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溪苑】【原创】无知

在孟鹤堂台上第三次拿弦子找哏的时候,周九良有点急了,“你老提弦子干嘛呀?”

孟鹤堂登时心虚,下意识地伸手去哄他,“不是不是……”看他一张脸绷着又觉得好笑,“我又戳到你痛处了是不是?”

周九良手里转着扇子,只冷脸看着他,不答言。

玩得好好的攘什么沙子啊,孟鹤堂抽自己一嘴巴的心思都有了。

再挣扎解释“跟你没关系啊”,也是白搭。不能死台上,赶紧把话领过来是正经。这边刚要自己往下说,周九良还是蹭了过来,拦托一把。

孟鹤堂索性就着默契,与佯怒的周九良台上拽列子,把刚才掩了过去,这才心里一松。

不是,周九良这性子激上来说翻脸就翻脸的毛病,真是要人命。

年中录那个节目是对两人体力与耐心的极大考验。周九良自来不乐意被人摆布,有些孩气,加上舟车劳苦、饮食无常、睡眠不足、压力爆棚,又全是陌生场合。孟鹤堂知道周九良一直在暴躁的边缘按捺起伏,可自己也剧组和节目组两边跑,不可能寸步不离地关照他的情绪。

没想到周九良的表现意外得好。

孟鹤堂在拍戏间隙发微信给李鹤东,长长短短问了一圈,最后问九良怎么样。李鹤东回他,你就多余操心。你不在人家耍得好着呢。也是,周九良在后台惯能讨人喜欢,都说他年纪小、又是没嘴儿葫芦、自然容易委屈,以至于他俩人平时要斗个气吵个架,全是拉偏仗的——真邪了门了。

再见面周九良也只嘟囔抱怨了一句,说孟哥我都胖了。录制流程走完,他虽然输了单口,郁结得很,还是把走上来要安慰他的周九良顺手往怀里揽了一下,感觉小朋友就挂在了他身上,心里突然软得不行。

公司在安排年底的海外巡演,他盘算着忙过这阵怎么能一起去玩一圈就好了。

结果没两天周九良就给他来了个巴扎嘿。

事情发生得太快,直到他捱了师父一脚,赔了一溜不是,还有点恍惚:周九良是怎么跟人导演组吵吵起来的?

他还跟小白在一旁说话呢,好家伙,那边凳子都踢翻了。

导演组跟选手矛盾可多了去,这帮说相声的又哪个是善茬啦。孟鹤堂七窍心肝八面玲珑,照顾着师父面子,未语先笑,也能做小伏低,上上下下都处得有来有回。可就是该着今儿个,他连输了第二场心气不顺,这边先去拉周九良,还没说他两句,被周九良甩开,那边人就把师父请来了。

师父沉着脸,一抬眼,他心下就一哆嗦。

郭德纲一向是老话“堂前教子”的拥趸。对方不卑不亢,说郭老师既然您来了就给个说法吧,他直接上脚把孟鹤堂踢了一个趔趄,“能耐不大,脾气不小!”孟鹤堂满腹委屈,也只能赶紧低头给人认错。

都是场面人,自然就着台阶下。诶呦,不至于。嘿,谁把郭老师惊动了的,怎么那么爱串闲话呢!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稍后助理来接郭老师赶飞机,孟鹤堂跟着前后忙活着收拾东西,师父没理他,他也没敢近身。

回来还要跟周九良补几个短视频,他跟周九良并排坐沙发上等着,抬肘捅捅他,“你今儿这是吃了什么脏东西了?”周九良把怀里的抱枕往俩人中间一推,坐得离他远了些。

“诶——说不得你了吗?”孟鹤堂盘起一条腿,侧身朝他,抬手推了他一下,周九良直起身子,刚要较劲,正好那边编导过来,要先和周老师说一遍台词,这就给岔开了。

一直到俩人赶下午最末一班飞机到银川跟师父、高老板和烧饼他们汇合准备晚上商演(先前周九良给俩人选的座位,他估计那小子正后悔呢),他都没从答非所问的周九良嘴里探究出个一二三来,逼急了人就帽檐一遮不吱声,出去买两瓶水还递他一瓶,想想真动手自己也讨不了便宜,实憋了一肚子火。见到烧饼和四哥更是忍不住,拉扯着俩人一通倾诉,真是受不了,上个节目不情不愿好像我绑架他来的,怎么赚钱他没份吗,从第一天搭伙他还是学员我俩就五五刀切账从没屈着他吧。也这么大人了怎么的还得要人哄着?什么毛病,跟人家节目组撒癔症,我都没法跟师父交代。这个节目也真的是熬人,比了两场输了两场,也不知道怎么输的,也不知道图个什么……越说越委屈。烧饼拍拍他肩膀,嗨,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不是说要上新活,先跟你四哥说着。我找九良去。你就一惯孩子家长。满后台他最小掉脸给谁看呢?反了他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楼主 拆鱼头的猫  发布于 2019-01-04 19:37:00 +0800 CST  
也不知道烧饼咋跟周九良说的,反正老队长出马确实管事儿,教训完了周九良还真听话地整理了情绪,跟谁都有说有笑。只是彻底不跟孟鹤堂讲话了。

四哥冲烧饼竖了个拇指,孟鹤堂给他作揖,我谢谢你啊!烧饼讪讪地踢他一脚。

虽然跟烧饼和四哥在一起能放松自在,可在师父跟前,孟鹤堂还是有点臊眉耷眼的,心里一直打着鼓,不敢往前凑。师父也没正眼看他。

这么一晚上过去,临要散场了,后台不剩几个人,郭德纲坐沙发上等助理去开车,瞥他一眼,“小孟儿过来。”孟鹤堂走近前低头,叫了声师父,眼眶一红,紧接着就被打了个麻筋儿,他诶呦一声,贴着师父膝盖蹲下身去,捂着腿。

“让你出来惹祸来了,嗯?输不起是哪门子毛病?”

