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溪苑】【原创】丞相快跑

我走到石桌边上,低眼看那杯子:“你挺悠闲啊。”

褚云矜道:“小人不敢,小人惭愧,劳大人操心了。”

我想起自己脑子稀巴烂似的遣三司人马到处寻他踪迹,心里止不住来气,一甩手,桌上的茶杯落到地上,滚了滚正好在褚云矜脚边停下,湿了袍子一角:“我操什么心?你手眼通天的,就算想死阎王爷也不见得敢收吧!”

褚云矜微微倾身将杯子拾起来,嘴里说着赔罪的话,表情却纯洁的堪比莲花:“小人知罪,小人应该提前告诉大人的。但是小人怕大人不同意,轰那么大一把火,整个刑部大牢都烧啦。”

“你还得意。”我一掌拍在石案上,灰飞簌簌:“给我把杯子放回去,让你捡了吗?”

褚云矜眨眨眼睛,慢慢把杯子搁到桌上:“大人息怒,其实小人这样做也是有益处的。如今的刑部大牢关押的大多是前朝叛逆,不少人曾弹劾过大人,按律要等到秋后处决,小人觉得多事之秋,夜长梦多…………”

“少找托词。”我冷笑一声,“倒冠落佩,返我初服。你借火而遁,正好离了朝堂去做闲人,那你当初进宫做什么?”

“自然是找你。”褚云矜信口接道,接着又笑眯眯的望我,“大人不要总站着,快来坐。其实小人也没有完全离开朝堂,小人这不是在替大人看守敌国人质吗,大人放心,楼声在小人手里一定乖乖的,大人要是丞相当倦了抑或是想念小人了…………”

“你不要说话。”我一敲脑袋,“褚云矜你一说话我就想打你。”

“大人请便。”褚云矜把手里的细竹笺递上来,“这个用起来挺顺手,小人每天都用他来抽楼声。”

我斜了楼声一眼,楼声早坐下了正在那晃脚,闻言点点头,把袖口轻描淡写的一挽,露出伤痕累累的胳膊:“嗯对,简直不是东西。”

我感到很奇异,不知道为什么竟觉得好和谐,褚云矜的笑脸还在眼前晃:“大人?大人你在想什么?”

楼主 砚雪笑倾  发布于 2015-04-29 20:50:00 +0800 CST  
我偏头看他:“你在这里君少辞知不知道?”

褚云矜道:“噢!其实皇上并不赞同小人这么做…………”

“行你不用说了。”我挥挥手,“既然你想呆在这里你就呆吧,我要走了。”

“小人送大人。”褚云矜扶着卧榻站起来,我一竹笺戳在他肚子上,“别,你不要动,你一动我也想打你。”

“小人不动。”

我把竹笺扔到桌子上,转身向林子里面走,牵了马绳回头一瞥,褚云矜还是扶榻立在那里作望夫石状,鬼使神差的我又问了一句:“对了,你的伤怎么样了?”

褚云矜闻言,很高兴地开始宽衣解带:“已经好的差不多啦,大人要看吗?”

“不用!”我翻身上马,快马加鞭,眨眼奔出了树林,一直到车水马龙的街道才开始打马缓行。我挤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里努力的回忆着三岁前的过去,奈何实在没有记忆,当年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我卿凭怎么会有这样的蠢比亲哥,真丢人完全不想认识。

我没有回府,直接去了君少辞的御书房。君少辞正对着一封信件流露出思考的神色,我走过去直接把信纸给抽了,揉巴揉巴丢进娄里。

君少辞皱眉:“我还没看完。”

我道:“策王金鞭呢,你说过给我。”

君少辞抬眸看我一眼:“你去过城郊了?”虽为问话,他却是肯定语气。

我冷笑:“褚云矜不正常,你也跟着发疯?默许他一把火烧了刑部大牢,这和昏君有什么分别。”

君少辞平静地把信纸团从娄里取出来重新打开:“大牢没了可以再建,你只是气我没有告诉你。此刻还有政务要办,晚上我带鞭子来相府找你。”

我找了个凳子坐下来:“皇上说笑了吧,大半夜的拎根鞭子拜访微臣,这是谁教训谁呢?”

