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畏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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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明当然知道，因他方才还觉得不甚在意，至多不过多挨几下戒尺罢了。然而他却是没想到，宇文伯乾会罚他掌嘴。本来去衣受责已是失了脸面，但好歹算是父皇教责。而掌嘴可常常是对下人的责罚，这一遭下去，有多少闲言碎语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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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宇文重明有些怀疑眼前之人到底是他的父皇，还是他的主子。但一瞬间他又清明了，他确实是为人子为人臣。又何苦觉得自尊受挫，伤了脸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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抡圆了胳膊，巴掌往脸上招呼，心里面难受，手上更是自虐般的施力。一掌下去，脸上顿时浮起一个掌印，直震的自己愣了神。宇文伯乾也诧异地从案前抬头，淡淡地扫了宇文重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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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宇文重明看来，宇文伯乾的眼神是那么的冷漠，看得他心中一阵抽痛，暗暗自嘲自己虽长了跟宇文重华一样的脸，但到底没有一样的被对待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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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起手落，下手之重，竟不像是对自己的身体。宇文重明满心满意皆是将自己打醒的心思，每一巴掌下去，便告诉自己在父皇这里不必奢望得到如宇文重华一样的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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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五下过后，双颊已肿的老高，巴掌印叠在一起，发白泛红。再下手时，明明抡圆了胳膊，却还是因为疼痛而不自禁的收敛了力道再落下。但仍然还是不减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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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如此，只听得案前宇文伯乾开口道:“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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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了？宇文重明微愣了下，眨了眨双眼将眼眶内的泪水闭了回去，抬手“啪”的一巴掌，响彻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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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伺候笔墨的太监二人、掌扇的宫女三人，以及御书房侍立的带刀侍卫一人、传旨太监一人纷纷低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将头埋到地里去。唯恐将来太子登基之日成为他们被清算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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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掌起落之间，双颊已如烈火炽烤般的火辣，口中也已腥涩不止。原本俊秀的外貌，也渐渐因肿胀的双颊而失了英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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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明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机械的抡着巴掌，震的双耳一阵阵的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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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下过后，宇文伯乾从案前起身，道:“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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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宇文重明跟前，向方才似的抬起他的下巴，打量了一番。只见宇文重明脸已肿的似个馒头，双眸垂着如一滩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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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可怜兮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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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的，宇文伯乾想起了宇文重华的那句“重明何辜”，心一软道:“另外十巴掌且先欠着吧，若再敢谎话连篇，朕再找你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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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明叩首谢恩道:“儿臣谢父皇责罚，定当谨记教训，不敢再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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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伯乾抬起宇文重明的头，摸了摸他滚烫的脸，道:“自己倒也不知道心疼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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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的让宇文重明觉得他在做梦，方才忍回去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掉出眼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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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宇文重明突然落下眼泪来，宇文伯乾倒也有些猝不及防，又递了帕子给他，道:“疼了？朕还当你不知道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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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句，竟逼的宇文重明抽噎了两下。刚建起的心里防线瞬间就崩塌了，心里的委屈一下子翻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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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伯乾也是第一次见这番景象。因为宇文重明在他跟前从未流过眼泪，更别说像个孩童似的抽泣了。从小宇文重华就是那样玲珑，虽也会调皮捣蛋，但撒起娇、耍起赖来也知道他的界限在哪里。又极会看脸色，见他并无责罚之意便使劲的撒娇讨饶，见他真有了怒意便生生受着，见他消了气又贴上来认错，就算受了委屈也从来都是轻描淡写的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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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见着宇文重明这样把情绪也在脸上，宇文伯乾先是觉得诧异，而后竟觉得有些有趣，挥挥手让所有人退下，连语气都轻快柔和了不少:“好了，堂堂太子爷哭成这个样子，真是让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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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只又寻了块帕子给宇文重明，又坐案前批阅奏折来。

第十五章 （上）
宇文重华早早的就醒了，一直盯着殷不辞，看了几个时辰。昨日他发热，殷不辞一直照顾他到今晨，见没有再发热的迹象才睡下。期间，几次替他擦身，折腾了一宿。还特意向这些个老神医求教，拉了些医书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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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华侧着头，听着殷不辞浅浅的、绵长的呼吸，好似那木棉花悠悠的飘下。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清晰纤长的下颚线，高挺如刀刻的鼻子，紧抿的双唇，收敛了锋芒的剑眉。是他的五官都长成了他最喜欢的样子，还是因为是他的样子所以那才成为他最喜欢五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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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华回想起他们在伏林山庄的第一次相见。殷不辞在樱花树下舞剑，剑走如游，人影相随。他看得落了一身樱花也不肯走开，结果因为花粉过敏，长了满脸的红疹，连夸赞几句都止不住的喷嚏连连。宇文重华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只这一次际遇，就让殷不辞生死相随，毅然决然的随他北上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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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不辞悠悠转醒，余光偏见宇文重华靠着手臂盯着他看，满眼的流光溢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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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不辞先用手探了探宇文重华的额头，又将人捞进怀里，将他的手臂塞回被子里，用嘴唇探了探他的额头，又轻轻吻了一下，“应是好了，你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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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华反拥住他，道:“好了，多谢不辞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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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不辞手掌移至宇文重华身后，狠狠掐了他一把，道:“可受不起，也不知昨日是谁嫌我烦。”掐完一下仍不解气，又掐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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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华旧伤未愈，疼得直抽气，一边讨饶一边献吻道:“是我，是我，您大人大量饶了小的吧，可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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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此举激的殷不辞一阵激灵，恨不得把眼前之人按在身在好好rouling一番，然而有昨日前车之鉴，只能翻身下床，更衣洗漱，吩咐上早膳、煎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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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华佯怒，装作风尘女子对清白书生那样的姿态，翻了个硕大的白眼，道:“不解风情。”
殷不辞好笑的看着宇文重华，带着些许的无奈扶他起身，替他穿上内衫，披上外衣，伺候他盥洗、洁面、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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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华便摆出一副主子的样子，任由此人伺候着，笑得嘴角敛到了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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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不辞捏了下宇文重华没有肉的脸，道:“怎的不谢我照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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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华便道:“小殷子，给本庄主上早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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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别打……别打……”

