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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依然摆宴于九飏山之巅。
九飏山巍峨，被溟濛薄雾笼罩，烟波浩渺，更显旷远静朗。风吹杨花沥沥有声，漫天飘花如雨，糁径如毯。其间更有璇渊碧树，要眇之姿，光润玉颜。
山抹微云画无墨，风吹翠竹诗有声。
众仙者随意就座，烁玉流金，玉液琼浆，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紧接着，时间仿佛在一瞬间停止，众仙者一个个地倒下，口吐鲜血，浑身抽搐。
“这是……怎么回事？”
“好难受……好疼……”
“喘不上气来……”
众仙者一个个呻吟起来，在地上不停地打滚，然后渐渐地没了气。
这时，一个身着九飏宗弟子服饰的人阴沉沉地走了过来，看着遍地的尸体，突然狂笑起来。
他一把抓起地上还剩一口气的韩震，给他喂了一颗药，然后恶狠狠地道：“招魂灯在哪儿？！”
韩震喘着气，“你，你是……”
那弟子恢复了容貌，赫然是——黯月！
韩震惨然一笑，“还是贼心不死啊，你觉得本宗会告诉你吗？”
“老东西，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黯月大怒，掐住韩震的脖子，暗暗使力。
“轰！”
倏忽间，黯月周身冒出阵阵金光，转眼就被用仙力幻化出来的绳索紧缚。
黯月大惊，使劲挣扎了片刻，没想到那绳子却是越缠越紧。
这时，洛东辰飘然而至，周身金光笼罩，风姿绰约，神韵超然，神圣不可侵犯。
“洛东辰，你，你怎么会！”
“无能小辈，吾等怎能入你彀中？”韩震从地上站起，眼眸冷峻得哪像一个中毒之人？
“你，你！”黯月错愕非常。
不光如此，参加宴礼的众仙者都站了起来，大家释放出仙力，一时间能量涌动，将黯月压得喘不过气来。
韩震继续道：“晹泽仙尊早知尔计谋，他命吾等将计就计，好让你放松警惕，然后一网打尽。所以你今日看到的，都是假象。”
黯月心知计谋败露，他落入仙界必然一死，所以横了一条心大吼起来。
在九飏宗附加埋伏的众魔族听到号令，立刻冲了进来。
刹那间，黑云翻墨，天昏地暗。
韩震咬着牙，“竟连九飏宗的护宗结界也破了，真有能耐！”
这时，黯月周围能量迅速聚集，他大吼一声，“轰”地一声，竟将身上绳索震碎，但此举动，也让他受了内伤。
洛东辰后退一步，及时稳住了身形。
“上，今日，我要血洗九飏，夺得招魂灯！”黯月仿佛疯了一般。
众魔族听令，幽黑色的魔力在一瞬间爆发开来，把天空全部渲染成了黑色，没有一丝光芒。
“你做梦！”洛东辰怒呵一声，强横的仙力从身上迸发出来，他全身笼罩在冰蓝色的光芒里。
突然，一道银白色的光波冲天而起，直直射在天上，形成了巨大漩涡。
光芒散去，一柄银白色的长剑落入洛东辰手里。
剑身幽长，圣洁冷冽，寒光闪烁，风华睥睨。银白与冰蓝色相交结合，弥漫荡漾，使整个剑身变得朦胧不清，但极大的压威从其中渗出，竟带有龙吟凤哕之声。
洛东辰的配剑——麟寒。
洛东辰的磅礴仙力荡漾开来，顿时把包围他的魔族全部笼罩起来，所落之处，竟全部结冰凝霜。天上开始下起鹅毛大雪，天寒地冻，使魔族冻得瑟瑟发抖。
“洛东辰，你找死！”黯月顿时冷得无法呼吸，他大喊一声，“给我顶住！”
“是！”
魔族勉强催动魔力来抵御寒冷，四方魔力受到牵引，急快地汇聚，使得他们浑身黑色的魔力愈来强盛，天空更加阴暗，雷鸣之声响彻不绝。
众仙者大喝一声，也加入到了战斗之中，一时间厮杀声不断，鲜血横飞。

洛东辰控制着麟寒剑，破空而去，犹如闪电，瞬间化作千万柄，分不清哪一把是真，哪一把是假。无数把麟寒剑朝魔族射去，瞬间把魔族的攻击全部破开。
那一道道剑影都带着如同深渊的恐怖，光华璀璨，势如九天星落。所射之处，无一不是鲜血横飞，浩气四塞，天空被鲜血染成了红色，斑斑血雨从天而降。
众魔族的势力开始削弱，尸体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残肢断臂。
麟寒千影剑，漫天剑光，唯留一人影。如此致命的剑法！
洛东辰的眼睛是一如既往的深邃平静，可是这平静却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黯月看到如此多的魔族弟兄死去，眼睛开始变得赤红，长发披散，面部狰狞，犹如厉鬼。
“洛东辰，我要杀了你！”
黑色的魔力笼罩，黯月竟燃烧起来熊熊魔焰，在背后形成了巨大的火翼。
他怒吼一声，双手合拢，手握魔焰朝洛东辰攻去，炽热而狂躁的力量爆发出来，有些灼灼逼人。
身影掠出，竟看不清他的身形。如果是别的仙者，可能会被直接秒杀，可惜他遇到的人是洛东辰。麟寒剑挥舞，将黯月的魔焰丝毫不落地尽数接下。
麟寒剑的冰寒气息，顺着洛东辰剑法的使出，渗入黯月的身体，将他的血液慢慢冻住。可是黯月好像疯了一样，不顾自己死活，以命相搏。
洛东辰因为连续使用了几大杀招，耗费太多仙力，加上他本就中毒在身，渐渐地，他有些体力不支。
可是黯月的招式却越来越凶猛，魔力凝结而成的刀刃竟把他的衣服撕开，鲜血染上了白衣，有些显眼。
“师尊！”
一声颤抖的声音从下面传来，竟是冥渊。
“师弟，别过去，危险！”
昨日定下计谋后，洛东辰把冥渊托付给了韩黎，让他们大战之时千万别出来。没想到冥渊惦记洛东辰，不顾劝阻跑了出来。
看到师尊受伤，冥渊怒了，御剑直接冲了上来。
那人，居然伤了师尊！
黯月也听到了那一声唤，直接化掌为爪，想抓冥渊。
洛东辰暗知不妙，意念控制麟寒刺了过去，阻了黯月的意图。
洛东辰伸手将冥渊拉在怀里，护住了他。
黯月被麟寒打伤，心中更怒。洛东辰，为什么，为什么你总要阻止我复活墨以？为什么我这么弱，怎么修炼也打不败你？我居然连我的心爱之人都保护不了，复活不了！
“啊！”黯月癫狂了。
黯月冲上云端，澎湃的魔力在空中绽开，向下形成无数道血红的鞭子，把洛东辰笼罩其中，鞭影连连，煞气纵横，将他的退路全部拦截。
洛东辰眼神蓦然一变。他紧紧护住冥渊，周身金光大盛，挡住了黯月的大部分的攻击。可是，有几道血鞭还是夹杂着汹涌的魔力撕打在他的身上。伤口渗血，白衣变红，翩跹舞动。一口逆血喷涌而出。
遭了，噬夜毒咒开始反噬了……
“师尊！”冥渊吓得不知所措。如果不是他突然闯出来，师尊又怎会分神保护他？是他害得师尊受伤呕血！
冥渊内心快愧疚死了。
“对不起，师尊……我，我……”冥渊简直快哭了。
“晹泽！”宇文卿刚才被魔族的右护法缠住，难以脱身，刚才找到其破绽，斩杀之，没想到他的好友被伤至此。
洛东辰不留痕迹地抹去嘴角的鲜血，“无妨。”
“你啊你……”宇文卿拿出一颗回元丹，这种丹药可以瞬间恢复仙力和治愈伤势。
他把丹药喂给洛东辰，“吃下会好点。”
“多谢。”
黯月此时也没什么力气了，他摇摇欲坠地站在天上，类如血人。
洛东辰周身冰蓝色切换，变成了金黄色，麟寒剑也变成了熠彤。
有了回元丹，洛东辰损耗的仙力恢复，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九天耀阳斩，洛东辰的必杀技，发动！
天顿时被强横圣洁，光辉明净的光芒笼罩，方圆几千里，渲染得比白昼还要明亮。
“啊！”黯月发出一声悲鸣，趁着还剩一口气，使了个咒语逃脱。
剩下的那些魔族见黯月逃走，也屁**流地逃跑了。
天海澄清，恢复安宁。
“哪里逃？”韩震想率人追去，却被洛东辰止住，“这一战后，魔族元气大伤，想再犯仙界，也无能为力了，就随他们去吧。”
“也罢，多谢仙尊帮助，要不是您，九飏早就被他们灭宗了。”韩震深深地鞠了一躬，见众仙者一个个的浑身是血，急忙让弟子去取回元丹，给大家恢复。
“晹泽，你这徒弟也真是，如果不是因为他去帮倒忙，你也不会受伤！”宇文卿对冥渊很是不满。
听到此话，冥渊立刻变得哭唧唧。他跪倒在地，心里难受非常，“师尊，您没事吧？对不起……”
一说起冥渊这鲁莽的行为，洛东辰就来气。他把冥渊从地上拉起来，“为师无碍。倒是你，不听为师的话，私自跑出来，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我，我担心师尊……”

