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具体定下了下次的试镜日期，向晚直接去了聚会地点。
聚餐定在本市一间高档的中餐馆。
两个多小时过后，单间里总共还剩不到十个人。
酒过几巡，向晚已经有些微醉，过了好久他才听见手机响。
挂了电话后不久，明朗就来了。
一进单间，映入眼中的就是满桌杯盘狼藉。
李锴是向晚的高中死党，因为家里生意的关系和明朗打过几次交道，看见明朗来了便热情招呼他一起过来喝。走出校园后越来越明白人脉的重要性，多个朋友就多条道，其他几个人一听明朗在市局刑警队工作，也都不认生，似是有意结交。
中餐馆旁是一家新开业的KTV。
街灯下，几行人影被拉得又瘦又长。
李锴和三个人走在前面，明朗和向晚并排走在后面。夜风一吹，向晚的酒醒了不少。
“明朗，你刚刚跟我说什么？”
喝得有点多，向晚的脸颊浮着一层薄红。
“你干嘛总盯着我看，有话说话！”
明朗动动嘴唇，移开目光，面无表情的平视前方。过了好半天，他才开口：“我订婚了。”
“啊？”向晚一愣。
在灯光的渲染下，明朗的目光有些闪烁，“是我爸……”
“你也太不够哥们了！”向晚哈哈一笑，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这么大的事怎么这时候才说，够能憋的啊，保密局出身？哈哈，恭喜恭喜……”
见向晚没有半分不自然，祝贺似是全发自肺腑，明朗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后半句话。
李锴握着麦克风吼得尽兴，一首《浮夸》过后，又是一首《空城》。几个人轮流上场唱歌起哄，包间里一阵阵鬼哭狼嚎。
桌子上的酒瓶子密密麻麻摆了一桌子，明朗一个劲儿喝酒也不点歌，向晚看看他，这人怎么了，刚才在饭店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一进来就开始板着脸不停喝闷酒。
“是不是婚前恐惧症？”
包厢太吵，向晚不禁往前凑了凑。
带着酒精味的潮热气息喷在脸颊，明朗握着酒瓶的手微微一颤，身上热得更厉害了。
见明朗依旧一副面瘫样，向晚估计自己说的应该是八九不离十。
“嗨，是什么样的女生？”他很好奇明朗究竟会看上什么样的女生。清纯可爱、文静知性，还是貌美性感？他还真不知道明朗喜欢什么类型的，据他所知，爱慕明朗的人都排成了一个连，明朗愣是一个喜欢都没有，就这么单身了好多年。
啧啧，这眼光是有多高啊……
越想向晚越好奇明朗的未婚妻是什么样。
“快说说你心上人什么样？”他怕明朗听不清，又往前挤了挤。
绷着身子，明朗紧紧捏着酒瓶子，猛地灌了一口酒。
“是个蠢货……”
“啊？”
“喜欢吃炸鸡腿……的二货。”
“……”一口酒差点喷出来，抽纸巾抹了下嘴，向晚反驳道：“炸鸡腿多好吃！你别瞧不起炸鸡腿，我也喜欢吃。嗯，证明嫂子有品位。”
明朗只是灌酒。
眼前的人越来越少，直到包厢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背光灯狂魔乱舞，向晚才注意桌子上的酒瓶都空了。
弯腰扶起被踢倒的空酒瓶子时，他看见明朗的手机屏幕持续亮着。
“喂，你怎么不接明叔的电话？”说完，向晚站起来，他要去趟洗手间。
摇摇晃晃走到洗手间，想着明正一定是给明朗打了好多个电话，他不由得也掏出手机。
竟然都这么晚了。
再一看，一个未接来电都没有。
把手机放回去，他直接下了一楼去结账。
包厢的门推开时，明朗微微动动，却没睁开眼睛。
明正今天中午就到了东平市，白天视察工作时就没看到明朗的身影。直到晚上，明朗都没接过他的电话，明正的怒火燃到了顶点。一查到明朗在这，明正直接让司机送他到这。打开门，酒气扑面而来。满桌的空酒瓶看着吓人，又看了眼歪倒在沙发上的明朗，明正深吸了口气，脸色铁青。
大步走过去，他本想一把揪起明朗。看到明朗脸颊绯红，以一种可以说是可怜兮兮的姿势窝在沙发里，明正咬咬牙，又放下了已经抬起来的手。
几次想直接把眼前的人吼起来，他和明朗已经好久没见面了，见面也说不上两句话，每次说话不是僵持起来，就是不欢而散。自从明朗的母亲去世后，他们的父子关系就变得十分冷淡，事实上，他也已经好久没仔细看过明朗了。
原本想着明朗成了家，大概至少愿意偶尔回家几次，而不是现在这样一年也不回来两次。谁知道，一提给他订了婚，明朗彻底跟他闹翻，连电话都不接了。
察觉到眼前有个人影，明朗稍微坐直了些，“回来了？”因为喝了太多酒，他的声音有些哑。
明正只模糊的听到儿子说了声“来了？”
听着明朗沙哑又有些委屈的声音，他沉沉喘了几口气，最终在明朗身边坐下。
刚一坐下，明正就怔住了。
他的目光移到自己的手上——明朗正抓着他的手，紧紧握住。
“你知不知道……我……”明朗没睁开眼，有些话一旦面对面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说出口。他只是紧握住对方的手，“我根本不想订婚，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


听说已经有人结完账了，向晚回到包厢，发现明朗已经不在了。一问服务生，才知道他不久前和一个人走了。听描述，那人似乎是明正。
下楼时，向晚根本没察觉有人盯上了他。出了大门，刚走到路边，一辆黑色的高级轿车就开了过来。
看到是自家司机，向晚坐进了车里。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了金正大厦外。
下车时，他抬头看了眼面前高大的香槟色大楼。夜幕中，在各层灯光和镭射灯的交互照耀下，整个大楼显得格外金碧辉煌。
“二少爷，您还是别上去了……”看样子向晚是醉了，司机劝道。
“我去看看，”说着，向晚抬步往大楼里走，“他们是不是先去泡温泉了……”

走进秦绍仁办公室，向晚一屁股坐在真皮沙发上。
身上有些热，不由得松了松领口。
这似乎是第二次进这间办公室……向晚打量着房中的摆设，渐渐走到写字台边。做什么不好，非要混黑社会、做大毒枭……人家陆老爷就是当大汉奸，还一颗红心两手准备，知道改头换面暗中做卧底。这样就算被抓住也不会太惨……至少罪不至死。
按着办公桌，向晚一阵眩晕，胃里顿时翻涌起来。
洗手间在哪？
还没挪动脚步，向晚就忽然大口大口的吐了起来。
吐完总算觉得舒服了些。
见办公桌子被自己弄得污秽不堪，向晚脸色一白。踉跄着去找东西擦桌子。
助理端着醒酒的东西来到门外，还没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东西倒在地上的声音。打开门后，一种混着酒味的奇怪味道直往鼻孔里钻。看见办公室内的景象，助理也傻住了。
写字台上被搞得一团糟不说，最要命的是，桌边那个天价的古董大梅瓶倒在了地上，华丽丽的碎成了几大块。
见向晚勉强站稳，手里抓着秦绍仁的西服用它擦桌上的呕吐物，另外几件衣服也弄得又脏又皱，助理差点晕倒，以致秦绍仁走进来她都没发觉。
“董、董事长。”
见秦绍仁进来，助理赶紧出去喊清洁人员过来打扫。
“把醒酒的东西拿来，拿些水来。”
听到秦绍仁的吩咐，保镖快步走了出去。
“老、老狐……”向晚摇头，舌头却打了结，“秦绍仁……我我我没喝多，很清醒。”见秦绍仁的目光落在他的外套上，向晚这才说：“你买给我的，我就没好意思用它擦……”
“董事长，这些东西您看？”那古董梅瓶可是天价，一般人就是花钱都买不来，之所以能放在这是有一定象征意义的，这么碎了实在是……看了眼倚在秦绍仁身上还有些迷糊的向晚，助理诚惶诚恐的问。
“算了，也该换新的了。”
“是，董事长。”助理恭敬的回答，瞥了眼那些东西，又悄悄看了眼倚在秦绍仁身上的罪魁祸首。这些明明才刚换没两天啊……
走进电梯时，向晚的脚步还有些飘。
“今天导演说我演技高超！”
见秦绍仁嘴边浮起些笑意，向晚道：“你别不信！导演说我的水平是……”一着急，反而突然词穷了。
秦绍仁笑笑，“车祸级水平？”
向晚腿一软，老狐狸怎么知道！？
“说我演技最好！”向晚脸上的潮红还没完全褪去，忽然板起脸急着争辩，脸颊一下子红得更厉害了。
见秦绍仁又笑了，向晚反驳道：“必须的！我的演技水平……那绝对是警察圈里最好的。”边说边配合的竖了竖大拇指。
走出大门，见秦绍仁的专车开了过来，向晚看了眼他：“要去哪？”
“回家醒酒。”
冷风一吹，看清秦绍仁嘴角噙着的半抹笑时，向晚的酒顿时醒的七七八八。
再一看现在是在金正大厦外，向晚一愣。自己刚才是想起什么了，怎么跑来这里了？


秦重忙完手里的工作时已经很晚了。
晚上和几位高层吃完饭，他回映辉处理了些事，看时间差不多了才去车库取车，准备回家。
盯着路口的红灯倒计时，他又想起了中午那幕。事后他简单查看过出事的吊架，绳索是在与吊架的结合处断开的，不经鉴定，一时也难以分辨究竟是人为制造还是纯属意外。
车子刚开过路口，忽然掉头往回。
看到那片已经失了本色的矮楼时，他踩了刹车，车子缓缓停靠在路边。按照清洁公司的员工留档记录，他找到了4号楼2门。楼洞口黑乎乎的，看样子是没有灯，他拿出手机照明，爬上了四楼。
抬手敲敲门。
没人来开。
抬头又看了一遍门牌，是401，没有错。
又敲了敲，还是没人。
等了几分钟，秦重转身想下楼时，对面的门开了一道缝。
“你要租房吗？”
借着门缝里的灯光，秦重看清说话的是一个40多岁的中年男人。
“请问，李文伟是住在这里吗？”他记得险些出事的那名工人叫李文伟，是个三十出头的单身汉。
“他下午就退房走了。”一看不是要租房，男人说完就要关门。
记录上明明说李文伟是刚搬来。见男人要关门，秦重忙说：“先生，我是他们单位的部门领导，今天他外出干活时出了点小意外，我代表公司来看看他，顺便给他送些抚慰金。”看了看时间，秦重说：“因为开会的时间有点长，所以这时候才送过来。”
男人警惕的上下打量了几眼，见秦重穿着体面，不像是骗子，这才犹豫了一下，门缝又敞开了一些。
见男人信了，秦重接着说：“他在公司登记的居住地址就是这里，说是刚搬来会住一段时间，不知道……”
“我他妈还纳闷呢，他交了一个月的租金，这才住了半个多月就匆忙走了，走得急都没磨我退钱。”租房的时候还为了几块钱软磨硬泡讨价还价，走时竟然不追究那些大头，男人也有些疑惑。
见问不出什么了，秦重谢过男人下楼了。
中午出事，下午就辞职走人，连房子都退了，这里面或许真有什么隐情。
坐进车里时，秦重感觉手机震了。
掏出来一看，是发给自己的短信：
小晚：哥，老狐狸喊你回家吃夜宵/救我……