第十五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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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晾在一边后，宇文重明的啜泣声渐止，情绪也不似刚才那般难以控制，但是思及自己方才的行为，便觉得无地自容。更不知父皇会如何看他，大抵会更不喜他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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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暗自劝说自己别再奢望父皇的喜爱，但思及父皇轻抚他脸的温柔和略带无奈的语气，他还是会觉得心被猛地一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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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伯乾放下朱笔，抬头看了一眼神游中的宇文重明，只见他眸子忽明忽暗，像是在微风中摇曳的烛光。他眸中还残留着些许的泪水，一下如日光一样光彩四溢，一下又如潭水一样深不见底。万种情绪，悉出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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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伯乾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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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明道了声“是”，双颊扯动时明显感觉到了肿胀。膝盖处同样也十分肿胀，起身便是一阵酸疼，走路时竟是有些伸不直。皱着眉头行至案前，跪坐下来时又疼出一身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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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明正竭力忍耐着，好让自己不露出忍痛的呲牙咧嘴的表情。却突然见宇文伯乾递了个小药瓶至他跟前。只看这药瓶，宇文重明就知道这是宇文重华亲制的，用于活血化瘀的良药，比宫里其他的药还要好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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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明双手接过。却不知父皇突然递药，是为何意。方才明明又罚他戒尺又罚他掌嘴，此刻却又突然温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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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宇文伯乾道:“还要朕亲自替你上药吗？”
宇文重明连忙道:“儿臣不敢劳父皇费心。”揭了瓶塞，将药水在手心里倒了几滴，用双手润开，深吸了口气，才将双手贴置双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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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一阵清凉，随后慢慢的变温变热，最后火辣辣的烧了起来。本来就已肿胀的脸，此刻像是又被划开一样，那种疼痛直冲脑壳，突然的一阵眩晕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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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华的这种药确实有活血化瘀的奇效，只是每次用起来像在伤口上又泼了一层油似的。好在慢慢的，温度又降下去了，痛感也消退了。宇文重明扶了下额头，才发现自己竟出了满脸的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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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刚将脸上的汗水擦去，宇文伯乾突然道:“现在朕问你，为何昨日没改你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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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明刚擦去的汗顿时又冒了出来，难道说他认为父皇有意为难他，因此不做无用功？那是万万不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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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刚挨了罚，双颊此刻还在隐隐作痛，又怎敢再说谎？他这道行，一说谎大抵就能被父皇识破，到时可不是十个巴掌就能饶过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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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伯乾冷冷斜他一眼，显然是不满宇文重明久不回话，道:“请戒尺来！”

第十六章 教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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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明垂首将戒尺捧在手上，高高托起。因宇文伯乾一直未接，托举戒尺的双手有些微颤。汗水又簌簌的往外冒，再举下去戒尺恐怕都要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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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父皇并没有接过戒尺的意思。又过了会儿，宇文伯乾觉得膝盖上、臀腿处、脖颈处都酸胀起来，双臂更是大幅度的开始抖动，汗珠聚集然后掉落在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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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明不知又是何意，但猜测应是又为文章的事情罚他，难忍之际，出口道:“儿臣有错，请父皇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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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已是咬牙忍耐的声音。宇文伯乾知他忍的辛苦，却并不接过戒尺，只道:“朕今日偏要问你个缘由，你若不答，便耗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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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明闻言一惊，头微台，双臂一振，戒尺便从掌间掉落。宇文重明倒抽口气，余光偷瞄宇文伯乾一眼，赶忙去拾戒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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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再托于手中，听得宇文伯乾道:“戒尺给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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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明心中一凉，闪过一阵恐惧，颤颤巍巍将戒尺双手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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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过戒尺，宇文伯乾又道:“手掌摊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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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啪！”手起尺落，三下戒尺横在宇文重明手掌上，打的他还未及反应就手掌一片发麻。
三下过后，宇文伯乾将戒尺放回宇文重明掌间，挑眉问道:“请罚都请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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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明认过错，谢过罚，又垂手将戒尺高举在掌间。心中一片暗淡，父皇此意是说他不仅其他事情做不好，也是说他连这么简单的事也做不好。他偏偏就这么无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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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过了没多久，宇文重明就没心思想这些了，因为这一次他还没坚持多久就又将戒尺掉了。
宇文伯乾便又接过戒尺赏了他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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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下三下又三下，掉一次戒尺，宇文伯乾便赏他三下，除第一次说了句话之外，往后几次都未曾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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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明掌间已挨了十几下，双手也肿胀不堪，只是比你双手的疼痛，更难忍的是他双臂的酸涩，常常刚举起，手就止不住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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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想一个缘由出来！宇文重明再次举起戒尺，暗暗告诉自己。这样的惩罚实在是太磨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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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尺再掉时，宇文重明已想了出来。左右真实的原因是说不得，假的也不敢说，但他有一个半真半假或许能够蒙混过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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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过三下手板，宇文重明托着戒尺叩首道:“儿臣不改文章，只因儿臣不想学习怎么用华丽的词藻，儿臣不想成为文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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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明说完，宇文伯乾并未言语，御书房里又是一片宁静。宇文重明只听得自己的一颗心砰砰的像要跳出胸膛来，浑身也有些发软，甚至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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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宇文伯乾嗤笑了一声，接过戒尺道:“你也并不俱此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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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宇文重明一阵羞愧。他只自己并无此才能，但被如此赤裸裸的说出来也是十分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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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衣，撑案上。”

第十六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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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明虽然常常以此姿势受罚。他与宇文重华二人读书学习时，常常因各种各样的原因被令去衣撑案受责。不知是不是宇文重华常在父皇这里如此受责，才将这一套用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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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如此，本已无地自容的宇文重明去衣撑在案上的时候，还是觉得十分的无地自容。羞人程度甚至不亚于昨日被太监施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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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面红耳赤，一把冰凉的戒尺贴于臀上，令宇文重明心中一紧，一阵瑟缩。昨日受责的伤已无大碍，只触碰行走之间会觉酸疼。然而，戒尺一贴上去，宇文重明就觉臀上的疼痛一瞬间被唤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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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不想学此，那你想学什么？”宇文伯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些嘲讽、不满或者什么。
宇文重明硬着头皮，只能继续将那半真半假的谎言延续下去，“儿臣想学治国治天下……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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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宇文伯乾手中的戒尺便如刀劈一般落下，宇文重明好不容易才将痛呼的声音咽在喉咙里，然而身后一阵一阵的疼痛宛如刀割一般，一刀有一刀砍进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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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明才觉得自己将宇文重华的责罚或是昨日太监的施责相提并论实在是大错特错了。如果说那些算是责罚，那么宇文伯乾施的可以算是刑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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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明指尖已深深扣在案沿上，浑身上下一块儿用劲抵御着疼痛，直到十下戒尺过后，宇文伯乾停止了责打，宇文重明也未从疼痛里恢复。此时的他，已湿润了满身的汗水，双齿也咬的酸疼，更别提身后撕裂般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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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问你，《大学》中可有讲治国？”宇文伯乾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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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宇文重明费力的吐出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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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又无声音，宇文重明深吸一口气，背诵道:“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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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伯乾仍是不说话，宇文重明便继续背道:“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孝者，所以事君也；悌者，所以事长也；慈者，所以使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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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明还要背，却被宇文伯乾打断:“修己之道，孝悌慈三字你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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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尺遂又贴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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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明浑身轻颤，心里抓住了点什么但又不甚清晰，道:“儿臣明白，但未能达到知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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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兜了风的戒尺又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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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明感觉身后就像泼了油似的滚烫的烧起来，他想躲，但是他知道不能躲，也不敢躲，除了忍受这一下又一下的责打，他还得控制住自己想要躲的欲望，和自己的身体本能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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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死的闭着眼睛，紧紧的咬着牙齿，带动着双颊的疼痛，感觉到身后泛起了血腥味，那撕裂般的疼痛连绵成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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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下过后，额头的汗水已流了满脸，睡着下颚一滴滴的掉在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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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伯乾的声音好像从远去传来，悠悠远远、冷冷清清，“未能做到和未去做还是有区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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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尺扔在宇文重明跟前，又是一句:“既不愿再写，明日开始便随朕理政。”