洛东辰心里一暖，但脸色还是冷冰冰的，“胡闹！你这样只会令为师担心，要是让魔族抓了你去，有你好果子吃！”
“我以后不敢了……”冥渊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次的错，回沧羽后去刑阁领二十板，罚你不听师命，任意妄为。”洛东辰可没打算放过冥渊，就这么不知轻重地跑出来，虽说心是好的，但确实鲁莽了些，要是要魔族知道了他的身份，加以利用，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是。”
宇文卿在一旁看着洛东辰冥渊这对师徒，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心头恍惚，曾经，好像也有一个人这样关心他……
……
“师，师尊，天气凉了，您……别喝这么多酒，对身体不好……”
“苏陌洵，我告诉过你，你没资格叫我师尊！你再叫一次信不信我***？”
“是……宗主……我，我不叫了……”
……
宇文卿回神，心里却是怒火中烧，怎么又想起那个孽障东西？背德犯上，不杀他已经是大恩，居然现在还在想他？莫名其妙！
第十五章
九飏宗再度受袭，晹泽仙尊受创之事传回沧羽,让玄灏忧心如焚，不为别的，就是担忧洛东辰的身体。
洛东辰这次使了两大杀招，仙力告罄，加上噬夜毒咒的反噬，一回到沧羽，他就口吐鲜血昏迷不醒了。经过几天的静养，虽说意识清醒，但却虚弱得不成样子。
玄灏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无奈无计可施，只能任凭他疼得死去活来。
“师兄，我得闭关一阵子了，宗中的大小事宜，就麻烦您了。”洛东辰用仙术抹净身上吐出的血，扶住桌子，勉强说道。
玄灏见洛东辰这个样子，更加心疼，“你尽管去就是，别挂心宗中之事，都有我呢。”
洛东辰微点头，迟疑，“我不在的这段日子，渊儿就麻烦师兄照看了。他还是个孩子，师兄也别太苛责了……”
一说起冥渊，玄灏就没好气，“这次若不是他这般任性，你会伤成这样？这孩子，就是欠收拾！”
“师兄,”洛东辰皱眉，“是噬夜毒咒的反噬导致我受的伤，与他无关。”
玄灏怎么也想不到现在的师弟竟这般护着冥渊。果然这几年的相处下来，就是平时刻意待他冷淡，也已经有了感情。
这不是什么好事。
玄灏不再争辩。师弟的脾气他是知道的，这个时候不好让他再动气。
“我知道了，你尽管闭关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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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霄澜殿，见冥渊正落寞地坐在殿前，看到他，立刻跑过来，“师伯，师尊没事吧？”
玄灏自然不能把洛东辰的真实情况说出来，连闭关修养，也只字不提。他怕这孩子把洛东辰受伤的事无意透露出去，引得有心之人下什么打算。
“你师父没事。从今天起，你就去我的潮浪峰上住吧。”
“为什么？”冥渊一听这话就格外偏激，“我哪儿都不去，就留在幽兰峰上！我，我要去找师尊！”
“你……停停停！”玄灏见冥渊已经急匆匆地想进屋去找洛东辰，急忙止住他，“留在这也行，给我安分点，别去找你师父，他现在还在静养。”
“是，师伯，我不会去打扰师尊的。”一听让他留下来，冥渊才松了一口气。
这孩子愿留在这也行，他的弟子程轩跟这孩子关系很僵，让他们相处一处，也不合适。何况师弟若有什么问题，他也可以通风报信。
玄灏是这般想的。
一个小孩子，平日里也不下峰，老老实实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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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东辰闭关以后，封塞五识，完全免疫外界干扰，专心抑制体内噬夜毒咒的反噬；而玄灏又放任冥渊不管，这可让冥渊的日子越发逍遥。
每日习字读书，修炼练剑，把必须的功课完成，剩下的时间，就和顾弦音待在一起。
“师兄，”这几天，顾弦音一直待在幽兰峰上，早就在这里玩腻了，这天，她提议，“我们出宗去玩吧。”
冥渊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没有师尊的命令，我是不能出宗的。”
顾弦音笑得很像个小狐狸，“这些天一直没见过宗主，估计他呀，不是出宗云游，就是闭关修炼去了，怕什么？我有从我爷爷那儿拿的沧羽令牌，咱们偷偷地出去，等天黑就回来，就那么一小会儿，宗主不会知道的。”
跟师父去人界玩的那次经历在冥渊脑海中浮现，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竟是他这些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真想再去人界玩一会儿……
冥渊被顾弦音说得心里怪痒痒，但他仍是十分胆怯，“能，能行吗？”
“放心吧，我偷偷出去好多次了，绝对没问题！”顾弦音信誓旦旦地道。
“那……好吧，我们就出去一会儿，天黑之前一定要回宗。”
“好的好的，没问题！”
冥渊搓了搓手，还是下了这个大胆的决定。他被勒令过不允出宗，可是宗外的世界实在是太光怪陆离，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说到底，冥渊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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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出宗令牌，一路上算是有惊无险。
来到人界的集市，依然是摩肩接踵，车水马龙，赶集的，玩闹的，耍杂的，各色人等人来人往，可谓喧闹无比。
冥渊紧紧抓着顾弦音的手，生怕她跟他走散了。
顾弦音偷眼望着冥渊俊俏的侧脸，脸微微涨红。
走到一处卖首饰的小摊前，顾弦音被那些花花绿绿的首饰吸引住了。
小女孩一般都喜欢首饰胭脂水粉什么的，顾弦音也不例外。她拿起一根簪子，只见那簪子头儿上镂刻着冰蓝色的兰花，虽然简朴，但却极其淡雅。
“老板，这支簪子多少钱？”顾弦音问道。
“小姐真有眼光啊，这根啊，小姐带起来肯定好看，给二两银子吧。”那老板一看有生意，格外殷勤。
“这么贵啊！”
“这根是纯银的，绝对值这个价！”
顾弦音抿抿唇，不舍地放了回去。她带的钱不多，要是一下子就花了，有些不合算。
“喜欢这个？”一旁始终没有说话的冥渊开口道。
顾弦音装作无所谓，“还好了。”
“喜欢就买下来吧。”冥渊悄悄地从“星痕”护腕里拿出二两银子，递给那老板。
“这位公子待小姐真好啊！您请走好！”那老板收了银子，眉开眼笑。
顾弦音一怔，“师兄，这怎么好意思？”
冥渊轻轻一笑，“没事，上一次随师尊去九飏宗之前，子衿师叔给了我很多银子。”
“那就多谢师兄了！”顾弦音不好意思地把簪子扎入发髻，“好看吗，师兄？”
冥渊点点头，“好看。”
“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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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又买了一些零食，边吃边玩，这一下午过得也快。
太阳渐渐没入山后，天开始由亮转暗，大街上也变得人影阑珊，二人在人界玩够了，也该回去了。
二人御剑朝沧羽宗的方向飞去，没想到这时，一道极强的能量突然冲了过来，打在了二人的身上。冥渊大惊失色，还好瀛霁剑与冥渊心意相通，及时转变方向让他稳住了身形；但顾弦音就没那么幸运了，她惊叫一声，朝人界跌落下去。
“师妹！”冥渊大喊一声，急忙御剑飞速朝顾弦音掉落的方向追去。
风声谡谡，冥渊体迅飞凫。
等到了地面，周围杂草一片，却怎么也找不到顾弦音。
“弦音师妹！弦音！”此时冥渊快急死了，疯了一般的寻找顾弦音的踪迹。
“你是在找她吗？”这时，幽幽的声音传来，冥渊猛的回头，只见一个少年搂着一个昏迷的女孩走了过来，那女孩赫然是顾弦音。
“弦音！”冥渊惊喜得喊出了声，还好她没事。
那少年却没有把顾弦音交给冥渊，而是身上能量流动，好像使了什么法术，顾弦音竟消失不见了。

