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的真理就是无常，崇华殿里的人还不知道前朝有变，倒是万俟瞬消失了一天一夜，宫人都在私下议论。殷霓裳直到现在还不知道红尘嫁给沈玉的前后。就算知道了，也只会更难受吧。
临近晚上，远方传来幽幽的箫声。霓裳一听就知道这不是瞬那柄玉箫，而是竹箫。玉箫空灵，竹箫悠扬，听着听着便在这箫声中昏睡了过去。
万俟瞬在宁府地牢里等着每日晨曦迎送，自己走这一步也算是冒险之极。为此离宫前苦求了皇兄万俟允每日以箫催眠霓裳。这个时候最挂心的依旧是儿女情长，万俟瞬不禁自嘲：殷霓裳...你已是我命中最舍不得！

是夜，冬雷震震、黑云压城，叁拾万铁骑不期而至。
城门上，沈玉一身戎装，顶戴红缨，眼光仿佛穿过千军万马，看的是更加遥远的地方。他没有想到，这只是他一生征战的开端，他没有想到，原本作为浴血杀伐理由的那个人，早就只存在于他的妄想，或者连妄想都不算。以至于在很多年后沈玉回忆起来都不禁怀疑，九龙榻前玉体横陈的那个少年是不是真的存在过。还只是黄粱一梦、只是梦醒...

北风那么寒...
“王爷，韩尚书已经抵达城门。请您下令吧。”
“听好，信号弹一出，除了韩国忠，谁也不许进来。”说着转身向内宫走去。
“是！”
一个时辰后，韩国忠收到和沈玉约好的信号弹，信号弹就意味着宫里已经得手，也就是说：沈玉已经成功杀了老皇帝。
心里的激动已经藏不住了，忍了三忍还是止不住的仰天大笑：“从今天起，这天下要改姓韩了，哈哈哈哈哈！！”大笑着就要领军进宫，守城将士作揖上前。
“韩尚书且留步。王爷先前交代了，请您只身进朝。如果带兵难免有逼宫之嫌，为堵百官之口，还请尚书大人遵从。”
韩国忠面色冷了冷，随即笑道：“是了，宁王果然考虑周详。”
到了金銮殿，沈玉嘴角勾出一个满意的弧度迎上来，亲切的叫他：“韩大人，内宫的女眷都躲在未央宫中，虽然皇宫失守，但是天下还是尽在万俟家手里，您打算接下来如何办？。”
正如沈玉所料，韩国忠无脑冲动，只要沈玉替他得了皇宫他一定会翻脸：“王爷此言差矣，是天下尽在老夫之手。”
“韩大人，这话可说不得。”
“现在皇宫内外都是我的军队，万俟老鬼已经死了，两个小子不成气候。”说着似乎感觉到不对，到现在都没看到万俟允，不由的怔怔的看着沈玉，“沈玉，你不会框我呢吧？”
“怎么会，本王扣押了二皇子可是韩大人亲眼所见。”沈玉说这话的时候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就在一前一后的时间，朝堂外一阵欷歔，竟是文武百官都跪在长阶下山呼万岁。为首的就是大皇子万俟允。
沈玉也即刻转身跪了，庙堂之上，皇帝万俟正德难得的穿了祭天的龙袍一言不发的扫视众臣，半晌：“诸位爱卿深夜觐见，朕深感亏欠。只是家贼难防，不得不防，如今上天眷顾我万俟家，不至他落在小人手里。韩爱卿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一时间满朝文武鸦雀无声，谋逆之罪，罪不可赦。今夜得大皇子密诏进宫等着看这一出，便知韩国忠一事万俟正德早有定议。
“韩尚书，你一心为国，到头来朕着实没有冤了你。包括你勾结华妃，朕都可以视而不见。但是你要的是朕的命朕的江山，朕、不能容你！”一个字一个字掷地有声，末了声音中满是疲惫，“礼部尚书韩国忠目无纲纪，以下犯上，觊觎皇位，谋逆当诛。但朕自开国以来，一向宽容治下，赐凌迟处死，即刻行刑！”
韩国忠很难接受刚被捧上天就摔在地的感觉，难以置信的瞪着沈玉：“你...你...”只是怒火中烧，支吾许久竟无一言。
沈玉仍旧跪对圣上却是截了韩国忠的话：“罪臣沈玉斗胆扣押皇二子，虽是为铲除佞臣，但事实如此，罪臣愿受惩罚。韩尚书的叁拾万禁军，此时此刻只怕早已溃不成军。呵，沈某不才，连夜放了二皇子，二皇子看到满城兵甲便小造流言，说是龙颜大悦，特赦天下，准许在伍士兵回家省亲。不想消息传的极快，这会儿，城门外除了我沈某的家臣，只怕半个士兵都不会有了。”
万俟正德并不理会，手一挥示意退朝便径自离开。这举动落在跪地的大皇子万俟允眼中真是比雷霆之怒有过而无不及——私调禁军，假传圣旨这两个罪名中的任何一个都不是他，不是沈玉或者万俟瞬能轻易承担的。
那么...

