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溪苑】【原创】无知
自己重读一遍，毛病比较多。开头忘记交代背景，大约是15-16年，在老五队的时候，饼四不在堂良就攒底看家。当时两人业务水平已经非常突出，但是还在探索风格，矛盾和分歧也非常多。四哥有次在台上讲，孟找到他和烧饼说你们有空说说九良吧，我实在受不了他了。就是那时候的事情。孟历经困苦，八面玲珑，却偏偏对搭档无可奈何。直到现在，每当表演过激或者节奏紊乱，都要去确认搭档的眼神，嘴里还得忙不迭道歉。是真怕被扔台上。也是真的在迁就对方的艺术审美。另外结尾也局促了。写小说，要有矛盾，有人物，解决矛盾，塑造人物。我写到一半，发现这矛盾我解决不了。不光我解决不了，郭老师也解决不了。没办法，取了个巧。相声从民国到现在也就一百多年而已。安知现在的小角儿们不是日后历史上中兴之功臣。不去解决，且行且看罢。孟在最近生日会上说，要坚持传统。周在舞台上越来越放纵少年心性。两个人在朝前走的道路上相互角力，拉扯迁就，也许恰好就走在最好的一条路上。对于半路出家的孟，说相声是冒险。对于从小坐科的周，陪孟说相声更是冒险。一直很喜欢大刘的那个中篇，也是在文里直接引的。一个继承了母亲全部记忆的胎儿因为对生命之沉重世界之不幸的了解和预判最终在子宫里拔断脐带自杀。而对未来一无所知的孩子，看见美丽的蝴蝶，眼睛里熠熠生辉。
叛逆期
〉
孙九芳鞠躬下场，主持人迎上来截住。
孙九芳突然有点恍惚，看向身边的搭档，大眼眨巴眨巴。今儿咱倒二吧？底不是队长吗？
主持人低声解释两句，孙九芳点点头，“得。”扭身回来，鞠躬。
“给大家道歉啊，底角还在路上，我们哥俩返个场。”
天桥这向多生客，场子难控。孙九芳打起精神又说了个小段儿，包袱抖得干脆利落。掌声中二次鞠躬下台，刚转身就看见主持人一脸难色。
今儿是怎么了？他抬起袖子擦擦额角的汗，“我再跟大家说说我这搭档啊……”
搭档也跟着心焦，一边嗯啊着搭茬，一边仗着侧身站位，不住往上场门打量。
终于到了。他冲孙九芳点点头。
孙九芳长长松了一口气。
“我再给大伙唱一出挡凉啊！别急，这就是底了。”
台下早已嘈杂不堪。
孙九芳镇定着开腔，“元末江山论兴亡~~~”勉强还是压了下来。
〉
后台的孟鹤堂这才终于放下心，他本来已经在上场门来回踱步许久，随时要上台镇场了。
九芳是越来越稳了，挺好。
只是，周九良最近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扭回头，正看见二哥跟周九良打招呼，“我出去一趟啊，没事儿吧？”
周九良正坐着换水裤，扬脸笑着要答，孟鹤堂气冲脑门，指着他说，“你先在那给我把气喘匀了再说话！”
二哥被吓了一跳，看周九良却压根没搭理孟鹤堂这茬，笑眯眯跟他说，“没事，回见。”
二哥点点头，心道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吧，顺手把走过来要说事的九泰拉扯走了。
九泰“诶诶诶”地被扯得倒退了几步，“咋回事？”
“九良误场，队长发火呢，他俩人过不去可有些日子了，咱别殃及池鱼。”
〉
孟鹤堂冲周九良喊完，还觉得自己太阳穴旁边的青筋一跳一跳得疼。
刚才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短信不回电话不接，直把人逼得火急火燎。之前自己开车接送他的时候哪会出这样的意外。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处处跟自己犯别。车也不肯坐了，也不说早早后台候着对活了，一天来得比一天晚，今天也是恰赶上前面几个节目没够时长，到底给误大发了。他想上台垫话吧，偏偏这场排的是怯口的节目，回头正活没法使。只能让倒二的先顶着。这人好不容易气喘吁吁赶到了，不说赶紧收拾上台，倒还有空跟人闲磕牙。真是。这是一路跑过来的吧，跟这坐没一会儿，额上细密密又是一层汗。
孟鹤堂一边紧听着场上动静，一边拿了自己的毛巾在水盆里绞了，过去就往周九良头上胡噜。
被周九良抬手挡开，那小眼神里还有几分恼火。
孟鹤堂气得，嘿，怎么地，你还有理了。有心要再说他两句，又怕耽误节目。
毛巾一丢，“擦擦你一头一脸的汗。”
〉
台上唱腔转了西皮流水，孟鹤堂看着周九良迅速换好了大褂，低着头经过自己身前，也不看自己，就背过身去静等着上台。嗯，这可能是知道错了。他后脑勺新长出的乌青发茬，中间杂着细碎晶莹，看上去坚硬又柔软。
下得台来孙九芳带着点嘲弄的笑冲两位底角作了一揖，孟鹤堂点点头，拍了一下他肩膀。跟上周九良上台的步伐节奏。
俩人一鞠躬，抬手理好话筒。九良定场铺陈，他倒口搅和。下午场人本来就透着乏，节目本身包袱也不密，偶尔有九良走神没翻的，都被他自己圆了。一场下来中规中矩。
只是，周九良站得离他远远，每每还没等他贴上来就挥手推开，一张小脸板着，也不知是真入了人物，还是因着方才误场的龃龉，又添了几分生份。
返场小段，孟鹤堂惯例拿搭档取笑，隐隐带着点儿对周九良疏远的不满，说捧哏的脑子慢，站台上听相声呢，没得到回应，回头看周九良还是冷着脸拨弄扇子，心里没来由地格愣一下。再抬头顺嘴说两句，就忘了词儿。手肘捅捅九良，“哎，说到哪儿了？”周九良把手里扇子一丢，嗔怒道“我是捧哏的，我知道你逗哏演员台上要说什么？”台下哈哈大笑，孟鹤堂也跟着一笑作罢。
〉
下场后孟鹤堂看见周九良换下大褂就要溜，将他喊住。
“你先别走，我有话问你。”看他老大不情愿，这憋了一下午的火气就有点压不住。