新文

“你这是干什么？弦音师妹呢？！”从开始的惊喜到现在又一次失去顾弦音的惊吓，大起大落，让冥渊发怒了。
那少年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说话却是极其沉稳，“你叫冥渊？”
“是！快告诉我弦音师妹去哪了！”
“她没事，只是被我转移去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少年道，“现在，只要你帮我一个忙，我就放了她；你若不配合，那她只能魂归鬼域了。”
“你！”冥渊一听这话，拳头紧紧攥了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说吧，什么事。”
那少年笑了，“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君烨，是兽族傲雪冰灵龙一族。”
“你是，是兽族？”冥渊愣住了。
“不错，”君烨走到冥渊面前，眼神极其不甘，“只是普通的兽族，哪里比得上你这十大圣兽之一！”
“你，你知道我？”
“当然。”君烨笑得很冷，“前些天你和晹泽仙尊来人界的那个客栈，我当时也在。要不是那人侮辱仙尊，惹你动怒，我根本感受不到你身上的兽族气息。看来晹泽仙尊是帮你遮掩身份了。”
冥渊眉头皱得很深。清影哥送的那条项链，若是寻常仙人，是感受不到的他兽族气息的；但能量暴动时，同族人却能感受的到。
竟是那时暴露了身份……
看来刚才的那一击，也是这人的手笔了，为的就是控制住弦音师妹，好胁迫他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冥渊一咬牙，“你到底想干什么？”
君烨揶揄道：“那么紧张干什么，好歹是晹泽仙尊的徒弟，如此没有风度，岂不是让他老人家丢脸？”
“有话直说！”冥渊又一次怒了。
君烨摆摆手，“好吧，我说就是。是这样的，在人界的皇宫之下，有一个神秘的去处。起初我来人界游玩，并没有在意；但细细感受，却是有兽族的气息。”
“兽族？在人界？”
君烨点头，继续道：“我心生疑惑，潜入皇宫去寻，果然发现了一条暗道。这暗道通往地下，不知有多深。我深入地道几丈，却被一道封印封住了去路。我感受过了，那封印上残留的神识，竟是兽神大人的神识！”
“兽神？！”冥渊大愕，情不由己地重复了一遍。兽神，可是到达十阶、继承了神族神祗的兽族，他统领整个兽族，力量更是毁天灭地。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君烨看向冥渊，“你是圣兽一族，血脉之力继承于上古兽神，你的力量，可能能解开兽神留的那道封印。”
“我不同意！”冥渊听完这番话，果断拒绝，“兽神封印的，肯定是很重要的东西，何况这是在人界，万一解开封印，里面的东西对人界造成危害怎么办？”
君烨冷冷一笑，“果然在仙界待久了，也学的如此博爱苍生啊！这一点我早就想到了，也观察过了，那封印本就是十分松的，兽神在封印的时候也就用了三分力量吧，可见被封印的东西并没有恶意，要不怎么会被兽神封在人界，而不是封印在仙界，由更强大的仙者守护呢？要是那东西会对人族产生危害，兽神会这么处置吗？所以我敢肯定，那东西，是对人界有好处的。”
冥渊还是不敢尝试，“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件事若是让师尊知道，他会罚死我的。”
君烨劝说无效，只好拿出杀手锏，“你的弦音师妹，你想让她死吗？”
“你！”
君烨放松了语气，“这样吧，出了事我一个人担着，绝对不会怪到你身上，这下总可以了吧？”
君烨岂不知道解开封印也是有风险的，只是他这么执着也是有原因的。兽神封印的东西，说不定与传承神祗有关，如果能够得到，说不定他就能成为圣兽一族。
所以无论如何，他也是要拼命一搏的。