万俟瞬一路飞奔崇华殿，这外头的动静只怕已经惊动了霓裳，好在宫人瞒得紧。
轻轻在他侧脸留下一个吻，细看背上的伤好了大半，只是触目惊心的伤疤却是永远的留下了。
想起方才遣散叁拾万禁军真是千钧一发。多亏了这些年万俟瞬在民间的口碑颇好，因此一听说二皇子恩准戍边的将士悉数回家探亲，多少百姓争先出来寻亲，一时间军心涣散，叁拾万众不肖半个时辰就都回家去了。这些禁军中有一大半并没有见到自己的亲人，但是见到同伴一一回家，自己也是见者伤心，不如趁此溜回去，他日被抓到，那也是人数众多只能不了了之。
万俟瞬心里自然高兴能这么轻松解决，但是同时，遣散禁军的责任就要他来担，这其中的厉害他不是不知道，在和沈玉联手演这出戏的时候他们就很清楚了。
可是他需要，他太需要一个交代来弥补霓裳，这才是最关键最重要的，哪怕就目前而言，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捍卫某种抽象的正义——爱情，他也觉得值得。
自始至终，江山于他而言就不是很重要的存在，这一点上沈玉也是一样。万俟瞬向他要诛杀韩国忠的借口，而且万俟瞬说的很清楚，就是要红尘。一个为了红尘，一个为了霓裳，紧接着举国惊动。这一幕幕落在太子万俟允眼里，真真是滑稽...

崇华殿又回到往日的宁静，只是万俟正德还要给群臣一个交代。这场乌龙总还缺一个人出来承担私自调兵，假传圣旨的责任，他在考虑这个人到底该用谁。当然也不是非给不可，只是满朝文武，上万张嘴巴，这始终是一个隐患。
坐江山，宁可错杀，不可留患。
江山就好比针尖上的须弥山，要维持他的平衡就不能有任何的闪失。他明白，万俟瞬明白，沈玉当然也明白。最后站出来的人、正是这个人最终将沈玉推入万劫不复，将瞬逼上离经叛道，而此刻，这个人转着竹箫戏谑的笑道：“你们一个安抚情人，一个安慰老婆忙得不可开交还要想出这么一出戏来取悦百官，我念你们也是可怜又可笑，这收场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七】
“父皇，您身体可大好了！”万俟瞬隔着帐幔觐见。
自从上次的事情，万俟允一力承担了所有罪责，为堵悠悠之口，万俟正德将万俟允打成重伤，身体就一直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气得。
不过满朝文武看着太子拼命制造证据揽罪上身的手段也着实滑稽，只是心照不宣看这父子两闹吧。
万俟正德说自己没事，便打发了他去。末了又嘱咐了一句：“莫要负了有情人！”
“是。”
万俟瞬和哥哥万俟允的性格说像就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要他不说你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说不像那也是一点都不像，按照宫女们的话说：“大皇子看起来很好说话，笑眯眯的，其实是个腹黑的。二皇子不爱笑，但是对人却是极好。”
这几句话说的倒甚是准确，万俟允平时极少露面，但凡出场都要带上点血雨腥风，又加上他一张笑眯眯的脸，也难怪人家这么评价。
走到崇华殿，发现霓裳不在床上。心里一紧张。
转眼已经是冬天了，除了沐浴更衣，殷霓裳一次都没有下过床。太医说他的股骨头基本愈合，只是现在还十分脆弱，因此万俟瞬用尽了方法把他留在床上。这天霓裳趁他不在，偷偷扶着墙试着走了几步。每走一步都是一阵冷汗，疼得双腿直打颤。但想到太医说，运动运动有利于伤口愈合，所以咬着牙，往前挪。
万俟瞬找到后花园看到的就是霓裳披着白裘大衣，弯着腰，双手紧紧的扣着栏杆小心的往前挪的场景。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和紧咬着的嘴角告诉他他有多疼。头发松松的垂在身后，鬓边的长发悉数湿透贴在脸上，说不出的凄美。
心里痛的不是滋味，想去扶一下，想想还是没做声。
花园里粉妆玉砌，各色梅花满满的开了一片。霓裳看中了尽头的那支想去折回来。无奈两条腿沉重的好像不是自己的，想弯一下膝盖整整挣扎了半个时辰。万俟瞬静静的站在长廊下，眼睁睁看着他一个时辰向前迈了一步，真的很难想象他是怎么一个人走到这里来的。他不知道，殷霓裳几乎是滚过来的，撞在花圃边上，一声惨呼竟没有声音。
原来痛到极致是发不出声音的...么？