“你是不是不想干了？”话一出口，面前原本低垂眼睑的周九良好像被针扎了一下微微一颤，猛然抬头，眼神里带出点惊痛。孟鹤堂觉得自己逻辑重音好像又不太对，赶紧找补，“你是不想干了，还是对我有意见？”
“没意见。”眼神飘开去，口气生硬。
孟鹤堂又缓和了点语气，“那你这两天怎么回事？”
“怎么了我？”
孟鹤堂一时语塞。确实，除了今天差点误场，周九良也没什么不是。让他怎么说，说你怎么老躲着我呀？台上他孟鹤堂扮个泫然欲泣小怨妇，撒泼打滚大姑娘，都来得，台下他可是堂堂队长，爷们，说这可有点跌份。这边他还在措辞，那边周九良又呛着肺管子拱上了火。
“行吧，今天算我误了场，该扣钱扣钱，该停场停场。您是队长您发落，别客气。”说完扭身就要走。
孟鹤堂一把薅住人怼在墙角，“你给我站着！我是跟你说这个吗？耍什么光棍！”
周九良受不了钳制，抬肘就反抗。
〉
孙九芳鞠躬下场，主持人迎上来截住。
孙九芳突然有点恍惚，看向身边的搭档，大眼眨巴眨巴。今儿咱倒二吧？底不是队长吗？
主持人低声解释两句，孙九芳点点头，“得。”扭身回来，鞠躬。
“给大家道歉啊，底角还在路上，我们哥俩返个场。”
天桥这向多生客，场子难控。孙九芳打起精神又说了个小段儿，包袱抖得干脆利落。掌声中二次鞠躬下台，刚转身就看见主持人一脸难色。
今儿是怎么了？他抬起袖子擦擦额角的汗，“我再跟大家说说我这搭档啊……”
搭档也跟着心焦，一边嗯啊着搭茬，一边仗着侧身站位，不住往上场门打量。
终于到了。他冲孙九芳点点头。
孙九芳长长松了一口气。
“我再给大伙唱一出挡凉啊！别急，这就是底了。”
台下早已嘈杂不堪。
孙九芳镇定着开腔，“元末江山论兴亡~~~”勉强还是压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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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台的孟鹤堂这才终于放下心，他本来已经在上场门来回踱步许久，随时要上台镇场了。
九芳是越来越稳了，挺好。
只是，周九良最近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扭回头，正看见二哥跟周九良打招呼，“我出去一趟啊，没事儿吧？”
周九良正坐着换水裤，扬脸笑着要答，孟鹤堂气冲脑门，指着他说，“你先在那给我把气喘匀了再说话！”
二哥被吓了一跳，看周九良却压根没搭理孟鹤堂这茬，笑眯眯跟他说，“没事，回见。”
二哥点点头，心道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吧，顺手把走过来要说事的九泰拉扯走了。
九泰“诶诶诶”地被扯得倒退了几步，“咋回事？”
“九良误场，队长发火呢，他俩人过不去可有些日子了，咱别殃及池鱼。”
〉
孟鹤堂冲周九良喊完，还觉得自己太阳穴旁边的青筋一跳一跳得疼。
刚才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短信不回电话不接，直把人逼得火急火燎。之前自己开车接送他的时候哪会出这样的意外。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处处跟自己犯别。车也不肯坐了，也不说早早后台候着对活了，一天来得比一天晚，今天也是恰赶上前面几个节目没够时长，到底给误大发了。他想上台垫话吧，偏偏这场排的是怯口的节目，回头正活没法使。只能让倒二的先顶着。这人好不容易气喘吁吁赶到了，不说赶紧收拾上台，倒还有空跟人闲磕牙。真是。这是一路跑过来的吧，跟这坐没一会儿，额上细密密又是一层汗。
孟鹤堂一边紧听着场上动静，一边拿了自己的毛巾在水盆里绞了，过去就往周九良头上胡噜。
被周九良抬手挡开，那小眼神里还有几分恼火。
孟鹤堂气得，嘿，怎么地，你还有理了。有心要再说他两句，又怕耽误节目。
毛巾一丢，“擦擦你一头一脸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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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唱腔转了西皮流水，孟鹤堂看着周九良迅速换好了大褂，低着头经过自己身前，也不看自己，就背过身去静等着上台。嗯，这可能是知道错了。他后脑勺新长出的乌青发茬，中间杂着细碎晶莹，看上去坚硬又柔软。
下得台来孙九芳带着点嘲弄的笑冲两位底角作了一揖，孟鹤堂点点头，拍了一下他肩膀。跟上周九良上台的步伐节奏。
俩人一鞠躬，抬手理好话筒。九良定场铺陈，他倒口搅和。下午场人本来就透着乏，节目本身包袱也不密，偶尔有九良走神没翻的，都被他自己圆了。一场下来中规中矩。
只是，周九良站得离他远远，每每还没等他贴上来就挥手推开，一张小脸板着，也不知是真入了人物，还是因着方才误场的龃龉，又添了几分生份。