第十六章
无论君烨怎么要求，冥渊就是不同意。他本也不是会求人之辈，冥渊如此不知好歹，让君烨的耐心彻底告罄，伸手便强摄了他去。
君烨不是圣兽一族，所以没有冥渊那种只一阶就可化为人形的能力，现在的他，可是七阶初期，制服冥渊这三阶后期的小喽喽，所谓轻而易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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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到了皇宫，君烨找到那条暗道的机关，按下，门便幽幽开启。
冥渊知道逃跑无效，便逐渐安静下来，想办法逃脱。
他打量着此处，暗道的门上覆满了铁锈，看样子是年久失修所致。这个暗门，仿佛是早就遗弃了，连住在这儿的人界君主也不一定知道它的所在，可为什么里面会有兽族的气息？
就在冥渊疑惑之时，君烨带着冥渊潜入暗道。
直直坠落，风在耳边呼过，没有脚踩在大地的安全感，让冥渊越发害怕。
周围一片漆黑，两边的墙壁上长满了青苔，空中弥漫着腐烂刺鼻的气味。
终于，二人着地。
前方亮着幽幽的光，让适应了黑暗的冥渊一时间睁不开眼。冥渊缓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那亮着的光，是从一面墙壁上发出的，这墙上还刻画着颜色各异的字符与花纹，很显然，这是一道封印。
隐隐的，冥渊感受到了龙吟之声，深深刺入他的脑海，眼前嗡嗡直响，体内鲜血似乎在沸腾，在燃烧，这是血脉之力产生共鸣的缘故。
果然是兽神留下的封印！
仿佛受到了召唤，冥渊将手放在了那面墙上。
“轰！”
墙壁上光芒四射，墙壁消失，眼前什么都变了。
竟然是，一片泛着蓝色波澜的海域！人界地下，居然还有如此地方！
“什么人，敢擅闯此地？！”突然，一声沧桑的声音传来，带着无尽的威压，穿透二人的耳膜。
冥渊感觉自己身上每一部分都在战栗。
又是一声龙吟，四周的岩石开始崩裂坠落，砸在二人的身上，大地不停地震动，地面“咔嚓”裂开缝隙。
君烨还好，毕竟是七阶兽族，还勉强抵御的住这恐怖的力量，很快，他稳住了身形。
而冥渊就没这么幸运了，他头重脚轻地跌下，落入了那片蓝色海域中。
“冥渊！”君烨顿时惊恐起来，伸手想抓，却什么也没有抓到。
“啊！”堕入海域的那一刻，冥渊惨叫了一声。这片海，竟是冰海！

这水，冷得刺骨，冥渊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被冻住，四肢也僵硬无力。铺天盖地的疼痛传来，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冷，好冷！
流动的冰水侵入冥渊的每一寸肌肤，那种疼痛感，犹如刀刃，将他的身体刺得遍体鳞伤。慢慢的，冥渊身体开始结冰，体温也开始一点一点降低。
生命之火即将熄灭，冥渊浑身已经呈现黑紫色。
不知过了多久，冥渊的意识开始模糊，周围的一切也变得安静下来。
身体一点也动不了，真的……无计可施了吗？
师尊，我不想死在这儿，我想回到你的身边……
一提到洛东辰，冥渊的情绪就格外激动。
都想把我从师尊身边赶走，如果我真的死了，师尊肯定会再收一个徒弟的。不要，我不要！
“嗷！”
也许洛东辰是冥渊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冥渊体内本就已经觉醒的血脉之力此时更是变得愈加狂躁，他释放出黑暗与冰的兽力，以全力冲出海域，兽力不仅突破四阶，而且海域在一瞬间竟全部结冰。
力量似乎涨了不止一倍。
冥渊破冰而出，稳稳落在岸边。
“冥渊，你没事吧？”君烨没想到冥渊落入海域，竟毫发无损，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好奇而害了这孩子。
经过了冰海的洗礼，冥渊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不一样了。体内冰与黑暗的能量泾渭分明，竟不会融合在一起，而是两股截然不同的能量，就像师尊的那样，可以任意切换，这是怎么回事？
“极限之冰，没想到来我这儿，你还会有如此境遇。”突然，刚才那声沧桑的声音再次想起，没等二人反应过来，一中年男子翩然落在二人身边。
此人高大魁梧，无喜无悲的脸上尽显威严之色。
“你是谁？你，你刚才说什么？”冥渊喘了几口气，问道。
男子眼神凌厉地看着冥渊他们，不答冥渊的话，反而问道：“你们又是谁？居然擅闯此地？”
君烨可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反驳道：“谁说这地我们不能来啊，门口又没写着‘禁止入内’，我们好奇进来看看不行吗？”
男子听了这等无礼之语，不怒反笑，“兽族肆意扰乱人界秩序，这是大罪，你不明白？”
君烨听了此话，有点理屈词穷，嗫嚅着，“我，我不也没酿成什么大祸吗？”
“你可知，如果这位小友没有靠意志挺过来，那他会被活活冻死在冰海里,这就是你任意妄为的后果！”男子严厉地道。
君烨一听差点害死冥渊，这才慌了神，恭声道歉，“君烨知错。”
“你叫君烨？名字倒是不错。”男子缓了语气，看向冥渊，“你呢？”
“晚辈冥渊。”
“圣兽幽冥水虺一族，怪不得能熬过冰海之寒。”
“前辈是？”
男子道：“我是圣兽乾寒圣龙一族舒坤，奉兽神之命守护人界，迄今已经五万年了。这冰海，是当初兽神所赐，有助于我修炼。那封印，也是怕像你们这样好奇的人类闯入，引起人界恐慌才设下的。没想到五万年来一切安宁，如今倒闯入你们两个小娃娃。”
原来是这样。君烨和冥渊此时才明白为什么人界会有兽神的封印。
“那前辈说的极限之冰是什么意思？”
“幽冥水虺一族天生为水系与暗系双灵根，但是其中一部分因为天生力量的强大，灵根进化为冰；而极限之冰，则是冰系灵根中最纯最强的存在，是超越极点的存在。打个比方说，同样的力量，寻常冰系法术可以冻住一个人，你就可以冻住一百个人，而且不会融化。”
“这么强？！”二人异口同声。