挣扎了这么久，两条腿并没有觉得好一些。反而越发的沉重，想要再向前半分都不可能。想着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复如初，心里一阵难过。一下手上没抓稳，整个人就向后倒去，万俟瞬吓了一跳，却没能赶上。这一摔霓裳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发抖，想来那是什么样的疼。万俟瞬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冲过来，懊恼的想捅自己几刀。他的手刚刚触及到霓裳，霓裳激烈的推开他，缩回手紧扣着花圃抖得更厉害了。
“霓裳，对不起，我错了。没事的，会好的，都会好的。一切都会过去的。”再次企图着去抱他，才发现霓裳在哭。
手反挡在眼睛上，别过头，声音依旧清冷：“不想让你看到我的懦弱。
万俟瞬鼻子一酸，无视了他的反抗，就这么抱回内殿。
“我好怕...如果...我不能再站起来...”
心就像被开水烫了一样缩在一起，万俟瞬哽的难受，说“不要怕...我会抱着你走完天涯海角。我们有好多好多明天，每一个今天和明天我都会比昨天更爱你。”
眼神依然漫无目的的飘散在前方，手指试图寻找心上人的脸颊：“我觉得好不真实啊，一夜过去我怕我又回到天香楼的落马亭。如果这是梦，梦醒了，我想我大概也就活不成了，请你一定要忘了我。”
“傻瓜，如果你消失，如果你离开，我要整个天下来给你做陪葬。算我娶你进门的嫁妆，我们到那个世界去挥霍。”
霓裳闭着眼呻吟了一声：“身后疼得厉害，看看摔坏了哪里。”
小心的褪了衣衫，解开衣带，背后的伤口痂都掉的差不多了，万俟瞬拉过一条毛毯担在他背上，到底是深冬了，连着下了几场雪，屋子里的炭火就显得不够温暖。
一手轻轻托起小腹，一手试着去脱亵裤，大概是有几道伤口又裂开了，霓裳只好咬着枕头强忍着。
宫人送来药酒，药膏赶紧退出去。现在整个崇华宫以殷霓裳为尊，二皇子不在，殷公子去了花园竟然无人照料，甚至还摔了。要是追究起来说不定是要掉脑袋的。谁敢怠慢？
好不容易褪了裤子，果然有几道伤口又渗出了血，好在不是太严重，没有再伤到骨头，否则这一班的宫人真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药棉先清理了伤口的污血，再小心的敷上消炎止痛的药。太医建议不用绷带，虽然平日里走动多有不便，但是却有利于伤口愈合，只好忍忍。
万俟瞬处理完伤口，从案上取下一直温着的烧酒，拿手蘸了给他按摩。说是按摩其实并不会很舒服，相反，为了起到疏通经络的效果下的力气还颇重。霓裳拒绝过好多次，但是都给驳回了，这会儿便不再多言，只盼着自己好点好起来也省了他日日里这般费心。
沈玉不止一次来嘲笑他这事儿，万俟瞬都只一笑置之。
倒是万俟允有时在崇华宫看见这两对恩爱的“小情侣”会编排上两句，他要是知道自己后来也加入了他们，肯定会抽死现在的自己！

那天晚上，夜深人静，万俟瞬背着殷霓裳走在皇宫巷陌，九百九十九座琼楼玉宇，这么些天来也看了个大概。
“霓裳，三宫六院，你可有看好的？”瞬笑问。
“我觉得崇华宫甚好，前湖后山，离金銮殿又远。倒也清净。”
依旧是那清冷的声音，瞬知道霓裳心事沉重多半还是因为无法站立的双腿，因此每每听到他冷冽的回答总会倍加伤感。略缓了缓，开口道：“崇华宫是我母妃曾经住的地方，迟早我们要搬出去的。你不想嫁给我我们就住在崇华宫咯。”
“好坏...”
“我对你坏吗？”

“按皇宫律例，所有亲王都不得住在皇宫内，你不怕太子、误会什么吗？！”霓裳本想说排除异己，想想还是换了措辞。
万俟瞬当然知道，但是以万俟正德对霓裳的喜欢，势必想要把他留在身边。自己当然应该避嫌，避免大臣拿自己作文章对皇位不轨。但是这件事是万俟正德亲自下旨，万俟瞬也是身不由己，只能盼万俟允能念及多年情分相信自己吧...
至于信任能维持多久，哪一天就会崩坏这件事并非偶然而是必然，万俟瞬心中也早有预见。

这段时间盛传万俟允和沈玉走得近，隔三差五往宁王府跑。朝中已有大臣怀疑太子在拉拢有权势的亲王，一时间万俟正德也是不得其解。
这天早朝，已经有大臣意指沈玉，万俟正德暂时压了下去，退朝后召见了万俟允。
万俟允一路还不忘和宫人们调笑，进了御书房看见万俟正德黑着脸这才收敛了些。
“父皇！”
“哼，知道朕为什么找你？”
万俟允比万俟瞬更懂得什么叫识时务，立刻双膝跪地说道：“儿臣近日常去宁王府寻花问柳，想必朝中有大臣认为儿臣身为太子，这举动甚是不妥。”
“呵呵，你倒也明白。明白怎么不懂避嫌？一露面就问题不断，先是私自带兵，再是勾结亲王，你倒是不要那么急着建功立业。朕还有些日子呢。”
万俟允一听心里一抖，建功立业，急着建功立业这是什么样的罪名，如果要追究这就是变相逼宫，下一步就是夺皇位。这罪名他着实是疏忽了。
当下并不多辩解，低下头道：“儿臣之罪，全凭父皇责罚。”
“上次打你还是打的轻了，这事儿你自己去宗人府交代清楚。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犯了错就要自己收拾残局。没得牵连了旁人！”
旁人...万俟允第一个就想到了那个红衣少年，现在断不能说自己看上了宁王妃这种荒唐事，否则真要像父皇说的：没得牵连旁人...