准备考试，两周后回来~

谢谢大家，我肥来了~回顾下前面的内容争取这两天就来更新

一排晶莹剔透的虾饺被戳的满是窟窿。
偷偷看了眼坐在一旁的秦绍仁，见他气定神闲的看着手里的报纸，似乎根本没想理会自己的焦躁，向晚又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屁股不安的在沙发上动着。酒已经彻底醒了。
听到报纸合上的声音，向晚忙戳起一个蒸饺放进嘴里，边吃边说：“唔，唔还没吃完呢……”
“看来你哥还得等会儿才能回来。”说着，秦绍仁站了起来。
“唔还是等他回来再……”察觉到秦绍仁是笑着，向晚把虾饺囫囵的咽下去，抬头看了一眼。屁股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敢动，向晚气嘟嘟的戳了一下碟子中的虾饺。刚才明明是背着他发的求救短信，怎么会被发现！
“老……”迎上秦绍仁的目光，向晚说：“不、不是，秦绍仁，我有话跟你说。”
说完，向晚紧盯着秦绍仁，心里却不停道：你快问是我什么话，快问我啊。
见秦绍仁只是笑着往楼梯上走，向晚不甘心的跟了上去，默念道：怎么还不问，你快问啊！只要你让我进书房，我就不告诉你是什么话，快问我啊……
眼看着书房门打开，向晚顿时站住，“秦绍仁！”见他转过身来，向晚的气势顿时矮了一截，“你、你怎么……不按常理……”边说边下意识的往后退，警告道：“你你你别动。”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向晚耳朵登时竖了起来。
“哥回来了！我去开门！！！”
抢在佣人之前奔到大门前，门打开时，向晚几乎带着哭腔说：“哥，你怎么才回来。”
说完，才看清门外的人，向晚一愣，不是他哥！
还没看清门外那人怀里是个什么东西时，一道黑影就扑了上来。
伴着一声猫叫，向晚一个趔趄，差点坐在地上。借着工艺架后的玻璃镜子，他看到一只黑猫正站在他的头顶上。
坐在书房的沙发上捋着被踩乱的头发，向晚瞪了眼窝在秦绍仁手臂中的黑猫。
此时那只黑猫的头正无力的搭在秦绍仁的手腕上。
“秦爷，自从您回国后Elvis一直无精打采，请不少兽医看过了，都没什么用。”年轻人说话时，一直是微弯着腰。
听了这话，向晚轻哼一声，别过头。刚刚被抓的头皮分明还疼着……
瞥了眼一边的向晚，秦绍仁笑笑，摸了摸黑猫的脑袋。
黑猫闭着眼睛，很享受的在秦绍仁手心蹭来蹭去。
“我知道，辛苦你了。”
直到年轻人出去，黑猫还动着小脑袋一下下在秦绍仁手心蹭。
“Elvis。”
听到秦绍仁的声音，黑猫慵懒的喵了一声，在秦绍仁怀里伸了伸身子。
“爪子又利了？”秦绍仁微笑道。
顿时停住伸展的动作，黑猫“喵呜”了一声。感觉到秦绍仁站了起来，黑猫的头不敢再动，不停喵呜、喵呜。
向晚相信，如果这只猫会说话，现在一定是在求饶。
见秦绍仁往自己这边走，向晚连忙站起来，“你、你干嘛？”说完，他绕到沙发后，谨慎的看着走过来的秦绍仁。
“我、我可不是故意用你的衣服擦的……”
“短信是我手滑发出去的，我……”
“……我去参加同学聚会才多喝了两杯……”
“等等，等等……我有话跟你说……”话音未落，向晚忽然觉得身后一凉，“啊……”惊呼着转身，只见那只黑猫已经跳回到沙发背上，双爪缩着，正以一种讨好的表情看着秦绍仁。
“啊啊秦绍仁，你、你这个暴君……你能不能讲点理？啊……”
腰被按着，怎么挣扎都没有，向晚一气之下想去抓那只黑色的毛团，双手在空中扑棱半天，什么都没摸到。再一看，原来那只猫已经缩着爪子，老实的窝到了一边去。见向晚看向自己，黑猫高傲的一转头，换屁股对着他。
“啊、啊，秦、秦绍仁！”
“趴好了。”
听着这不疾不徐的声音，向晚用力一锤沙发背，身子却不由得往前一蹿，挨打的姿势被迫更加标准，“你等、等等，如果……啊……我趴好了你能少打几下吗？”
“你不否认就是默许了。”向晚不情不愿的不再乱动，“你答应的，少打十下。”
“啊、哎呦……”抓着沙发背，向晚默数着：十五、十六……十九
“二十！”大声的喊出这个数，向晚正准备喘一口大气，又听见啪的一声响。随后就是啪啪啪的声音，比之前更响亮。
“秦绍仁！”
腿窝被一股力道顶住，一动都不能动。
“秦绍仁，你说话不算数！啊……啊……啊，你、你……”向晚气得面色绯红，“你平时都是打三十下的。你刚刚答应我少打十下的。”
“平时是三十下么。”
“你、你无赖……你说话有没有信用？啊……你知不知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啊！”
秦绍仁弯弯嘴角，“我从没说过我是君子。”
直到提上裤子，向晚的脸还是一阵白一阵红。
“准备些冰袋送上来。”听见秦绍仁给楼下打电话，向晚哼道：“不用你假惺惺。”
“把宵夜也准备好。”
听到这，向晚才察觉到自己肚子叫了，刚刚根本没吃几口。
“我要游艇。”见秦绍仁拿起电话边的酒杯看了自己一眼，向晚加重口气道：“要我自己的游艇。”
片刻后，秦绍仁笑笑，放下电话拨了另一个号码，“阿庆，定两艘全新的游艇。63总裁，95龙御，嗯，可以。”
秦绍仁爽快的出乎他意料，原本只是气话，没想到……
“秦绍仁，我，我还想要一条商业街。”
“哦？”秦绍仁轻轻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和悦道：“你想把这条商业街开在哪？”说着，秦绍仁稍稍扬了扬手里的酒杯，“说说理由。”
“开在广东路上。”向晚张口说了姥爷家附近的一条路，那一带经济落后，老人想买些什么很不方便，如果有商业带动大概会繁荣很多。前几年政府还说要投资改造，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不了了之。
秦绍仁摇头，“那个地段不适宜投资。”见向晚有些沮丧，秦绍仁问：“理由呢？”
“为了方便女朋友逛街！”
秦绍仁放下酒杯，也不生气，勾唇看着向晚，“那你得先有个女朋友。”
“爸。”
听到门外传来秦重的声音，向晚忙跑去开门。
往餐厅走时，秦重看了看表，对身边的向晚说：“阿晚，路上车子出了点状况，哥回来晚了不好意思。”
“那你没事吧哥？”恐怕是着急往回赶才出了状况，向晚一脸紧张。
见秦绍仁也停住了脚步，秦重忙说：“没事，只是车胎爆了。”
秦重简单吃了几口后就放下了筷子，“爸，我先上楼去换衣服了。您和阿晚慢慢吃。”
由于刚挨了打坐不下，向晚一直蹲在椅子上吃，此刻忙咽下嘴里的煎包，忽然开口说：“老……”见秦绍仁嘴角动了动，向晚顿时头皮发麻，干咳了一声，“不是，秦绍仁，开商业街其实是我和哥的想法。”
闻声，秦重诧异的看了眼向晚。
秦绍仁微微一笑，端起茶杯。
“只不过我还没和哥具体商议过这件事。”
见向晚冲自己猛点头，秦重也点了点头。
见秦重上楼了秦绍仁还没发话，向晚吃完煎包放下碗筷准备回房间。
“回去写份投资策划的报告书给我。”
走出餐厅时听到这句话，向晚一下子停住脚步，“嗯。”说完，就快步上楼了。
回到房间，向晚一屁股坐在床上，倒在床上打了个滚，抓起手机。
秦重从浴室出来，刚拿出手机，就提示收到了一条微信：
哥，老狐狸居然答应了！你太管用了！
他还答应送我一艘游艇
紧跟着的是一个挤眼大笑的表情。
秦重摇头笑笑，回复了一句爸是真心疼爱你。
又回了一句早点休息，才把手机放好。换好衣服，秦重走出房间，来到旁边敲了敲秦绍仁卧室的门。
得到许可后，他才开门进去。
走进去时，秦绍仁正背对着房门站在窗边抽烟。
“爸。您找我？”
“嘉保。”秦绍仁笑了笑，口气与以往并没有任何不同，“来，到爸身边来。”
东平的夜色很美。
别墅建在半山，整座城市的夜景几乎都收进眼底。
“嘉保，你觉得那里有没有可能划入映辉名下？”
顺着秦绍仁的目光看去，秦重只看到一片林立的大厦，并不知道秦绍仁具体指的哪里。
“爸？”
“中午爸在楼下看到了你。”
“爸……”
“嘉保，你可能不知道那一刻爸心里是什么感受。”
心里忽然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秦重沉默了片刻，微低下了头，“爸，对不起……是我鲁莽了。”
“过来。”说着，秦绍仁离开窗边坐到了沙发上。
秦重默然跟过去，走到差不多的地方突然跪了下去。
见秦重没直接趴到他的腿上，反而解开睡衣跪了下来。秦绍仁愣了一下。
随后，秦绍仁就看见了秦重背后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疤，几乎全部暴露在了眼前。爆炸的痕迹永久的留在了那里。
半天也没见秦绍仁出声，秦重想起了什么忙又起身，很快拿了根棍子回来。
“爸。”
秦绍仁盯着秦重手里的棍子，过了半响才接过去。
见秦绍仁拿起了棍子，秦重屏息，做好了接受惩罚的准备。
木棍抽下的破空声带着愠怒，秦重咬紧牙关。
砰地一声巨响。
秦重睁大了眼睛。
棍子没抽到他的背上，而是打在了地板上，硬生生断成了两截。
秦重骤然抬起头，一脸诧异。
秦绍仁捡起打断的棍子，随手扔进了壁炉中。
同时，壁炉内亮起了火光，两截断棍渐渐淹没在赤红的火焰中，发出噼噼剥剥的燃烧声。
“爸？”感受到炉火的炽热，秦重仰头去看秦绍仁。
火亮映在脸上，秦绍仁转过身，低沉的声音似乎正随着火焰跳动，“我秦绍仁的儿子，不许任何人动一根汗毛。”
秦绍仁的声音不大，秦重却莫名觉得有些紧张。
说罢，秦绍仁走到沙发边坐下，拍拍自己腿，对秦重道：“嘉保，来，趴到爸的腿上来。”
秦重直起腰时，从没红过的脸隐约还透着些薄红。
“爸，我以后不会再这么莽撞让您担心。”顿了顿，秦重说：“我只是希望映辉不要被任何负面的事情影响，那是您多年的心血。”
扶起秦重，拍拍他的肩膀，秦绍仁摇头道：“那些都没有你对爸来得重要。”
“爸……”
秦绍仁眼色温和，看着秦重道：“没有任何事能难倒爸，只要我们父子同心。”

码字前来看一眼大家居然难得的一致表示这样的拍太含蓄…那肿么办呢
咳，居然还要工具呀，貌似好久没使过了

二十八、


回到房间后，秦重坐在沙发里，默默看着茶几上的手机。
几次，他拿起来想打开那个监控软件，最终又放弃了。
抽了两根烟后，秦重才躺到床上关了灯。
三天来，秦绍仁的来电和短信并没有什么特殊，只是一些寻常公务。秦重看了眼表，收起手机，他还在等上次那个号码的调查结果。
会议结束时，已经两点多了。听到手机震，秦重拿起来一看，原来是向晚的短信。
——哥，我们已经到了，这里很赞，等你。
把手头的工作简单处理完，秦重刚站起来，桌上的电话就响了。
“你好。”
“秦总，有个记者在外面。三天前已经预约了。”
看看时间，秦重斟酌了片刻，“好吧，请他进来。”
“韩小姐，请进。”
听到助理的声音，秦重把目光投向门口。
走进来一位衣着时尚的年轻女性。
“你好。”
秦重站了起来，点头微笑，“你好。”
对方走近后，秦重忽然愣了一下。
“你？”俩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开口。
接过助理送来的水轻抿了一口，韩怡笑道：“想不到秦先生还记得一年多以前的事。”
“那次专访做得很成功。”秦重点头微笑。
“谢谢。”韩怡莞尔。“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见韩怡看了眼写字台上的总裁铭牌，秦重坦然道：“我现在在映辉干了。”顿了顿，秦重道：“你这次想做市场部的专访？”
韩怡点点头，掏出笔，进入正题。
“就映辉集团今年的市场部业务流程，您认为需要从哪些方面再做些调整呢？”
……
合上记录本时，韩怡的目光正好落在写字台的公文包上。
“耽误您宝贵的时间了。”
“别客气。”
“再见。”
“再见。”
两分钟后，秦重准备出门时，注意到茶几上有一张名片。白色的卡片摆在暗色的紫檀木茶几上格外显眼。弯腰拿起那张名片，看着上面“韩怡”两个字，秦重笑笑，随手将它放进了写字台的抽屉里。
车子开出车库，秦重估计了下时间，赶在高峰时段前上快速，七点多就能到九州山的温泉酒店。刚要提速，秦重看到路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几辆出租车都没停，韩怡的神色开始有些焦急，站在路边不停招手。恰巧这时红灯亮了，秦重缓缓停下车子，就见韩怡快步走下了人行道，似乎是想闯红灯到另一个路口截车。
变了绿灯，见韩怡依然没有搭上车。秦重掉了个头，把车子开过去，缓缓放下车窗。
“要去哪？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送你一程。”
坐上车，韩怡感激道：“多亏了遇到你秦先生。去车站。”
看着她系好安全带，秦重调转方向盘。
“不知道这个时间还能不能买到去九州山的车票。”
听韩怡这么说，秦重微微偏头：“这么巧。我也要去九州山。”
六点五十分的时候，车子停在了温泉酒店的大门口。
“真没想到我们有这么多共同爱好。”韩怡笑着解开安全带，“今天多谢你秦先生，让我免费搭了一次顺风车。改天请你喝咖啡。”
“举手之劳而已。”秦重也笑，“韩小姐太客气了，多亏你，这一路车里才没那么闷。”
“下次喊我韩怡就行了。”说完这句话，韩怡就走进了酒店。
与此同时，两辆黑色的宾利停了下来。
透过后视镜看到后面的车，秦重忙下车。
打开车门时，秦绍仁从车里下来。
“爸。”
“嘉保。”
见秦绍仁循着刚才的声音往酒店里扫了一眼，秦重道：“来做映辉市场部专访的记者，碰巧顺路就一起过来了。”
“董事长，我替少爷去停车。”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说完，秦重转身对秦绍仁说：“爸，您先上去。我一会儿就到。”
踩着地毯往里走时，秦绍仁往柜台的方向看了一眼。
循着秦绍仁的目光，男人注意到柜台外站着的就是刚刚从秦重车里下来的那个年轻女性。
韩怡正从钱夹中拿东西。
她把东西单手交过去时，秦绍仁忽然笑了笑。
“秦爷？”
“我看她倒不全像是个记者。”
说完，秦绍仁抬步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电梯门在一楼打开时，秦重自觉的往边上让了让。
“秦先生？”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秦重抬起头，“这么巧韩小姐？”
见韩怡轻轻皱眉，秦重笑着改口：“韩怡。”见她还是一个人，秦重问：“你朋友呢？”
“她公司临时有事不能来了。”叹了口气，韩怡忽然从背包里拿出两张票，“秦先生这个给你吧，反正我也没伴一起去。”见秦重看看票却没马上接过去，韩怡想了想，留下一张，“如果不嫌弃，不如一起去？”不等他说话，韩怡把票硬塞过去，“直接拒绝女生可不是绅士的做法，票我给你，不必勉强。”


阳光照在身上时，向晚坐了起来，迷糊着下床去找水喝。
昨天一整天实在过得太滋润了。直到现在向晚还有种自己泡在温泉里没出来的感觉。
喝了口水，他才看见挂钟的时针已经指到八了。
敲了敲对面房间的门，没人。
又敲了敲旁边的，还是没人。
昨晚泡温泉时就没看到他哥的身影。这么早，俩人都不在，想到他们可能是一起跑步去了，向晚忙回到自己房间换衣服。