“那你待如何?”君少辞视线落在纸上,“卿凭,你和褚云矜…………”

楼主 砚雪笑倾  发布于 2015-05-01 00:46:00 +0800 CST  
我抬手打住:“少说什么‘别时容易见时难’,我不吃这一套。你日理万机是吧,我就坐在这儿等着,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削你。”

君少辞不说话了,他浏览着手里的东西,渐渐眉头微扬,神色忽然变得很奇怪。

我道:“你那是什么表情。”

君少辞似乎有些想笑,却又没有:“南沂的密探来信,御前侍卫忽然暴起,把皇帝捅了,如今南皇卧床不起生死未卜。”

我立刻想到了花间,这家伙,一定是他干的:“然后?”

“楼安调兵遣将,恐怕要逼宫夺朱了。”君少辞似笑非笑,“他年事已高,必然会把儿子楼声推上皇位。”

我捶桌:“真不愧是亲爹!!”

君少辞淡淡道:“莫要高兴太早,你有没有想过,花间若在南沂登基,他还是花间么?”

我一顿,抬头:“你不信他?”

君少辞道:“我只信你。”

我眯眼盯了他半晌,道:“为君者确该如此,不是不信,而是不能。我却不一样,君少辞,我替你信他。”

君少辞微微颔首,将信纸徐徐移至火上。

楼主 砚雪笑倾  发布于 2015-05-01 00:47:00 +0800 CST  
烧完了信君少辞熄灭烛火,起身向外走,我站起来:“你去何处?”

君少辞道:“你不是要策王金鞭?”

我奇道:“这东西难道不放在书房里?谁知道你是不是趁机溜之大吉。”

君少辞顿足,斜我一眼,没有继续往外走:“方吉。”

“老奴在。”方公公应声而入。

“去朕寝宫,将壁橱里的鞭子取来。”

“啊?”方公公一愣,视线触及旁边的我,忙不迭的在君少辞跟前跪了下去,“皇上息怒,丞相大人乃心王室,必有苦衷,皇上细问之下再动手也不迟啊!”

君少辞拂袖:“废话少说。”

“是…………”方公公从地上爬起来,长嗟短叹地挪出去了。我看的好笑:“看看你平日怎么对我的,实在是令人发指。”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君少辞眼神黯了一下,沉声道:“我向来知道,我没有办法改变你的心意,就只会用最无能的手段。卿凭,你说的不错。”

我负手点点头:“嗯,知道就好。”

不消片刻,方公公便取来了鞭子,鞭身千丝百绕,通体金光闪闪。放公公迈着两条老短腿走进来,颤颤巍巍把它呈给君少辞,眼神还不断往我身上瞟。

“下去罢。”君少辞接过鞭子,挥手。

“…………”方公公欲言又止,但是来不及多说什么,就被君少辞犀利的眼神赶出去了。

房间里又只余下我和君少辞,君少辞垂眼看着手里的鞭子也不说什么,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等我先发话。

我瞅他两眼,抖抖衣袍走过去,伸手捞过他手里的鞭子,“唰”地甩了一下试试威力:“皇帝陛下,当年您在宋国老那儿也是这么直挺挺站着吗?”