【八】
“尘尘。”
“王爷！”
红袍落地，华服美裳，鲜花着锦。沈玉闭了下眼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很少在书房召见红尘，一来不愿让他多过问朝堂之事，二来也算对万俟瞬的顾虑。红尘到底是秦木山的儿子。
“你先跪下。”
红尘恭顺的跪了，小心的抬头问道：“王爷，是妾身做错了什么么？您教切身便是。”
沈玉摇头：“并没有。是我自己不小心。”说着一双眼睛有些锐利的看着红尘，蹙眉间痛苦一闪而过。他真的没想到万俟允会这么坦白或者说这么霸道的跟他要人，对，是要人。
“尘尘，四个月了，我强娶你进门，你可后悔？”
“妾身能够侍候王爷已是荣幸之极，怎谈得上一个悔字？”
“如果太子殿下想要你，你希望我怎么做...”
红尘一颤，他不是不知道万俟允属意自己，甚至万俟允私下已经说了要纳他为太子妃。于红尘而言，太子和宁王都是一样的，能救出霓裳才是关键。现下沈玉这样问，他不知道沈玉究竟是如何想的，但是这四个月，沈玉对他可以说是千依百顺，难道万俟允可以做的更好么？他不这么认为...
“你做什么？！”沈玉推开椅子捉住红尘宽衣解带的手，又恐自己用力太过伤了他。有时候他会笑自己，不管怎么说，红尘到底是个男人，自己这般小心翼翼未免太过。但是几番劝自己之后还是改不掉。
“王爷，妾身惹得太子殿下心意错付，是妾身不守本分。妾身愿受责罚只求王爷宽心。妾身虽出身风尘，但除了王爷，妾身从未沾染半点烟花。望王爷成全。”
沈玉替他整理好衣服，说：“我从来没有不相信你，当然也不会不爱你，但是有些事你我都身不由己。真的、身不由己！”
就像万俟瞬一直信奉的，人生没有偶然，只有必然，沈玉的一生就是天意难违。红尘的诚恳和委屈从来都不是为了他，哪怕沈玉是知道的，可惜后来他还是选择了自欺欺人。
没有对与错，只有因与果。

与此同时，宗人府中万俟允领了五十板子正准备施行。
宗人府执刑官笑着对这个太子说：“太子殿下，打脊杖。”
万俟允心里嘀咕着，上次阿瞬不是打的板子么，到我就变成脊杖，这还真是差别待遇哈！
想归想，这可是皇帝老子派下来的棍子，捱吧！
结结实实的五十脊杖，饶是万俟允也不禁欷歔。回到东宫已经是午后，进门看到万俟瞬等在那里，忍着背后的疼装成很轻松的步调走进来。
“我以为你又去宁王府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也来编排我。万俟允刚刚挨了打心里不爽，他不知道万俟瞬就是来给他做出气筒的。万俟瞬的性格大概就是这样，只要别人高兴了，自己受点罪那也没什么。
“我倒是想去宁王府，看看你当时被拷打的刑房有多戒备森严，堂堂皇子自愿给人做阶下囚。父皇对你网开一面那是你的运气。”
万俟允不知道这其中还有很大一层关系到殷霓裳，万俟瞬自然也不会提及霓裳的生世，最好这个秘密能一直是个秘密。
万俟瞬不为所动的慢慢喝茶，万俟允一把抓过茶杯就扔了出去，事后又自觉做的过分了，讪讪的没说话。万俟瞬立刻单膝跪地，低头道：“臣弟哪里做的不好，皇兄指教便是。”说着便双手奉上万俟允的竹箫。
从小就是这样，万俟允不高兴，万俟瞬就自动请罚。不管对或者不对，他都不会多说一句。这样的性格和他年幼丧母失宠有很大关系，十年后母亲终于得以平冤昭雪，只是万俟正德终究没有废长立幼，但是并不代表他完全没有这个想法，否则也不会贸然把万俟瞬留在宫中。
自古宫中唯储君，这时候只要万俟瞬真心想要那个位置，也不是没有机会。他明白，万俟允明白，满朝文武就更明白。所以霓裳才会迟迟不肯敲定宫殿，不断地拖延婚期，不给任何人生事的借口。所以万俟瞬才甘心俯身下跪，以表真心，他只想求一个平安的未来，他和霓裳的未来——他没有别的选择，皇位和霓裳只能二选一，而他和霓裳能不能有未来要看万俟允的大度。
最终万俟允没有接过竹箫，就这么晾着万俟瞬在东宫跪了一个时辰。直到晚膳时间才有宫人来请，万俟瞬还保持着双手高举过头捧着竹箫笔直跪地的姿势。寒冬腊月，地气到底是冷的，跪的久了难免膝下生疼。不经意扶了宫人一下才勉强站起来，心里想着的却是在过去的三年，霓裳又不知道为自己跪了多少。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这句话用在万俟瞬身上真的太贴切了。至少霓裳没有白白等一场，没有白白为了他受了三年的苦，最终还差点送了命。
同样的温柔，同样的依依不舍，三年后的他和三年前丝毫没有变，这份爱与日俱增，多到霓裳自己都觉得受之有愧！