晨间的山路还飘渺着些单薄的雾气。不远处的酒店别墅尚依稀可见。
秦重扶着路边的木质栅栏站了会儿，正准备继续跑，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真巧啊。想不到你也喜欢跑步？”韩怡的声音很清爽。望着秦重的眼睛，她甜甜一笑，“昨晚我很开心，谢谢你。”
“我也是。”
俩人跑了一会儿，薄雾渐渐散开。
视野逐渐清晰起来。
秦绍仁在山路的栅栏边停住。顺着秦绍仁的目光看去，男人看到下方的山路上站着一对男女，俩人有说有笑。
“很少见少爷笑得这么随心。”
见秦绍仁微笑着注视着远处的人，男人移开目光，说，“秦爷，她果然不只是个记者。”没听到秦绍仁说什么，男人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说下去，顿了顿才说：“她两年前从中央警校毕业。据咱们的线人透露，她曾和缉毒队的人接过头。”
“秦爷？”男人探寻似的说：“您说过太多的巧合就不是巧合了，所以我……”说着，男人把手插进口袋，在里面抹了抹手心的汗。
“我的儿子应该能处理好这种事情。”
“是，秦爷。可是要不要……”
见秦绍仁看向自己，男人马上止住话锋，换了措辞：“您不打算反对？”
“反对？”秦绍仁笑着摆手，“面对困难时，人往往会出乎意料的团结一致。”
“那您？”
望着秦重的身影，秦绍仁的声音里带着几许柔和：“在嘉保心里，我应该是个开明的爸爸不是么。”

嗡——
感觉到手机震动，秦重从口袋中将手机拿出。
“没想到这里信号还不错。”韩怡有些意外，随后笑道：“外出跑步也带着手机吗？”
“习惯了。”秦重只是笑笑，没急于读那条短信。
“时间不早了，你还要继续跑吗？”
“嗯，”秦重看看时间，“想再多跑一段路。”
“好吧，那你继续，我先回酒店了。”
山道上时而有晨练的人经过，不消片刻韩怡的身影就消失在山路的转弯处。
秦重扶着木栏站了会儿才划开那条短信。
信息只有短短几个字。看完之后，秦重就把短信删了。
之前记录下的那个号码只是金正的内部专线，似乎和白氏近期遭遇的问题没有什么瓜葛，这些日子秦重暗中分析并复原了从秦绍仁手机中复制过来的所有数据，并没有什么证据指明秦绍仁在暗中找白千钧的麻烦。
放好手机，秦重沿着山路继续往上跑。
跑过两个转弯，人渐渐没有刚刚那么多了。秦重准备调头往回跑时，忽然看见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爸？”
听到秦重的声音，秦绍仁放慢了步速。
“您什么时候来的？”秦重四下看了看，虽然这里只有他们俩人，但他清楚秦绍仁的保镖大概就在附近，没有特殊情况通常是看不到他们的。
“有一会儿了。”
俩人并肩跑着。
“嘉保。”秦绍仁淡笑着看了眼身边的儿子，“什么事这么开心？”
“没什么，”秦重随意笑笑，“没想到会遇到您。”忘着远处的山路，秦重笑道：“几个月前我还根本不敢想能有机会和您一起跑步。”
山林静谧，秦重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拍了拍。
“爸愿意以后每天都陪你跑。”
一个小时后，二人有默契的一同放慢脚步。
“嘉保，爸要不停你就一直跟着爸么。”看了眼有些轻喘的秦重，秦绍仁笑问。
“是。”秦重不假思索的点头，“我会一直跟着您。”
闻声，秦绍仁笑着点点头，拍了拍秦重的背。
跑了一会儿，并没见到秦绍仁和秦重，面前倒是出现了一条岔路。向晚停住脚步，一时不知道要走哪边才对。
踟蹰了一会儿，他选择了左边那条。
半个多钟头过去，路上人迹鲜少，向晚改为慢走。就在他考虑掉头回去走另一条路时，忽然隐约听到远处有汽车声。听那声音并不像是普通的轿车。
九州山只有山腰下建了温泉度假酒店，并没听说其他地方正在修建景区，按理说不会有大型车子往山上开。循着声音，向晚迈过木栏，穿过一片小林子，果然看到另一条山路。这条山路不同于先前的那条，宽敞得多，足够普通的货运卡车经过。
看样子，刚刚就是这条路上有大型车经过。诧异间，远处开过来一辆高底盘的黑色越野车。
向晚退了几步站到树后。
车开过去的瞬间，他忽然瞪大了眼睛。
副驾驶座位上的人十分眼熟，似乎是阿哲？
望着越野车消失的方向，向晚思索了几秒，随即跟着往远离酒店的山路上走去。

二十九、


“爸，那我先回房间去换洗一下。”
“嗯。”
看着秦重进了自己的房间后，秦绍仁才转身。走了几步，见向晚房间的门开了一道缝，秦绍仁又停住脚步。
“他起床了？”
“是，秦爷。”
“昨天泡了一天温泉，他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看起来少爷一切都好，您放心。”
顿了顿，见房门没什么动静，秦绍仁问：“什么时候出去的？”
“大概两个小时前。”
秦绍仁点点头，没再问什么。
向晚气喘吁吁的回到酒店时，已经临近中午。下了电梯，向晚直奔秦重的房间。敲门进去，发现人并不在里面。
回到自己房间，向晚顾不上把运动衣换下就拿起了手机。
——哥，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把编辑好的短信又删了。
——哥，你和老狐狸在一起吗？出大事了！
手指悬在发送键上，两秒后，又重新编辑。
——哥，你有私人时间吗，我要和你谈谈人生。
最终短信也没发出去，向晚扔下手机进了浴室。
想着在山里看到的，向晚陷入沉思，抓着毛巾胡乱的在身上抹了几下，头发还滴着水就从浴室走了出来。
“阿晚？”
见秦重在自己房间里，向晚一怔。
“哥？”
“听说你找我？”
大概是保镖说的，向晚点点头，“哥，我……”发觉秦重看着自己，向晚用手将毛巾团成一团，“老狐狸……他在干什么？”
“爸他有些事情要忙。”秦重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改变，甚至还保持着刚刚的淡笑，“阿晚，像这种称呼以后私下里说说就行了。”
见水珠顺着向晚的脸颊一路往下滑，湿漉漉的头发随意贴在脸侧，秦重拿过毛巾，替他擦了擦头发。
任秦重给自己擦头发，向晚拿起手边的果汁喝了一口。
“哥，你也是警校毕业吗？”
“嗯。”
“那你有没有想过不给爸……不给他办事，继续当警察？”察觉到秦重的动作有瞬间停顿，向晚正想继续说，就听秦重说：“我一直也不是警察。”
那……向晚不解，如果不是警察，那他哥究竟之前是为谁做事？
哦了一声，向晚放下果汁，把涌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没马上把自己在山里看到的和猜测的内容说出来。
“哥，晚上你有空吗？”
“怎么？”
向晚想了想，最终摇摇头，“没事，哥，我去泡会儿温泉，你们先去吃午餐吧。”


氤氲的白气在池子上方层层回旋，向晚倚靠在天然形成的大型石块上，头往后一枕，望向碧蓝的天空。
天上一片云都没有。
向晚又往水中沉了沉。
他确定山里有不一般的建筑，很可能是个大型建造厂或者仓库。什么厂子要避人耳目盖在深山中呢，阿哲是老狐狸的手下，恐怕内情并不简单。
或许晚上有必要再进山里查看一下。
到时也许会需要他哥的帮忙。
穿上浴袍走到外面，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向晚的头有些晕。见有人递了杯果汁过来，他接过来，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再来一杯。”
“番石榴木瓜？”
“玉米雪梨芒果吧。”将手中的杯子放下，向晚果断道：“一杯黄金万两。”
说完，向晚忽然直起了身子，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向旁边问话那人看去。
“晨跑三个多小时，”秦绍仁对向晚笑笑，“是又发现了什么好玩的地方？”
“你、你什么时候……”向晚忙站起来，感觉浑身的血都涌到了脑袋里，往后退了一大步，定了定神说：“我在想商业街的方案，不知不觉就……多花了些时间。”
看了向晚一眼，秦绍仁道：“连泡温泉时都在想？”
“是啊，这种事不好好想想怎么行。”
见秦绍仁挑挑眉站了起来，向晚又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
“够专心。”秦绍仁轻弯嘴角，语气颇有些赞赏。
顺着他的目光，向晚低头看自己。只见浴袍带子松垮垮的拴在腰上，眼看就要开了，胸膛几乎全暴露在外面。光想事情，衣服没穿好都不知道。
“面色潮红、衣衫不整……看来策划方案让你用心不少，”秦绍仁点点头，“爸很欣慰。”
顾不上反驳秦绍仁的话，向晚看到自己不仅衣服没穿好，连拖鞋都忘记穿了。竟然这样一路赤着脚穿过走廊走到了这里？
这大理石地砖还真凉……
向晚把浴袍往怀里裹了裹，吸了吸鼻子，“你懂什么，这样我凉快……”说着，脚趾不禁蜷缩了一下。
见秦绍仁挥手让手下去给自己拿鞋，低头又抬头间，向晚忽然又有些晕。
下一秒，双脚就同时踩在了秦绍仁的双脚上，整个人都站了上去。
脸几乎要贴在对方的脸上，没想到秦绍仁竟然没避开，向晚有些尴尬的说：“地砖太凉……我脚有点冷。”
“现在呢？”
由于离得太近，秦绍仁的声音清晰得有些不真实。感觉到对方似乎是笑了下，向晚本想说“好多了”，却突然一激灵，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就在他瞪着眼睛不知道是下来好呢还是下来好呢时，秦绍仁带着他往沙发的方向走了两步。
坐进沙发，穿上手下送过来的拖鞋，看了眼秦绍仁鞋上那两个大脚印，向晚低头一抹鼻子……发现自己流鼻血了。

眼冒金星，不让泡温泉还不让吃东西，简直就是酷刑啊有木有！
向晚两眼瞪着天花板，一边在心里咆哮，一边倒在床上挺尸。
翻了个身，见秦重进来了，他赶紧坐了起来。
“哥，我已经没事了。休息一会儿我想吃点东西。”对于温泉泡久了头晕喷鼻血这件事，他并没觉得太丢人。秦重手里拿着玻璃杯，看到里面那黄绿色的液体，向晚一点喝的欲望都没有。说好的黄金万两呢？！
看向晚确实像是没事了，脸也不那么红了。刚才在秦绍仁面前，向晚的鼻血一直喷一直喷，实在让人有些担心。
看对方明显是在抗拒这杯里的东西，秦重把它放在床头柜上，“爸说你会喜欢它的。”
一听这话，向晚一脸不可能的表情拿起杯子，为了证明他确实不喜欢故意喝了一大口。本以为会一整口全吐出来，谁知道不仅全咽了下去，还一口接一口把一杯都干了下去。
把杯子放下，见东西已经被自己喝的一滴都不剩，向晚看看秦重说：“我只是口渴了。”见他只是笑笑，向晚探头往外面看看，确认门是关着的才开口：“哥，你能一整晚都陪着老狐狸吗？约他一起干点什么……最好做些不能被打扰的事情。”
见秦重眉头皱了皱，却没有轻易答应，向晚犹豫了一下说：“哥……早上我在一条很宽的山路上发现了几道很深的车辙。按理说这山里只有这一处度假区，也没听说别处在修建什么，所以我想晚上去山里看看，万一是什么秘密……”
“阿晚。”秦重神色认真，“你怀疑和爸有关？”
“哥……”
“这些日子我在公司，爸把核心账目和业务都交给了我。爸的生意清清白白，不要多心。”
“不是，哥……我没有想他坐牢。”向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我是希望他能及时收手！”见秦重立刻看向自己，向晚耳根微热，摆手说：“啊我不是担心他……我怕他真出点事，咱们的生活质量会明显下降。”
没有过多在意向晚此刻的语无伦次，秦重微笑，“好了，哥知道。不要再乱想了。”见另一边的床头柜上放着本书，秦重说：“你忙你的吧，等会儿他们会把饭送进来。”
等秦重出去后，向晚伸手把书摸过来——论干掉黑道大佬的终极策略。瞥了眼这几个字，向晚把书合上，反着扣下去盖住了书名。


月光照进房间，秦重在靠窗的藤椅上坐下，看了眼手机。
已经过了零点。
他却丝毫没有睡意。
点了支烟，放下烟盒时他的目光落在了指间的打火机上。
打火机磨得光亮，连棱角分明处都磨出了细微的弧度，灰黑的金属上附着着他淡淡的体温。这个打火机是白千钧三年前给他的。他已经用惯了。
翻弄着手中的打火机，烟抽到一半时，他站起来穿上外衣，坐电梯下了楼。
片刻后，他顺着山路一直往上走。


