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收过徒弟，而他，是他的第一个徒弟。他看着他长大，看过这些年来他所有的喜怒哀乐。他改变他的生命轨迹，迫使他遵守仙界的清规戒律，不教仙术，让他受尽了仙界同门弟子的耻笑；做错必罚，让他受尽了委屈与疼痛。
而他，不仅不恨他，每一次，都是道歉。
只是……
道歉过后，他原谅了他，然后又做错，又被罚，又道歉，一次次的循环。
想到这，洛东辰无奈地笑了一下。说他不懂事吧，每一次犯错后都郑重其事地道歉；说他懂事吧，偏偏一次次的犯同样的错。
这孩子，还是那么依赖他，哪怕把他罚成这样，还不怕他。
看着怀里的小人儿，洛东辰眼眸中满是怜惜。
身中剧毒的洛东辰，此时已经褪下平时的严肃淡漠，变得温柔而脆弱。
真的好累……
“师尊……”冥渊抬头看他，这一刻，二人对视。洛东辰温和的眼眸仿佛一汩清泉，带着迷幻和摄魂，仅仅一眼，就让冥渊心头涌上一种莫名的情感。
冥渊慌乱地低下头去，脸微微一红。
这时，冥渊的星痕护腕发出一阵强光，刺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什么……东西？
冥渊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白影，像是烟雾凝聚而成的，隐隐约约地显现出一个人的轮廓。
这时，洛东辰感觉头仿佛被什么撞击了一下似的，眼前瞬间天昏地暗。他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无力地失去意识昏倒过去。
“师尊！”冥渊大惊。
“没想到我沉睡了这么久。”那道人影伸了伸懒腰，环视了一下四周，最终定格在冥渊身后的鞭痕上，一皱眉，“这里是……刑阁？”
“你是何人？”冥渊站了起来，警惕地看着眼前之人。
那道人影漂浮在空中，看模样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
那人挑衅地看着冥渊，道：“我还想知道我怎么在这儿呢，你是不是得到一枚玉佩？”
冥渊立刻想起君烨临走前给他的那枚玉佩。
“是的，是别人送我的。”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竟到了你的手里。”那少年恍然，自我介绍道，“我叫秦思渺，是炼药世家秦家的少主。你是谁？这是哪里？”
冥渊自然不知道秦家是什么，他道：“这里是沧羽宗，我叫冥渊。你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你……没有肉体？”
秦思渺点点头，语气有些伤心，“我现在只是灵魂状态。我肉体被毁，灵魂本该被鬼使带走，去鬼域投胎转世，然而我却打伤鬼使，只身逃走，灵魂躲藏在这枚玉佩中。”

冥渊把自己做下的错事向秦思渺说了。
谁知秦思渺听完，反而道“真是打轻了”，这让冥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秦思渺双臂环抱胸前，“你可是差点杀了人族官爵的儿子，如此重错，早已触犯仙界戒律，按说你该被抓进仙界审判会的，那个地方的惩罚可比你现在受的重多了，动不动就上百鞭子，只要进去受罚的仙族，没有几个能站着出来。”
冥渊听得毛骨悚然，心里却越发难受。师尊是因为不愿他进仙界审判会，才与那些人力争，甚至不惜刺伤自己吗？
他在他心里，有这么重的分量？可是师尊对他已经失望透顶了啊，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也许这些揣测，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吧……
冥渊苦笑一下，但随即恢复过来，直直跪下，“秦师兄，我想救师尊，你有没有办法？哪怕豁上我的命，我也在所不惜！”
不管如何，师尊就是师尊，他是他唯一的师父，更是他唯一的亲人，所以，他必须救他，哪怕自己死！
秦思渺沉吟片刻，道：“这种毒我连见过都没见过，应该是无药可救……不过，办法是有，可是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什么办法？”当听到“无药可救”的时候，冥渊的心仿佛沉入了水底，但听到“有办法”，冥渊终于看到了希望。只要有一丝生机，他都不会放弃！
秦思渺刚想说，突然刑屋的禁制被破开了，强大的仙力波动荡开，让他一惊。
秦思渺立刻钻回了“星痕”，隐匿了气息。他可不能让别人知道他的存在。
“晹泽！”进来的是玄灏，洛东辰进刑屋时间太长，怕出什么事，急忙过来看看，没想到果然出了事。