第十七章 明颖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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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明当日便又带伤回到东宫，比起上次的又添了脸上、手上两处新伤。好在宇文重华制的药虽然抹上去疼，但是有奇效，脸上的掌印已经消下去了，只有些微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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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之时，宇文重明一下水便觉得身后一阵刺疼，才发觉竟是被打破了皮，翻看内衫，也有些星星点点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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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明问高乙:“我皇兄之前留的那种药酒可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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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乙道:“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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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明道:“你去拿来，一会儿替本王上药。”
“是。”高乙应道。宇文重明虽然向来并不喜他，然而也从未为难苛责过他，对其他下人也想来仁厚，因此也皆爱戴于他。当初想到二皇子可以继位为太子，他们一行人皆欢欣鼓舞。哪想到太子殿下如今日日带伤而归，连以往不愿意用的药都拿出来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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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两日，宫里疯言疯语就传开了，说什么皇上并不喜如今的太子殿下。又传太子殿下在御书房受辱的事情。高乙听得生气，但又不敢将这些告知宇文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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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宇文重明此刻正闭目回想着这一日发生的事情。先是他故作聪明主动在御书房跪等父皇，结果父皇一眼便看穿了他的谎言，罚他掌嘴二十。比起当时的过激的心灰意冷，宇文重明此刻竟是一种坦然的情绪，是羞辱也好是惩戒也好，他也只能一一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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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想起自惩过后父皇的眼神、动作，那一丝丝的温柔也不像是假的，那无奈的语气，像是真的心疼他一样。一时是说“轻了”二字时的冷漠，一时是递帕子给他的柔和。但冷漠是那人对他的常态，温柔是他给他的施舍。然而偏偏因这一时的温柔，他就恨他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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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想到明日起要随父皇理政，宇文重明心里便挂了秤砣似的一沉，还是禁不住害怕起来了。
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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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宇文伯乾教他将文书按轻重缓急程度进行分类，教他将长达十几页的文书提炼重点，竟还因宇文重明学的快夸了他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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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几日，皆是教他如何理政，从最简单的文书分类到棘手政事的处理，从百官纷争到军事战争。有时他学的不好或是问题答不上来也会挨戒尺，但都没有最开始两日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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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这一日，京兆尹府上呈一起田地倾权案，涉及到两年前的一桩旧案。于是宇文伯乾命宇文重明去查阅两年前的旧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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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浩广的承文殿里，宇文重明翻阅到了明颖楼一案的文书。

番外（一）儿童节特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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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二十八年，那年你与重明三岁。伯阳之子宇文化翊失手将重明推入河中，险丢了半条性命。你扮猪吃老虎，设计陷害了伯阳一家，被朕罚的一月未下的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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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提要:故事发生于宇文重华设计陷害宇文伯阳一家被宇文伯乾发现之后。当时天启皇帝在位，宇文伯乾还是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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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皇太孙殿下已跪了半个时辰了，万头太阳那么大，还请殿下开开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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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伏天气，在回廊里走一遭就能出满身的汗。烈日底下，青石板路烫的布鞋落不了脚。 书房内放了好些冰块仍是闷热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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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岁的宇文重华跪在门口，太阳直直的打在头顶，一张小脸晒的通红，汗水滴滴答答的从脸上落到地上又迅速的被晒干。小小的人儿早已有些跪不住了，却仍旧摇摇晃晃的让自己尽力跪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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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伯乾远远看了宇文重华一眼，道:“带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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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太子殿下！”保母叩首谢恩，急匆匆的走到宇文重华跟前牵他的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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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华却摇摇小手，朝书房叩首，用已经干哑的嗓子尽量大声道:“重华有错，请父王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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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皆不知皇太孙殿下犯了什么错，他的聪颖和乖巧是整个皇宫有目共睹的，能犯什么错误呢？纵然是有犯错，在屋内罚跪一会儿也就罢了，哪犯得着在太阳底下罚跪半个时辰。毕竟皇太孙殿下才不过三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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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伯乾见他嗓音都沙哑的不成样子，心里也是不忍，只是还不愿理他，只命道:“压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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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宇文重华已被抱走，宇文伯乾才摒退左右。
三皇子宇文伯煜问道:“大哥，重华犯了什么错呀，这么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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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伯乾不答，只道:“我有的时候真有些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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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伯煜不解，轻笑:“皇兄说什么呢，重华他才三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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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伯乾叹了口气，道:“是啊，三岁就能把伯阳陷害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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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伯煜有些不信，问道:“皇兄是说伯阳这次贬谪是……为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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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伯乾默而不语，任由宇文伯煜疑惑了一会儿才道:“你还记得上半年化翊失手将重明推进河里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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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伯煜惊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问道:“重华是为了……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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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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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伯煜又震惊了一会儿，才道:“是巧合吧，皇兄有证据吗？重华那么小，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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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伯乾便将一叠证据扔在宇文伯煜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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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伯煜一张张的翻过去，满脸的不可置信，宇文重华聪慧人尽皆知，只是他不知他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机，当真有些可怕，翻阅完，问:“若当真如此，皇兄有何打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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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伯乾眼神一凛，道:“送出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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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不完了，趁着还是儿童节先发出来吧