返场小段，孟鹤堂惯例拿搭档取笑，隐隐带着点儿对周九良疏远的不满，说捧哏的脑子慢，站台上听相声呢，没得到回应，回头看周九良还是冷着脸拨弄扇子，心里没来由地格愣一下。再抬头顺嘴说两句，就忘了词儿。手肘捅捅九良，“哎，说到哪儿了？”周九良把手里扇子一丢，嗔怒道“我是捧哏的，我知道你逗哏演员台上要说什么？”台下哈哈大笑，孟鹤堂也跟着一笑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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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场后孟鹤堂看见周九良换下大褂就要溜，将他喊住。
“你先别走，我有话问你。”看他老大不情愿，这憋了一下午的火气就有点压不住。
“你是不是不想干了？”话一出口，面前原本低垂眼睑的周九良好像被针扎了一下微微一颤，猛然抬头，眼神里带出点惊痛。孟鹤堂觉得自己逻辑重音好像又不太对，赶紧找补，“你是不想干了，还是对我有意见？”
“没意见。”眼神飘开去，口气生硬。
孟鹤堂又缓和了点语气，“那你这两天怎么回事？”
“怎么了我？”
孟鹤堂一时语塞。确实，除了今天差点误场，周九良也没什么不是。让他怎么说，说你怎么老躲着我呀？台上他孟鹤堂扮个泫然欲泣小怨妇，撒泼打滚大姑娘，都来得，台下他可是堂堂队长，爷们，说这可有点跌份。这边他还在措辞，那边周九良又呛着肺管子拱上了火。
“行吧，今天算我误了场，该扣钱扣钱，该停场停场。您是队长您发落，别客气。”说完扭身就要走。
孟鹤堂一把薅住人怼在墙角，“你给我站着！我是跟你说这个吗？耍什么光棍！”
周九良受不了钳制，抬肘就反抗。
旁边的池鱼们看势头不太好，一致推举了大辈儿的过来劝劝。
俩人没等人走近就都松了手，孟鹤堂走开两步，自己背身喘匀了气。想想晚场还有演出，真不能跟九良着这个急。
抬手看表，手腕上一圈乌，怪不得生疼呢，这小子手怎么这么黑。时候不早，赶紧指挥小的们该订外卖订外卖，该归置后台归置后台，该对活对活。诶那谁，大褂再熨熨啊，这一身褶。诶我说，你俩昨儿那底可不瓷实。
谢金转悠到他跟前，低声劝，“至于的吗。九良跟你这么多年了，你俩一天天地当着一后台的人呛火好看哪？”
孟鹤堂苦笑，“师爷，不是我要呛火。九良刚跟我那阵还是一小孩，这么多年，我估摸着，这也是该到叛逆期了。”
〉
孟鹤堂忙活一圈，拉了个椅子坐下歇脚，想着半天没看见九良了，四处一寻摸，额角的青筋又有要跳起来的苗头。
周九良还杵在刚才的墙根，半冲墙，一动没动。这是赌上气了。
那边二哥刚巧回来，进门，顺口问，“九良你那儿干嘛呢？”
“罚站呢！”周九良答得好生干脆。
二哥愣住。原来自己出去半天这茬还没过去啊。恨不能掌嘴。
孟鹤堂更是感觉全后台的灼灼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
板着面孔起身，“行，愿意站站着吧。再有迟到误场的，都按这规矩来。”
你舍得死，我就舍得埋。
〉
外卖送到，铺扬了一桌子。原本是每天后台团团围坐最热闹的时候，今天却是自顾自埋头各吃各的。
周九良已经面壁站了一个来钟头，且明摆着的架势是要一直站到晚场攒底上台去。
孟鹤堂一边默声吃饭，忍不住斜觑他背影，小子站得倒真直溜嘿。
身上的黑色卫衣还是去年自己给买的，这会儿比当时又瘦削不少，挂在身上显得有些空荡了。
小子还是个胖团子的时候天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孟哥孟哥喊得亲近，从开场干到二场、三场，那几年光景真是一忽儿就过去。
接着被他发觉周九良上身几乎微不可察得挪动了一下，知道他是在两脚之间调整重心。这是腿麻了。心里一软，冲秦霄贤使个眼色。
秦霄贤放下碗筷，高声，“九良，队长喊你吃饭！”
桌上几个人噗嗤乐了。
孟鹤堂桌子底下踹了秦霄贤一脚，站起身笑着唤九良，“得了，过来吧，别绷着了，我错了行不行。”
周九良慢慢挪过来，孟鹤堂拉了一下身旁空位的凳子，看他犹豫了一阵，还是坐了下来。
好么，这也不容易。俩人有日子没挨着吃过饭了。
周九良还在端详桌上都有啥，孟鹤堂早手快地把他爱吃的两个菜往他跟前换了一下，又给把筷子掰开递到手边。
看周九良好像想说些什么，赶紧打断，“先吃饭，凉了。”
〉
吃饱喝足的周九良又要往墙角钻，孟鹤堂忙一把拽住，“我错了，我错了。周老师，”正好孙九芳在旁边看热闹笑嘻嘻的样子，“哎周老师，刚才孙树超那段唱得怎么样你给说说？”
周九良认真回忆了一下，“靠谱啊，就是腔甩得长了点吧。”
“废话~”孙九芳打断他，“那不是为了等你吗！”
孟鹤堂笑得仰头，手揽九良肩膀，“下午等不着你，弄得我一肚子邪火。你别往心里去，晚上咱好好演，行不行？”
“行。”
“别再犯困了啊。”
“好。”
叛逆期的小朋友也不是很难哄嘛。
〉
在开场垫话第三次被周九良打断，台底下喊“吁——”的，坏笑的，鼓掌的都有，孟鹤堂一边拿袖子拭汗，一边嘴里嘀咕，“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周九良哪里肯放过，没听清就倾身过来，“什么您呐？”
孟鹤堂摊手无奈看他，“一句话一翻啊？”
周九良手支扇子架在桌上，冲着他扬扬下巴颌。
孟鹤堂轻轻碰碰他胳膊，意思这就入活了，别搅和了啊。
周九良的扇子往桌上一砸，“您倒是说啊！”
孟鹤堂左右挽个马蹄袖，拉开架势。这是块老活，有年头没使了。上次使还要追溯到三队，正是孟鹤堂初出道最百无禁忌的时候，因为正活是文字游戏，包袱不密，当时还插了他得意的荤段子，初打从张鹤伦那里学来，又加了自己的发挥，效果一向好。顺嘴就要说到了，神使鬼差地想起当时的团子鼓着脸说“低俗”的样子。他知道九良不爱这个，轴劲儿上来能把他扔台上，为这还被四哥抽过。周九良面皮薄，作没事人一样。孟鹤堂却一直吃心。下意识往他那边瞟一眼，周九良正侧身朝着他，白炽灯下眉骨英挺，眼神清亮，还带着点刚刚起劲搅和的小兴奋。孟鹤堂顿了一下，突然转了话题。