此时的洛东辰半靠在墙角，墨发凌乱，脸色苍白，身上更是血痕斑斑，被熠彤刺的伤还在渗着血。
“师伯。”冥渊见他，立刻跪下。
玄灏立刻跑过去扶起洛东辰，看着他身上的伤，急忙取出仙液给他敷上。毕竟玄灏的灵根是冰系，不能施展治愈术，平时受伤只能靠仙药疗伤。
探了探洛东辰的体内，发现毒咒已经被抑制住了，他也嘘了口气。
大步流星地站到冥渊面前，玄灏眼睛里喷着火，“你师父是怎么回事？”
“我，我……”冥渊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惹他动怒了？”玄灏盯着冥渊，一字一句地道。
玄灏知道，洛东辰现在的状况，一旦动怒，体内毒咒就会愈加泛滥。
冥渊想起刚才洛东辰的指责，低下了头，“我……我……是……刚才……我跟师尊……顶嘴了……”
“啪！”强横的掌风打在冥渊的脸上，导致他在一瞬间飞出几米远，倒在地上，一口逆血喷涌而出。
“混账东西！”玄灏指着冥渊，语气凌厉，“做下如此错事，你还委屈了？！你师父为了不把你交给仙界审判会，不惜为你受罚，你居然还敢与他争辩？早知你的德行，就该让你去仙界审判会，看那里刑罚能不能让你长点记性！”
冥渊勉强跪起，眼泪夺眶而出，心里越是一阵又一阵的甜蜜席卷而来。师尊果然还是在乎他的，这就足够了，什么都够了。
身上疼得让冥渊一阵阵抽搐，汗水滴进眼睛，沙沙的痒。
“师伯……我错了……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师父？”
冥渊还想说什么，洛东辰已经幽幽转醒。
“师兄？”他的声音缥缈而沙哑，看样子已经虚弱到极限了。
“师弟！”玄灏扶起洛东辰，“身体可还好？”
“无碍……”洛东辰轻轻推开玄灏，眼神恢复平静淡然。
当他看向一旁跪着的冥渊，洛东辰微微惊诧。
“师兄，你又打他了？”洛东辰转身看向玄灏，语气竟冷了一倍。
“哼！这等惹你动怒，不知悔改的孽障，我打他又怎样？”被师弟质问，玄灏自然感觉面子上挂不住，冷冷地回应。
“我毒发跟他没有关系，请师兄不要凭空猜测。”洛东辰淡淡地道。
“你！”
洛东辰盯了冥渊好久，看着那孩子脸上和脖子上的新伤以及躲躲闪闪的眼神，不禁心疼得让他窒息。
当时丧失理智的误伤，他究竟使了多少力气，他也不知道。不过，应该很疼吧……
“我的徒弟，若做错了事，我自会惩处；但如果是误会了他，我绝不会就此揭过。”洛东辰语气中带着少有的决绝。

“怎么，难道你还想定我的罪？”玄灏气极反笑。
“不敢。”洛东辰欠了欠身，道，“只是以后，望师兄不要未经我同意，就私定渊儿的罪。”
“好好，我不管你，什么也不管！你就护着他吧，你以为他会对你的爱护感激涕零？别忘了他是兽族，又是暗系灵根，随着他长大，魔性加深，他只会变得更加狂暴嗜血，迟早有一天，你会死在他的手上！”玄灏怒吼完，摔门而去。
“咣”的一声，似乎打在了冥渊的身上，疼得刻骨铭心。那句句诛心的话语，加上刚才师尊的指责，冥渊感觉自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师伯的话，他根本无法反驳。他不敢保证自己以后永远不会做出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因为他已经做了。刺入那人胸腔的快感，他根本无**制。他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还会那样。
眼泪一滴一滴溅落在地上，冥渊手撑着地，就这样默默地跪着。此时师尊是什么表情，什么想法，他一点都不想去想。反正已经失望了，自己又在渴求着什么呢？
只听脚步声渐近，柔和的治愈术落在冥渊的身上，转瞬之间，他身上的伤已然消失。
“师尊……”冥渊当然知道洛东辰在做什么，每次他犯了错，挨了打，事后师尊会直接给他治愈的。
笼罩在光里，冥渊迷茫了。
“为什么，师尊？您为什么……还要选择宽恕我？我残忍嗜血，我暴戾凶狠，我不听师命，我总是闯祸，您不是已经放弃我了吗？那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冥渊红着眼睛，抬头看着洛东辰。
洛东辰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这么多年的委屈，他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师尊，我不会做出伤害您的事情来的，求您，相信我……”冥渊一直摇着头，神态恍惚。
“哎……”一声幽幽长叹，他做的一切，又是何必呢？
轻柔地抚上冥渊的头，洛东辰指尖遗忘术使出，冥渊顿时昏倒。
从地上抱冥渊，看着他的睡颜，洛东辰眼眸中只剩柔情。
委屈你了，渊儿，今天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忘记吧……