一天又过去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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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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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前几日，宇文重华发现他父王暗中查了宇文伯阳被贬谪之事，并且已查出是他算计的。宇文重华便等父王来盘问他，只是等了几日，父王既不来盘问他，连例行请安都不见他了。
天资聪颖又如何，到了这时候，宇文重华也不知如何是好，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挠心挠肺的，却总是难以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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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也读不进，与重明说话也三心二意起来，宇文重华便知他应当做些什么，而不是一味的等待。可是在书房前跪了半个时辰，父王不但没有要召见他的意思，连偶尔给的眼神都似水似冰，扎的他一颗心在八月里刺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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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如宇文重华自然能感受到父王对他的转变，也能站在他父王的角度想清楚他此番行事是多么的阴险，多么的让人惊诧，多么的不讨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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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华一直都清楚自己不是那种聪慧且仁厚的小孩，他知道自己内心有多冷漠，除了重明与他父王，世间的其他人他都不在意。因此他不允许外人伤重明一丝一毫，也绝不允许他人做任何不利于他父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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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伯煜从东宫出来，便被从角落里窜出来的小人拦住，只见这小小的人儿颇有风度的一撩衣袍跪下，因跪的猛了还一皱眉头，却仍一本正经的叩首道:“请三皇叔帮帮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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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宇文伯煜也是极疼这个大侄子的，见他这样也是不忍，将小孩从地上拽起来，抱到怀里，凶道:“你这膝盖还能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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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那会儿跪过以后，小小的膝盖早已经肿的不成样子。听到宇文伯煜关心他，本来一直绷着脸的宇文重华便一下子湿润了双目，但又眨了眨眼将眼泪憋回去，因为现下不是流眼泪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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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华焦急道:“重华不疼，重华想求三皇叔帮帮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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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伯煜一边查他膝盖的伤，一边问:“你要我帮你什么？如何帮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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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华便从宇文伯煜怀里挣了两下，又一撩衣袍跪下，直言道:“父王可与三皇叔说了重华陷害二皇叔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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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伯煜这回也不拉他起来，见他直言问道，便在一旁抱臂看着他，直言道:“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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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华的眼神便暗淡了一些，暗暗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问道:“那三皇叔可知父王要如何处置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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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伯煜见宇文重华本来翼翼有神的眼睛一下子暗淡了许多，又见他问完话期盼的盯着他看，就不忍心把宇文伯乾的决定告诉他。不管怎么使心机，到底还是个小孩，能有多可怕，也不至于就要送出宫去。决心再与宇文伯乾谈谈，因此只说:“这我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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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眼神里分明藏着不忍啊。宇文重华闭了闭眼，道:“三皇叔若是真的疼惜重华，便告诉重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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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被一个三岁小孩看穿了，宇文伯煜却并不答他所问，反而正色问道:“陷害之事，你可知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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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华知错。”不等宇文伯煜再问，宇文重华接着道:“重华不该因化翊失手之过而陷害他、陷害二皇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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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伯煜点头，问: “重华，若我这次不帮你，你会不会也因此记恨我，到时陷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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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华心中一痛，不曾想他敬爱的三皇叔也会如此误解他，他父王也会认为他是此等报复心切的小人吧。双目已是婆娑，却没有眼泪掉下来，宇文重华朝宇文伯煜叩首，额头生生磕在地上，砰的发出一声响，额头抬起，又要再磕，被宇文伯煜一把拉住，赏了一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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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脸上额头已磕破了，红红的还带着些灰黑的粉尘，又挨了一耳光，脸颊也浮起一个肿印，纵然如此，宇文重华眼中的泪花仍未掉落，稳住了声音道:“重华知错了，重华绝不会这么对三皇叔，也绝不再将心思用在这种地方，重华真的知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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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宇文伯煜见他明明伤心的不行，却还强忍着，心疼的不行，将小孩儿从地上抱起，道:“既是知错，认错的话便对你父王说去吧。”

番外（一）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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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伯煜不顾宇文伯乾吃人的眼神，将宇文重华放下，便转身出了书房，临走时还留下一句:“子不教，父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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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华小手暗自拽着自己的衣角，心中砰砰直跳，再一次跪下，将膝上的疼痛忍回心间，强作镇定道:“父王自小教重华仁义礼智信，其中仁义居于首位。而今，重华因化翊无心之过，陷害他、陷害二皇叔，实在有违仁义，枉费父王一片教导。重华自知有错，恳请父王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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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期间，宇文伯乾只淡淡扫宇文重华一眼，便再不看他，等他说完，便道:“来人！送皇长孙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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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华浑身一颤，整个人脱了力般的向前扑去，靠着仅存的理智死死的拽住自己的衣角才将将控制住自己，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憋回，声音已是带着哽咽的颤音:“重华此番行事阴险诡诈，父王不想管重华也是情理之中。重华只求父王告诉重华，您将如何处置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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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宇文重华一味的哭泣求饶，宇文伯乾或许能铁了心将他送出宫去。然而这会儿，只见他虽双目通红，满眼的泪水在框中打转，却仍是强忍着说能理解他的决定，宇文伯乾便觉心中不忍，但也暂时咽下情绪，漠然道:“本意是想送你去万佛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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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宇文重华心中一阵绞痛，他想过的最坏状况不过如此，而最为诛心的是他父王也嫌他阴险诡诈、为人不仁，因而要送他去寺庙进修。咸涩的泪水蜂蛹着从眼眶流出，无声无息，一瞬便流了满脸，顺着脖颈一滴一滴的隐进衣衫里。宇文重华叩首道:“谢父王，往后重华一定诚心思过，以仁义为本，清心正气，重新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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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到这里，已是伤心到不能自已，心中痛楚难耐，一阵停顿，将满心的酸涩咽下，稳住声线继续道:“重华辜负父王所爱，此番行事，不求谅解，只求父王往后能来看重华一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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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明明稳如磐石，却又如杜鹃啼血般声声刺入心尖。皇宫里二十几遭，练就的那一颗顽石般的心也再狠不下来，终于出声道:“然而你三皇叔说得对，是为父者未尽教导之责。请戒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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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顾不得其他，宇文重华用帕子将满脸的泪水一抹，便起身去取戒尺，然而膝上早已疼到失去知觉，起身便是一个踉跄，将摔之际，猛然扎进一个怀里，龙涎香气萦绕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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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尖一酸，刚止住的泪水便又翻涌而至，后退两步，正要说话，便听得宇文伯乾先开口道:“先擦了眼泪下去缓缓，待你冷静下来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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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片刻，宇文重华便过来了，小脸肃穆，头发一丝不苟，衣衫也整洁无痕，通身气派，只双目微红证明他才哭过。径自取过戒尺，跪下，双手举过头顶，请罚，丝毫不脱泥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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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慰与骄傲便油然而生，对于这个儿子，宇文伯乾还是满意的，只是越喜欢，便有更多的期待，要求也越高。接过戒尺，宇文伯乾道:“你今年三岁，但我从未将你当三岁看过，从你此番行事来说，确实不能将你当孩童来看。今日罚过之后，此事便揭过，如果你有心改正，我信你一定不会再犯，因此，你若再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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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等宇文伯乾说完，宇文重华便急声打断道:“重华必不会再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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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途打断长辈说话，宇文重华是从来没有过的，只是想到他父王后面将要说的话，他便觉得心中一阵绞痛，更别说听他父王亲口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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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伯乾倒未追究，戒尺点了点书房用于小憩的床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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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人儿便爬上床榻，撩起衣摆，褪去亵裤，双膝间早已青紫，小腿处也因跪久了有些肿胀，仍是乖巧皱眉跪伏，请罚道:“重华知错，请父王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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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手从腰间拦过，一只手按在脖颈间，一托一按，便将宇文重华跪伏的姿势按成伏在榻上，到底是见他膝盖伤重，心有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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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华打直双腿，道:“谢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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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伯乾将戒尺抵于宇文重华身后，道:“五十下戒尺，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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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手抓紧塌沿，道:“是。”