舒坤点点头，“是啊，真没想到，冰海极寒的刺激让你将自身普通的冰系灵根进化成了极限之冰。这只能说明，你自身本来的冰系灵根就已经接近极限，应该是跟你自身血脉之力的觉醒有关。血脉之力觉醒得越早，自身力量也就越强。”
君烨在一旁听得直愣神，“圣兽一族这么厉害啊……我真希望我也是圣兽一族……”
感觉到君烨的黯然神伤，舒坤拍拍他的肩膀，“天赋只占一小部分，如果后天足够努力，你依然可以屹立不倒。”
“多谢……前辈……”
“对了，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个地的？”
君烨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我刚突破七阶，可以化为人形，便跑到人界来玩，没想到这里居然有很强的兽族气息，我好奇，就找到了这个暗道，没想到居然看到了兽神残留的封印，因为我解不开，所以便抓了一个圣兽一族的，想试试能不能解开。”
舒坤听完，严肃地看着君烨，“还好兽神封印的是我这个人界守护者，如果是其他事物，你这等好奇冒失，很有可能会毁了人界的，到时候谁能负起责任？”
君烨被说得面红耳赤，急忙道歉，“是晚辈唐突，以后不会了。”
舒坤很满意，又加了一句，“你愿不愿意跟我在此修习？你是傲雪冰灵龙一族，和我属性相仿，在这修习，可是大有裨益。”
“当然愿意！”君烨欣喜若狂，“弟子拜见师父！”
“那你呢？”舒坤看向冥渊。
冥渊急急摆手，“我就算了，我是偷着跑出来的，让我师尊知道我跑出来，还差点闯了大祸，他会罚我的。”
“你师尊？”
“是仙界的晹泽仙尊。”
舒坤哈哈大笑，“我知道那小子，曾经和我一起抵御入侵人界的魔族。”
“……”冥渊无语。
“不过晹泽居然收兽族为徒，我真没想到。幽冥水虺一族灭族，只留下这孩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舒坤喃喃自语。
“前辈，您在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舒坤笑笑，没有向冥渊透露太多当年之事。
“对了，君烨，我师妹呢？”冥渊突然想起来，弦音师妹还在这家伙手里呢。
光芒一闪，昏迷的顾弦音便倒在冥渊身前了。
“放心，她没事。”
“多谢。”
“对了，这个给你。”君烨从怀里掏出一物，递给冥渊，“这次是我做的不对，这个玉佩是我从人界偶得，价格不菲，就当给你赔罪了。”
冥渊接过玉佩，那是一块乳白色的玉，晶莹剔透，着实是块好玉。
“谢谢，我原谅你了。”冥渊冲君烨眨眨眼。
君烨也笑了起来。
。。。。。。
等冥渊抱着顾弦音出了暗道，天已经亮了，没想到在冰海里竟待了一夜的时间。
已经一夜没回沧羽宗，估计私自出宗的事情师伯已经知道了，弄不好师尊也会责怪下来。
可是弦音师妹这个样子，回宗后更不好交代。还是等她醒了再回去吧。
冥渊打定主意，先找个地方休息片刻，等顾弦音苏醒过来立刻回去。
可没想到，刚进一家客栈，又遇见了曾经那个欺辱过师尊的人！

第十七章
冥渊见到那人的第一意识就是冤家路窄。上次暴怒惹的师父责罚，这次可不能再惹事了。
转身想离开客栈，没想到一声怒喝从背后传来，“给我围住他！”
顿时有五六个壮汉上前，把冥渊围了起来。
见此情形，冥渊眼眸中冷光乍现，看向那个纨绔子弟，“你想干什么？”
那人露出一副丑恶的嘴脸，“小子，没想到咱们又碰到了吧？自从上次你打伤我以后，我可是每次出门都带着侍卫，就是想再遇见你，没想到今天终于又见了！我可是康国公的独子秦安，你竟敢对我不敬，真是找死！给我上，打死他！”
“是！”那群大汉听令，走上前挥拳就打。
冥渊此刻还抱着顾弦音，根本无法还手，只能蹲下弓腰护住顾弦音，用瘦弱的背去承担大汉接连不断的拳打脚踢。
拳头着肉的声音异常清晰，场面顿时有些混乱。客栈里吃喝玩乐的人们一拥而散，谁也不想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呦，我说怎么没有什么神气劲了，原来是怕你怀里这小妹妹受伤啊！”秦安讥诮着，一指冥渊怀里的顾弦音，“那小妹妹夺过来我看看，感觉细皮嫩肉的，不错不错！”
“是。”一个大汉立刻拽住顾弦音的肩膀，使劲拉扯，另一个大汉则是扼着冥渊的手往后使力。冥渊敌不过，眼见着顾弦音被那大汉拽走。
“不要！”此刻冥渊才知道什么是透入骨子里的恐惧，就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妹妹被坏人拽走，自己却无能为力。
体内兽力暴增，极限寒冰之力外溢，拦冥渊的那几个大汉竟在瞬间变成了冰块。
秦安被这异变惊呆了，他瞳孔变大，连退数步，“你，你……”
冥渊杀气腾腾地朝秦安走过去，手一翻，一根冰棱被他握在手里。
自从获得极限之冰体质，冥渊几乎可以外放兽力瞬间成冰。
“你，你要干什么？”
冰棱尖带着点光，朝秦安的心脏刺去。
鲜血飞射，溅了冥渊一脸一身，衬着他冷酷的面容，格外渗人。
秦安软绵绵地倒在地上，好像一具尸体。
没错，是好像。冥渊没有杀他，下手的那一刻，他心里依然想着洛东辰的教诲，所以冰棱还是偏离了心脏；而秦安，只是被吓晕过去了。
这种人，就该给个刻骨铭心的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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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事情还没有完，突然，一道锁链毫无生息地缚住冥渊。冥渊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倒在地上了。
两道白光一闪，是两个仙者模样的人出现在冥渊身前。一个探了探秦安的鼻息，一个则是抱起地上的顾弦音。
“好家伙，够狠啊。”看秦安的血还在汩汩地向外冒，其中一个人把一枚丹药塞入秦安口中，同时点了他伤口周边的穴位，迫使血流得很慢，然后拔了刀，止了血。
冥渊被绳索缚住，竟感觉呼吸困难，兽力也在一点点流失。他不由惶恐地大叫，“你们是谁？”
“我们？”抱起顾弦音的那人重复一遍，冷冷地看着冥渊，“我是仙界审判者青梧，那位是我的师兄季长生。你身为仙界中人，居然扰乱人界秩序，肆意杀人，不可饶恕，跟我们回仙界接受制裁。”
仙界审判者是仙界审判会的组成部分。仙界之人飞升得道，法力无边，而人族则没有法力，仙者杀之轻而易举。这样一来，六道秩序就会混乱。为了防止有些心性不佳的仙者胡作非为、肆意杀人，扰乱人界秩序，仙界就成立了仙界审判会，对那些触犯清规戒律的仙者处以责罚。
冥渊从来没听说过什么仙界审判者，只当他们是坏人，是来抓他的。所以他的第一反应是逃跑挣扎，而不是乖乖就范。
可是越挣扎，锁链缠得越紧。到后来，锁链竟嵌进冥渊的肉里，皮肉裂开，疼痛至极。
“别挣扎了，没用的。”季长生冷冷一觑。
冥渊不甘。
随着兽力的流失，冥渊感觉自己根本保持不了人形，心里越发惊恐。
与其被他们抓住，不如放手一搏！冥渊干脆利落地下定决心，突然大吼一声，现出了原型。
破除锁链，长达百米的身躯冲天而起，客栈被气浪冲成了齑粉。兽力波及周边村舍，竟全部坍塌，一时间热闹的长安街充斥着尖叫逃跑的嘈杂声。
获得自由，冥渊没命地向远方飞去，转眼间只能看到一团黑影。
“竟是兽族！”青梧大吃一惊。
“我去追！”
“不！”青梧及时阻拦季长生，“先安抚百姓，否则让首座大人知道我们把人界弄成这样，定不会绕过咱们俩。”
“可那……那条蛇？”
“幽冥水虺明明已经灭族，残存的族人却出现在人界为非作歹，看来是心存了怨恨。这件事还是上报首座大人和晹泽仙尊为好。”
“如此……也好。”
。。。。。。

