
医人看着浅眠在床上的萧果，叹了口气，说道“意思是，您虽有气，却不可再这么打小少爷了。”
医人笑了一声，心内想着，罢了，虽然这小少爷实在该打，有时候这身子作得他都看不下去，但还是帮他一把吧。
“大少爷，若是相信我的医术，就听我这句话。”
医人是替自己的父亲看病，一直留下来到现在的，他自然相信。
“方才看小少爷挣扎又不敢怎么挣扎的情态和身后的伤，我就知道他最近时常挨打的——你不要怀疑我的医术。……每个人对于疼痛的反应不同。小少爷是心性敏感的人，多几次，自然郁结在心里，畏惧积压得太甚。他身子弱，心里敏感，本就是一巴掌都比人痛几倍的人。怕这么一顿，心里的恐慌畏惧把一顿板子放大十倍不止。”
上次的家法族规，他自然也有耳闻，几下就能把手磨出血来。
“大少爷，凡事不可操之过急。虽然小少爷这般放在其他少年身上，都很不懂事……”医人帮完萧果，还是默默把实话吐了出来“……可每个人都不同，他现在这样，您只有担着。等待有时候也是人必须的经历吧。”
医人这么一说，自己倒先怔了怔。

“果儿，喝药了。”
许久药终于熬好了，果儿在小床上，搭着个毯子几乎已经快要睡着了，只是后脑仁儿实在还疼得厉害。
萧季将炖好的药一勺勺吹不烫了缓缓喂到果儿嘴里，一边心疼地说着
“果儿，哥以后，再也不打你了。”
没想到萧果的反应却很激烈，他一口药没喝下去反呛出来，喝快了烫了口腔，又哭泣起来，
“不要，哥哥你不能不要我，不要放弃我……”
医人给了萧果一个，你干的好事，的眼神，看他手忙脚乱的哄孩子。
“要你要你，先喝药。”
萧果这才放下心来，把萧季一边肩脖扣的很紧，才敢喝药。药是断断续续喝完的，也不知道一个人怎么能有这么多眼泪，总之现在床铺上，已经整个滴满了泪水了。
萧果因为悲忧催得人很累很累，又因为累好歹淡薄了几分纠结，在他几乎要睡过去时，犹听他呜咽着小心地说了一句
“哥，我这辈子，可能就这样了……”
萧季本想板着脸回一句，胡说。
却不知怎么说出口就换成了“其实你这样，也挺好的。”

“抱回去，好好睡一觉吧，他可能还会有些激动，我并不想用药克制下去。”
医人不知想起来了什么，又跟萧季说了一句“他醒了之后，让他去觉清草庐找封大夫吧。他可是个老宝贝。”
说罢，竟发现自己笑了一下。

果不其然，回去的萧果做了一场梦，梦里的他几乎要发了疯，也让一直清醒守着他的萧季快要发了疯。
萧果的腰被死死按住，哥哥似乎换了个人般，对他没有一丝怜惜，若说怜惜，还是有的，就是他还用那把黑檀戒尺。
“哥，哥，哥……”在梦里他只知道喊哥哥，其他的一概是无解的难题。
他其实体会得到哥哥的苦心，可这一次，哥哥真的很坚决。
“你把你那臭性子给我改了。”萧季戒尺破风在空中发出呼的一声想，掠着油皮拍过去，力道刁钻，似乎炸裂一般。
呼哧，呼哧，他喘着粗气忍受着，直到二十下过去，脑子嗡嗡地响，脑海里的一根弦似乎绷断了。
终于他受不住，嘴里大喊着“我不要，我不要！”
身后的皮肉是滚烫的，他多想下一记就能破了皮，流出那些胀痛和热度。
萧季将此刻发了狂的萧果紧紧搂在怀里，
果儿的眼泪汹涌，几乎要埋没了他整个胸膛。“不要……”
“哥哥，哥哥，别打我了，我疼。”
萧果手上紧紧捂着伤了的屁股，疼得狠了便会哭得更厉害。整个房间里都是他崩溃哭泣和呼痛的声音。
“啊！”
他突然痛呼出声。
哥哥的板子却依然没有停下来，一下一下都似乎要将他拍碎一般。不只是他的屁股，还有他的心，他的迷茫的执着。
“你这作践自己的性子自己喜欢吗？”
季哥哥吼出声来，板子拍得更是虎虎生风，他感觉身后的肉似乎真的被拍裂了，一定是出血了。
不带感情的板子，更是伤透了他的心，让他崩溃地大喊着，
“啊——！”
“啊——！”