向晚迷糊中感觉有人进来又出去了，等他再醒过来时，已经半夜一点多了。
打开门，走廊静一片阒寂，对面的房间门都紧闭着。
穿上外衣下了楼，外面的世界比白天寂静了不少。华丽复古的灯随处亮着，整个酒店在夜里显得更加富丽堂皇。一阵夜风吹来，向晚立刻清醒很多，就在他想着走哪条路上山时，偶然瞄到远处有个人过去。起先他并没在意，过了十几秒后，他忽然想到那人有些眼熟。
两个小时后，他进了一间酒吧。
这间酒吧位于九州山下的市区中心，看上去不是什么正规的club。因为这几间酒吧，这座小城的夜晚才显得没那么死气沉沉。
向晚想起他上午跟进山里时，在树林里看见了一辆货车开上山。温泉酒店外瞥见的那个人就是那个货车司机。
长夜漫漫，酒吧是寂寞最好的消遣处。灯光、酒、男男女女，或许还有些不应该有的东西。
注意到那个司机坐在不远处，向晚在吧台边坐下，随便要了杯调酒。
观察了近半个小时后，向晚端着酒杯走了过去。
把买到的东西放好，他从后巷离开酒吧。
车子开开停停，最终在路边一个电话亭边停下。
把东西掏出来，目不转睛的看着透明袋子里白色的粉末，向晚用力将它摔在副驾驶的位子上。
掏出手机，又放回去。收好东西后，他打开车门下了车。
塞入硬币，拿起电话，他播下了一串号码：
03224446668
这是局里缉毒科的举报电话。严格来说，九州市应该在东平总局的管辖范围内，拨打这个电话是可以的。
滴——
刚要拨通，向晚忽然挂了电话。
过了大约半分钟，他又拨了另一个号码。
“喂？”
听见对方粗厚又带些倦意的声音，向晚微低着头，正想开口喊“郑队”，目光落在了自己的鞋子上。深蓝色的板鞋上有一个浅灰色的脚印，是刚刚在酒吧里无意间被人踩的。
“喂？”
被对方有些急切的声音打断，向晚移开目光，忙说：“您好，这里是兴隆房产中介，请问您买房吗？”
听见对方挂断电话的声音，向晚放下电话，打开车门一屁股坐进了车里。

夜风微冷。借着月光倒是能看清脚下的路。
秦重估摸着向晚早上大概是误打误撞走了另一边的路，因此由那边一路上山。
大概是走了一个多小时，或许更长时间，秦重看到了远处有隐约的光亮。
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林子后面是几间临时搭建的工房。
目光越过去，隐约可以看到一块占地面积极广的工地，四周有不少水泥木材，应当还在修建中。再远处，就是黑漆漆的一片，此时无法看清。
趁四下无人，秦重走到一间门缝中透出光亮的工房外。
里面似乎有两个人正在聊天闲扯，像是值班的工人。
房门隔音不好，二人的谈话可以很容易的听清。内容并没有任何特殊，听了一会儿毫无实质性的东西。
秦重又绕过工房，往后面走去。
很普通的建筑工地。
就在他想继续去后面看看时，听见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迅速闪到堆起的木材后，秦重稳住呼吸。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
“刚刚有看到一个黑影闪过去。你看到了吗？”说话的人明显是小步往这边跑着。
“你确定有吗。”
“就那附近。”
声音逐渐逼近，秦重已经可以看到地面上的人影，只要那人再往前走两步，一侧头，就可以看到他……秦重屏住呼吸，身子却已经做好了准备。
“喂，你看到的大概是那只野猫，前天值班我也看到了，别大惊小怪的，野猫野兔而已。”
秦重看到近在脚边的影子停住了。
等两人走远，秦重没再多做停留，换了另一条路返回酒店。
……
人证物证俱在！
这么看山里那个建造厂很可能大有文章。否则一个小小的货车司机怎么会有这种货，这一包的量虽然不多，却也不少。恐怕货车里运送的就是这玩意。
走回酒店房间这一路，向晚足足想了二十种怎么利用这包白粉帮助警方调查秦绍仁的方法。
不是，根本不是在拖延时间，只是选择一个更周全的办法。
这么想着，向晚把车开进停车坪。
天都快亮了。
秦重走出电梯时，发现裤脚上沾了些泥土。弯腰将泥土掸掉，刚将房门拉开一道缝，秦重就听见旁边的门开了。看到秦绍仁，秦重有些吃惊，虽然知道秦绍仁可能起得比较早，却没想到会这么早。
“爸……早。”
“早，嘉保。”
清楚自己现在的样子并不像刚睡醒，房间里的床褥十分平整，一看便知人几乎一整夜都不在房中。秦重表情还算自然，却没马上把门打开。
“爸怕错过和你跑步的时间。”秦绍仁神色温和，“看来起早了。”
秦绍仁的口气与往常无异，见他看穿了自己有意隐瞒什么的心思似的，恰到好处的停在距房门一米外的位置，给足了自己空间，秦重心里反倒有些歉意。
“请进，爸。”说着，秦重打开房门，坦然道：“爸，我昨夜失眠，去爬山了。”
见秦绍仁默默注视着自己，秦重正准备说只是在半山腰转转，就见秦绍仁扬了扬嘴角，“夜里山路危险，以后睡不着可以喊爸。”
“是……爸。”
下了电梯转过走廊转角，向晚一抬头，正好看见秦绍仁的侧脸。秦绍仁正和他哥有说有笑的说着什么，这副父慈子孝的场面简直比亲情电影还动人。
平时秦绍仁虽然也常常微笑，可却令人害怕……向晚不禁打了个寒颤。只有在他哥面前时，秦绍仁的笑才像是发自真心，纯粹是一个爱儿子的父亲的笑意。
显然此时他过去确实是有点不太合适……
站了一会儿，就在向晚决定退回去，等秦绍仁回去再悄悄潜回房时，忽然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
“先生，我们是警察。”
向晚一转身，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大大的熟悉的证件。
那一瞬间，他几乎要热泪盈眶。
“我们怀疑您非法持有毒品，请您配合我们调查。”
发觉不远处的人被这句话惊动，向晚面色微变。
几分钟后。
听完李维斯的话，看着对方的警官证，秦绍仁很客套的笑笑。
“李警官，你们说怀疑我儿子非法持有毒品？”
“是，我们马上就能找到证据，以及他很有可能是个瘾君子。”
有耳闻眼前这个秦先生是这间温泉酒店的大东家，看样子就知道他在商界内绝对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李维斯倒很想看看他此时的反应。他不觉得儿子吸毒或购买毒品这种事做父亲的会无所谓。
出乎他的意料，面前的人并没这句话激怒，甚至连脸色都没变。
两三秒钟的沉默后，秦绍仁把手放在沙发背上。
窗外的晨光照进房间，一部分铺洒在被秦绍仁的肩膀上，被他的身躯挡住。
与此同时，门口多出几个人。
“我这个当爸爸的也很心痛。”
听见这句话，向晚看向秦绍仁。
瞥了眼跟在警官身后的向晚，秦绍仁移开目光，唇角微勾，“我这个儿子涉世不深，有时别人说什么他信什么，难免容易上当受骗。”
“秦先生……”李维斯有些不懂他在说什么。
“现在市面上山寨货那么多，他常花大价钱买一些假货自己还不知道。”说着，秦绍仁无奈的笑笑，“不过这也不能都怪他……”
面对秦绍仁此时出人意表的反应，李维斯反倒有些发懵。
“秦绍仁……谁说我买的是假货！”
听见儿子直呼老爸姓名，口气还很恶劣，李维斯神色更是奇怪，看了眼门口的向晚。心里有了另一种想法。
“李队，东西找到了！”队员小王兴奋的跑过来，对李维斯说，“足有50多克。”
“好，辛苦大家了。”李维斯点头。眼下证据有了，他不相信面前这个秦先生还能像刚才一样不以为然、包庇儿子。“秦先生，现在我们有充足的证据以‘非法持有毒品罪’起诉您儿子向……”
“李队，李队。”话被打断，李维斯循声转身。
快步走进来一个年轻人，靠近李维斯说：“队长，那袋白粉不是海洛因。”
“什么？”
“是……是一种工业用的细砂糖。做工特别，所以乍一看上去很像提纯过的粉。”说话的人神色也有些尴尬。
李维斯的眉心瞬间拧出了个疙瘩。
同时，他的手机响了。放下电话，李维斯深吸了口气。对队员说：“咱们搞错了，走吧。得到那边的消息，山里面的工地也没问题。小章那边有发现，那个司机就是想骗点钱花花，真正有问题的是大头刘的场子。”
近来九州市毒品的流通量明显高于以往，李维斯等人已经在那几间酒吧蹲了几天了。加上九州山温泉酒店开张不久，山里又有新的建筑工地开始动工，据线人反映那里时常有大型货车出入，货品并没经过正式检查。所以队里突袭检查。可令人失望的是，突袭结果并没异常。如果说是提前做了准备，李维斯不相信会有人这么快。眼下，他更相信大头刘才是九州市的罪魁祸首，一旦抓住他的把柄，就能一举端了他的老窝。
一听自己买的东西是糖，向晚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回过神，根本不可能，在酒吧里他就验过货了，绝对是毒品没错。否则他才不会为这点破玩意把钱夹都掏空了。
“我买的绝对是真货。”
向晚不甘心的对李维斯说。说完才发现人都在往外走，根本没人理他。
三两步追上去，向晚拦住李维斯说：“李队长，我有消息要告诉你们。我爸他私下干些见不得警察的勾当，我要向你们举报。”
见李维斯终于停住脚步，向晚喘了口气，郑重的说：“我以前是一名警察，我要举报他！”
“嗯。”敷衍似的点点头，李维斯指挥手下离开。
“我猜山里有个工厂，那里大概有问题。”
“我们的人已经收工回来了，一点问题都没有。”
向晚一怔，很快又往前迈了一步，不甘心的说：“李队长，我亲眼见他以前打断了他手下的腿……他是一个很可怕的……”见李维斯目光囧囧的看着自己，向晚咽了口口水，小声说：“真的，只要他点一下头……”
“那你还是先小心点你自己的腿吧。”李维斯看了眼他，见他还不让开路，摇摇头，“这位大同学，你现在是在妨碍警察叔叔工作，警察叔叔表示很痛心。”
“你……”
“叛逆期都看自己的爸爸不顺眼，你警察叔叔也是这么过来的。可叛逆要有个度……”走了两步，李维斯又停住脚步，“对了，想吸引老爸的注意，捣乱是最笨的一种做法。”
“……”
靠墙站着，向晚想破头也想不通自己买的怎么会是糖。
这事也太甜了，不，太苦了……
看见秦绍仁走进来，向晚道：“秦绍仁……你、你让骗子骗我！”见他的脚步顿了顿，向晚又往后靠靠，整个后背都贴在墙壁上。
“以后少看那种书。”
向晚一愣神的功夫，就听秦绍仁说：“那种书只会拉低你的智商。”秦绍仁嘴角弯着，以一种可以说是怜惜的口气无奈道：“本来咱智商就不高。”
向晚确定如果面前这个人不是这个人，他一定冲过去往死里打他一顿。士可杀不可辱！
“你智商才低、你才……”向晚气得满脸通红，可一对上秦绍仁的目光，他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顿时闭了嘴。
很快，早餐就送了进来。
侍者弯腰摆餐具时，秦绍仁还在看晨报。
“就要两套。”
听见秦绍仁的话，侍者将已经拿出的第三套餐具放回了车里。
向晚本来已经走了过来，听见这话，一时尴尬的站住了。
转身时，正好看见秦重。
“哥，老狐狸等你吃饭呢。”
“阿晚。”暂时没责备向晚，秦重低声道：“快去给爸好好道个歉，爸不会太计较。”
向晚摇头。如果是他哥，老狐狸当然不会太计较。


在墙角跪了一个多小时后，向晚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坚持当个超级败家子、坚持老狐狸的钱有一块绝不花九毛、坚持以团结我哥为主要策略的人生路线、坚持以抵抗老狐狸的暴政为主要核心的正义精神一百年不动摇……”
小声念叨着，还用手摸摸光溜溜的肩膀上根本不存在的肩章。
房间又恢复一片死寂。
摸完了，向晚鼓鼓嘴，小声嘟囔道：“这回玩大了……”