。。。。。。
冥渊靠着仅剩的一点兽力向远处飞去，头痛欲裂，最终体力不支地跌落下去。
等冥渊醒来，已经是两天后了。
体内兽力在沉睡中恢复，他又化成了人形。
“这是……哪里？”开口，声音竟沙哑得厉害。
简单的茅草屋，屋内陈设极其简陋，一桌一椅一床而已。
“你醒了？太好了！”这时，从茅草屋外走进一个人，见到冥渊苏醒，欣喜地道。
这是一位少年，年纪不大，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虽然穿得极其破旧，长得却是眉清目秀，而且，他的眼眸极其清澈，从中透露着一种坚定和倔强。
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少年将手里的碗放在桌子上，“先把这点粥喝了吧。”
“你是？”冥渊开口询问。
少年听冥渊的声音很沙哑，急忙倒了碗水给他，同时回答道：“我叫苏陌洵，这里是兽域和人界的交界之处。我看你昏倒在门口，就救了你。”
“原来是这样，谢谢，我叫冥渊。”冥渊接过水，一饮而尽。
“你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是有人追杀你吗？”
冥渊犹豫着点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糟糕！”
“怎么了？”
“陌洵哥哥，我昏迷了几天了？”
苏陌洵道：“已经两天了。”
冥渊焦头烂额起来，“我得马上回宗，我师妹现在下落不明，我真怕她出事。”
“宗？”苏陌洵一怔，“你，你是仙界弟子？你隶属哪个宗门？”
“沧羽宗。”
“哦……”苏陌洵明显有点失望。
冥渊迟疑地问：“你，你也是仙界弟子？”
苏陌洵苦笑一声，“仙界废徒而已，做下错事被师尊逐出师门，自生自灭。”
“师尊？”仙界能被弟子称之为师尊的人并不多，难道是……
“曦和仙尊宇文卿，是我，我……曾经的师父。”
“是他！”冥渊立刻想起来在九飏宗被韩黎师兄提及的那个被曦和仙尊断了全身筋脉的二弟子。
被提及伤心事，苏陌洵不觉浑身颤抖。他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勉强笑道：“不是有事回宗吗？我就不挽留了，大事要紧。”
冥渊嘴唇翕动着，最终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眼前这个救命恩人，竟拥有如此悲惨的过去。如果换做是他，被师尊断了浑身筋脉，他一定会难受得死过去。
苏陌洵送冥渊出去，他一瘸一拐走路都不顺畅的样子让冥渊看了很是心疼。

茅草屋外，是一圈用杂草木棍编成的栅栏围成的小院。近处远处，竟没有一处人家，地上土壤已是黄沙，没有任何植被覆盖。风卷黄沙，漫天尘土，尽显萧瑟凄凉。
“陌洵哥哥，你就，就住在这种地方吗？”冥渊苦涩地开口，心里却恨上了曦和仙尊。
自己的徒弟在这种地方受苦，他真的如此狠心吗？
苏陌洵笑道：“习惯了就好了，师兄每半月会来看我一次，我生活得好着呢。何况有它陪我。”说着，他吹了吹口哨，一阵风吹过，一只巨大的鸟停留在院子里。
这鸟巨大得可以供两人骑在背上，浑身羽毛一条黑一条红，看上去有些滑稽。
“嗷嗷！”大鸟见了苏陌洵，亲昵地啄他的衣角。
“好了好了小炎，别淘气了。”苏陌洵被乐得直笑，向冥渊介绍道，“这是我的契约灵兽，三年前我被放逐在这，还好一直有小炎陪我。这里是人界与兽族的交界之处，这片区域同时……也是兽族被流放之处。小炎是炫舞九尾凤族，火凤凰一族每进一阶都需要浴火涅槃，小炎因为进阶失败，退化成这幅模样，被赶了出来。还好我救了它，要不小炎就死了。”
冥渊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一人一凤，在这种环境下不离不弃，这也许是世界上最真挚的友谊吧？
“陌洵师兄，你保重，我走了。”祭出灜霁剑，冥渊不舍地道。
“你也一样，冥渊……弟弟。”
冥渊突然感觉眼角有点湿润。他突然下定决心，一定要拿到恢复筋脉的灵药，让陌洵哥哥恢复过来，来报他的救命之恩。
。。。。。。