萧季摸了一把果儿的额头，摸到了一把湿汗，发烧出了汗，大概终于是过去了。
可他抱着的那个人，几乎都湿透了，不知是挣扎还是颤抖痉挛。
他到底做了一个怎样的梦啊！
萧季死死抱着他，再被他挣，也又不敢放开了，医人说不给他喝药，他也不敢轻易压制他现在，爆发的情绪。
这是压抑了多久的情绪呢？
人说不破不立，也许他错了，他犯了大错。
也许破了就立不起来了。
他抱着萧果，此刻感受的，是前所未有的心慌。
他应该相信弟弟的，对吧。
也许是精力终于告罄，小人儿终于安静下去，倦极睡过去了。萧季赶紧替他换衣擦身，放在被窝里拍抚着。
…………
“爹。”
梦里的萧临风还是很年轻，似乎病容都不见了。
如同一个英雄一般，抢过了哥哥的板子，丢在了地上。
他蹲下身子来抱起他，暖暖的双手轻轻触上他的心房，一下一下的抚平着他内心激烈的情绪。
“爹，你好不好啊？其实我很想你的。”
“爹很好，果儿呢？”
父亲笑着看他，他忽然就想起了六七年前，那时候的父亲可没有那么释然。
果儿好不好，这个问题他自己恐怕也不知道。
“果儿好啊，大家都对果儿好，我也找到了养我的……爹爹。”
萧临风笑着摸摸他的头发“爹根本都不介意的。你幸福了就好了。”
他长身玉立，却又平和亲切。他深情无匹，此刻却挂着笑，如同他的神一般。
父亲在孩儿心目中的形象，总该是如此这般嘛。
萧临风在萧果臀上均匀地抹着药，边说“季儿的心意，你都懂的。”
“嗯。”爹其实也是懂得的。
“看我收拾他。”爹爹展颜一笑，让他竟忘了身后的疼痛，看得痴迷了。
现在的爹爹过得真的很好，没有了世俗的压力，他是不是也不适合这世俗呢？
可他还有人要去爱，还有责任要担，不能离开这个世界。
萧临风笑得更加不吝弧度，似乎是感知到了儿子的想法。
“爹最后悔的是不够勇敢，还好有你，没有让我留下任何遗憾。”
“果儿，好不好，只有你自己知道，你自己决断。爹永远都爱你。”
萧果投进那个人的怀抱，那个人真好，他没有走。
“小泪包。”
萧临风替他擦干了泪水。
“笑一个。爹得走了。”
“那我不笑了，我就一直一直哭，爹就不许走。”
萧临风就那般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最终，他还是忍着心疼，笑了一下。
似乎真的好多了，至少，笑过之后会觉得不应该再哭了。
萧临风的身影渐渐的模糊了，似乎听他说着“笑一个，爹就永远不走了。”又似乎什么都没听见。
是幻觉吗？
他想，因为他和爹一样，从来都不会谈条件。