三十、


秦重走进房间时，向晚还低着头，头有规律的一点一点。
见他跪着睡着了，秦重没马上喊醒他，把端着的饭放在了桌上。
“老狐狸……我要吃、吃那个……”猛的一点头，向晚身子前倾。抗拒着困意，撩起眼皮，鼻翼跟着扑闪扑闪动了动。
肉香小笼包……
水晶蟹黄饺……
还有八宝粥的味道！
浓厚的红豆味混着桂圆和栗子的香甜……等等，还有甜豆浆！
向晚睁开眼，首先跃进眼帘的就是一桌子的食物。
跳过食物，他才看见秦重神态不明的脸。
“哥……”
向晚动动腿，一屁股坐在了脚后跟上。跪的时间太久腿都麻了……
坐在沙发上，不亦乐乎的往嘴里塞着小包子，看了眼快要凉了的八宝粥，又盛了一大勺放进嘴里。
见向晚吃的这么香，秦重用手指贴着杯壁试了试豆浆的温度，把杯子推到他手边。
连着喝了几口豆浆，向晚一脸满足的放下杯子。
“哥，还是你对我好。”
自己拿饭进来秦绍仁不可能不知道，可并没任何人来拦他，说明秦绍仁对这件事是默许的，压根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见他心里还是很疼向晚的。秦重正想这样说，就听向晚道：“卖我东西的人绝对是他的手下。我想他一定是事先算计好了……”说到这，向晚又不吭声了。老狐狸的敏锐程度又一次刷新他的三观。一定不是因为他智商低，怪只能怪敌人太强大！
“阿晚，山里的场子没问题。”
向晚略显吃惊的看着秦重，压低声音道：“哥，难道你半夜去过了？”
秦重点点头，“今早警察来找你时，另一批警察已经进山查那里了，没问题。”
“会不会是老狐狸提前算计好了？”见秦重不说话，向晚自言自语道：“肯定是他早有预谋，都提前安排好了……那些人怎么会是他的对手。”说完，向晚似乎又察觉哪里不对，改口说：“不对，人名警察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
“阿晚，你这样冒失很可能害了爸。”
“哥……”
“也害了你自己。”
“不是啊哥……我就是想找到他的罪证。”向晚的声音越来越小，“邪恶总不能老战胜正义吧……当初入职宣誓时，我承诺过忠于人民、忠于法律，绝不触犯法律的尊严……我还是青年警察代表……”
“以后给我离毒品远远的！”
这严厉的口气令向晚顿时睁大了眼睛。他哥这是吼他了吗？？吼他了！
一阵沉默过后，秦重稍稍放缓了口气，“阿晚，可能你也见过不少曾经做过卧底的警察现在是某局长、某某副局……”沉下气，秦重用不大的声音说：“东平总局前不久刚退下的张局年轻时就做过卧底，过去十几年东平黑白两道相安无事，你以为这是因为正义胜利了么。”
向晚的脸上渐渐出现了一种明白什么的神色。
“否则张局怎么能在公安局长的位子上稳做那么多年呢。”
“哥……”等向晚回过神时，秦重已经站了起来。望着秦重背影，向晚骤然开口，“那你当初又是为了什么？”
“或许……我是为了自己的良心。”说完，秦重忽然转身，“不管如何，毒品都万万不能碰！”
“哥、哥……”盯着秦重手里的棍子，向晚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见秦重步步走近，向晚才抬手指着棍子，问：“哥……你什么时候拿了这玩意？”
“在那趴好。”
秦重用棍子指了指不远处，那轻描淡写的口气令向晚眼前立刻浮现出秦绍仁的身影。向晚不禁本能的往后躲。
“老狐狸……不，不，哥、哥、哥啊……”向晚站在沙发上往后躲，一屁股坐在沙发背，翻了下去。
等向晚再爬起来时，已经被迫做好了挨打的姿势。
“哎呦，哥、哥、你轻点……啊、啊、哎。”向晚喊得很大声。
听着向晚成串冒出来都不带歇会儿的语助词，秦重皱了皱眉。放松手臂。
砰砰砰砰砰砰——
“哥、诶，哥，我知道错了。我再也、再也不敢了……真的，哥！”
砰——
啪嚓。
向晚呲着牙扭头一看，艾玛，棍子都打断了……
透过射进来的金色光线，可以清晰的看到细小的木屑在面前飞舞着……
“哥……”向晚的尾声拉得老长，颤声未落，他忽然愣了一下。等等，刚刚木棍是砰在哪了？好像、好像不是自己的屁股上？？？
再一侧头，向晚看到沙发背上明显一道深深的凹痕。被压下去的皮质凹陷处，此刻正以极缓慢的速度一点点恢复原位。
“哥？”向晚回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秦重，愣了愣神。
见秦重深深看了他一眼，拿着那两根棍子自己走了。向晚扶着沙发背站着，过了好久，才想起来把豆浆都喝了。
果然他哥还是疼他的。这下子老狐狸该死的气该消一些了，至少不会让他继续跪下去了吧。
想着，向晚趴在了沙发上。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咚咚咚的敲门声由远及近传入耳中。
片刻后，向晚跟着人穿过回廊，来到一处房间外。
男人拉开拉门，微微鞠躬，伸手做了一个请他进去的姿势。
刚走进去没两步，忽然窜出一个人来，向晚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衣服简直是被扒掉的……冲了澡，他裹着浴巾走了出去，踩着光滑的鹅卵石，来到一座天然的温泉池旁。
一眼就看到正在泡温泉的秦绍仁。
秦绍仁甚至连眼角都没动一下。看这架势，向晚明白了，秦绍仁是让他一起泡温泉。
跑到离秦绍仁最远的一角，向晚抬腿迈了进去。身子刚没到一半，向晚忽然跳了一下。身子瞬间蹿出水面。
刚打完这才多久，就让泡温泉，这不是故意整人玩是什么？
哥，老狐狸不是放过我了吗！
这是两天来泡的最战战兢兢的一次温泉。只要不远处那个人有一点细微的动作，向晚都本能的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他可不想和对面那个老奸巨猾的人有什么双向互动……
渐渐地，他有一种自己今天会死的很惨的错觉……
见秦绍仁起身了，向晚浑身紧绷。眼看着他出去，终于松了一大口气。
泡着泡着，向晚整个人没进了池子。
老混蛋自始至终竟然看都没看他一眼……
咕噜咕噜，冒了几个泡上来。
从池子里爬出来后，向晚胡乱擦了擦水渍就按原路往回走。拉开拉门，他猛地站住了。秦绍仁穿着浴袍，正坐在软垫上品茶。
向晚小步往前走着，虽然他想立刻马上速度从这个人面前消失，但是脚步和眼神好像全然不受他控制一般，一个走得又慢又大声，一个偏不停悄悄往那边飘。
“阿晚——”
听到这声音，向晚心里咯噔一下。他确定秦绍仁的口气不善，可是目光飘过去，又见他是轻扬着嘴角的。胸膛不停起伏，向晚走了几步，停住。又走了几步，忽然转过身，一屁股坐在秦绍仁旁边，拿起茶壶自己也倒了杯水喝。
泡的渴死了……
见秦绍仁勾了勾嘴角，向晚放下茶杯，道：“秦绍仁……”
话音被秦绍仁续茶的动作打断。
“看来我是太惯着你了。”
“谁、谁说的……”嘴巴干，向晚又想喝茶了。“秦绍仁，我告诉……”
啪——
你字还没说出来，向晚就一怔。脑袋被打了一下。
“秦绍——”
啪——
又是一下。
向晚有些急了，“秦……”
啪——
嘴巴还没闭上，脑袋就晃了晃。
瞪着对方八风不动的模样，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
察觉到对方的手指微微动了下，向晚抖抖嘴唇，“爸——”
大概十几秒后，向晚突然站了起来。
“秦绍仁，你你你、你居然打我头！”指着秦绍仁，向晚一时气的说不出话来，只是身子不停颤抖着。本来就斗不过他，这下不是更没戏了吗！“总有一天，你、你会接受法律的制裁！”
盯着秦绍仁，向晚坐着往后退了半米。这只死老狐狸，这个时候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嗯，爸自己接受制裁就行了，可不需要你先进去给爸探路。”
“你你你……”见秦绍仁站了起来，向晚瞬间坐着退出两米远。
秦绍仁腿动的同时，向晚已经从地上弹起来了，冲着门就跑。跑了两步，他忽然觉得不对劲，怎么腿迈得这么畅快？
一低头……
裹在腰上的浴巾……
“你耍流氓！”指责完，见秦绍仁不为所动的信步走来，向晚才注意到是自己刚才一着急跑无意识拽掉了自己的浴巾。
大口喘着气往后退。
刚泡热，这时候挨揍不是皮薄肉嫩吗！
退了一步，向晚哆嗦着，认可了这个事实。老狐狸一定是算计好了等他泡嫩了再揍他，让他享受别样的痛楚……一定是的！
“秦绍仁，你太奸诈了！啊……”
向晚还在想形容词，就觉得一只手覆在了他的腰上。
像是突然炸毛的小动物，身子一扭，他想拔腿跑，却一下子撞进了一个宽阔的怀里。
“你、你、你不仅应该接受法律的制裁，还应该……”向晚气得煞白的脸登时又憋的绯红，红白交替的速度就像信号灯一样快。该死的，怎么把他痒痒肉的位置拿捏得这么准！就这么点弱点，这下子彻底暴露在敌方面前了。
一下子，向晚就失去了挣扎的能力。
虽然他百般不想承认，但是每次的事实都是，任他跳脚蹦高，这只老狐狸都纹丝不动，谈笑间看他所有计谋鸡飞蛋打、出尽洋相……灰飞烟灭。
啪啪啪——
我靠，怎么这么疼！
大腿根部的肉猛地一阵抽搐。
他想回头，腰却被按得死死的吗，根本动弹不了。似乎是畏惧刚才被整的又痒又难受的经历，不敢再不老实。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啊，不就是有钱吗，你也不能这么任性……啊……”
“有钱了不起是吧、啊、我刚挨完打啊、啊……泡完澡……肉皮嫩，啊……你故意的。”
“秦绍仁、我我我流鼻血了……啊，就快流了。你把我鼻血打出来了……”
“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啊，你这叫……有、有病，任性。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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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疼痛一下比一下清晰，向晚抗拒着秦绍仁的力度，“谁说你惯着我……哪里惯着了……”说着，声音越来越低，“你根本一点都不疼我……”
那个我字还没说完，向晚就“哎呦”了一声。
“不疼你？”
听到后方传来这三个字，向晚顾不上还口，汗水渐渐流下，再张口声音都有点变了，“疼，疼死我了……”
“啊，疼死了。秦绍仁，你……啊……我，啊，啊疼……”
“我已经很多年没听人直呼过我的名字了。”
听到这似笑非笑的声音，向晚一时根本捉摸不出身后这人的情绪，他本能的回头去看，却因为姿势的缘故，看不到身后那人的脸。
他们怕你，我可不怕你！他们敬你，我可……知道内情。
舔舔干燥的嘴唇，向晚不怕死的想这么说。
“倒是多了些生活情趣。”
听到这句话，向晚眨眨眼睛，一时有些懵。老狐狸不按逻辑出牌就算了，怎么觉得这话里的宠溺意味这么强呢……一定是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发觉控制着自己的那股力气消失了，向晚赶紧翻下去，眼看着秦绍仁站了起来。
浴巾就在不远处，向晚走过去，刚弯下腰，就见浴巾被踢到了一边。
“秦、秦绍仁，你要干嘛？”
“不过以后，我想听你多喊喊‘爸’。”
僵持了一会儿，秦绍仁不急不怒的样子反倒给人一种泰山压顶的巨大恐慌感。
气势顿时萎了下去，向晚慢慢转身。
迅速迈腿，一步顶平时三步。拉门就在不远处，向晚越走越快，下一刻，悬空的脚还没落地，屁股忽然被人用力踹了一脚，整个人几乎是摔了个大跟头，最终趴在了地上。
顾不上疼，翻个身，坐着拼命往后躲。
终于在后背撞到墙上时，向晚被迫停住了。
“秦……”
感觉秦绍仁的手抬了起来，向晚屏住呼吸，没再说出后面两个字。等他回过神时，巴掌并没落在自己的脸上。再一低头，发觉领口被秦绍仁抓着，整个人就这样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喉咙也由不得自己的咕噜的一声：“爸……”
他看清秦绍仁手里拿着的东西时，身后已经挨了不知道多少下。那个又像板子又像棍子的东西，以前完全没见过。
“哎呦……啊……别打了。”
一巴掌按在墙上，汗渍拖出了一个拉长的手掌印。
“我、哎哎哎……啊……”
卧底时听说过，秦绍仁走过的路寸草不生……
这么心狠手辣的人为什么会是自己的……
“啊……爸，爸……爸！”
向晚也不知道自己喊了多久，喊的多大声。直到嗓子眼冒烟，说话的声音又沙又哑，像是被踩住了脖子的公鸭子。
整个下午，向晚都没再跟秦绍仁说过一句话。
晚上的时候，嗓音终于恢复了正常。向晚从床上起来，忍痛穿上了裤子。
不想看见秦绍仁，又不想闷在房间里，他索性开车直接下山了。
车子开到九州市中心时，夜色已深，正是华灯初上。
从那几间酒吧门口开过时，向晚一脚踩住油门，绕了个圈去了别处。
把车停在路边后，他冲着不远处那个烧烤大排档走去。
大排档开在露天的街边，这个时候人正多。划拳声、碰杯声不绝于耳。烧烤的白烟和顾客吐出的烟圈自然而然混在一起。要了两瓶冰啤酒、两盘烤串，向晚随便挑了个空位子坐了过去。
刚坐下，他又站了起来。
顺着桌椅间的空隙走过去，他在一个小桌边停住。
“李队长？”面前的人正是上午来查他的警队队长李维斯。
李维斯刚干了一大杯扎啤，嘴角的啤酒沫子还没舔干净。抬起头，看到是向晚，他先是一愣，随后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
李维斯似乎是有什么烦心事，正一个人喝着闷酒。
拿起杯子，向晚也干了一杯。
“去去，毛孩子别学大人喝闷酒。”说着，李维斯把向晚手里的杯子抢过去，摆着手说：“去 、去一边玩去。”
“李队，警民合作很重要。”
见向晚的模样一本正经的，李维斯噗的笑出了声。“怎么，又想给你爸捣乱？”
“哼，他多行不义必自毙……”见李维斯盯着自己看，向晚拿过酒杯，避开这道目光，“谁承认他是我爸了。”说完，就给自己倒了杯酒。
看了向晚一会儿，李维斯忽然哈哈大笑着摆了摆手。提到自己老爸时，眼睛里明明就有光闪过……嘴巴还挺倔。
两瓶啤酒都干掉后，向晚一抬头，见对面已经没了李维斯的身影。四下看看，也许是去找卫生间了。站起来，他又去柜台那里要了两瓶啤酒和一些炒菜。
“李队呢？队长不是说他就在这吗？”
“队长的自行车还在那，咱们在这等会儿。我去要点吃的。”
向晚循声看去。说话的俩人他早上也见过。见他们来找李维斯，向晚没再坐回去，而是在旁边的空位子上坐下了。
“大头刘这回算是玩完了。他的手下都招了，咱们九州市应该能太平一阵子了。”
“我看没那么简单。”回答的人好像不以为然，“下午局里开会不说这可能是一次黑吃黑吗。大头刘很可能就是个靶子。”
“你说早上的那个秦先生……”
听到这里，向晚忽然立起了耳朵。
“恐怕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大企业家……当然不简单了。”
“做那么大的生意，恐怕干净不到哪去。”
“天网恢恢，多行不义必自毙。不干不净的，早晚有一天会身败名裂，锒铛入狱。很可能直接死刑。”
啪——
听见冷不丁的这一声响，两个人忽然转过头。
李维斯刚从楼角转出来，就见不远处有人打了起来。大排档外乱作一片。
边跑边掏警官证，手还没从上衣口袋拿出来，李维斯就看见打起来的不正是自己的两个手下和……和向晚吗。
“小陈，住手！”
“你他妈有病啊！”个子高一些的年轻人没听见李维斯的喊声，一脚踢了过去。
“没有证据嘴巴放干净点。”向晚不避不闪，纵身往前迈了一步，一把夹住踢过来的腿，“你才不干不净、直接死刑！”说着，胳膊一转，将面前的人直接摔在了地上。椅子被这一下撞出去老远，铁质的桌腿划在洋灰地上，发出粗糙的刺耳响。
把面前那人摔出去时，向晚一低头，顺势避开挥过来的拳头。转身就给了另一个人一拳。
与此同时，向晚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人抓住了。一扭头，看清是李维斯的脸。迟疑的一瞬，眼前一黑，向晚顿时觉得天旋地转，鼻梁似乎被人打中了。