戒尺破风落下，“啪”一声响彻书房，压下一尺细嫩的肌肤，接着肿起一道红痕。成年人收敛了些许的力道，但打在孩童身上仍是实打实的疼痛，将痛呼声咬进齿间，稳稳的一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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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宇文伯乾第一次用戒尺罚宇文重华，知他乖巧，却不知他挨打也这样乖巧，既不哭闹，也不呼痛，明明疼到小手蜷曲，疼到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出口却又是稳稳的声调，仿佛挨打的不是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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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挨到十五下，出口的声音终于有些破碎，宇文重华竭力忍耐，但也抵不住戒尺在小小的臀上来回了几轮，一下叠着一下，到底是加倍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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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细细密密的汗水终于串在一起，一滴一滴的往下掉，额头处破口的地方滋进去一些，又痛又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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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啊……”第一声呼痛脱口而出，再难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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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伯乾持戒尺在他身后打量，只见他双臀已肿胀不堪，皮肉已崩到极限，若再下手，便一定会见血了，往后十五下，疼痛必将成倍成倍的上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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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伯乾有片刻的停歇，便听宇文重华缓好了声音，道:“重华犯此大错，本该重罚。父王不必怜惜重华，重华还受的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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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狠的心，也被这奶生奶气，却又一本正经的话说的都软了。明明是三岁的孩童，却比宇文伯煜还懂事些。“皇宫里阴谋算计向来是不会少的，但是为父不想你小小年纪就在记仇与报复里自苦，你如此聪颖，胸怀理应更远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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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重华定当谨记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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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戒尺抵于宇文重华身后，便引的他一阵轻颤，小手一抓，在榻沿攀的更紧。“余下的不必报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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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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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起尺落，便是五下，原本已经肿胀的臀峰有血珠渗出。宇文重华痛呼声卡在喉间，疼到双腿几乎痉挛，仍死死的把自己钉在床榻上，不躲也不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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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直冲脑袋的血气开始褪去，疼痛略有缓减，戒尺便又咬上来，再在另一处抽破了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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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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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水已如流水，将宇文重华整个人打湿的仿佛刚从水中捞出，宇文重华将头埋在锦衿间，眼睛仿佛在水中般眨巴着睁不开，意识也在慢慢的抽离，唯有疼痛仿佛开始蔓延到全身，愈发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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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五下，一样的利落，将埋头的人疼的仰起头来，一声痛呼后，便是一句急切而又难以连贯的话语:“谢……父王……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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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未来得及说完，人便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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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华这一晕便是三日。宇文重华额头已贴了纱布，脸颊的掌印已消了去，整张脸惨白的如白纱，唇间也无丝毫的血色，呼吸清浅的仿佛随时要抽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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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伯乾将宇文重华的小手握在手中，只见他指甲因紧抠床榻而发紫了。禁不住轻叹一口出声，怎么也没想到五十戒尺就将人打晕了三天，明明当时他既未闪躲，也未痛呼，似是不疼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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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太医说的，“皇太孙殿下本就体弱，又是极易留疤的身子，便只是轻轻一磕都能让他疼上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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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不经意间又是一阵叹息，便听得噗嗤一声，小孩儿睁开眼来，笑眯眯的弯成一个月牙，道:“父王三年来都没这三日的叹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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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如暖阳照冬雪，宇文重华这一笑将宇文伯乾的心暖的熨帖起来，不禁也勾唇轻笑道:“大约是打的不疼，还调侃起本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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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华故作委屈，道:“父王不知道，重华可疼了。父王的手劲儿那是拉的开承武殿重弓的……”见宇文伯乾微微露出些懊悔和心疼之色来，宇文重华连忙改口正色道:“不过是重华做错事在先，父王罚我也是应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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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手伸向小孩，替他清了清额前的碎发，又揉了揉小孩的头顶，道:“父王打重了，你委屈也是应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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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华垂下眼眸，轻声道:“重华不委屈，只要父王不将重华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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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伯乾轻笑道: “不会的，不会了。”

第十七章 明颖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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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颖楼的历史可追溯至南北朝分裂之时。当时明颖楼只是一家青楼。后来明颖楼的花魁于沅嫁于富商赵子甲以后将明颖楼买了下来，替楼里所有卖身的女子都赎了身，本想让姑娘们想归家的归家想嫁人的嫁人。只是许多姑娘早已没了家人，又无处可去，于沅便将这明颖楼改为茶楼，姑娘们愿意留下的可弹琴赚些生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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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因适逢乱世，南北割据，战乱纷争不断。来喝茶的客人一边听曲喝茶，一边谈论家国天下，茶楼里便争论不断，常常说着说着便打起来了。于沅便立了块牌子，写道“莫谈国事”。然而此举偏偏引得许多人来明颖楼谈国事，一时间楼内生意兴盛，赵子甲便随客人谈论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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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明颖楼议政的习俗便保留下来，吸引了许多有才能的人前往。直到本朝，因天启皇帝求贤若渴，特赦明颖楼无论议何事都无罪，并常往明颖楼寻觅人才，又引得天下有抱负之人纷纷前往。到了和义年间，明颖楼已是除科举之外入仕的第二大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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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官宦子弟也是明颖楼的常客，如内阁首辅王文元之子王志修，与他一道的还有其他内阁官员之子。另外皇室子弟如衡王之子宇文行琉等也都常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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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颖楼的利益牵涉愈来愈广，与皇帝、与内阁、与整个朝廷都有着密切的关系。因此明颖楼虽不在朝廷之内，但其关系之错综复杂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其中阴谋诡计、迫害、算计等却甚之又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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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明也是明颖楼的常客，一是为广听天下之言，增长见识。二是为了那女扮男装的赵家小姐赵斐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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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明与赵斐然初识是因一出英雄救美。当时女扮男装的赵斐然与一男子争论北方统一之利弊，列举了五大北方统一之弊端，有理有据，说的那男子无从辩驳，面红耳赤，竟凭着身材高大推搡了赵斐然一把，还有动手的势头。宇文重明本就有些赞同赵斐然的看法，对她颇有好感，又见那男子动起手来，便出手相救，将那男子丢出楼外。自此两人便开始相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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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因此，宇文重明被暗中算计了一番。那被丢出去的男子正是本朝国舅极其宠爱之幼子冯谦，与他同行的还有王志修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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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谦受此羞辱，当场便要寻衅，只是当中有人认出这是宇文重明，因而一时忍下了这口气。他们几人中，只王志修一人聪慧过人，秉承了王文元的才赋，但为人颇多阴谋诡计。冯谦便向他请教，王志修便与他父亲合谋替冯谦出了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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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王文元父子打的可不是宇文重明的主意，他们是要增生太子与皇上之间的嫌隙，从而保证内阁权力能不彻底被皇权所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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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宇文重明是不清楚的，直到他看到文书，他也不能确定这就是事情的全部。