君少辞脸上漾开一缕淡淡的浮红,状似淡定地投我一眼,随即解下外袍搁架子上,转个身撑桌案上,把整个背后留给我。

楼主 砚雪笑倾  发布于 2015-05-01 21:47:00 +0800 CST  
我拿着鞭子把玩,没有急于动手。说实话他瞒我的气早消了大半,不过事情都做的这个地步,要有始有终嘛,从前都是他那身份压我,如今风水轮流转,让他舒坦一把也未尝不可。

这鞭子君少辞曾经挨过,威力我也是知道的,用不了几下,一国之君明日大约就不能上早朝了…………诶怎么想怎么爽。

我想了想:“里衣也褪了。”

君少辞侧头望我一眼,见我神色不似玩笑,轻蹙眉果断把头扭回去,动作倒是利落,一个眨眼功夫就把光洁的后背让给了我。

我抬手按了按他背上一条几乎快没有痕迹的伤处:“那个老匹夫,下手挺狠啊。”

君少辞背着我,一动不动:“卿凭,你要打就快些动手。”

“啪。”

君少辞背上映下一个巴掌印。

我道:“急什么,你还有政事?”

君少辞一顿,语气有些无可奈何:“没有。”

“啪!”

这会落下的是策王金鞭了,我虽没用过这东西,不过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鞭子一样使。第一下也不算失手,声音挺大,君少辞身上当即多了一道红痕,周围浅,中央深,看着似乎有血珠渗出来。

君少辞虽然不动不说话,不过呼吸明显滞了一下,我看了眼窗外人影绰绰,笑道:“方公公可担心我,你要不要喊两声以示清白。”

楼主 砚雪笑倾  发布于 2015-05-01 21:48:00 +0800 CST  
【第四十五章】

君少辞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搭理我,于是我又甩了一鞭子,斜斜地横在另一道印记下面:“怎么不说话。”

君少辞低眉瞧着桌面:“说什么?”

我想了想:“呀!啊!哇!饶了我吧!诸如此类。”

君少辞默默地把旁边的折子堆拿到面前,一手仍撑着桌面,一手挑了一本翻着看。

什么玩意,这不欺人太甚么,哪有人挨打这个态度的?我折了下鞭子,加了三分力从边上绕过去,金丝“咻”地缠住了君少辞的手臂,我一拽,他胳膊肘就闷声磕桌上了。

“啪!”我抽回鞭子,顺势往他背上扫落,君少辞眼睫微微一抖,捏着折子视线开始凝滞不动了。我仔细瞧了瞧他身上这“キ”字型的伤,交叠的地方很快就裂了口子,细密的血丝缓缓逸散,像白雪点梅妆。

我目光在新旧伤口上对比流转,摸摸下巴:“诶君少辞,当初姓宋的打了你多少下?”

君少辞道:“记不清了。”

我一扬手,连着给了他三下,鞭鞭见血:“不是记不清,是数不过来吧?娘的,还皇帝呢。”

君少辞又没说话了,大概疼狠了。我看他鬓发微湿,额角已经有了汗珠,背后五道鞭痕深浅不一,但都血色艳丽,想着不能真给他打残了,一回手,将鞭子收了起来。

我走到案边把刚刚烧过密信的蜡烛点上,取了烛台来到墙角的香炉旁,连同策王金鞭和蜡烛一起丢了进去,拍拍手转身,差点撞上后面的君少辞,他已经自个套上了衣服,脸色凝重:“你怎么把先皇的遗物烧了,这可是不赦之罪。”

我无所谓道:“你不说谁知道,再说还有皇帝不能赦免的罪过吗?”

君少辞投我一眼:“任性。”

我冷笑:“怎么?以后我要为国捐躯了,指不定你把这东西又交给哪个张国老李国老,早该毁了。”

君少辞沉声道:“胡言乱语。”

我道:“你别不信,如今花间掌握南沂,恐怕很快就会北伐。他有意让鹬蚌相争,东陵能不抓住机会?如今不比当年复国之时,你现在是堂堂正正一国之君,势必坐镇京都。拓土开疆一任,必由我来推进。”

楼主 砚雪笑倾  发布于 2015-05-02 23:52:00 +0800 CST  
君少辞一时无言,我掸了掸衣袖上的灰飞,绕过他走到柜子边,正要打开,外面响起敲门声:“皇上,公主差人送信来。”

“进来。”君少辞跟着走到桌子边上。

话音刚落方公公就迫不及待地推了进来,先不是交信而是看我,见我完好无损才略略松一口气,把信递给君少辞:“皇上,侍卫传话来说公主在去安悒的路上遇见了土匪,亏得有贵人相助才逃过一劫。”

君少辞闻言微微皱眉,拆开信件细看,眉头越发紧皱在,撤下信:“这丫头。”

我道:“公主怎么了?不会是对救命恩人一见倾心了吧?”