三十一、
晚上的急诊科格外忙碌，向晚从诊室出来，避开形色匆忙的人群，弯腰坐在了走廊一角的休息椅上。
还没坐稳，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吵闹声。
“队长！”把病历本摔在凳子上，年轻的警官拦住李维斯道：“小陈可是锁骨骨折！至少三个月不能归队。是他无故先动手把人打成重伤，这要追究刑事责任。”
听到这，向晚站了起来。李维斯二人也走了过来。
“是你先动手的没错吧？”
“是我先动手的，但是……”
“队长，你看，小陈他们说的没错，就是他先挑事的。”
“可我不是无故动手。”
见李维斯不说话，似乎是不相信他的样子，向晚正想着怎么把事情说清楚，手腕就被人抓住了。低头一看，金属手铐的光泽直晃眼。年轻警官的速度极快，眼看双手就要被铐住了。
忽然，手铐被一个人的手挡住了。
向晚没看清那人是谁，年轻警官就一个踉跄，跌出去几步远。手铐同时也被丢在地上。
“袭警可不是小罪名！”
“滥用职权一样不是小罪名。”说完，穿黑西装的男人站到向晚身边，一副任何人也不能砰他一下的样子。
看着身边这个男人，向晚想起来了，这个人是老狐狸的手下。难道……
四下看去，远处还有四个同样身穿黑色西装的人，却根本没有秦绍仁的身影。
“寻衅滋事，把人打至重伤，按照相关法规要先带回局里审问。”李维斯态度也强硬了起来，“如果你继续妨碍我们办公，就是妨碍司法公正，不管你是谁，背后的靠山又是谁，也照样得跟我们回局里走一趟。”背后的靠山几个字，李维斯着重强调了一下。
男人面色冷峻，发觉手机在震，忙不迭的掏了出来，对李维斯的警告置若罔闻。
“秦爷，是。”
一听电话是秦绍仁打来了，向晚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是，他们认定了是寻衅滋事、无故打人……”男人的态度极为恭敬，就算是接电话，点头的同时也跟着微微躬身，“少爷倒是没事，您放心，我知道该……嗯……您稍等。”
把电话递过去，男人对李维斯道：“我们老板有话要对你说。”
“诶……”向晚这时不禁抬手阻拦了一下。当时确实是自己先动手的，虽然事出有因，可他却不想赤裸裸的对秦绍仁说我是看不得别人说你不好，这种事怎么好意思承认……如果李维斯和被打的人一口咬定就是自己挑事，自己又没有人证，岂不是百口莫辩，老狐狸还会相信他吗？
向晚忽然很沮丧，又莫名气恼。老狐狸肯定不会相信他！
犹豫气愤的一瞬间，电话已经被李维斯拿了过去。
“秦先生，令少爷无故将人打至重伤……”李维斯的声音冷冷的。
“我……”向晚忍不住开口，这时却发现李维斯脸色变了。不知道秦绍仁在电话那边说了句什么，李维斯脸色一红，张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竟是哑口无言。
坐进车里后，向晚还很好奇老狐狸到底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什么话会让李维斯如此理屈，明明之前的态度那么强硬。
二十多分钟后，车子在一间酒楼外停了下来。
男人打开车门，向晚从车里下来。
酒楼看上去古香古色，‘皇朝一品’四个烫金行楷的大字更是气派非凡。
踩着红地毯往楼梯上走，脚下的触感极好，向晚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阿晚。”
听到这声，向晚抬起头，“哥？”
“饿了吧？爸在上面。”
见秦重的目光停在自己脸上，向晚忙说：“哥，我不是……我没事。”说着，向晚瞥了眼墙壁上的反光镜。看到自己的熊猫眼，遮掩似的抬手抓了抓头发。
“用冰袋敷敷。”说完话，秦重这才继续下楼。
见秦重一副回来再数落你的样子，向晚忙摆手：“别啊哥……诶，哥，你去哪？”
“去办点事。”
走到二楼，向晚忍痛把贴在鼻梁上的大创可贴扯了。
这样看着总算不那么狼狈了！
暗暗吸了一大口气，向晚等侍者打开房门后走了进去。
门刚关上，就看见了秦绍仁。见他慢悠悠的放下手里的东西看向自己，向晚腿一软，就近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看、看我干吗？头皮阵阵发麻。
似是完全看透了向晚此时的心理活动，不等他开口，秦绍仁勾唇道：“看你出门前还是万人嫌，再一回来，怎么就变成国宝了。”
“你才万人嫌，你全家都……”说到这，向晚意识到不对，嘎登闭了嘴。
看着桌上精致的菜色，向晚猛地想起自己点了没吃上的烤串和小菜。
“我想吃火锅……”
看着菜一道道摆上来，锅也开了。向晚先夹了一大筷子腌制好的鲜牛肉放进锅里。
肉的薄厚切的恰到好处，再滚热的浓汤烫个来回，肉就熟了。
舌头一捻，几乎可以化在口中，牛肉腌制后特有的味道和汤汁的鲜香极好的融为一体，纯浓烫鲜。吃了一口还想吃第二口，直到吃完最后一片，向晚才想起来自己一直没蘸酱。
隔着白滚滚的热气，向晚看了眼对面的秦绍仁，又低头捞了一筷子菜和肉。一口全放进嘴里，香浓汁溢，略微发烫，伴随着蔬菜的清脆口感，一种无与伦比的满足感袭上心头。
放下筷子喝了口汤，向晚用餐巾擦了擦脸上的汗。
他这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别人。
看清秦绍仁身后那人时，向晚一怔。那人看上去和他哥的年纪差不多，相貌英俊至极。任他是个大男人，也忍不住想再多看他几眼。自始至终，那人都站在秦绍仁身后不显眼的地方，极有眼色和默契的为他添茶倒酒，好像除了秦绍仁，周围的一切都不再是他关心在意的。
向晚心中不禁升起一股疑惑，这人为什么对老狐狸如此忠心、一副心甘情愿为他赴汤蹈火的样子，又如此默契有心，老狐狸一个动作眼神他就知道该怎么做。
擦着汗，向晚忍不住呲了呲牙。
眼睛周围还真疼，尤其是鼻梁，刚才光顾着吃，都没觉得。发觉秦绍仁看自己，向晚有些不自然的放下餐巾，也不敢再乱皱眉。
“吃完了？”
向晚点点头。很快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秦绍仁站起来后，向晚忙说：“老狐狸，这事不能怪我……你、你不能……”发觉周围的气氛变了，所有人都看向自己。向晚才说：“爸，这事……”顿了顿，“还不都是因为你……”借着酒劲儿，向晚做了个掐指一算的动作，解释道：“谁让你……命中缺德。”
察觉到秦绍仁似乎是笑了一下，脚步也放慢了，向晚忽然走不动路了，两条腿像是踩进了泥潭，一点劲都使不出。
“不不不不不是……是你命中缺我。”
“哦？”停住脚步，“我看你啊……是八字找打、五行欠揍，”秦绍仁双眼微微一眯，轻弯着嘴角，“该正正骨了。”
下楼时，向晚刻意和秦绍仁保持着不远不近的一段距离。
“什么命中缺我……什么鬼啊……”小声嘟囔着，耳根有些红。

咚咚咚——
敲过门后，管家端着早餐进了房间。
一看是管家，向晚才从床上爬起来。
“小少爷，老板已经出门了。”说着，管家把早餐放下。回来后的这两天秦绍仁都是在家吃的早餐，早餐时间，向晚一次也没出现过，不知是故意不肯与他一起用餐还是真的在睡懒觉。对此，秦绍仁倒是没说什么，一副乐得容他的样子。
虽说那天向晚是被扶进来的，可看样子早就已经没事了。
眼周的淤血几乎全褪去了，只有些淡黄色的浅印子，不仔细根本看不出来。
拎起一个叉烧包，塞进嘴里。吃完早餐，向晚伸了个懒腰，这才穿上衣服准备下楼走走，实际上屁股已经不太疼了，他就是气不过老狐狸想揍他就揍他，自己每次和他斗法都是起先踌躇满志最后大败而归。
下楼后，向晚在客厅里找了好一圈，他的车钥匙呢？他记得就放在外衣口袋的，怎么没有了！
找了足足十几分钟，连钥匙的影子都没有。
“张伯，我的钥匙您看到没，就放在这个口袋里。”看见管家时，向晚忙问，做了一个掏口袋的动作。
“少爷，那个钥匙……老板可能是把它交给司机了。”
“什么！”秦绍仁竟然把他的钥匙没收了！！“我要去找他理论！”
见向晚气哼哼的抓上外套就开了门，管家愣了一下，没来及喊住人就听见砰地一声关门声。
司机从车库出来时，正巧看见向晚大步往外走。见向晚一脸不满，司机有些惊讶，看着他很快就走到了大门外，司机这才想起了什么，追了上去。
“小少爷，少爷……”
听见声音，向晚回头。
“少爷，我刚刚去车库重新检查了一下，您现在随时可以开它。”说完，司机把钥匙递给向晚。
看着眼前这把做工精致的车钥匙，向晚有些懵。这可根本不是他的车钥匙。
“这？”
跟着司机来到车库时，向晚还一头雾水。
等他看清面前那辆崭新而豪华的新跑车时，向晚瞪直了眼。
敞篷版布加迪威龙，这可是全球限量款！他眼前马上又浮现出之前在国外秦绍仁送给他的那辆柯尼塞格。以前对着杂志上这类车都流不出口水，因为他知道这些离他的生活实在太远太远了……恐怕连一口它们的尾气都吃不到。
坐在副驾驶座上，向晚还觉得这一切真实得实在不真实。
但这一切又确实是真的，谁让那个人是秦绍仁呢！
而他就是秦绍仁的儿子。
司机一路把车驶向一条他不熟悉的路，远处隐隐可见深蓝的海面，向晚诧异，司机要带他去哪，不是说试试车吗，怎么往海边开？
车子最终在港口边的小路上停住了。
港口并排停着几艘游艇，向晚一眼就看到了其中那两艘全新而豪华的大型游艇。
“少爷，您来了？”见人走过来，向晚恍然，原来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这艘63总裁，我带您上去试试，您看看合不合心思。”
跟着说话人登上游艇，向晚终于想起来了，去九州山前他曾开口找秦绍仁要过游艇……


提早从九州山回到公司，秦重简单处理了一下手头的工作，就去外地分公司执行业务了。本以为作为集团代表开完会就能回去，谁知大会当中秦重收到了一条消息。
看了看表，下午五点五分。秦重走进了街角一间名为‘香蕉派对’的咖啡馆。
听到店面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年轻的女孩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不刻，就看到了秦重挺拔英俊的身影。
“这里。”女孩冲秦重招手，甜甜一笑。
“一杯美式。”秦重冲服务员礼貌的点头。
“美式好苦喔。”女孩子对秦重撅了下嘴，“我要焦糖玛奇朵。”和服务员说完，女孩又把目光移回到秦重的脸上。
“这个给你。”等咖啡的时候，女孩把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从包里拿出，推到秦重手边。包装纸是糖果色的，看上去就像情人间互赠的小礼物。
拿起盒子，秦重微笑，“谢谢。”把盒子随意放在手边，秦重又对女孩子说：“替我谢谢陈湛。”
等女孩走了，秦重把东西放进口袋，起身去结账。
结账时，服务员多看了秦重几眼。
秦重穿着一身合体的西装，气质高贵稳重，看上去就知道他是精英人物。这样的男人，约会比自己小几岁的女孩子太正常不过，可会收下那样一份看上去包装得很幼稚的小礼物，却多少让人有些意外。果然爱情总是甜蜜的。
走出咖啡店，秦重把一只手揣进口袋。小盒子里装着的是一副特别制作的隐形眼镜，同时还有一把投射特殊光线的小电筒。戴上这副无度数的隐形，配合电筒里的光看文件，文件上的内容就会自动被记载在隐形眼镜上，事后，再把隐形摘下，通过一些特殊手段，就能完整的复制出文件的内容了。
之前做卧底时他倒是迫切的想要一副这样的隐形，现在，或许意义不大了。
走过两个路口，秦重掏出车钥匙时看见自己的车边站着一个人。
竟然是记者韩怡。
“秦先生，果然是你。”韩怡微笑，先开口了。
“这么巧，韩小姐？”
“我刚才从那边过来看这辆车就像是你的，当时还觉得不可能在这里遇见你，没想到……果然是你。”韩怡又笑，“看来我们还真挺有缘的。”
“出差采访？”秦重也跟着微微一笑。
“是啊，出差是常有的事。”韩怡看了看腕表，“秦先生可以送我一程吗？”
等红灯时，韩怡侧头看了一眼主驾驶座位上的秦重，抬手拨了拨自己的头发。
“喝水吗？”秦重问。
“不用了，谢谢。”看着路口即将变绿的红灯，韩怡道：“上次在九州山，你说你是和家里人一起？”
见秦重面带微笑点头，韩怡又追问了一句：“和父母还是……”
“父亲和弟弟。”
“父亲啊……”
听见韩怡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了一句，秦重看了一眼她，随后驱动车子。灯已经绿了。
“怎么？”
“哦，没事，或许是我……多心了。”韩怡摆摆手，后半句的声音很小。
十分钟后，车子到达目的地。
“秦先生，谢谢你。改天请你喝东西。”
“不必客气，举手之劳。”
韩怡关上车门前，忽然回过头，“我觉得还是和你说一声好。刚才我看到有两个人围在你这车附近左看右看，样子有些可疑……要不我也不会注意这车是你的。你最好还是留意一下你这辆车。”说完，韩怡又想了想，“你说你是和令尊一起去的。可能这句话有些冒昧，那两个人我看着有些眼熟，刚刚一路想，终于想起来了，我曾经在九州山那家酒店的大堂见过他俩。”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秦重听出韩怡话中之意是怀疑那两人是秦绍仁的人。
车子开出很远后，秦重思考了片刻，还是下了车。十几分钟后，秦重在车尾部靠近排气筒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很小很小的黑色装置。
仔细看了一会儿，秦重发现这是一个跟踪定位装置。
走进写字楼后，韩怡坐在休息区，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也不知道刚刚那番话究竟能不能骗过秦重，打动他。