【标签楼】今天的量

第一部就这样完结，第二部是全文的重点，爱情，亲情，友情，还有最主要的SP都在这里了。H而不俗，笔体很棒！明日开更

【谢谢大家】

【露华篇】

【九】
升平二十二年，皇城禁宫。
“想必您就是贵国的公主殿下了！”少年明眸皓齿，劲装束发，真挚的看着正在修剪花枝的霓裳。迎上霓裳清冽的回眸微微一呆，连忙后退半步低头作揖道，“在下拓野小国国主明达木·忍冬。奉仁君赐涵特来贵国以示友好，永结邦交。路遇公主殿下，冒昧觐见，请公主恕罪！”
殷霓裳放下花枝剪，纵使扶着花圃栏栅站起身的时候仍显吃力，忍冬偷偷看在眼里，心想：还真是位多娇的公主呢，不等霓裳开口他姿势动作不变，蓦的抬头笑眯眯的说：“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对吧。”说着拿起花枝剪剪下花圃中最旺盛的红牡丹放在眼前边端详着边说，“啊，我这个人吧虽然是国主，但却随性的很。比如我刚刚有了一个打算！”他向前一步，毫不羞怯的慢慢的将牡丹花插在霓裳发鬓，“我打算向仁君提亲，本王要娶你做我吐蕃国国主夫人...哎，这花你戴着真好看！”
花圃外杜鹃惊啼而过，霓裳敛衣下跪：“国主错爱，奴家惶恐。”
“你...你是...？！”
霓裳低头无言，白衣胜雪，冰肌如霜，朱唇粉黛却仍藏不住一身清冷。初春懒洋洋的下午就这样氤氲开了一场梦——只是美梦总将醒来，醒不来的梦，终将变成噩梦...
“启禀国主，皇上在乾清宫召您觐见。”随行公公犹豫再三上前禀告。
“知道了，你且下去。”不等公公走远，忍冬重新换上笑容，“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花名霓裳，本家姓殷。”
“殷霓裳，好名字。本王去去就来，你就在这儿别走啊...一定要等我啊！”
目送三步一回头的少年走远，霓裳方才显露出一丝苦痛，轻声唤道：“茗烟，扶我回宫。”
茗烟本应跟着万俟瞬，只是万俟瞬恐怕其他宫人不了解霓裳脾性，遂把茗烟留在霓裳身边。崇华宫人也多知道，殷公子面冷心善，从不亏待下人，因此做事也都尽心尽力。纵使偶有照顾不周的地方，殷公子不会提起，倒也不怕二皇子责难。
回宫路上霓裳每走一步都是一身冷汗。
“公子可还好？”
“不妨事，只今天见过吐蕃国主的事情万不可向殿下提起。”
“奴才明白。”

遣散宫人，闭了宫门，霓裳脸色又白了几分。
去岁好容易长好的断骨每逢生冷就疼的厉害，昨儿自觉无碍在后花园石凳上略坐了一会儿便被万俟瞬摁在榻沿拿着小藤条照顾了好些。今儿个偷跑去花圃本无事，偏遇到国主，虽是不得已请辞下跪，地气到底还是侵了骨头，此刻就像无数蚂蚁在啃噬，疼的双腿打颤。只盼晚膳前能好些，免得瞬看出端倪，只怕又要动怒。
抬手间才发现鬓间牡丹还在，懒懒的看了一眼便扔在案上，不多会儿疼着疼着就睡过去了。再醒来的时候已是赏灯时分，万俟瞬安静的坐在身边，寝宫中只留四盏长明灯幽幽亮着，灯芯炸裂，万俟瞬的侧脸煞是好看。
“殿下！”霓裳跪坐榻上行跪拜礼。
“不是说了不许这么叫？”
“殿下吩咐，奴家自当遵命。只是尊卑有别，奴家侍奉殿下左右，更是如履薄冰。”
看着磕首顿地的少年，万俟瞬很不是滋味，他自是知道，这是来自他心爱的霓裳对于他昨天“粗暴”行为的软抵抗：“好，既然尊卑有别，那我的命令你是不是应该无条件无从？”
“自然是。”
“这就好办了。”
霓裳愣了一下，微微抬头看了万俟瞬一眼，男人冷冽的目光也在看着他，逼着霓裳不得不低下头：“...望殿下明示...”
“明示...！你倒要问我？”
“奴家不知...”单薄的身体已经有轻微的抖动，半年的朝夕相伴他太清楚万俟瞬的逆鳞。
“去拿藤条来。”