君少辞叹气:“正是。如今两人在回京途中,阿篱要我替她赐婚。”

我笑道:“这是好事啊,不知那如意郎君是圆是方。”

君少辞扶额:“我正是担心这个。”

楼主 砚雪笑倾  发布于 2015-05-02 23:53:00 +0800 CST  
我道:“见了不就知道。”

从御书房出来,回到丞相府,我看见木鸡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趴在树枝上,两眼直勾勾的看着我。

“好久不见啊,肥鸡。”我道,“你来的正好,替我送一封信吧。”

木鸡“嘎嘎”叫了两声,跟着我飞进屋内,我铺纸研墨,寥寥数语便完,一推鸡屁股:“去南沂,给花间。”

虽然我信任花间,不过这家伙性子太过随意,不提醒几句,难免在那儿胡来。他手上再有本事,楼安也不是省油的灯,在老狐狸面前还是得见好就收。

送走了木鸡,我琢磨着去看看沉衣师哥。自鸟子扶说沉衣师哥的病已经治愈后好几天,我因着事务繁多,还没有亲自去探望过他,沉衣师哥对我也是避而不见。我隐约察觉他该是知道了卧草的来由,在与我置气了。

沉衣师哥一直住在僻静的后院单独一个小园子里,还未走到门口,安静隔世的气息便扑面而来,沿着曲折的道路踏进园中,我一眼就看见身穿淡蓝色长衫的沉衣师哥站在花树下修枝剪叶,神色颇为专注,他的侧脸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玉石光泽,却不再是那种病态的苍白。

我没有刻意隐藏身形,足底踩上花径的小石子,发出轻微的声响,划破了满园的静瑟。沉衣师哥手上动作不停,只淡淡道:“来了?坐。”

我可不能真的大剌剌地坐下去,我走到沉衣师哥身边,伸手去拿他手里的剪子:“让小九来吧。”

“不必。”沉衣师哥道,“你且坐。”

“小九不敢。”我绕着沉衣师哥转了一圈,“师哥你是不是生气了?”

沉衣师哥片刻没有说话,他将一簇斜斜伸出的冗枝别下,接着叹了口气:“没有。”

我道:“其实师哥不必放在心上,小九和子扶师哥都觉得这样很值,这就够了。”

沉衣师哥道:“人情贱恩旧,世议逐衰兴。小七也就罢了,你的身份,却关系重大,怎可马虎。”

我笑道:“无妨。如今暗潮涌动,风雨将倾,以东陵的形势,用不了几年就不需要丞相了。到那时候小九就角巾东路,陪师哥游山玩水去。”

楼主 砚雪笑倾  发布于 2015-05-03 16:56:00 +0800 CST  
沉衣师哥偏过头,抬手将我肩上一片落叶摘下,淡淡道:“如此自然是好。”

侍卫来回报公主君篱携准驸马到达京城已是第二日了,我也好奇那让君篱心心念念的是何方神圣,便主动请缨前去接风洗尘。

换了一身崭新的章服,整官帽,玉勾配长剑,我早早的就立在了城头。毕竟人家公主待我不薄,整天抹蜜似的把“卿凭哥哥”挂在嘴上,如今觅得夫婿我肯定得好好把关,看清人家的狼子野心。