回到别墅时，已经快晚上六点了。
听说秦绍仁今晚可能不回家吃饭了，向晚犹豫了一下，又出了家门。
来到金正大厦，向晚直接坐电梯到了董事长办公室外。
可董事长没在办公室。
在休息间里等了好一阵子，向晚终于听到外面有了动静。
听见助理恭敬喊董事长的声音。向晚快步走过去，手握在门把上，正想把门一把拽开。忽然听见有人喊了声“仁哥。”
听到这两个字，向晚把门打开了。
正巧看到秦绍仁站住脚和一个人说话。那个人他怎么都忘不了，就是上次在饭店里站在秦绍仁身后，和他极有默契的那个超级大帅哥。
可他为什么会喊老狐狸“仁哥”？他所知道的老狐狸所有手下都无一例外会无比恭敬的喊他‘秦爷’，‘仁哥’这种称呼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究竟是谁，可以在秦绍仁面前拥有这种特别的地位？
向晚回过神时，发现秦绍仁正在看他。
“秦……”刚开口，忽然又顿了顿，“我……正巧路过。”
“晚饭吃了么？”秦绍仁似乎笑了一笑。
“没有。那个……要不要……一起？”向晚下意识抓了抓头发，见秦绍仁身后那人临走前抬头往自己这看了一眼，向晚道：“爸，我请你吃饭。”
看了看向晚，“我的儿子怎么突然这么懂事。”秦绍仁微微笑，口气却很淡定。
“切……”小声哼了一声，向晚心里却有一种与以往不同的感受。秦绍仁肯定知道他不久前试了新车也看了新游艇。但他没有问游艇喜不喜欢、新车怎么样，甚至都没提这两天自己有意避开他的事儿么，只是问了一句晚饭吃了么？
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秦绍仁身边的人会对他那么忠心了。
站在转梯里，向晚看着闪动的楼层数，“你怎么不问问我喜不喜欢那艘游艇？”
秦绍仁轻弯嘴角，“不喜欢你会过来找我吗。”
向晚顿时瘪词。臭屁什么……
与秦绍仁一起走出大厦时，向晚说：“我带你去一个特别好吃的地方，你绝对从没尝试过。祖传配方、百年老字号……”
秦绍仁没露出什么意外的神色，面带笑意，点了点头。
感觉到那笑意中包含了许多含义，向晚不再夸口，闷头带路。
七拐八拐，踩着路灯昏黄的光，进了一片民宅，最后拐进一条小路。
不刻，向晚停在一间麻辣烫的小店外，推门进去了。

“别看他家是做麻辣烫的，但是关东煮可是一绝！”推门进去时，向晚对秦绍仁这样说了一句。以前上学时，他常和朋友来这家小店吃东西。

向晚进去时，老板正忙着往冰箱里摆洗好的菜。

店面很小，只有四张桌子。这个时候店里倒是没有别人，环境还算过得去。向晚拉开椅子坐下，见秦绍仁跟着进来了，他这才走过去对老板说：“老板，再来份特制关东煮。”说完，向晚趁拿筷子的功夫，又低声对老板嘱咐了一句：“可以不可再弄得好吃一点。”

事实上他起先只是试探性的往这里来，却没想到秦绍仁涵养这么好，又给足他面子，居然真的跟进来了。虽说这家店味道好，但想到第一次夸口请老狐狸吃饭就吃这种街头食品，向晚多少也有些不好意思。

看着老板进去，向晚打开冰柜准备拿啤酒，回头看秦绍仁已经坐下，他迟疑了一下，最终放下冰啤酒拿出瓶冰镇可乐。

“平时常来这里？”

在秦绍仁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向晚放下可乐，“上学时常和朋友来，后来自己也来过几次。”

大概考虑到秦绍仁是不可能喝可乐的，他没马上拧开盖子。

可这种地方铁定是不会有高档红酒，想着，向晚站起来，走到柜子边，看看有没有什么葡萄汁一类的东西……

老板在窗口准备食材时，因为不能完全看到最靠近里面的那张桌子，只看见向晚一个人站在柜子边挑东西，冷不丁来了一句，“最近怎么没见总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帅小伙儿呢？”

“啊？”向晚没想到老板记忆里这么好，他不就和明朗一起来过一次吗。还是因为中午没地方去吃饭，就钻到这来了。怎么成了‘总’？

回头看了眼秦绍仁，见秦绍仁依旧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不出他听到这句话会想些什么，向晚正想冲老板摆手，就听老板说：“上次钱你给多了，这次就不用付了。那次你怎么喝那么醉……”

“哪次？没有吧……”放弃了寻找可能根本不存在的葡萄汁，向晚试图打断道：“老板，再加一份烤鱼……不是，是烤鱿鱼。”他怎么不记得自己喝醉后来过这里。老板的记忆力好的似乎不太对头，怎么偏偏是今天这么好呢。

“你尝尝这次特制的怎么样？”说着，老板将一大块关东煮里的萝卜盛在小碗里，从窗口递出来。接过碗，用竹签插起泡的微黄的萝卜，向晚咬了一大口。

“你怎么忘了……那天晚上你还把东西落下了了，后来我给你送出去，你醉醺醺的说里面有要送给你爸的皮带……怎么样，他收到后喜欢吗？”

一大块白萝卜还没咬就咕咚一下噎在向晚喉咙间。

“咳咳咳……”向晚转过身找可乐。一下子对上秦绍仁的目光，见他脸上似有笑意，向晚又忙转过身。抓了一瓶可乐，边拧边说：“老板！你记错了……我怎么可能要送他东西！”他想起来了，因为最后也没问出秦绍仁的生日，那条精挑细选的皮带他就给了明朗，让明朗带给明叔。

“没送吗……”老板低头又把调料汤重新配制了一下，头都没抬，“为什么不送啊，爹再不好也是爹……你那样说他就不对。”

向晚脸都白了。

“老板，我爸他……”

“他要知道就得揍你一顿。”

向晚这时都不敢回头了。猛灌了几口喝可乐。

“谁谁说他不好了，他……他还是挺照顾我的。”

不管怎么说，老狐狸好不好，他不希望外人评价。就是不好，他一个人说说就够了。更何况，最关键的是，他家老狐狸现在就在这里……

烤鱿鱼的香味已经飘了出来。

“你能这么想就好，上次看你说的，说他不讲理，说最讨厌他……还说什么来着，哦，要想尽办法给他整监狱里去。唉……”

“噗”可乐差点从鼻孔里喷出来，向晚脸已经绿了。

端着特制的大分量关东煮，老板从窗口边的小门走了出来。一出来，看到桌子边还坐着一个人时，老板脸上瞬间挂上了标准的生意式微笑。看清秦绍仁后，老板有些拘谨的样子，笑得却殷切，不自觉弯腰冲他点点头，把东西放了过去。

转身，见秦绍仁脸上笑意正浓，向晚一哆嗦。把钱放在银台上，“爸，我们还是去喝粥吧。”说完，一溜烟从店门钻了出去。

把定位装置原封不动的放回去，秦重坐回驾驶位，低头系安全带时，他注意到副驾驶座位下有一个小本子。
捡起本子时，秦重听见手机响了。
接通电话，那头传来韩怡的声音：“秦先生，不好意思，我想我可能有东西落在你车上了。”
“一个蓝色的本子？”
“是，就是那个……嗯，你有时间吗现在。或者……这样吧，你在哪如果方便我过去找你？”韩怡的声音有些急，看来本子对她很重要。
“我给你送过去吧。”秦重看了眼表，把本子还给韩怡后，他打算开车回东平，路况不错的话，大约可以在晚上十点多到家。
见前面是单行路，秦重掉了个头，把车子停下，只能换步行去找韩怡。
晚上七点多，天色基本已经黑透了。
尽管夏天早已过去，为了追求美感，韩怡只穿了一条职业短裙，两条修长白皙的腿在高跟鞋的衬托下更加引人注目。
站在路口等了秦重一会儿，见天色已暗，韩怡向着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走去。
这附近治安不好，到了晚上尤其乱。
走到马路对面，天黑了，路上又没什么人，秦重步伐迈得很快。
还没走到约定地点，秦重忽然听见一声尖叫。是韩怡的声音。
循着声音跑过去，拐进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里，正巧看见韩怡被推倒在地，手包被一个男人夺了过去，另一个高壮的汉子顺势要去抱她。
“放开她！”
汉子头还没抬起头，下颌骨就被一股霸道的力气击中。顾不上吐出碎了的牙和血，甚至顾不上骂人，汉子从裤兜掏出折叠刀。这时，秦重已经把韩怡的包抓在了手里，夺包的男人被一脚踹了出去。
刀光一闪。
“啊……”
伴随着韩怡的尖叫声，秦重手腕一转，用手包带缠住汉子持刀的手。刀子瞬间被摔出几米外。
“韩小姐，报警。”秦重说着，手肘痛击在汉子的脸上。
一听报警二字，俩人顾不上再打，勉强从地上爬起来，落荒而逃。
“我陪你去警局报案。”
扶起韩怡时，秦重看到了她腿上的擦伤。
“算了，包还在，恐怕到了警局也是敷衍了事。”
用矿泉水帮忙冲洗了韩怡腿上的擦伤，秦重扶她上车，“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秦先生，刚才真的是太感谢你了。”用纸巾按了按伤处，韩怡笑笑，“这点擦伤没关系，一会儿我去药店买点药擦上就可以。”
从药店出来，见韩怡已经下车坐在了路边的长凳上，秦重走过去。
“他们说现在只要这种喷剂。”
“谢谢。”韩怡笑得很温柔。
药水喷在伤处有些刺痛，韩怡轻声呻吟，目光却一刻不离的停留在秦重的侧脸上。秦重正在为她喷药，发觉弄痛了她，动作不禁顿了顿。韩怡的脸颊瞬间红了。
坐在副驾驶座位上，虽然望向窗外，可韩怡一直借着玻璃的反射凝视着秦重的侧颜。
“你回哪里？”秦重问。
韩怡转过头，却没看秦重，“听说重庆路上一家很有名的瓷器店。我想先去那里。”
看着秦重停好车，韩怡推开了店门。
“快来。”韩怡冲秦重招手。面貌颇有些活波，不似平时知性职业的样子。
走进店里，琳琅满目的器具逐渐映入眼中。这是一间很高档的瓷器店，除了卖瓷器，还陈列着一些玻璃陶艺制品。全部是由国内外知名大师设计制作的。
“你看看这套好看吗？”韩怡指着一套餐具询问秦重的意见。
秦重随便看了一眼，礼貌的点点头。
“韩小姐喜欢瓷器？”
韩怡笑，“不，我喜欢男人。”
见秦重微微愣了下，韩怡面容生动了许多，“这种幽默是不是很难接受？”
秦重微笑，半天才说：“没有，我很欣赏这种直爽。”
围着玻璃柜走了一圈，韩怡再抬起头时发觉秦重已经不在身边。
“请问你们宣传页上的这个烟灰缸……”
听见秦重的声音，韩怡走了过去。
“对不起先生，这款我们这里不售。”服务员很礼貌的回答。见秦重面色闪过一丝失望，服务员说：“我们的总店在东平市，方便的话您可以去那边看看。”说着，服务员翻了翻电脑边的拉页，“总店在金山花园向东800米的地方。”
“好的，谢谢。”说完，秦重又看了一眼彩页上的烟灰缸。
在美国养伤那时，他才知道那天白烨之所以去礼品店是为了给白千钧买东西。白烨提到王国伟成名前做的烟灰缸市面上很难买，如今在这里看到相似的烟灰缸，又是王国伟新作，秦重决定买来送给白千钧，或者送到白烨那，让他给白千钧。
“这么大气的作品，买来送给你父亲？”听到韩怡的声音，秦重回过神。
秦重笑笑，似乎不想解释太多。观察着他的神色，韩怡面露讶色，“比父亲还重要的人？”
秦重只是微笑，没多说什么。
比父亲还重要的人……究竟是谁。走到店门口时，韩怡还在想这个问题。
“这里部分地方治安实在不敢恭维。据说这边的黑道势力很猖獗。公安局对此也无能为力……事实上应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顿了顿，韩怡感慨：“如果能彻底铲除黑势力，对社会而言，真是一件大好事。”
见秦重没吭声，韩怡笑笑说：“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很有名的日料店，一起吃晚饭吧，给我个机会答谢你刚刚的英雄救美？”说着，走到车边，“秦先生要是不答应，那我就……”话音未落，韩怡就见几辆车以极快的速度开了过来。
不过三五秒钟，几辆车就将他们团团围住。来者不善。
目光扫过去，秦重一眼认出刚才抢韩怡包的那个汉子就在车里。