冥渊逃走这几天，仙界审判者早把此事告知沧羽，加上顾弦音的认错，众人得知是冥渊干的，一个个全感觉不可思议。
派众弟子四处寻找，无疑是大海捞针。怕那孩子再惹下事端，无奈之下，只得请洛东辰出关。
可没想到，关键时刻，冥渊却自己回来了。
三尊入座，旁边又坐着仙界审判者青梧和季长生，沧羽大殿，此刻是一片肃穆，空气都好像凝固了。
冥渊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不过得知师妹没事，他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是落了地。
端正地跪在地上，冥渊知道自己马上会接受非常严厉的惩罚，但是他不后悔。那等凌.辱师尊，欺侮师妹的渣滓，杀了都不为过。
不得不说，冥渊的性格是越发暴戾，虽然依旧听话懂事，但刻在骨子里的狂傲杀戮是改不了的。
“仙尊，这孩子犯下重错，就交给我仙界审判会吧。”季长生站起作揖。
大殿之上，玄灏和萧子衿都看向洛东辰。身为沧羽宗宗主，此事必须由他定夺。
洛东辰淡淡地看着季长生，无悲无喜，“冥渊既是沧羽宗弟子，又是我洛东辰的徒弟，怎可交到你手里？”
显然是要当家事自己处置了。
萧子衿叹了口气，的确，如果交到仙界审判者手里，冥渊不死也得褪层皮。那个地方的刑罚，可是能用“残忍”二字来形容的。
季长生嗤笑一声，“怎么，晹泽仙尊要包庇自家徒弟？您身为仙界魁首，可不能做这种枉法取私之事。再者，您徒弟做下如此重罪，您这样，无异于养痈遗患！”
青梧在一旁听得吓坏了。师兄怎可如此指责晹泽仙尊？
季长生一句句指责说得洛东辰蹙紧眉头，“尊家是觉得鄙人管不好自己的徒弟，还是觉得，我洛东辰不配在仙界里有说话反驳的权利？”
洛东辰语气严厉，突如其来的威压袭来，大殿里的温度顿时降到了零点，冻得众人一阵瑟瑟发抖。
最难受的莫过于冥渊，他从来没见过师尊这么生气的样子。
季长生被这威严压得单膝跪倒在地，他脸色一阵红一阵紫，显然是冻得够呛，“属下不敢，仙尊恕罪。”
洛东辰收了威压，眼眸淡淡一撇，“我沧羽宗自建派以来，宗规戒律写得清清楚楚，我派弟子犯了错，自有宗规约束，就不劳尊家费心了。”
“可，可是，”季长生还不罢休，“如果都如仙尊这样说，那仙界审判会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这时，玄灏在一旁悄悄地道：“师弟，仙界审判会是以处罚扰乱人界的弟子、维护人界秩序而存在的，这是他们的原则与立场。何况当时成立仙界审判会时你也同意。可如今你这般护短，如何让仙界之人信服？你出尔反尔，又如何在仙界之中立威？不如把冥渊交出去吧，打一顿顶多疼几天，不碍事的。”
洛东辰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一颤。平时责罚冥渊，他打了多少，心里是有数的，看着这孩子受罚，知道他的极限在哪，也好控制；如今把这孩子交到仙界审判会，谁会知道他们会下多么重的手？
“既然如此，这样够了吗？”洛东辰突然站了起来，右手上冰棱凝结，然后狠狠刺入自己的左臂。
一根不够，再来，二根太少，那就三根。
三根冰棱就这样狠狠插在洛东辰的左臂上，冰棱刺穿血肉，鲜血顺着白衣滴落，落在地上。
“师尊！”
“师兄！”
“师弟！”
三声呼喊不约而同，带着颤抖与震撼。
洛东辰平静地看着季长生，好像一汩幽静的山泉，“教不严，师之惰，徒弟做下错事，亦是我这做师父的错。如此惩处，可够？”

“不，不是的！师尊！都是我的错，您让我跟他们回去受罚吧，您别这样，不是您的错，是我不听师命，是我肆意妄为！师尊……”冥渊在下面哭得稀里哗啦，不住地磕头。他从来没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洛东辰看都不看冥渊，只是灼灼地盯着季长生，又重复一遍，“如此，可够？”
季长生咽了一口唾沫，知道自己今日算是惹上事了。他不敢再说什么，作揖告退，“如此，便麻烦仙尊处罚了。”
“那就好，送客。”
。。。。。。
等二人走后，玄灏和萧子衿一个把冰棱拔出来，一个取来了伤药，将洛东辰的伤口处理好。
“师弟，你这是做什么呀？！”玄灏被洛东辰不爱惜自己的举动气了个半死。
洛东辰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这时，他才看向冥渊，语气里是说不出的冷，“触犯宗规，不听师命，鞭挞五十，即刻执行。”

冥渊泪眼朦胧地抬起头，那抹雪白就在他的不远处，就像他出生后第一次睁开眼看到的一样——可望而不可即。
“师尊……”冥渊轻轻地喃喃着。
洛东辰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生气是非常生气，可是看他被罚成这样，也是于心不忍的。
“为师曾经因为个人感情扰乱人界秩序的罪名罚过你，为何还做下如此大错？”洛东辰的语气带着隐隐的严厉。
冥渊闻声惭愧地低下头。一次又一次，师尊曾出言警训过的事情，他没有一次真正放在心上，遇事依然我行我素。
当时自己被那人的侮辱气昏了头脑，不知不觉就有了杀人的冲动。体内能量暴动，竟产生了嗜血的快感。
冥渊浑身一颤。
他竟然想杀人？
不是的，不是的！他没有想害过任何一个人，是那人不知好歹，打人欺辱，他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罢了……
冥渊的表情洛东辰都看在眼里。有惊诧，有后悔，有惶恐，唯独不见理所应当。洛东辰还是很欣慰的，他知道，随着冥渊修炼，他的暗系能量会逐渐增长，慢慢侵扰他的心智，使他变得嗜血残忍。加上他圣兽一族的身份，更是好战爱杀。这些他都能理解。他只是希望他不会迷失了他本有的善良，做下祸害苍生之事。
冥渊把偷偷下宗后发生的事原封不动地陈述给了洛东辰，不敢再有丝毫隐瞒。
洛东辰听完，先是一震。
他一道仙力探入冥渊体内，果然冥渊体内冰与暗之能量泾渭分明，丝毫不融合。
极限体质可是极其少见的，但无一不是得天独厚。每每出现，仙门都会格外重视，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下一任仙门掌门的继承者。
但冥渊此等心性，又怎么可能担当大任？
洛东辰眼神微凛，现在这孩子大了，思想慢慢成熟，自己又忙于修炼抑毒，根本顾不上他，没想到竟让他在他眼皮底下出宗胡闹，闯下大祸。
事情已经超出他掌控的范围。如不加以遏制，估计还未等这孩子修出内丹，便已经祸害天下了。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都必须加以控制。本可怜他寿命因他变短，灵根特殊不教仙术，便放任他肆意玩闹，甚至犯了错也不忍责罚，没想到物极必反，竟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众生平等，你有什么资格剥夺他的生命？何况他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就算他品行有异，自有法度制裁，也轮不到你来置喙！”洛东辰加重了语气。
冥渊紧握拳头，有点不甘地道：“他是那个什么大官的儿子，法度根本约束不了他！而且，而且，我根本没有杀他，就是，就是给他一个教训而已……”
“你！”洛东辰听此话有点莫名火起，“剑再偏一点，他就能当场殒命，这就是你说的教训？冥渊，本尊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狠辣歹毒，屡教不改，林先生多年的教诲，就教出你这样的孽障来？”
此话已是极重，冥渊抖抖嘴唇，眼泪已经是簌簌而下，“我不是，师尊，我没有……”
洛东辰自知自己言语的不妥，但驷不及舌，也就随他去了，“若是有违六道生存法则，破坏天下安宁之人，杀便杀了，可是一个凡人，你打伤他便是，为何下这么重的手？人界这样的斯文败类很多，你怎能一一惩处？
“为师不反对你行侠仗义，但是绝不能改变人类的命运，如此，可好？”
洛东辰放缓了语气。
“是……”冥渊小声地啜泣着，不敢再反驳一分。刚才洛东辰的话太过诛心，冥渊感觉世界都要崩塌了。狠辣歹毒，屡教不改，他没想到师尊竟是如此评价他的。他所重视的人，对他失望了。
不教法术，逐他出峰，往事历历在目，灼他心田。师尊其实都不屑于跟他说一句话的吧？只是因为他收他为徒，所以只是履行做师父的责任。
无论怎么做，他都无法讨他的欢心。
洛东辰指尖一动，缚住冥渊的铁链便自动松开，没有了铁链的支撑，“砰”的一声，冥渊无力地趴倒在地。
洛东辰看着冥渊的后背，有些发愣。触目惊心的鞭痕，一道道全部出血，此时还向外沁着。鞭痕周边的肉泛着白色，已经卷了起来，格外狰狞。
“跪起来。”洛东辰压住心头那片不忍，冷冷吩咐着。
冥渊听到，费了很大时间才跪好，他的身子因为跌倒的余劲还在不停发抖。
洛东辰面无表情地从桌案上拿起一把戒尺，走到冥渊身前，“哪只手刺伤的人？”
“右，右手。”冥渊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
“伸出来。”
冥渊顿时明白师尊的意思，他惶恐地看向洛东辰，却只能在他的面容上看出冷漠的清寒。
咬咬嘴唇，冥渊颤巍巍地伸出右手。
“剩下的七下，我亲自责罚。上次你犯错时为师就说过，再犯同样的错，必定严惩不贷。既然你还有胆故意伤人，那就必须好好受着。”