第十九章
夜色苍茫，那一袭蓝衣随意而坐，墨发未束，面容冷峻，修长的手指抚上琴弦，一曲《离忧》回荡于山间，带起风声潇潇，树叶飒飒。
“师尊。”一青年在男子身后站定，恭声请安。
琴声未停，只是稍带迟缓，“见过他了？”
“是。”
男子沉默了一下，道：“他，还好？”
青年咬咬嘴唇，“还是老样子，见了我就只会傻笑，什么心事都不与我讲。”
男子手指一凝，琴声渐稀，不复流畅。
“师尊，自从您逐洵儿走后，这是您第一次问他的情况。”
男子想接上断掉的曲目，可是却不知自己弹到何处。终归还是扰了心神。
“只是觉得那孩子有点像晹泽的徒弟罢了。这种孽障，死不足惜，不问也罢。”男子一声冷哼。
“师尊真的这样想的？”
宇文卿不语。
《离忧》声起，可是这次的琴音，凄寂之中却多了些不可诉说的情愫。
景越站在宇文卿身后，静静地听着琴声，亦然不语。
离忧离忧，离而忧。纵使师尊当年对师弟做过的事百般嫌恶，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也该放下了……
。。。。。。
等冥渊醒来，已经是一天后了。
他从床上坐起，头疼得厉害。脑海中断断续续的场面，仿佛记忆缺失了一半；但这种不适只持续了片刻，昨天发生的事情便重现在脑海里了。
冥渊揉揉太阳穴，“怎么……回事？”
这时，秦思渺飘了出来，道：“你师尊想消除你的记忆，不过因为我的灵魂之力护住你的精神意识，没能让你丧失记忆。”
“师尊为什么要这样做？”
秦思渺在冥渊面前飘来飘去，“可能是他不希望你知道他中毒之事吧。何况昨天你哭得那么伤心，你师尊也是不忍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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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一想起师伯师尊那些诛心的话，冥渊的眼眶又红了。
“喂喂，至于吗？”秦思渺简直无语了，“不要动不动就抹眼泪，我这都肉体破碎还没哭成你这样呢，你这般不坚强，以后如何救你的师尊？”
一说起这个，冥渊心一揪，“师兄，你当时想说的方法是什么？我该如何救师尊？”
秦思渺表情凝重了许多，“极限之火和极限之光有压制毒性甚至驱逐毒素的作用，如果你能助我突破极限之火体质，或许我可以救你师尊。”
“那该怎么做？”
“仙界有极南有一座火山，称之为绝焱山，里面的火系元素充沛到饱和，能量极为强大，是世间不可多得的修炼宝地。我若能得到肉体，回返仙界，修练至极限之火，或许能救你师尊的命。”
“我答应！我应该怎么做？”冥渊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秦思渺叹了一口气，“你知道灵魂回归肉体有多么难吗？需要一具达到飞升的仙者身躯，然后三千人献祭，巩固灵魂之力。肉体消散的灵魂不去鬼域，而妄想取得肉体回归，这有违规则法度，是在六道之中是绝对禁止的，如果你师尊知道你杀了三千人献祭，他绝对会亲手杀了你。”
冥渊的手颤抖了。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沉默了半天，冥渊问道。
杀三千人献祭，他不可能做的，师尊本就不喜杀戮，他若如此，必遭唾弃。他不想让师尊失望生气。
“没有别的办法了，”秦思渺也很无奈，“我会尽可能想办法，如今之计，就是先增强你自己的实力。有了绝对的实力，就可以出入自己想去的地方，打听到的方法也多。我就不信普天之下没有别的办法恢复我的肉体和救你师尊的命。”
冥渊听了，眼眸黯淡了，“师尊不曾授我仙术，师叔说我的体质是不能修习仙术的。”

完了，存稿彻底没了，以后咋办这篇我想认认真真地写，所以写得太慢了。开始晋江耽美小说的编辑同意签约这篇，可是我学习太忙，放人家鸽子了慢慢写吧，大家佛系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