【十】
“国主——！！国主——！！您慢些跑，仔细摔着！！...”
忍冬拆了象征身份的发冠和衣服上繁琐的装饰品丢给身后的随从，头也不回的说：“别跟着我，再跟着罚你顶花瓶~”也不听身后人回答的如何如何，直奔御花园。
此时已过了晚膳好些时候，他应该不可能还等在那里。但是只要想到那是他不久前呆过的地方，忍冬还是忍不住想去看看。
“啊！这里就是他给我下跪的地方。花岗岩看起来真硬实，一定很疼吧...”蹲在地上忍不住还用手摸了摸，不多会儿一脸迷惑的索性坐在地上，“这么漂亮的少年到底是谁呢？二位王子我都见过，他又不是公主，莫非是....？？”忍冬吞了口唾沫，想不到老皇帝的嗜好还挺特殊？还好还好下午没提联姻的事，万一君主动雷霆，我拓野小国可怎么好！一时出神不料最后一句竟说出声来。
竹林后转出的人影扑哧一笑：“什么事惹得国主忧心，竟要苦坐愁思？”
忍冬睨了睨自己，还真是“苦坐愁思”，露齿一笑又归于苦恼的说：“允，我也不怕告诉你，今儿我可能鬼迷心窍喜欢上这宫里的一位佳人。”
万俟允背对着月光也就地坐下：“是怎样的佳人？”
“欺霜胜雪，貌若天仙...阿不，我这么说可能比较奇怪，他是个少年，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忍冬几乎是贴着脸在看着万俟允，眼睛刚好对上月光，万俟允将他眼中的惊艳和迷茫都看的一清二楚。
“貌若天仙算什么，红尘才是真绝色。”
“你说什么？...你告诉我嘛，红尘是谁？你喜欢他吗？...允，给我说说嘛！...”
万俟允挥挥手赶走自己的胡思乱想：“不说我，你看上的那位可知道什么身份？”
“恩？莫非不是皇帝陛下的娈童？”
“呵呵...是也不是，你想见他，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吗？”
“真的...不过，你要帮我一件事。”
“又有条件啊...好嘛，从小就欺负我，亏我那会儿还老跟着你闯祸，被我阿爸教训。”
“不帮算咯。”
“别呀，我帮！”
“呵呵，帮我给宁王妃送一封信就好。你知道我进宁王府不方便，老臣们一个个老奸巨猾，都等着栽赃我谋反呢。”说到后面已是语气阴森。
“这点小事，妥了。”忍冬欣然同意。
没有对与错，但有因与果。
万俟允良好的继承了母亲的心狠手辣，并且不吝于用些手段去追求所谓的爱情。然而，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在极尽奢华之地哪怕微小错误都会被放大到违反国法的程度，这一点万俟瞬明白但他无畏，殷霓裳明白所以爱的卑微，万俟允明白可他爱的残忍...
残忍的让三个人心碎而死，因思及他！

忍冬天真的派人投帖子拜山拜到宁王府。沈玉多次出使明达木，和忍冬也极为熟识，忍冬不拘小节毫无心机的性子他也是知道的，因来只当是老朋友拜会，并未曾多想，因此在红尘战战兢兢躲在寝宫拆开信封的时候，他正与忍冬推杯换盏，不醉不休。
是夜，旖旎过后沈玉沉沉睡去，红尘留下字迹按照信上指示等在宁王府后花园，万俟允一早便安排了接应，因此红尘从离开宁王府到进宫只用了不肖一个时辰。
东宫殿前见了万俟允，红尘匆匆见礼，只是夜间和沈玉欢好的痕迹总是藏不住，从领口泄露出来刺激着万俟允。
“太子殿下...”
遣退众人，万俟允仍旧只是站在红尘面前：“按照我说的留下书信没？”
“是，小的已按照太子殿下吩咐留下字句，向宁王解释了当初种种...”
“宁王妃深夜出走，你可知后果？”
“小的知道，只求太子殿下救霓裳，小的愿承担所有罪责代价。”红尘跪伏于地，死生之事也不曾犹豫半晌。
万俟允伸手扶他起来：“当日宁王府，你肯对我坦白，今日我有能力，定当不负你。深夜幽会于此，我也不必再瞒，对你一见倾心，日夜不寐，要你报答事小，是我真的属意与你。你意何如？”
红尘怔怔看着面前不怒而威的男人，就是这个男人的弟弟负了霓裳，他拿命去爱的霓裳...无论是谁，只要答应救霓裳出尚书府，无论什么代价他都愿意。更何况，他没有资格和万俟允谈条件，既然万俟允知道他进宁王府的目的，今夜只要他有一丝违抗，消息就会传到沈玉耳朵。那时候，他的命事小，霓裳真真就万劫不复。他还记得沈玉初初和他提起过太子时说过一句话：我从来没有不相信你，当然也不会不爱你，但是有些事你我都身不由己。是的、身不由己！
欺身跪地：“若能为殿下服侍一二，已是小的荣幸。”
“不许自称小的，我将纳你为妃！”说着，就在大殿之上，撕开了红尘的衣裳。
万俟允和沈玉不同，他的爱情是霸道的占有，他不需要对方的心，他喜欢凌虐和征服的快感，因此，哪怕是利用殷霓裳，利用沈玉他也在所不惜——他有掌控全局的能力，不久后还将更胜，这一切风云变幻实在太快，离九龙榻前玉体横陈的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命运之轮的运转总是出乎意料，原本因殷霓裳的存在万俟瞬几乎等于是宣告放弃皇位之争，偏偏这时候东宫太子纳妃，并且、也是个少年！