“韩小姐，你先上车，把车门锁好。”
秦重立刻绕到副驾驶位置，打开车门。
现在报警已经没有任何用了，这群人如此明目张胆，显然也是根本不畏惧公安势力。
车门合上时，秦重见那些人已经过来了。手里拿着的不是钢棍就是三棱刀，气焰极其嚣张。
半臂长的三棱刀，刀身闪着蓝光，被这种刀捅一下，伤口到医院很可能都无法缝合。秦重眉头微皱，棍棒夹杂着蓝光已经招呼了过来。
很快，秦重就被数人重重围住，黑色的身影游动在人影刀光中，韩怡坐在车座上紧张的看着面前的景象，竟出了一手心的汗。
秦重身手远比她想的好更多，那些人的棍子和刀子竟然一点都碰不到他。
他有意不想伤人，所以只是踢飞那些人的刀棍，并没再做进一步的还击。
秦重虽然一点都没吃亏，可眼看人越来越多，韩怡下意识打开车门。刚跳下车，没走两步，手臂就被抓住了，一回头，正好是刚刚那个汉子。汉子嘴角紫青，一条胳膊垂着，身上都是土，可见被打得不轻。
韩怡正要反手还击，忽然想到自己的身份是记者，迟疑的瞬间就被汉子紧紧勒住了脖子。
“秦、秦先生……”
听到韩怡的呼声，秦重分了神。
“后、后面……”韩怡想大喊，可脖子被卡主根本发不出大声，瞪大眼睛，眼看着三把三棱刀同时刺向秦重腰侧和后背，他这一分神，根本无法躲开。
韩怡深知被这种刀子捅一下的后果，面容惨白。
她几乎马上要闭上眼睛。
绝望的瞬间，她忽然又睁大了眼睛，比刚刚更加吃惊。
三把刀非但没碰到秦重，反而插回了刚刚那三个拿刀的人身上。
即便是专业格斗出身的她都无法看清这三把刀是如何在瞬间被反插回去的。
同时，呼吸一畅，勒住她脖子的手已经松开了。
秦重身边多了两个人。
感觉场面骤变，秦重一愣。
回头去看韩怡，秦重只看到血光一闪。
“啊——”一声惨叫。
汉子抬起手臂，发现手已经被剁下去了。看着光秃秃还来不及冒血的手肘，脸色已经变得像鬼一样。
“老、老大……”
汉子根本不知道是谁砍去了他的手，开口呼救。
“滚回去。”听见老大这样说，汉子瞬间呆住了。难道刚刚砍去自己手的人竟然是——自己的老大？
不过两分钟，几辆车迅速消失在了眼前。
若不是地上还有血迹，韩怡几乎无法相信刚刚那些事情是确确实发生过的。
确认韩怡没受什么伤，秦重坐回主驾驶，若有所思。
究竟发生了什么，开始来的只是一群小喽啰，再出现的几人应该是某小帮派的小头目，看上去那些人的连滚带爬的离开似乎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更像是有什么突发状况，可如果和自己没关系，又怎么会这么巧？
想到定位装置还在排气筒附近放着。
秦重神色渐渐沉重了下去。
“你的衣服破了……对不起。”
听见韩怡的声音，秦重回过神，发动车子。
“韩小姐，你受惊了吧？”
秦重的声音沉稳却不失温柔，韩怡用力将包按在腿上，就在不久前的某个瞬间，她很确定，自己想嫁给旁边这个男人。
“很刺激不是吗？”
感觉秦重微微笑了，韩怡看向他。
“难道秦先生不觉得？”
“韩小姐，你真是位特别的女性。”
韩怡笑，“我可以把这当做是一句赞美吗？”
秦重扶着方向盘，笑了笑。
“我先送你回去吧。”秦重说。
“你的衣服破了不要紧吗，不如我陪你去买身新衣服？否则你这样回家……家里人看到大概会担心。”
耐心听完韩怡的话，秦重说：“韩小姐不用为我担心。”
事实上，如果秦绍仁想知道换衣服又有什么用，在他面前所有小伎俩只会显得可笑罢了，更有甚者，可能自己现在和韩怡说的每一句话，秦绍仁都一清二楚。

虽然秦绍仁的表情一如既往，向晚心里却擂起小鼓，一路上，他一句话废话都不敢多说。刚刚自己一溜烟跑出麻辣烫店，快步走过了一个路口，才见秦绍仁从店里出来。
这次，有了经验，他带秦绍仁去了一家还算是高大上的粥铺。重要的是，这间粥铺他之前从没来过。
店面虽然也坐落于居民区中，环境却明显好了很多。
粥一上来，向晚就迫不及待盛了一大勺。
生猛的喝下了半碗，他才见秦绍仁尝了一口。
“怎么样？”
“还可以。”
挑剔……腹诽了一句，向晚想都没想，直接把自己的勺子伸进了秦绍仁的粥碗里。
吃了一大口，向晚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同样的粥，老狐狸碗里的就比他自己碗里的好喝？！
一勺勺把秦绍仁碗里的粥吃得见了底，向晚意识到秦绍仁还没吃过。抬起头，见秦绍仁注视着他，始终微微笑着，向晚把举起的勺子最终送进自己嘴里，喝干净了最后一口。
“要不，你吃我的？”
说完这句话，他就后悔了，看秦绍仁此时的表情，还是让他饿着比较好。
从粥铺出来，向晚觉得皮带有些紧了。
嘴角还残留着粥香。
“听说你要送我礼物？”
听到秦绍仁这样说，向晚差点一脚从台阶上踩空。
站稳后，他说：“谁、谁说的……”
“一条皮带吗。”
“什么皮带！没有皮带。别自我感觉良好……我怎么可能要送你礼物……”一时糊涂买了礼物就罢了，送皮带那绝对是给自己找麻烦，真是不知道当初是怎么想的，居然会选择皮带这种对自己十分不利的东西。
秦绍仁笑了笑，那意思像简直像是在说他什么都了然于胸，向晚一个寒噤。
“居然还有主动找别人要礼物的人……”
嘟囔完，向晚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小摊子。
一到晚上，这里总有些年轻人摆的小摊位，很热闹。
抛开秦绍仁，向晚小步跑了过去。随手拿起一个陶瓷杯子，就听老板说：“帅哥你眼光真好！这对情侣杯是我们这里卖得最好的。”
一听是情侣杯，向晚一转杯子，果然看见杯身正面有一对心。
两颗心挤在一起，周围洋溢着无数的小桃心。
粉红色的……
赶紧放下杯子。
再一看，这摊位上卖的全是情侣用品。
除了情侣衫、情侣T恤，居然还有情侣皮带……
回到秦绍仁身边，向晚浑身冒起的鸡皮疙瘩还没消下去。
见秦绍仁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走着，过了一会儿，向晚问：“这是要去哪？”回金正的路似乎不这么走。
“去办点正事。”
“正事？”这么晚了，还要去公司吗。
“去加加餐。”
秦绍仁的声音温和含笑，向晚正想说“我已经吃饱了。”就发现秦绍仁带他来到了一座大厦外。
大厦外的镭射灯辉煌大气，一阵赏心悦目，向晚心情舒爽，侧过头。
只见，大厦底的大理石碑上赫然刻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正骨大厦。

等电梯时，向晚双腿还有点打颤，逃跑是根本没希望了。逃得出这个拐角也逃不出这层楼，可能腿还没迈开，老狐狸就已经对他的心思一清二楚了。
电梯门打开时，向晚正要迈进去，就觉得肩膀被按了一下。
间隔不过两秒钟，旁边的电梯门跟着开了。
见秦绍仁走进去，向晚这才不情不愿的跟了进去，明明可以乘刚刚那个上去，真是麻烦，他也没看出这两个电梯有什么不同。
看着楼层不断上升，向晚猜测这次电梯门打开，是直接进入一个特别的房间呢，还是像上次一样进入一个巨大的露台式房间。
电梯门缓缓打开时，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张巨大的针织地毯，可见整个房间装潢得一定分外大气高雅。他正想出去，忽然觉得肩膀被用力按住了，好像不许他先出去。秦绍仁手上的力气很大，或许下一秒就会给他按在地毯上一顿爆揍。
向晚一低肩膀，本想甩开他的手，却没想到力气变得更大。向晚抵抗着这股力气往外挪，身子刚探出电梯，就发现秦绍仁面对着他率先出去了，只是他的肩膀还是被秦绍仁的力道控制着。
“你打人上瘾是吗！”
向晚瞪着秦绍仁，发觉他嘴角犹带着半分笑意。自己被控制着，根本不能转身，向晚一气之下一口咬住了秦绍仁的肩膀。
薄薄的衬衣十分有质感，用力咬住秦绍仁的肩膀，向晚有些意外。秦绍仁居然没有什么反应，似乎心思并不在他这里。
仔细回想刚刚秦绍仁嘴角的笑，温和中透着十足的冰冷。
向晚正纳闷，忽然发觉自己被秦绍仁轻轻揽进了怀里。
微微一愣，松开了嘴。
看着面前瞄准着自己的这黑洞洞的枪口，秦绍仁脸上表情没变。
手指扣在扳机上，对准秦绍仁的眉心，看到他嘴角淡然的笑意，持枪人素来平稳的手竟然有些颤抖。消音枪微有些偏。
听到电梯门打开的声音，持枪人瞄着秦绍仁往后一迈，跳进电梯，同时扣动了扳机。
子弹并没有如期射出，伴随着坠空感，电梯内传来一声惨叫。
直到身子重重砸在地上，骨肉分家，持枪的人也不知道秦绍仁是怎么料到他已经埋伏在那，计划又是怎么露出马脚的。
隐约听到惨叫声，向晚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弹了起来。
回头一看，什么都没有，两扇电梯门紧紧关着。这里除了秦绍仁和他，哪里还有第三个人。
“怎、怎么回事？”向晚瞪大眼睛，“你刚刚听到什么了吗？”
“嗯。”
发觉秦绍仁的手还扶在自己肩上，向晚又往后一跳，赶紧闪开。
“礼物的事……”一提到礼物就口干舌燥，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话题，向晚忙摆手，保持在与秦绍仁三步开外的地方，“麻辣烫老板太不靠谱……信他的话，不如信我的话。”
“那还不如相信世上有鬼。”秦绍仁笑。
要是能说过你世界上就真有鬼了！
向晚愤愤的想，目光正好落在秦绍仁的肩膀上，上面还隐约可见自己咬过的痕迹，向晚又往后退了一步，有点小心虚。
“我说说你坏话……”看见秦绍仁的神色，他缩缩脖子，口气却一点也示弱，“怎么啦，说说不行啊。我又不许别人说你坏话……别人说我还不爱听呢！”说到这，见秦绍仁嘴边笑意浓重，向晚咽了口唾沫，自己怎么就把真话说出来了，“才、才不是，我就是爱听别人说你坏话！”
说完，向晚一个转身，瞄准电梯门就扑了过去。
谁知，还没迈出一个完整的步子，就被绊倒了。只不过没绊倒在地上，而是直接踉跄几步，直接被扔进了一旁的大沙发上。
双手趴住沙发背，向晚想翻身跳下去，屁股顺势撅起来时，一股巨大的力气重重抽在了上面。
“啊——”
一声惨叫。
就是隔着一层薄薄的裤料，那抽打也令人无法忍受。
“啊、啊、老狐狸……”
身后一凉，向晚立刻老实了。接二连三直接到肉。
向晚吃痛，呲牙咧嘴，眼泪都要被打出来了，现在他根本不敢跑了，以一种销魂的姿势趴倒在沙发背上。
“哎呦，爸啊，爸——啊啊……”
心里委屈，攥着拳，向晚咬牙切齿回头，“秦绍仁，你太特么任性了！”
迎上向晚愤恨的目光，秦绍仁嘴角轻弯，“我任性，你认命。”
啪啪啪——
“啊——别打了，救命——哥哥啊，哥——”
伸出的手在空气中胡乱扑棱着。
白嫩嫩的屁股又红又肿，冰袋也不起什么作用，向晚老实的趴在沙发上，片刻后终于缓上来了一些力气。刚刚嗓子喊得又疼又哑……吃了口小碗里的冰淇淋，心情这才算好一些。随手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向晚按了按。
墙上的大屏幕一点反应都没有，向晚又用力按了按。两三秒后，他慢慢抬起头，才发现天花板从中间缓慢的移开了。
满眼星光。
秦绍仁正站在不远处接电话。
向晚吃了口秦绍仁碟子里切好的牛排。
等秦绍仁放下电话时，向晚发觉盘子里的东西已经被自己吃光了大半。
房间有两面全是由玻璃做成的墙。其中紧挨着走廊的那扇玻璃墙做工特别，房间里的人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外面，外面的人却无法看到房内的景象。
看秦绍仁走了出去，向晚的目光也追了出去。外面有几个人恭敬地站着，向晚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帅哥也在其中。
他只能看见秦绍仁的侧脸。秦绍仁神色不见喜怒，看上去和往常无异，那几个却像是犯了什么大错似的，弯腰垂首，战战兢兢，不敢多说话。
尽管隔着玻璃，向晚也能清楚看到帅哥的脸色。他恭敬的站着，虽然面无表情，却像后怕着什么似的，脸色有些苍白。
向晚不禁有种错觉，好像秦绍仁一转身，他就会毫不犹豫拧断那几个手下和保镖的脖子。
移开目光，吃了几口冰淇淋，向晚试着在沙发上动了动。只要一动，后面就疼得厉害。
老狐狸的体能简直太好，打人都不嫌累……就这样还每天跑步，自从接他哥回来后尤其是，几乎可以说是雷打不动。
为了好好补偿宝贝儿子也要努力多活几年。
冷不丁想到这，向晚咽下口中快化了的冰淇淋，拉过毯子盖严实了自己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