周九良没接住，挠着头，笑着对观众说，“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他在台上要说啥。”
孟鹤堂仰脸一笑，“你zei去吧。”
返场时孟鹤堂揽着周九良，说传统活，包袱少，靠节奏，吃功夫，全指周老师拉扯着。
俩人没等人走近就都松了手，孟鹤堂走开两步，自己背身喘匀了气。想想晚场还有演出，真不能跟九良着这个急。
抬手看表，手腕上一圈乌，怪不得生疼呢，这小子手怎么这么黑。时候不早，赶紧指挥小的们该订外卖订外卖，该归置后台归置后台，该对活对活。诶那谁，大褂再熨熨啊，这一身褶。诶我说，你俩昨儿那底可不瓷实。
谢金转悠到他跟前，低声劝，“至于的吗。九良跟你这么多年了，你俩一天天地当着一后台的人呛火好看哪？”
孟鹤堂苦笑，“师爷，不是我要呛火。九良刚跟我那阵还是一小孩，这么多年，我估摸着，这也是该到叛逆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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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鹤堂忙活一圈，拉了个椅子坐下歇脚，想着半天没看见九良了，四处一寻摸，额角的青筋又有要跳起来的苗头。
周九良还杵在刚才的墙根，半冲墙，一动没动。这是赌上气了。
那边二哥刚巧回来，进门，顺口问，“九良你那儿干嘛呢？”
“罚站呢！”周九良答得好生干脆。
二哥愣住。原来自己出去半天这茬还没过去啊。恨不能掌嘴。
孟鹤堂更是感觉全后台的灼灼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
板着面孔起身，“行，愿意站站着吧。再有迟到误场的，都按这规矩来。”
你舍得死，我就舍得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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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卖送到，铺扬了一桌子。原本是每天后台团团围坐最热闹的时候，今天却是自顾自埋头各吃各的。
周九良已经面壁站了一个来钟头，且明摆着的架势是要一直站到晚场攒底上台去。
孟鹤堂一边默声吃饭，忍不住斜觑他背影，小子站得倒真直溜嘿。
身上的黑色卫衣还是去年自己给买的，这会儿比当时又瘦削不少，挂在身上显得有些空荡了。
小子还是个胖团子的时候天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孟哥孟哥喊得亲近，从开场干到二场、三场，那几年光景真是一忽儿就过去。
接着被他发觉周九良上身几乎微不可察得挪动了一下，知道他是在两脚之间调整重心。这是腿麻了。心里一软，冲秦霄贤使个眼色。
秦霄贤放下碗筷，高声，“九良，队长喊你吃饭！”
桌上几个人噗嗤乐了。
孟鹤堂桌子底下踹了秦霄贤一脚，站起身笑着唤九良，“得了，过来吧，别绷着了，我错了行不行。”
周九良慢慢挪过来，孟鹤堂拉了一下身旁空位的凳子，看他犹豫了一阵，还是坐了下来。
好么，这也不容易。俩人有日子没挨着吃过饭了。
周九良还在端详桌上都有啥，孟鹤堂早手快地把他爱吃的两个菜往他跟前换了一下，又给把筷子掰开递到手边。
看周九良好像想说些什么，赶紧打断，“先吃饭，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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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的周九良又要往墙角钻，孟鹤堂忙一把拽住，“我错了，我错了。周老师，”正好孙九芳在旁边看热闹笑嘻嘻的样子，“哎周老师，刚才孙树超那段唱得怎么样你给说说？”
周九良认真回忆了一下，“靠谱啊，就是腔甩得长了点吧。”
“废话~”孙九芳打断他，“那不是为了等你吗！”
孟鹤堂笑得仰头，手揽九良肩膀，“下午等不着你，弄得我一肚子邪火。你别往心里去，晚上咱好好演，行不行？”
“行。”
“别再犯困了啊。”
“好。”
叛逆期的小朋友也不是很难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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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开场垫话第三次被周九良打断，台底下喊“吁——”的，坏笑的，鼓掌的都有，孟鹤堂一边拿袖子拭汗，一边嘴里嘀咕，“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周九良哪里肯放过，没听清就倾身过来，“什么您呐？”
孟鹤堂摊手无奈看他，“一句话一翻啊？”
周九良手支扇子架在桌上，冲着他扬扬下巴颌。
孟鹤堂轻轻碰碰他胳膊，意思这就入活了，别搅和了啊。
周九良的扇子往桌上一砸，“您倒是说啊！”