第十八章 当日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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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明还未弄清来龙去脉，就被讧景堂的几名卫兵押住了，手中还揣着抓捕的御批，说他涉嫌联合耶律齐谋杀蒙呈将军之子，并经京兆尹府查证，人证物证俱在，由京兆尹府转由讧景堂进一步审理，页末由宇文伯乾朱笔提准。
行至东一所院前，讧景堂一行人马迎面碰上宇文重华仪仗，几人纷纷行礼。宇文重华只轻点头，正等他们起身让道，却瞥见宇文重明被押在中间。只见宇文重明一双眼睛略带迷惑和紧张的盯着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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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眉微皱，一转方才的随和，宇文重华眼神转向那领头之人，问:“怎么回事？”语气虽未见凌厉，然而却不容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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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霎那间，院前这一片的气氛便如暴风雨前般的沉闷、压抑起来，领头之人只听说过太子为人温和，但闻这一声却觉得额头汗水如水般涌出，偷偷抬袖擦了擦，回道:“回殿下的话，臣等奉御旨拿二皇子去讧景堂审理新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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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的沉闷便又多了一分，其余众人皆低头弯腰，唯恐受到波及。而宇文重华只依旧简略而淡然道:“御批拿来。”接过御批，一目十行，了解了案件始末，扫了眼低垂着头的众人，一时未出声，心中却如拨算盘珠一般，噼噼啪啪算了个一五一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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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心中有定，宇文重华将御批递还，道:“御批拿走，人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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讧景堂几人面面相觑，此行实在不合规矩，但太子发话众人也不敢反驳，一时间无人行动也无人说话。宇文重明也没有动，只因这御批是由父皇亲自提准的，若是违抗就等于抗旨，就算父皇不计较，也免不了朝中一众迂官一顿参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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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华看了一眼宇文重明，不轻不重道:“重明随本王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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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地，原本焦躁不安的心因这一句话便安定了下来，宇文重明便从中走出来，才走至那领头之人跟前，便被那人扯住，只听他道:“太子殿下，此行实在不合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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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华原本已转身要走，听他开口，便侧头淡淡看了他一眼。虽是淡淡一眼，却饱含着天生贵胄的皇家威仪，镇的那人松开了手，不敢再言语。宇文重华便转回头往东宫方向走去，宇文重明也疾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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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后半步，宇文重明能看到宇文重华原本柔和的侧脸线条因紧咬牙关而变得冷峻，局促的喊了声“皇兄”，但未得到任何回应。

进了书房，关上门，宇文重明的心砰砰的狂跳起来，双目不敢与宇文重华对视，可是明明，他也并未做错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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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华盯着他，开口又是那四个字:“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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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又是那淡淡的语气，却压的宇文重明有些喘不过气来，“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不认识那耶律齐，也没有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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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打断宇文重明的话，现在并没有时间由着他说，宇文重华道:“我问你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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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是否有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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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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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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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明有些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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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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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颖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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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脚踹在宇文重明膝上，宇文重华按着心口处长出了口气，咬牙切齿道:“你给我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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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明见宇文重华捂着胸口，虽有怨言，但怕他又犯心绞之症，因此依言跪下。刚一跪下，那葱白的手指便直点他额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明颖楼那地方鱼龙混杂，不许你去。几日不看着你，你偏跟我对着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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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明颖楼鱼龙混杂，怎么偏他宇文重华去的，他宇文重明就去不得。心中如此想着，却也不敢说出口，只缩着脑袋躲那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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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华又缓了口气，眼下他不能失了方寸，不能让急火攻了心，他能断定此事定然不简单，现下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接着问道:“你果真不认得耶律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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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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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认得其他长相与京城人不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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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有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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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甚名甚？如何认得？关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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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做代沅，在明颖楼的时候认得的，聊的比较投机，因而私下一起饮茶、吃饭、喝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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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短剑何时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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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前日里，从明颖楼回来便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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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此事，其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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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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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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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明听闻有些诧异，往常去了明颖楼哪次不是罚上三五十记戒尺，今日怎的还未罚他便让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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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罚你禁足一个月，就在这书房里，哪也不许去！好好反思！”说完，宇文重华不待人回话，便出门交待人看守着，匆匆离开东宫，往御书房去。

罕见的兄弟对手戏没了

第十八章 当日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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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华方进御书房要行礼，被宇文伯乾一句话拦下，“不必行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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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形色匆匆，不似往日里那般一丝不苟，便问道:“何事如此着急？”取杯盏亲自替宇文重华斟了茶，又亲自递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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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华躬身双手接过，饮酒般一饮而尽，引得宇文伯乾一阵皱眉。若在往常，宇文伯乾亲自斟茶，宇文重华必定细细品尝，再就“父皇亲手沏的便多了分甘甜”恭维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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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现在，宇文重华实在是着急，不敢耽搁片刻，但父皇亲自斟茶又不敢推辞，只好如此糟蹋，饮完便就地而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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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伯乾看他一眼，不拦他也不问他，又自行沏了杯茶，坐回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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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华不及宇文伯乾发问，便开口问道:“明颖楼一案的御批可是父皇亲自提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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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伯乾狠皱了下眉头，知宇文重华要问什么、急什么，抿了口茶，悠悠道:“怎么，你是在向朕问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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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华心知自己过于急切，又未有礼数，急忙认错:“儿臣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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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只是疑惑，父皇明知出北蛮为质的是儿臣，明知重明并不认得耶律齐，更别说与他合谋谋害蒙远了，为何还要提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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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宇文重华此言一出，宇文伯乾反倒更生气，茶杯往案前重重一放，只听“砰”的一声，茶水晃荡着溅了一桌，“若不是朕能明明白白分的清你们俩，当真要以为朕眼前的不是宇文重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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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华正要开口，外头传来一声:“皇上，王大人、李大人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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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他们进来。”宇文伯乾瞪了眼宇文重华，道:“一边跪省，好好理一理你的思绪，再问出这种话就自己掌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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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的是内阁首辅王文元与讧景堂的李敞涟。他二人甫一进门就见太子殿下跪立在一侧，偷偷互换了一个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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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伯乾问:“两位爱卿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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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皇上……”李敞涟看了眼宇文重华，似是有话要说但又不能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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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说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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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敞涟便继续道:“回皇上，讧景堂今日携御批请二皇子协助查案，然而路途中遇到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截下了二皇子，将讧景堂的卫兵们打发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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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伯乾看了眼宇文重华，道:“此事朕知道了，这不正罚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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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元拱手开口，一把银须随着下巴颤动，“皇上，此事有关司法公正，不是小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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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如此，京城因这事儿闹的沸沸扬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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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伯乾不语，转头看宇文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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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华朝他二人拱手，道:“重华给二位大人添麻烦了，请二位大人放心，重华必不会徇私枉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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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于什么也未说，两人正要再问，便听得宇文伯乾道:“二位大人也听到了答复了，若没其他事，就先行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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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敞涟正要拱手再说，被王文元轻轻拉住袖口，使了个眼色。跟在皇帝身边几年，他只凭皇帝一个眼色，就能辨别出皇帝已无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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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告退，退至御书房正门口，便听得宇文伯乾薄怒之声:“请戒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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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宇文伯乾已是微怒，宇文重华乖觉地捧着戒尺请罚，还未开口，手上一轻，戒尺已落在脊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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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声，不似戒尺打在肉上那般清脆。因宇文重华瘦的缘故，戒尺仿若直击脊椎，疼的他差点向前扑去，可见宇文伯乾之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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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又是一下，直直的打在脊背上。宇文重华紧咬牙关，未出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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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下过后，宇文伯乾将戒尺扔于案上，仍未消气道:“碰上重明的事就犯糊涂！现在可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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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华还未从责打中缓过劲来，却也连忙回道:“儿臣……清醒了，谢父皇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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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倒是说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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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猜测，应是重明被人陷害了，而陷害重明的人应是知道当时去北蛮为质的是儿臣，最终目的是借此事引起父皇对儿臣的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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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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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如此认为的第一点原因是耶律齐，事情既然已经捅到讧景堂，那么此耶律齐必定是真耶律齐，他既找了蒙远报仇，理应嫁祸于儿臣，可他为何将重华拉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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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举有二解，一是他知重明是儿臣软肋，想以此报仇，二是故意避开儿臣，以引起父皇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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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耶律齐并不憎恨儿臣，那么真正要陷害我兄弟二人的就不是他。既是如此，何人能从中获益便应当是幕后主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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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斗胆猜测，父皇也是对此事存疑，但父皇提准批捕，一是要对百官百姓有个交代，二是对儿臣存疑……因为，当时从北蛮归来，儿臣列出的名单里，耶律齐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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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宇文重华说完这许多，宇文伯乾脸色才有好转，颇有些欣慰的意思，问道:“那耶律齐之事你作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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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豫了片刻，宇文重华道:“是儿臣私放了他，他得了血毒症，活不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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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宇文伯乾又沏了杯茶，才放过他，道:“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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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华却不起，道:“儿臣有一事相求。”