不等冥渊回答，戒尺已经打下。手上本就没有多少肉，这一下拍上，冥渊骤然感觉狂风暴雨般的疼痛朝他袭来。
第二下，第三下来得飞快，重重的戒尺打在手心，冥渊的小手已经见红。
手举着已经是酸痛非凡了，还要挨这么多下重责，第五下过后，冥渊已经受不住了。
背上疼，手也疼，冥渊感觉鼻子酸酸的，豆粒大的泪水已经流出眼眶，但是他却咬牙坚持，一声不吭。
最后两下，打得格外的重，冥渊的手心已经浮现出了一层紫砂。
惩罚毕，洛东辰将戒尺搁在桌上，淡淡地道：“跪足半个时辰方可起来。”
没有安慰，没有疗伤，只是淡漠地罚跪。洛东辰不是不心疼，毕竟犯下再多的错，他终归是他的徒弟。他只是想给他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而疼痛，是最好的方法。
“是，师尊。”冥渊轻轻地道，但就在洛东辰将要离开刑屋的时候，他突然说道，“师尊，这件事是我的错，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求您……别因为我……伤害自己的身体……”
他不知道进了仙界审判会会有怎样的后果，他只知道，师尊为了他，刺伤了自己。
哪怕是伤害自己也不愿让仙界审判会带走他，为什么？
洛东辰一怔。打他罚他，他以为他会怨，会恨，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这时，洛东辰感觉体内一阵疼痛。
心境不平，九飏宗一战尚未恢复的身体加上提前出关，让洛东辰体内噬夜毒咒爆发得极其剧烈。
糟了！
偏偏是在这里，在他面前……
刑阁不比无人的幽兰峰，这里人多眼杂，如果他身受重毒的消息传出去，必定引起轩然大波。
洛东辰忍着痛在刑屋里下了一道禁制，不让他暴动的能量外溢。
扶住墙，洛东辰额头已经冒出了汗。
“师尊，师尊，您怎么了？”冥渊从来没见过洛东辰如此虚弱的样子，急忙膝行过去，拽住他的衣角。
此时洛东辰疼得已经说不出话，体内翻天覆地的疼痛已经将他吞噬，哪怕运用仙力压制也无济于事。竟比任何一次来的都剧烈！
“师尊，师尊！”冥渊吓坏了。
洛东辰无力地滑倒在地，一口逆血喷了出来，星星点点地溅在白衣上。
身体每一个部位都在疼，好像骨头生生被折断，那种滔天的痛意是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
得知冥渊失踪，他强行改变了仙力循环周天的方向，迫使仙力快速流入丹田；而这样做的后果，就是经脉的损伤，噬夜毒咒发作得更加剧烈。

“师尊，您怎么了？师尊！您，您是不是身上疼？”冥渊语无伦次地搂住洛东辰的腰，好像这样就能缓解他的疼痛一般。
神智渐渐消失，噬夜毒咒的魔性已经控制了洛东辰的心魂。
洛东辰的眼眸突然变成了赤红色，他一把扼住冥渊的脖子，然后暗暗使力。
洛东辰冷冷地笑着，看向冥渊的目光冰凉而残忍，不复往日的怜爱与温煦。
“师尊……师尊，我，我……”冥渊感觉自己渐渐喘不上气。
丧失意识的洛东辰根本听不到冥渊的哭喊，手下继续使力，冥渊的脸涨得通红。
“师尊……您别这样……我好害怕……”
隐约之中，洛东辰仿佛听到了冥渊的喃喃，等恢复意识后，他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禁愣住了。
这是我做的？
“渊儿……”松开冥渊，洛东辰紧紧捂住胸口。
冥渊的脖子上显现出很重的紫痕，气喘不顺，疼得他连连咳嗽。
头痛欲裂，洛东辰猛地推开冥渊，“渊儿……离我……远点……”
“不！”冥渊突然向前抱住洛东辰的腰，跌倒在他的怀里，“师尊，我不要离开您，我会陪着您的！”
“渊儿……”洛东辰体内能量更加难以控制，毒已经侵入他身体的每一处。那种钻心的疼痛，剧烈地折磨着洛东辰的心智。
洛东辰极力控制着自己的仙力，不让其溢出伤害到冥渊。
“师尊……渊儿以后会听话，不惹师尊生气……”冥渊根本不知道现在应该做些什么，只是手足无措地抱着洛东辰，一句一句保证。
如果，如果师尊的疼能转移到他身上就好了，他愿意自己受苦，也不愿看到师尊他受一点伤害。
身上一层痛过一层，如同波浪一般拍打着身体，洛东辰又一次感觉自己的心神渐渐不受自己的控制。
不能再伤害他了……
洛东辰伸手召唤出熠彤，然后狠狠刺进自己的左肩。
温热的鲜血溅在冥渊的脸上，那一刻，冥渊心如刀割。
如果不是他闯下大祸，师父怎么会提前出关？他在九飏宗的伤还没有恢复，现在又加新伤。
“师尊……”冥渊恍恍惚惚地叫他，泪如雨下。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让我的师父受这样的苦？
他的头埋在他的胸前，一动不动。
洛东辰已经痛地说不出话，只是伸手抚摸着冥渊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