孟鹤堂左右挽个马蹄袖，拉开架势。这是块老活，有年头没使了。上次使还要追溯到三队，正是孟鹤堂初出道最百无禁忌的时候，因为正活是文字游戏，包袱不密，当时还插了他得意的荤段子，初打从张鹤伦那里学来，又加了自己的发挥，效果一向好。顺嘴就要说到了，神使鬼差地想起当时的团子鼓着脸说“低俗”的样子。他知道九良不爱这个，轴劲儿上来能把他扔台上，为这还被四哥抽过。周九良面皮薄，作没事人一样。孟鹤堂却一直吃心。下意识往他那边瞟一眼，周九良正侧身朝着他，白炽灯下眉骨英挺，眼神清亮，还带着点刚刚起劲搅和的小兴奋。孟鹤堂顿了一下，突然转了话题。
周九良没接住，挠着头，笑着对观众说，“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他在台上要说啥。”
孟鹤堂仰脸一笑，“你zei去吧。”
返场时孟鹤堂揽着周九良，说传统活，包袱少，靠节奏，吃功夫，全指周老师拉扯着。
周九良低下头，没再折腾他，俩人就着时间讲了两个熟稔的小段，鞠躬下台。
〉
最近周九良不是叛逆期么，不让他接送，自己回家。孟鹤堂晚场结束换大褂时都故意放慢了速度，原本九良的动作就干脆麻利快，让他早换好，愿意先走就先走，省得俩人碰头尴尬。
今天他有点摸不准九良的性子，是还别扭着，还是算过去了，仍旧磨蹭了一会儿才出门。一抬头正看见周九良在等他，嘴里叼着烟，黑暗中火光一明一灭。
孟鹤堂没忍住，还是唠叨了一句，少抽点，坏嗓子。说完就后悔。
周九良又吸了两口，在上车前掐灭了。
一路无话。孟鹤堂一边开车觉得车里安静难耐，探手去开CD。周九良按住了他的手。
“孟哥，我想问你个事儿。”
“嗯。”
“原本给你定的搭档不是我。”
“对。后来换成你我还跑去找我干爹，抱怨他们让我带孩子。师父还踹了我一脚。”
周九良点点头，没再说话。
孟鹤堂一怔。突然福至心灵明白这些日子九良别扭纠结所为何来。
“我去，谁他妈跟你嚼的这个耳根。多少年的事了你就为这个跟我犯别啊？”
“他不是回来了么。”
孟鹤堂腾出一只手给他一记爆栗，“说啥呢！”
“我们磨了这些年。孟哥你路比我宽。”
孟鹤堂把车停在路边。
“你得原谅我，当时我不了解你。”
“师哥被安排去给老六捧，所以，换成你一一所幸，换成你。”
“我有时冲你急眼了，因为我生自己的气。九良，你总是对的。我得写手上。”
“还有，刚当上组副你想跑？”孟鹤堂笑着送个便宜给他抄，
“我时常觉得自己倒霉透顶，但想到有你，就觉得老天待我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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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恩爱会 无常难得久
由爱故生忧 由爱故生怖
叛逆期，又名情窦初开
〉
最近周九良不是叛逆期么，不让他接送，自己回家。孟鹤堂晚场结束换大褂时都故意放慢了速度，原本九良的动作就干脆麻利快，让他早换好，愿意先走就先走，省得俩人碰头尴尬。
今天他有点摸不准九良的性子，是还别扭着，还是算过去了，仍旧磨蹭了一会儿才出门。一抬头正看见周九良在等他，嘴里叼着烟，黑暗中火光一明一灭。
孟鹤堂没忍住，还是唠叨了一句，少抽点，坏嗓子。说完就后悔。
周九良又吸了两口，在上车前掐灭了。
一路无话。孟鹤堂一边开车觉得车里安静难耐，探手去开CD。周九良按住了他的手。
“孟哥，我想问你个事儿。”
“嗯。”
“原本给你定的搭档不是我。”
“对。后来换成你我还跑去找我干爹，抱怨他们让我带孩子。师父还踹了我一脚。”
周九良点点头，没再说话。
孟鹤堂一怔。突然福至心灵明白这些日子九良别扭纠结所为何来。
“我去，谁他妈跟你嚼的这个耳根。多少年的事了你就为这个跟我犯别啊？”
“他不是回来了么。”
孟鹤堂腾出一只手给他一记爆栗，“说啥呢！”
“我们磨了这些年。孟哥你路比我宽。”
孟鹤堂把车停在路边。
“你得原谅我，当时我不了解你。”
“师哥被安排去给老六捧，所以，换成你一一所幸，换成你。”
“我有时冲你急眼了，因为我生自己的气。九良，你总是对的。我得写手上。”
“还有，刚当上组副你想跑？”孟鹤堂笑着送个便宜给他抄，
“我时常觉得自己倒霉透顶，但想到有你，就觉得老天待我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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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恩爱会 无常难得久
由爱故生忧 由爱故生怖
叛逆期，又名情窦初开
悄咪咪发个大纲文（没写完）
BE，阴暗，主要角色死亡，师徒反目父子成仇
桃林/祥林/饼四堂良及其他微量cp
笔力不足，三次元心态爆炸，只敷衍成现在这样
等状态好一点续写
BE，阴暗，主要角色死亡，师徒反目父子成仇
桃林/祥林/饼四堂良及其他微量cp
笔力不足，三次元心态爆炸，只敷衍成现在这样
等状态好一点续写
祸
[i]
周九良眉目低垂，下意识地咬唇，撕上面的干皮。
不留神倏地撕开条血口，他用力吮一下，有些微的咸腥味。
身旁的手机一直在弹新消息，他不去理会。
二哥在他跟前来来回回地走，边走边叹气。
“你能站会儿么，我眼晕。”
“我的哥，全后台都炸了营了，你还坐得住？”
周九良撇撇嘴，“还能怎么，一人做事一人当呗。”