第十九章 耶律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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讧景堂值守的卫兵见暮色中来了一人，身上穿着一件十二纹章朱色曲裾袍，腰间系一根方团笏头带，下以彩绶系组珮，玉上刻有“重明”二字。头上紫金冠束发，鬓若刀裁，剑眉星目，气度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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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是谁，显而易见，赶紧向李敞涟禀报。不多时，李敞涟迎出正门，拱手向来人行礼:“微臣见过三皇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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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个嫌犯身份，李大人还多礼什么？”背手于身后，全无嫌犯之自觉，顾自往里走去，道:“今日还审案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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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不审了，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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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带我去牢里吧，”不听李敞涟说完便打断道，“李大人不是很着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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讧景堂牢狱里，在押的只有耶律齐一人。几人进去之时，耶律齐正靠于墙上闭目。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便有凌乱脚步声由远及近，待到他牢房门前，脚步声突然停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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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声音传来，“果然是你？你就是耶律齐，你为何陷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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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齐睁开眼，盯着指责之人看了片刻，勾唇一笑，转而又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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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狱门已开，李敞涟一个“请”字，又道:“牢房简陋，还请三皇子殿下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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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阵凌乱脚步声远去，落锁。牢房里猛然静谧无声，却仿佛隐有阴魂飘来之风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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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果然来了，”耶律齐一声轻笑打破寂静，“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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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你所愿。”宇文重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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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正是宇文重华，御书房一请便是请代宇文重明入讧景堂。原本宇文伯乾并不同意，宇文重华便在御前跪至晕厥，才换来宇文伯乾的同意。便换了宇文重明的服饰——里面多夹了件冬衣马甲，略微修饰了下容颜，仿他走路说话之方式，出现在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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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齐苦笑，道:“我时日已不多，最后见你一面，顺便送你一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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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上一次见面，耶律齐仿佛又更高了些，只是看得出身子也更弱了，本来盛气逼人的五官也变得柔和了许多，交叠在身前的双手也如他一般瘦弱无骨。纵然这样，他身上散发的还是明媚之气。如他几年前救他性命一般，让他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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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华不是感性之人，却在这一刻放下了所有疑虑，他相信眼前之人并不害他之心，不过是真的想见他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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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迈未减，苦笑过后，耶律齐又大笑了两声，道:“你可知这次是谁要陷害你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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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发突然，我只是有些猜测。”宇文重华道。
“王志修。”耶律齐道，“我本意是想来京城见你最后一面，进京第二日便有人找上我密谋，说是可以帮我报杀兄之仇，也可报灭国之仇。只要我照他们的在明颖楼与宇文重明假意结交，便帮我杀了蒙远，陷害宇文重明，拉你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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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华深思了一会儿，道“我猜到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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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也差不离了，王志修是聪明，但还不是你的对手，”耶律齐笑道，“这次也不必你出手，我都安排好了，不必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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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便静候了，”宇文重华也笑道，但转而又有些忧虑，“但无论如何，你都脱不了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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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我已是将死之人，又有什么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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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应当死在辽原之上，何苦要到这牢狱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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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你的辽原，和牢狱又有什么区别。临死前能与你独处几日，此生也足矣。”