【标签楼】今天的量
（*＾3＾）/～☆其实我卡H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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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府，沈玉捏着红尘诀别书有如骨鲠在喉。他不知道红尘想要救殷霓裳，他没有办法告诉红尘事实是殷霓裳一直平安的被万俟瞬保护着。就这么一个误会，就这么一个误会，让万俟允抓到了，他到底想做什么！！！
当天万俟瞬收到沈玉密函。他和万俟允都知道红尘在沈玉心中的地位，从韩国忠一事沈玉倾其所有要保红尘已经再明显不过了。现在万俟允带走红尘无疑是在挑衅，甚至，万俟允一早就预测到沈玉为了带回红尘一定会去找万俟瞬。假如万俟瞬拒绝沈玉，他就告诉殷霓裳红尘为了他所遭受的一切，按照殷霓裳的性子，一定会以死换红尘自由，只要自己不在了，红尘就不需要这么痛苦，这是万俟瞬绝对不会同意的；相对的，万俟瞬只要和沈玉联手，他就有无数机会栽赃他勾结重臣企图谋反，从而彻底让这个弟弟消失，完成母亲的遗愿，而万俟正德只能把皇位传给他，他还能名正言顺的封红尘为后。栽赃的契机就是忍冬，万俟瞬不在了，霓裳自然就是他的，万俟允从来都很自信忍冬会成为一把很出色的枪。
但是后来，事情却向着离经叛道的方向发展下去。是万俟允估计错了万俟瞬的野心，是万俟允低估了沈玉的执着，是万俟允计算漏了殷霓裳对红尘的愧疚，是万俟允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这么刻骨铭心的爱一个少年——是啊，铁桶江山算什么，红尘才是真绝色！
但是最初最初一切不就注定了么？万俟允真的是为了绊倒万俟瞬才大费周折么？很难说他是不是只是为自己横刀夺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也许红尘从来不是为了对付万俟瞬才存在的棋子，也许恰恰相反，根本就是万俟允自欺欺人让自己师出有名才捏造出的一个幌子。殿前欢的百般温柔他竟然没有察觉自己的心动，就是这可怕的后知后觉才导致允尘之爱的归途那么那么遥远。
假如，我是说假如万俟允对自己更宽容一些，不要去计较所谓的先来后到，也许，这为期十年的一场浩劫就可以不存在了。然而就是这样，一切都在红尘进宫的那一晚被掩去了最后一丝可能、最后一丝...

【笔者的话】这里没有完美的人，也没有性格饱满的人。每个人都只代表了一种生活方式，毕竟是架空虚构的东西，笔者只是强调名为“爱”的宝物。我相信“爱”的长存和弥足珍贵，我相信“爱”的忠贞和此情不悔
万俟允的爱情被他自己否认了，因为无数的光环太耀眼，他不能接受自己为了一个男人拱手江山，因此才自欺欺人的绕了这么大一圈。万俟瞬也许是知道他的想法的，因为前文也说过，万俟瞬就是这样，哪怕是知道，他也不会违抗万俟允，他心甘情愿委屈自己成就万俟允。因此这件事情他只是在维持殷霓裳安全的基础上陪着万俟允玩游戏也未可知。
沈玉的人格很复杂，他知道红尘不爱他，但是他不知道红尘心里有人，直到万俟允拆穿。或者最后忍冬会和沈玉走到一起，都是不被爱的人，因为相互慰藉所以走在一起。我尽量不这么写，毕竟笔者还是非常非常喜欢忍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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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九龙宝座淹没在阳光照不进的大殿尽头，座上之人双目紧合，两鬓苍苍，声音微哑的叹道：“果真不再留了？”
万俟瞬变为双膝跪地，目光空洞的望着望不见的龙椅之上，一字一句说的极慢：“父皇，儿臣久居蓬莱，对朝野之事早无心挂缅。皇兄纳妃，储君之位无人敢议，儿臣当属外臣。每念及与父皇分别，虽沥沥肝肠寸断，仍冒死恳求父皇怜惜榻上可怜人，也算宫闱内外双全法，贬儿臣为庶人，从此逐出宫门，永生不入紫禁城...”
万俟正德没有阻止太子迎娶男宠为太子妃的可笑戏码早先是为了万俟瞬和殷霓裳，好在他百年之后万俟允不至于欣羡成恨，转嫁怒火于霓裳。而后万俟瞬坦言红尘身份正是陷丽妃于死地的秦木山之子，而秦木山之乱唯一的受益人就是万俟允。倘或有一天群臣知道红尘的身份，会不会借万俟瞬之名起兵推翻万俟允，还真的是个未知数。相反，万俟允心机深重又深藏不漏，会不会怀疑万俟瞬不轨之心导致兄弟相残也是未知数。能避免这两者的唯一方法，真的、只能是万俟瞬的消失...
可是，万俟瞬没有向万俟正德坦白沈玉这一层关系，更不能坦言红尘和霓裳的关系，他只是求平安，求一个未来，对于皇位他没有半点欲望。但正是因为万俟瞬的保留，导致这番话在万俟正德听来，偏偏就是另一层意思了。
“朕...废长立幼之心早已有之。你且回宫，朕自有定议。”
万俟瞬听到废长立幼一词全身肌肉一紧，他不敢辩驳，也不可能解释的清楚。何况万俟正德到底是真的曲解还是故意曲解他的话还不好说，当下只能磕首告退......
“来人，拟诏！”