巳时三刻,城头大风烈烈,红旗招展,城外一溜烟尘,蹄声飒沓,传令官高声来报,公主到!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向远处望,我目力胜过常人,最先瞧见一马当先的护卫队队长,披盔仗戢,很有英姿的样子。后面是两列马队,马上系着彩绸,在烟尘中斑斓隐约。再往后终于出现了公主的华轿,我找了半天也没看见一个陌生的男子,那么此人多半是和君篱一同呆在轿中了。

简直罪大恶极。我在心里暗道,还未正式完婚就如此堂而皇之,回去以后一定先打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眼见车队已经到了城下,我才步下城楼,率众人前去迎接。轿子停下来,帘子掀起,首先跳出来的是君篱。

“卿凭哥哥!”她笑嘻嘻地奔过来,“快来见见我的驸马!”

“微臣参见公主。”我先对她行了个礼,然后把视线移回轿子,一只白皙清瘦的年轻人的手从轿中探出,接着露出白衣一角,紧接着是半个熟悉的侧脸…………五师哥?!

我眨了眨眼睛,就看见面前的五师哥冲我无奈一笑:“小九。”

楼主 砚雪笑倾  发布于 2015-05-03 16:56:00 +0800 CST  
我缓缓抬起一只手:“五师哥…………好。”

想不到来人居然是五师哥,我简直哭笑不得。以他的能耐,若是不愿意君篱也不能强行给他冠上驸马的名头,这丫头身处高位,锦衣玉食,虽然性子有些泼辣,但到底是位好姑娘,真要配英明神武的五师哥也是喜事一桩,至少不会再缠着我当驸马爷。我真诚的看了五师哥一眼,从了吧师哥我的亲师哥!

君篱晃着爪子在我前面摇,“卿凭哥哥,你喊他什么?”

我绕过君篱把五师哥拉到一边:“五师哥威武,堂堂公主都被你给降服了,五师哥你喜欢她吗?”

五师哥叹气:“胡说什么呢,我不过是顺手杀了几个土匪,在顺路搭乘回京罢了,谁曾想闹成这个地步。”

我在心里打着主意想要牵这红线,板起脸来严肃道:“五师哥这就是你不对了,俘获了人家姑娘的芳心一走了之可不行。再说你和公主一轿回来,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你是准驸马,此事若告吹你让她面子往哪里搁?”

五师哥是天生的政客,在朝堂上一准如鱼得水,但在这种事上往往缺一根筋。他皱眉:“那怎么办?”

“娶。”我一锤定音。

五师哥看了君篱一眼,脸上薄红,犹豫道:“可…………”

我一看五师哥这反应便知有戏,倘若他真心对君篱无感我也不能强迫,但这种情况下势必要我推波助澜呀,我道:“可什么,五师哥小九知道你不喜欢掺和皇宫里的事,不过东陵形势不一样。回头让君少辞封你个闲散王,你当你的驸马,参不参政都随你。”

五师哥还在那儿抿嘴唇,我回身冲君篱展颜笑道:“微臣的五师哥就交给公主了,恭祝公主和驸马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说的好!”君篱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我说驸马爷这身气质很眼熟呀,原来是卿凭哥哥的五师哥,如此就不足为奇啦。不过卿凭哥哥,你今天穿的比以前精神呀!”

楼主 砚雪笑倾  发布于 2015-05-03 22:27:00 +0800 CST  
我暗瞥了五师哥一眼,原本是打算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驸马爷一个下马威加五十大板,既然是五师哥啊那就免了免了。

我将两人送进宫中,具体来说是送到君少辞面前,君少辞一见是我林约师哥,二话不说划地封侯,拍板赐婚,选了个黄道吉日。

万事大吉,君篱拖着五师哥的衣袖高高兴兴的奔出去了。我和君少辞注视着他们二人身影消失在门口,默默相视一眼。

“命轮果然是奇妙的东西。”君少辞淡淡道。

我斜他一眼:“你感慨个什么劲?看看你脸色,知道的你身上有伤,不知道还以为你多不满这婚事。昨天我走了以后,你没上药吧?”