我的楼里好冷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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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给我留言的各位，我先更为敬～
其实感觉挺奇怪的，之前忙到一两点的时候还坚持不懈写个文。现在闲下来了，反而连文档都不愿意点开了……
但是想到还有人看，就不能坑不能坑不能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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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耶律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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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依次是刑部尚书商丘、御史中丞钱慕云、李敞涟，“宇文重明”立于堂下，是为单独提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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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的各位大人都知道我之前并不认识耶律齐，近日虽与他有来往，但也并不知他真名，直至昨日才知。至于我那作为凶器的短剑早在几日前就丢了，我认为是有人故意要加害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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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如此，传耶律齐及其他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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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证人先到堂前，皆一一跪地，反倒是“宇文重明”立着。片刻以后，镣铐声钉钉当当响起，耶律齐被压上前来，路过宇文重华跟前还几不可见的勾唇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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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敞涟道:“你等再将证词说一遍。”
耶律齐道:“我，要翻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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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等允准，耶律齐便继续道:“是我故意接近宇文重明，让他人误以为我跟他相交甚欢，杀死蒙远，故意嫁祸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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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惊堂木一拍，李敞涟喝道:“大胆耶律齐，你可知诬陷皇子可是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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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耶律齐镇定道，明明未有什么表情，却让人觉得仿佛在笑，“但我是被胁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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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人胁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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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志修。”此言一出，堂上三人皆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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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敞涟又道:“耶律齐！你诬陷三皇子殿下在先，诬陷不成，又陷害朝廷命官之子，你是何居心？来人，给本官用刑！”抽两签扔于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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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卫兵便提手臂粗细刑杖上前。耶律齐神色未变，倒有些好整以暇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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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着！”果真听得耳边响起温润之声，只这声音里带着薄怒，在他人耳里十分咄咄逼人，“讧景堂自设立一向谨慎用刑，李大人要凭一时恼怒，滥用刑罚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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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殿下，此人说话前后不一，难吐真言，不让他吃点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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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知他未吐真言，难道诬陷我的就是真言，涉及王志修的就一定不是真言了？”宇文重华笑问，“王志修……是首辅王大人之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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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句话说的李敞涟一声冷汗，其余二人皆垂首不语。恰逢此时，京兆尹府来报，有新的目击者证实案发当时三皇子殿下与他在一块儿，并携其他证人称见王志修与耶律齐私下有过几次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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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几日多番查证，事情起因是冯谦受辱，求王志修帮忙，王志修便安排了此局。此事因涉及皇子、朝廷命官、外戚，案件审理至此，李敞涟三人也不敢擅自定案，将案情禀至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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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国舅爷、相爷请来吧。”宇文伯乾面不改色道。心中却想，本还不急着将这两方势力拉下去，还想着往后收拾他们还需费先力气。哪知道宇文重华狱里去一趟，倒给他解决了个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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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元、冯广早知此事，早已慌的不行，此事若追究起来，往大了说是要命的事，往小了说也少不得惩罚，因此战战兢兢听李敞涟等人又叙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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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述完毕，王文元、冯广赶紧呼天抢地替子认错。宇文伯乾只低头看案前奏章，并不言语。直至二人悔恨的泪水流完，也无其他话再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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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伯乾才放下朱笔，长叹了口气，叹的这二人一阵心惊才道:“本也是小孩之间的恩怨，当不得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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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二人松了口气，又叹道:“然而国之司法，如果随随便便就……恐无法向百官、万民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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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二人又提起劲来，道:“然二位大人劳苦功高，志修、谦又是二人之爱子，朕也实在不忍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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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此处，王文元、冯谦心里已是明镜一块，皇上并无惩罚之意，但有收权之心。他二子不过是做了对他们的利器而已。奈何自己儿子不争气，只好纷纷表态，话外说会严加看管自己儿子，话里则是让权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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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宇文伯乾并不放心，道:“李爱卿、商爱卿、钱爱卿，你们也听到了，此事就这么揭过吧。案卷里如实写着，对话只说，耶律齐居心叵测，陷害忠良，意欲挑起纷争，祸乱我朝，将他处死以慰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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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人退下，宇文伯乾召出飞阙问道:“太子可回东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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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陛下，刚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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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不必过来了，”宇文伯乾道:“牢狱里湿冷，你去替他输些真气，祛祛湿，别又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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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更完这一段继续投入论文的怀抱（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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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兄友弟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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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明已被冷落了五天，起初几天看看书、写写字、品品茶，无需背书写文章，也无需挨打挨训，觉得颇为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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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过了几天，便觉得也甚是无趣，尤其是往常去明颖楼都少不了一顿好打，这回也不可能轻易放过，想到便觉得内心焦躁，索性不如给他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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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宇文重明不想承认，但当时的那份焦躁，却也少不了对宇文重华的担忧。他隐隐知道宇文重华这几日没回东宫定是和他的事有关，但他不想确认，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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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忽听得外面一阵轻微的躁动，但过了片刻，又平息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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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明开门，问:“方才发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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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二皇子殿下，只是太子殿下方才回来了，并无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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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明便关门不再多问，想着，该来的大抵要来了，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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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宇文重华这厢却是从牢狱里出来，进了东宫换了衣服，正要往御书房走去，便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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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晕便晕了三日，醒来后便有些郁郁然，明明耶律齐之死与重明并没有丝毫关系，明知宇文重明就在几步远的地方，好说也应该去看看，可就是不想踏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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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先去宇文伯乾那里请安，求着出宫一趟，替耶律齐收尸。寻了片宽阔的原野，将他葬于此处，仿佛又见他骑马驰骋的英姿。又坐了半日，不自禁的向伏林山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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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宫又是三日之后，未来得及洗去一身浮尘，先向宇文伯乾请罪。宇文伯乾见他神色虽显疲惫，但眉眼之间比起前几日倒舒展了许多，并未责怪他，只道:“却还知道回来，朕以为你纵情山水，无心政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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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听他告罪，便又道:“回吧回吧，别在朕面前碍眼，朕还有那许多奏章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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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华谢旨告退，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彻底将前几日的郁结埋于心底，他父皇虽然刻意埋怨他这一走，让他几日不得清闲，却无任何怪罪之意。分明是纵容他这次的任性，这等荣宠，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获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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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而叹了口气，是该收拾收拾书房里禁足的家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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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门，便惊的宇文重明一跳。距离他禁足已近半月，猜想过宇文重华不会再管他，失望也有，欣喜也有。没想到宇文重华就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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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笔顿在半空中，墨水滴染了刚写下的字，宇文重明有些愣住，宇文重华也并未开口，一时间，书房里气氛诡异的静谧，一阵疏离感如墨水般在空气中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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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宇文重明先从案前起身，弯腰颔首拱手道:“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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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扶宇文重明起身，宇文重华绕过他，径直走到案前坐下，只见桌案上叠了厚厚的一踏纸，皆是写过的，宇文重华一页页翻过，就像是在看重要文书一般专注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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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明立于一边，宇文重华进来之后还不曾言语，又顾自翻看他的文章，实在不知道他意图所在，因此就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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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地，宇文重华抬头问:“统一北蛮的问题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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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重明怎么也没想到宇文重华突然有此一问，但想到他在明颖楼内曾支持赵斐然的观点，如今他又在明颖楼出了事，宇文重华知道他有“统一北蛮未必是好事”这一想法也不足为奇。然而明颖楼内说是一回事，在皇宫之内，当着统一北蛮的功臣之面，他若敢说“未必是好事”，那也太反动了些。因此，宇文重明只支支吾吾道:“自……自然是好事，北蛮之统一使我朝不受外辱之侵扰，扩大了我朝之版图，使我朝成为了历史上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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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宇文重华将他的话打断，苦笑了一下道，“真话宁愿对外人说，也不愿意对我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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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继续计较，只说:“统一北蛮是我过于急切，其中诸多弊端如今一一展现，我只想听听你的看法，你但说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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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对宇文重华上一句话略觉尴尬，见他自己揭过而让他提看法，宇文重明便赶紧接过:“重明认为，北蛮一统于国有利，于民却弊大于利。北蛮统一后，我朝北方百姓与北蛮百姓摩擦不断。根据驻北司去年提交的公文来看，死于两族摩擦争斗的百姓不下千人。皇兄还记得统一北蛮时阵亡的将士有多少吗？不足百人。父皇驻北司、采流官制，汉人治蒙人，本就十分不妥。文化问题、mz问题，这些都不是金戈铁马能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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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接着一句，宇文重华从没有看到宇文重明如此滔滔不绝，他从宇文重明眼中看到了天下百姓，看到了仁慈与悲悯，看到了他不曾有过的东西。那一瞬间，宇文重华觉得心底有股热流涌过，那是为人兄长的骄傲与期盼。也是在那一刻，宇文重华觉得，或许他这个弟弟比他更适合为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