“来来来，你当一个我看看。”杨鹤通刚进门，听这话就搓火。他人情通达，分管行政公关。赶上大热天的奔走，他又胖，难捱得紧。脑门上全是汗。
周九良站起身，没言语。
二哥手拿茶杯迎上去，“主任，”他望着杨鹤通的脸色，小心问，“见上我师爷了吗？”
杨鹤通接了杯子，咕咚咕咚地灌，缓过气来，递还二哥，指着周九良，“你小子是脑子进水吧？师父就一句话，说让***，你知不知道。”
二哥小声说，“可是……当年彪哥不是也……”
“***人李鹤彪是打记者，给师父看家护院，”杨鹤通一手扯着T恤脖领往里头扇风，斜觑那个低着头的，“周九良打观众，端德云社的碗，砸德云社的锅，能一样吗？”
周九良头更低了些，一脑袋小卷毛耷拉着，看着可怜巴巴。
杨鹤通缓了口气，“照片已经到处都是，公司在联系网站公关；人家姑娘男朋友非要去医院验伤，栾师哥过去陪着了。他们说我跟你算熟的，派我回来问问你，到底怎么回事？”
二哥推推九良，“就是，有什么内情苦衷的，你赶紧跟主任说。”
“没什么，一堆女观众在厕所门口堵我。我着急搡了把，一个男的上来推我。我俩动上手不留神把一姑娘撞倒，磕破了头。”周九良很平静，这一套事情经过他俩小时里已经说八遍了，“就这么回事。”
杨鹤通抬手啪地拍在九良脑袋上，“你是一点错儿没有呗？”
[i]
周九良眉目低垂，下意识地咬唇，撕上面的干皮。
不留神倏地撕开条血口，他用力吮一下，有些微的咸腥味。
身旁的手机一直在弹新消息，他不去理会。
二哥在他跟前来来回回地走，边走边叹气。
“你能站会儿么，我眼晕。”
“我的哥，全后台都炸了营了，你还坐得住？”
周九良撇撇嘴，“还能怎么，一人做事一人当呗。”
“来来来，你当一个我看看。”杨鹤通刚进门，听这话就搓火。他人情通达，分管行政公关。赶上大热天的奔走，他又胖，难捱得紧。脑门上全是汗。
周九良站起身，没言语。
二哥手拿茶杯迎上去，“主任，”他望着杨鹤通的脸色，小心问，“见上我师爷了吗？”
杨鹤通接了杯子，咕咚咕咚地灌，缓过气来，递还二哥，指着周九良，“你小子是脑子进水吧？师父就一句话，说让***，你知不知道。”
二哥小声说，“可是……当年彪哥不是也……”
“***人李鹤彪是打记者，给师父看家护院，”杨鹤通一手扯着T恤脖领往里头扇风，斜觑那个低着头的，“周九良打观众，端德云社的碗，砸德云社的锅，能一样吗？”
周九良头更低了些，一脑袋小卷毛耷拉着，看着可怜巴巴。
杨鹤通缓了口气，“照片已经到处都是，公司在联系网站公关；人家姑娘男朋友非要去医院验伤，栾师哥过去陪着了。他们说我跟你算熟的，派我回来问问你，到底怎么回事？”
二哥推推九良，“就是，有什么内情苦衷的，你赶紧跟主任说。”
“没什么，一堆女观众在厕所门口堵我。我着急搡了把，一个男的上来推我。我俩动上手不留神把一姑娘撞倒，磕破了头。”周九良很平静，这一套事情经过他俩小时里已经说八遍了，“就这么回事。”
杨鹤通抬手啪地拍在九良脑袋上，“你是一点错儿没有呗？”
<ii>
“行吧。唉，不用说，我明白。您辛苦。”
杨鹤通撂了电话，看九良，“你也是点儿背。那个男的有点关系，可能验成轻伤。”
二哥大惊，“不至于吧？这是要往死里整？”
杨鹤通觑九良没太大反应，以为他吓着了，安慰一句，“鹤英过去了，尽可能稳一稳。留院观察一晚再看。德云社也不是吃素的。”
周九良微微躬身，“连累几位师哥费心了。”
杨鹤通长长叹口气，得，打从在传习社的时候就这样，蔫儿淘，又死倔，油盐不进。面上看着懂事，心里的主意正得很。后来跟小孟搭档，饶是小孟性情好，俩人也狠闹了几场。这两年好不容易熬出头来，眼看着要上有新人、开专场，没想到却又惹出这等祸事。
晚场开场的演员下来后，二哥看杨鹤通一直沉着脸不说话，试探问，“主任，我俩去换一下大褂？”
这个月孟鹤堂在南京拍《能耐大了》，周九良轮着给二哥、艺哥他们量活。今天这场是跟二哥搭，节目单排在三场上。
杨鹤通说，“去吧，演完这场周九良你就算告别舞台了。”
周九良跟二哥走去更衣室，外头杨鹤通正问人，“给小孟打电话了吗？”
“早打过了，一直没人接。估计正排着戏呢。”
“再打啊！”
杨鹤通一起高腔把人吓一哆嗦，赶紧掏手机拨号。
片刻，“主任，队长关机了。”
杨鹤通手里的扇子重重拍在桌上，“嘿！”
周九良正整理领口，目光一黯。二哥轻轻拍他肩膀。
“行吧。唉，不用说，我明白。您辛苦。”
杨鹤通撂了电话，看九良，“你也是点儿背。那个男的有点关系，可能验成轻伤。”
二哥大惊，“不至于吧？这是要往死里整？”
杨鹤通觑九良没太大反应，以为他吓着了，安慰一句，“鹤英过去了，尽可能稳一稳。留院观察一晚再看。德云社也不是吃素的。”
周九良微微躬身，“连累几位师哥费心了。”
杨鹤通长长叹口气，得，打从在传习社的时候就这样，蔫儿淘，又死倔，油盐不进。面上看着懂事，心里的主意正得很。后来跟小孟搭档，饶是小孟性情好，俩人也狠闹了几场。这两年好不容易熬出头来，眼看着要上有新人、开专场，没想到却又惹出这等祸事。
晚场开场的演员下来后，二哥看杨鹤通一直沉着脸不说话，试探问，“主任，我俩去换一下大褂？”
这个月孟鹤堂在南京拍《能耐大了》，周九良轮着给二哥、艺哥他们量活。今天这场是跟二哥搭，节目单排在三场上。
杨鹤通说，“去吧，演完这场周九良你就算告别舞台了。”
周九良跟二哥走去更衣室，外头杨鹤通正问人，“给小孟打电话了吗？”
“早打过了，一直没人接。估计正排着戏呢。”
“再打啊！”
杨鹤通一起高腔把人吓一哆嗦，赶紧掏手机拨号。
片刻，“主任，队长关机了。”
杨鹤通手里的扇子重重拍在桌上，“嘿！”
周九良正整理领口，目光一黯。二哥轻轻拍他肩膀。
<iii>