君少辞转过身:“没事。”

我一挥手:“少废话,脱。”

楼主 砚雪笑倾  发布于 2015-05-03 22:28:00 +0800 CST  
君少辞道:“不必了,我…………”

我不理会他,自顾打开柜子,揽了一袖子的瓶瓶罐罐倒到案上,从中挑了一个看起来好使的拧开,冲君少辞晃了晃:“赶紧。”

君少辞拗不过我,只得抬手将外衣连同里衣一并脱了下去。初看他衣上并无血迹,再一瞧才发现他身上还缠了布条,那白布密密匝匝,把伤口包的严严实实。

我搁下瓶子道:“自己拆了,我去让人送盆热水。”

回来的时候君少辞已经把掩饰伤口的东西都除尽,顺便连桌上无用的杂物也通通收进了柜子里。果然不出我所料,渗出的血大多沾染在里层的布条上。我一只手端了水放到盆架上,转眼细瞅他的伤处,旧时的血液已经凝固,糊在伤口上,形成一条条沟壑。方才这一拉扯复有新红涌出,在背上缓缓淌开,我二话不说,提起帕子先往他伤处一投。

君少辞眉心微蹙,但没有出声,我拿过打开的药瓶,一回手把帕子从他背上扯下来,丢回盆子里。

君少辞突然开口:“卿凭。”

我搅了点药膏在手心里,头也不抬:“干什么?”

君少辞道:“…………没什么。”

我冷哼了一声,听见君少辞又开口道:“当年复国南征北战,每次我受伤也是你来处理,只是忽然有些熟悉。”他语气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不知上无奈还是感怀。

我把药膏往他鞭痕上糊拉:“往事不须提,觉得荣幸就好了。”

君少辞抬起两根修长的手指拭了把汗,叹了口气:“幸亏那日让你留宿寝宫,真去了刑部大牢…………”

我提膝一脚踢在他小腿上,君少辞气息一乱,接着就不说话了,垂眸一副认我宰割的样子。

我把药膏涂了厚厚一层,又拿干净的帕子给他伤口周围清理一番,接着取了一套新衣丢到君少辞面前,待他穿戴整齐,我才叫来下人将处理下来的东西带下去。

楼主 砚雪笑倾  发布于 2015-05-04 18:00:00 +0800 CST  
【第四十六章】

花间动作很快,回信抵达我手中的时候,南沂已经下达了对北拓的战书。

原本一力阻战的楼声在登基之后来突然这一手,着实震惊朝野。然而南沂好战,这一举动却是民心所向,花间顶着楼声的皮囊以最快的速度拿到国玺,坐稳皇位。

别人或许不会多想,然后谨慎多疑的楼安必然已经发现端倪,尽管如此,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大势已去无可逆转。

现在楼安唯一能做的,就是领着手里的残兵四处搜寻楼声的踪迹,找到他真正的儿子,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北拓君主左清初时拒不应战,终忍不过南沂四面桡袭,闹得鸡犬不宁。这一仗打的狂野。不出三个月,便是哀鸿遍野,双方国力亏损十之五六,正是东陵乘虚而入的好时机。

我拟定战书,当朝呈上,书尾附诗一首,以作誓辞:我愿平四海,身沉心不改。昔也三年别,今也一朝待。

君少辞阅罢批复,准我出征,亦回诗一首:骢马金络头,锦带佩吴钩。不问何所有,但归再杯酒。

离京前一日紫烟西阿,正是君篱与五师哥成亲的黄道吉日,住在我府上的师哥们听闻此事,倾巢出动,在宴席上好好把五师哥灌了一番,临了还准备闹洞房,被沉衣师哥通通揪了回去。