孟鹤堂那时心底咯噔一下,好像突然理解了周九良之前怎么就跟人呛起来。

那本子是周九良写的。

那人把自己最尖的本事呈出来,却平白做了陪衬。心里真是不服。

谁还不是呢?

回到北京转过天来是纲丝节演出,孟鹤堂自己开车,到得早,问烧饼和四哥哪儿了。四哥回他,这就到,放心,九良跟我一块儿呢。他看见周九良进了门,往自己这边瞄了一眼,就转开了。

后台人来人往,主办、演员、同行、记者、粉丝,认识的,不认识的,乌泱一片,热闹哄哄。各人有各人的关系要应付,孟鹤堂寒暄着转了两圈,寻了个角落自己在心底捋活,余光瞟见周九良若无其事地东戳戳,西碰碰,离自己越来越近。孟鹤堂心内好笑,也不揭穿,照常跟过往的师兄弟搭茬说话。愈是嘈杂陌生的环境,周九良愈会表现出对熟悉和信赖的人的亲近和倚靠,要不是还赌着气,一早蹭到身侧来了。

仗着是最近使熟了的《周文王》,俩人也没对活,直接上台去开场,该响的包袱一个没落。回后台换下大褂,听得台上张鹤伦的现挂和台下炸裂的掌声和口哨,孟鹤堂竖拇指,嘿,真好包袱!周九良点头,嗯。孟鹤堂扯他一下,“走,我领你出去吃饭去吧?”

这顿饭吃得时间有点久,烧饼给打电话,干嘛去了,孟鹤堂说,没事,马上就回。回来师父已经在台上了,他吐吐舌头,还好。拉个椅子坐下歇脚,周九良就靠着坐旁边扶手上。被烧饼嘲笑,你说你们俩是不是狗脾气。

孟鹤堂没理他,只还接着跟周九良说话,说到你跟人吵吵不要紧,我被师父打一麻雷,现在腿还抽着呢!

周九良站起来,挪到他面前垂了头,“你打回来啊。”

孟鹤堂拉着他手腕,向往外的方向推了一下,让他侧身站着。握拳在他腿上比量,“我真打了啊?”

一扬手,周九良下意识往后躲。孟鹤堂乐了,“换大褂去,一会儿该返场了。”

那天到底怎么回事,他自觉心里有了章法,最终也没再问,周九良也没再说。

直到北京专场前,孟鹤堂跟周九良商量,返场要不要设计个小节目,咱俩再合奏啊?周九良摇头。他脱口而出,就输那一回你不至于还耿耿于怀吧?周九良扭身走了。

行吧,不愿意不愿意吧。

跨年场安排临近,这次孟鹤堂学乖了,没去激他,只好声好气地劝。周九良说自己要提前过去一天,好些日子没上师父家里了。孟鹤堂说成啊,你背着弦子啊。周九良没吱声。后台见面,孟鹤堂开始还不相信,你不会真没带吧?周九良无辜,带什么?孟鹤堂又气又笑,你可真行。

节目里孟鹤堂没忍住砸挂,周九良就恼了,离开话筒,“你不说他们(观众)想不起来(三弦)!”

孟鹤堂的眉头蹙起,台上说掉脸就掉脸,这毛病怎么就扳不过来。

回后台换下大褂,周九良刚要坐到他身边喝口水,他抬头说,“你站着吧。”

周九良一脸震惊,随即明白。可虽然都是同事师兄弟,也自亲疏有别。他迅速瞄一眼四周,并没人注意到,耳根还是红了。

孟鹤堂也站起身来,低声,“要不是有外人在,我就让你去墙角了。”

周九良把水杯放回桌上,没有言语。两手垂在身侧。

片刻,孟鹤堂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对不起,我糊涂了。是我的不对来着。”

章姓同事兴冲冲地来对返场底活,东出一个主意,西想一个办法。几人讨论一阵,凑了一两个方案出来。孟鹤堂一直站着,偶尔扶一下腰,都能感觉到九良投过来的目光。

刘鹤春心思敏感,征询地碰碰孟鹤堂。孟鹤堂微不可查地摇摇头。

跨年的兵荒马乱终于散去,两人在后台等大批观众退场。“能坐了?”周九良问,孟鹤堂拍一下身旁空位。

外面的音乐还在放,他俩站了整晚,身心俱疲,只靠着,半天没说话。“想什么呢?”孟鹤堂问他。

“想郭老师说的话,‘年三十吃顿饺子容易,之后呢,得天天吃饺子才行啊,可你有那么多的面和馅儿吗?’”

孟鹤堂扭头看一眼身边的搭档,抬手轻轻将他肩上粘的彩条掸落。

“2019年了。”

“嗯,2019年了。”

楼主 拆鱼头的猫  发布于 2019-01-04 19:38:00 +0800 CST  
抱歉伪更。强迫症地换了电脑,把昨晚无奈用图片发的文重新发了一遍。当然每一遍都跟上一遍不太一样,因为我太爱改字眼儿了。不过不影响阅读啦。

楼主 拆鱼头的猫  发布于 2019-01-04 19:42:00 +0800 CST  

楼主:拆鱼头的猫

字数:23747

发表时间:2018-06-09 17:21: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1-17 21:31:55 +0800 CST

评论数:698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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