御花园午后的阳光甚是温柔，像极了霓裳披在肩头的细纱；池塘边孤独绽放的牡丹花在微风中和池中的涟漪荡涤着相同频率的舞姿，像极了霓裳婉转的回眸；踏着春讯姗姗来迟的蝴蝶对着牡丹扑扇着湿哒哒的翅膀，像极了霓裳嗫嚅的软语在诉衷肠...忍冬趴在亭子围栏上枕着手臂痴痴的想，真想抱抱他。这么想着又不禁摇头打散自己的臆想：自己怎么可以想这种事，呸呸呸...
“咦？”殷霓裳抱着刚刚采摘的牡丹花路过翠微亭，看见栏栅边懒懒的忍冬好生疑惑。按理说，别国国主是不能百无禁忌的出入御花园的，这人怎的这般自由？
忍冬同时也看到殷霓裳，立刻绽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跳过栏栅跑到霓裳面前刹住脚步，霓裳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以免相撞，顺势单膝跪地行礼。
“哈哈，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昨儿是我不好，来晚了你已经回去了。这些花儿真好看，可以送给我一朵吗？”忍冬殷切的看着霓裳手中抱着的牡丹。
“那园子里的花这般多，国主若喜欢，差了人都剪了去。”
忍冬笑意不改，微微倾身露齿一笑：“不，我喜欢你摘的这些。那些开在花圃里的没被你挑选上，可见是庸脂俗粉一流。”
霓裳一愣，这人说话丝毫不顾氛围和别人情绪的，思忖着捡了一枝还含苞待放的递了过去：“国主过誉了，若不嫌弃，这枝花苞便送了您。”
忍冬没有接过花枝，蹲在霓裳面前一脸茫然的问：“你为什么不愿抬头看我，我丑吗？”
霓裳被问的语塞，捧着花枝的手保持着托举，避开忍冬的目光嗓音依旧清冷，眉目依旧无双的回答：“奴家身份低微，宫中规矩，怎敢目视国主大人...”
“抬头看着我的眼睛，这是命令！”忍冬站回原地，退了一步喝令。
霓裳保持着托举的姿势将目光从青石地板慢慢游移到少年俊朗的脸上。随着霓裳目光流转，忍冬如阳光般的笑容重新绽放，像是得到糖果的孩童痴痴的笑着，就势接过花枝放在鼻尖深深一吸，“国色霓裳，天香牡丹，比起你，那红尘也不过尔尔！”
“......你说的...是谁？...”

彼时，万俟瞬刚回到崇华宫，宫人回报殷公子去了御花园为您采摘牡丹。而另一方面万俟允却已经接到废长立幼的绝密诏书。万俟正德到底还是想这么做，但是到底没有公开废太子，历史那么冗长，却没有一个废太子有好下场，他舍不得，两个儿子，都舍不得呀！
密诏只有万俟允看过，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和万俟正德，再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废长立幼这四个字了，那么...心里的盘算还未结果，一抹陌生熟悉的雪白身影就突兀的横现在太子宫，在他面前，在他膝下——是的、殷霓裳！
“太子殿下...求你、把红尘，还给我！”两行清泪挂在淡漠的脸颊，带着装饰性的嘲讽，带着惊心动魄的凄美。
万俟允不知道这个消息是怎么传到霓裳耳朵里的，万俟瞬绝不会说，也绝不会让沈玉有机会说。他很乱，难道是红尘通风报信了？这不可能，太子宫铜墙铁壁，红尘住的倾栾殿更是戒备森严，他没有这个机会。这也好，自己千辛万苦想要抓万俟瞬软肋不得，偏偏殷霓裳自己送上门来，也没有拱手相让的道理了。
只一瞬间便冷静下来的万俟允露出一抹笑容，这笑容并没有善意：“来人，请殷公子到颐尚宫。”
天是在一瞬间塌下来的，当茗烟奔跑着向万俟瞬汇报殷霓裳突然疯了一般从御花园跑到不知道哪里去的时候、当万俟瞬赶到御花园看到面对着一地落红暗自神伤的忍冬的时候，当万俟允一纸密函送到崇华殿的时候，他知道了——二子夺嫡的游戏终于还是开始了，他心爱的霓裳、成了人质！！

【标签楼】真的是努力催更了，但是作者好多文要填。。。
毕竟是萌萌的男孩子，就原谅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