停场待罪的周九良只想自己在家呆着，张九泰不放心，硬是把他拖到三里屯。
下午场快开了，后台人来人往，周九良没事做，只低头拨弄手机。微信未读消息的小红点已经列了长长一排，他拖到最下边，是孟鹤堂的头像，和他自己发出的最后一行字：对不起。
从昨天到现在，他留过短信，打过电话，孟鹤堂一字未回。
张九泰过来陪他说话，事已至此，多想也无益。万一被拘进去，也就一个礼拜的事。
周九良说我没怕这个，我活该，只是连累了孟哥。有新人这次估计是上不成了，公司捧他的计划也得推一推。难怪他生气。不过谁给孟哥量活都能跟着火，有的是排着队的，也不急在这一时。再说，孟哥学表演的，路子宽，拍戏不比说相声强？趁这个机会跟我裂了也挺好。
张九泰几番冲他使眼色未果，“哎，孟哥，你啥时候回来的？”
周九良转身，就看见匆匆进门的孟鹤堂。头发蓬乱满面倦容。
孟鹤堂径直朝他走来，带着风，和深重的怒意。他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该站起。
已经有人感觉到异样，试图去拉孟鹤堂的胳膊。
周九良将站未站之际，孟鹤堂已来在身前，他还没反应过来，身下的凳子就突然挨了一脚，一个坐不稳，嘭地一声就栽倒在地。抬头一看，孟鹤堂红着一双眼盯着他。
他跟孟鹤堂搭档七八年，没见他如此暴戾失态过，就为眼前一档节目得失。没错，他等了这些年，不想再等了。可共他一起等这些年的感情，呵，感情算什么呢？
周九良只觉血液呼呼地撞击耳根，忍痛从地上跳起，一手拎起凳子腿，与孟鹤堂对峙。
孟鹤堂双眉蹙紧，扬起下颌。
周九良想着横不能朝人砸上去，刚孟鹤堂气势汹汹冲他而来，终究也没真踹他身上。片刻，随手把凳子丢开。
孟鹤堂扬起手，周九良没闪躲，只低垂眼睫。张九泰离得最近，却不敢上前。其他师弟也只贴了墙角远远看着。
“你自己觉得刚才说的是人话吗？你再说一遍。”
“我说，这些年是我拖累您了。您好好拍戏，好好发展。”周九良说着还鞠了一躬。
孟鹤堂手臂微颤，攥指成拳，扭身就走。
“孟哥，您慢点，您干嘛去？”张九泰到底拦了一下。
“回南京拍戏！”
孟鹤堂出门，张九泰把凳子扶正。看看周九良在原地一动未动，一笑，“呛火你真是一流的，我服。”
周九良望着孟鹤堂背影，不知怎么地想起去年自己过生日，俩人都喝多了酒，孟鹤堂揽着他，笑说与他一辈子说小剧场就好，一辈子籍籍无名，平安喜乐。那时那个人的声音气息，宛在耳边。
微时轻薄的允诺，自然抵不过，一朝成名的得而复失。
停场待罪的周九良只想自己在家呆着，张九泰不放心，硬是把他拖到三里屯。
下午场快开了，后台人来人往，周九良没事做，只低头拨弄手机。微信未读消息的小红点已经列了长长一排，他拖到最下边，是孟鹤堂的头像，和他自己发出的最后一行字：对不起。
从昨天到现在，他留过短信，打过电话，孟鹤堂一字未回。
张九泰过来陪他说话，事已至此，多想也无益。万一被拘进去，也就一个礼拜的事。
周九良说我没怕这个，我活该，只是连累了孟哥。有新人这次估计是上不成了，公司捧他的计划也得推一推。难怪他生气。不过谁给孟哥量活都能跟着火，有的是排着队的，也不急在这一时。再说，孟哥学表演的，路子宽，拍戏不比说相声强？趁这个机会跟我裂了也挺好。
张九泰几番冲他使眼色未果，“哎，孟哥，你啥时候回来的？”
周九良转身，就看见匆匆进门的孟鹤堂。头发蓬乱满面倦容。
孟鹤堂径直朝他走来，带着风，和深重的怒意。他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该站起。
已经有人感觉到异样，试图去拉孟鹤堂的胳膊。
周九良将站未站之际，孟鹤堂已来在身前，他还没反应过来，身下的凳子就突然挨了一脚，一个坐不稳，嘭地一声就栽倒在地。抬头一看，孟鹤堂红着一双眼盯着他。
他跟孟鹤堂搭档七八年，没见他如此暴戾失态过，就为眼前一档节目得失。没错，他等了这些年，不想再等了。可共他一起等这些年的感情，呵，感情算什么呢？
周九良只觉血液呼呼地撞击耳根，忍痛从地上跳起，一手拎起凳子腿，与孟鹤堂对峙。
孟鹤堂双眉蹙紧，扬起下颌。
周九良想着横不能朝人砸上去，刚孟鹤堂气势汹汹冲他而来，终究也没真踹他身上。片刻，随手把凳子丢开。
孟鹤堂扬起手，周九良没闪躲，只低垂眼睫。张九泰离得最近，却不敢上前。其他师弟也只贴了墙角远远看着。
“你自己觉得刚才说的是人话吗？你再说一遍。”
“我说，这些年是我拖累您了。您好好拍戏，好好发展。”周九良说着还鞠了一躬。
孟鹤堂手臂微颤，攥指成拳，扭身就走。
“孟哥，您慢点，您干嘛去？”张九泰到底拦了一下。
“回南京拍戏！”
孟鹤堂出门，张九泰把凳子扶正。看看周九良在原地一动未动，一笑，“呛火你真是一流的，我服。”
周九良望着孟鹤堂背影，不知怎么地想起去年自己过生日，俩人都喝多了酒，孟鹤堂揽着他，笑说与他一辈子说小剧场就好，一辈子籍籍无名，平安喜乐。那时那个人的声音气息，宛在耳边。
微时轻薄的允诺，自然抵不过，一朝成名的得而复失。
<iv>
次日是礼拜一，全社没演出，二哥九泰老秦几个，约了九良晚上出来吃烤肉散心。
下周节目单已经贴出来，果然没有周九良。那对情侣上午了出院，没听说再追究。德云社又打人了的新闻，也没什么爆点，很快被压下去。只是公司对这事怎么罚，还一直吊着，没准信儿。谢金李鹤东已经启程去上海，孟周却尚未接到通知。由谁来接替他俩上节目已经传出来好几个版本，老秦撇着嘴，这帮人，切~
周九良跟哥几个碰杯，说没拘留已经万幸，罚钱肯定免不了，公司赔人的钱还不知道多少——也得从工资里扣，再加上这无限期停场，估计这几个月得指着各位接济了。