他眨了下眼睫，从梦中醒来，第一句话就是
“哥，你打冤枉我了，我都委屈死了。”
不过是，长大了吧。
再一眨一颗泪珠就滚落了下来。
他想了很多，究竟，板子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是期待和指导，是一种逼迫，是他解除自责的方式，又是很亲密很亲密的情感。
正是因为如此，才想不出头绪。他到底对此是依赖多一些，还是害怕多一些。若是害怕又脱不掉，岂不是痛苦？
还不是他个性的问题么？
却不知是他天生如此么？
反正，已是如此。
他渴望被爱、被认同，又不希望改变，却也不怎么喜欢现在的自己。
抽丝剥茧般思路越发清晰。
可这些纠结矛盾，他还一个都解不开。
是逃避还是忘怀？
如此一想，就继续混沌混乱起来。
可爹的话那么对，只有他自己知道，心结只能自己解。就不需要告诉别人。
“我不怪哥哥。”他只说出这句，哥哥的愿望一赤诚，他都知道。
“哥哥，在，你梦里……”萧季的语气甚至有些尴尬，难道他在果儿心目中就有那么可怕么？
——哥哥才舍不得这么逼迫他，这么打他。
梦里那个无情的挥鞭的人，根本不是哥哥，只是他心底里恨死自己的另一个自己。将自己挞伐得鲜血淋漓。
而，
总之，
他始终还不能有决心罢了。

萧果摸了摸身后的伤，上了药歇了一阵，已经疼得不那么厉害了。果然总是挨打的时候太紧张、心虚所致。
他的神魄渐渐又被药力唤回来了，还有哥哥那个内疚的眼神，他算是无辜受过了。
“哥哥，不是你。梦里的那个人不是你。”
“除了我，谁敢欺负你？”萧季愤愤的，“你又记起来那伙酒馆里的混蛋了？”
萧果听着那焦急的声音，才猛然间又觉得自己该死。
原来哥哥一直记得，由是将他保护得那么好，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他，亦宠着他。直到他自己将自己纵了，纵到无法回寰为止。
回忆往昔，既无悔，便也应该无怨。
思路到此，神情难免有波澜。
也许是兄弟之间的心灵感性，萧季看着萧果的神情，只觉越发像爹，因而轻叹了一口气，
“你啊，我突然在想，如果爹爹还活着，看见你如此这般，他会怎样？”
末了，他又挠挠头，痴痴笑出声，说道，
“最多不过一顿打，心疼的还是他。”
萧果却想到梦里，爹爹说的要收拾哥哥的话，亦浅浅的笑起来。
三个人竟于此情此景串联起来，好像，父子，兄弟。血缘这一脉，经时经世将亲情连得如此亲密的放在萧果眼前。
“我知道，爹说了，他要收拾你。”
他说罢，嘚瑟地扬起了嘴角，看着哥哥惊讶的样子。
若不是刚才的梦境，他确也答不出那样的话，教哥哥一脸的没有防备。
他想说，对父亲，他服侍着从未再有离开的心思，是尽了孝；对萧府，他尽最大的力量照顾着大小事务，算是尽了责；对爹爹，他虽不能在左右，这许多年来他没有让自己放弃过，亦用自己的方式，用哥哥看不上的方式，保持着深情，算是尽了心。真的是，唯独辜负了哥哥了吧。这话，他早已说过了。只是现在、以后，他也想不到什么法子去弥补了。
“哥，对不起。若说辜负，我可能真的，唯独负你。”
萧季心里很不爽，这样的话，他真的不想再听，听一次也便罢了，
“你对我就跟对付我似的，大概也是对所有人里最花心力又无可奈何的了？”
“嗯。”萧果如实点头。
“你待我如此认真，何谈辜负？我又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也是我待你太好了，让你觉得，无法回报？”萧季坏笑了一下。
萧果见那个笑，心里一时泛起五味。哥哥说的是实话，他宁愿哥哥骂他一顿，也不想他这般看似云淡风轻，自嘲调笑着安慰过去。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啊？你若对我有愧，该知道要怎么做的，便从此开心一些。”
萧季摸了摸他的头，柔声说道。
“哥，我答应你。”萧果说完，继而又轻轻哂笑了一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