老秦说，“啥？你还不知道？”
周九良一脸茫然，那三个人互相看着，“我以为你说了！”“我以为你……真是三个和尚没水吃。”“二哥你说吧，你知道的全。”
二哥撂了筷，“那啥，我也是听说的啊。礼拜六那天孟叔一听到信儿，当晚就坐飞机赶回来了。”
九泰补充，“要不怎么电话联系不上呢，啊，你说，你说。”
“径直就去了医院。一通求告，软磨硬泡。咱队长口才好啊，那叫一个口若悬河，舌灿莲花，足足折腾到半夜凌晨……”
“不是说都给人跪下了吗，啊，你说，你说。”
“那个小姑娘是他粉丝嘛，到底是心软。最后孟叔自己掏了五万块钱。”
啪的一声，周九良手里的一次性筷子被他掰断了，他看看吓了一跳的仨人，摆摆手，没事没事，玩呢，不小心。
“完了又去公司忙活，天明就直接去了郭老师家里——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当时咱们都不知道，他来找你的时候已经一天一宿没合眼了，”九泰说，“这事咱公里公道地论哈，他上来就动手，肯定不对……”
二哥说，“得了吧，你这心都偏胳肢窝去了。”
九良咬着下唇，颊边酒窝深陷
次日是礼拜一，全社没演出，二哥九泰老秦几个，约了九良晚上出来吃烤肉散心。
下周节目单已经贴出来，果然没有周九良。那对情侣上午了出院，没听说再追究。德云社又打人了的新闻，也没什么爆点，很快被压下去。只是公司对这事怎么罚，还一直吊着，没准信儿。谢金李鹤东已经启程去上海，孟周却尚未接到通知。由谁来接替他俩上节目已经传出来好几个版本，老秦撇着嘴，这帮人，切~
周九良跟哥几个碰杯，说没拘留已经万幸，罚钱肯定免不了，公司赔人的钱还不知道多少——也得从工资里扣，再加上这无限期停场，估计这几个月得指着各位接济了。
老秦说，“啥？你还不知道？”
周九良一脸茫然，那三个人互相看着，“我以为你说了！”“我以为你……真是三个和尚没水吃。”“二哥你说吧，你知道的全。”
二哥撂了筷，“那啥，我也是听说的啊。礼拜六那天孟叔一听到信儿，当晚就坐飞机赶回来了。”
九泰补充，“要不怎么电话联系不上呢，啊，你说，你说。”
“径直就去了医院。一通求告，软磨硬泡。咱队长口才好啊，那叫一个口若悬河，舌灿莲花，足足折腾到半夜凌晨……”
“不是说都给人跪下了吗，啊，你说，你说。”
“那个小姑娘是他粉丝嘛，到底是心软。最后孟叔自己掏了五万块钱。”
啪的一声，周九良手里的一次性筷子被他掰断了，他看看吓了一跳的仨人，摆摆手，没事没事，玩呢，不小心。
“完了又去公司忙活，天明就直接去了郭老师家里——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当时咱们都不知道，他来找你的时候已经一天一宿没合眼了，”九泰说，“这事咱公里公道地论哈，他上来就动手，肯定不对……”
二哥说，“得了吧，你这心都偏胳肢窝去了。”
九良咬着下唇，颊边酒窝深陷
<v>
北京到南京的飞机只要一个多小时。孟鹤堂浅眠片刻，即被落地时的颠簸震醒。
他晃晃脑袋，掏出手机开机，没有任何新消息提示。
也是，中午闹了那一场，势必要冷上一段时日了。
他点开周九良头像，将前日那带着小红点的语音一条条播来听。
没有一句解释，也没有一句关于自己。
翻来覆去的，都是对不起。
真是叫人火大，要早听见这个今天抡凳子的就不是周九良而是他了，孟鹤堂按下语音键，“哎不是，你当时有可能蹲局子、留案底、被开除，你心里想的还是咱俩上不上节目红不红的事吗？”
一口气说完，他一错神，心又揪起来。自己不在他身边，只着急往回赶了。周九良当时也害怕吧。他向来是头铁嘴硬面皮薄，却这样低声告饶，怕自己生气。
孟鹤堂手指顿了顿，轻轻上划，取消了发送。
回组就直接开拍，本来网剧日程就紧，加上他请了两天假，更忙得不可开交。
直到第二天中午，栾云平实在看不过，抽个空子把他叫过去，“你自己的事儿自己上上心吧。”
孟鹤堂眨眨眼，装作不知道栾云平在说啥的样子。
“现在事情都平了，只要你们俩一个态度。认个错一句话的事，你在等什么？把人护太紧，不是好事。到底是犯忌讳，你俩也该吃个教训。”
孟鹤堂苦笑。
那天的语音他听了好几遍。周九良说了很多句“对不起”，可没有一句“我错了”。
北京到南京的飞机只要一个多小时。孟鹤堂浅眠片刻，即被落地时的颠簸震醒。
他晃晃脑袋，掏出手机开机，没有任何新消息提示。
也是，中午闹了那一场，势必要冷上一段时日了。
他点开周九良头像，将前日那带着小红点的语音一条条播来听。
没有一句解释，也没有一句关于自己。
翻来覆去的，都是对不起。
真是叫人火大，要早听见这个今天抡凳子的就不是周九良而是他了，孟鹤堂按下语音键，“哎不是，你当时有可能蹲局子、留案底、被开除，你心里想的还是咱俩上不上节目红不红的事吗？”
一口气说完，他一错神，心又揪起来。自己不在他身边，只着急往回赶了。周九良当时也害怕吧。他向来是头铁嘴硬面皮薄，却这样低声告饶，怕自己生气。
孟鹤堂手指顿了顿，轻轻上划，取消了发送。
回组就直接开拍，本来网剧日程就紧，加上他请了两天假，更忙得不可开交。
直到第二天中午，栾云平实在看不过，抽个空子把他叫过去，“你自己的事儿自己上上心吧。”
孟鹤堂眨眨眼，装作不知道栾云平在说啥的样子。
“现在事情都平了，只要你们俩一个态度。认个错一句话的事，你在等什么？把人护太紧，不是好事。到底是犯忌讳，你俩也该吃个教训。”
孟鹤堂苦笑。
那天的语音他听了好几遍。周九良说了很多句“对不起”，可没有一句“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