君篱这丫头喝得醉醺醺,五师哥忙着应付众宾客,她在角落里将我拖住不放,哭的稀里哗啦:“卿凭哥哥,其实我早知道他是你五师哥,其实,其实…………”

我笑着将腰间玉佩解下来放在她手心里:“公主殿下,微臣孑然一身,没有什么能给您的。这玉佩随臣多年,留给公主权当纪念吧。”

君篱泪眼婆娑,五指紧紧收起。

两年后。

————————————————————————

同志们,快结文啦咯咯哒

楼主 砚雪笑倾  发布于 2015-05-05 21:31:00 +0800 CST  
两年后。

“大人,”花间放缓马速,扬鞭遥指前方若隐若现的城墙,“七里开外就是邈府,破了此城,北拓的都城也就水到渠成。”

我点点头:“行百里者半九十,越到如今越不可懈怠。吩咐众将士就地扎营,暂歇一晚,明日再作周详打算。”

“是。”花间拱了拱手,调转马头下去传令。

我凝眸远眺,只见天堑长河落日,平沙莽莽,夐不见人。一度强盛的北拓在连年战雨中已经山穷水尽,很快就要步了南沂的后尘。

东陵的版图以惊人的速度扩增,除了天时地利,还少不了一大助力。半年前褚云矜派人送来冰雪批量生产的方法,军队以一当十,犹如猛虎添翼,战力惊人。得失相依,相应也付出不小代价。于让、陆湛,张自牧以及兮回,那位西燕国的长公主,千千万万将士布衣相继黄土白骨,战况激烈之时,很多人连尸骨都未及拾掇。

到了眼下这个形势,东陵问鼎天下已是定势。君少辞几次传信要我回朝,都被我借故推托,既然只剩下最后一小步,又何须换作旁人。

中军大帐已经搭好,炊事营也开始运作,烧酒和烤肉的香味袅袅升腾,我从那些热火喧天的士兵中央穿过,进入中军大帐内,花间一支笔一壶酒,正坐在案桌上倾身思究。

我走过去在桌子另一边坐下:“想好怎么打了没有?”

花间道:“邈府虽是孤木难支,却并不好拿下,我们不熟悉北拓地形,他们凭援据守…………”

我一眼斜过去:“怎么这么多废话。”

花间立刻道:“因此没有。”

我劈手夺过他的酒壶:“滚出去,吃饱了再好好想。”

花间笑道:“大人呢?”

我道:“晚些过去,有些关键地方我要仔细斟酌。”

花间将我手里酒壶拿过去:“其实大人早有定夺,只是故人相逢,心中尚有余温而已。”

我摇头:“非也。我十五出师门,早已拜谢师恩,只是………………”

只是在我记忆中,两年前的一个夜晚,师父意欲带走楼声,却被褚云矜阻下,二人言谈间,师父似乎与我母亲交情不浅,这一个节点,我总要找个恰当时机将它解开。

楼主 砚雪笑倾  发布于 2015-05-06 19:14:00 +0800 CST  
花间缓缓摇动酒壶:“只是什么?。”

我道:“再不出去三十棍。”

花间二话不说跃下桌子,抱着酒壶轻飘飘地走了,

我挪到椅子上,看着眼前的图纸,脑中却不由得浮现出褚云矜的那句诗来“故里有甫三尺须”,甫是何人如今依旧是迷,他与我师父又有什么关系?

“大人。”帐子掀起一条缝。

我头也不抬:“不见。”

花间直接丢过来一个油汪汪的猪蹄,在羊皮纸的地图上滚了一圈,最后正好覆盖在邈府之上。

我捏住地图一角把它提起来,眼前的画面早已惨不忍睹,我眉毛稍抬,平心静气道:“花间,我准你进来。把你自己的手,带走。”

花间微微笑:“大人,您赶路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真的不要尝尝么。”

他站在半阖的帐子中央,背后是漫天霞光铺就的苍穹,我看了一眼,收回目光,拿手里的地图包起猪蹄,随意咬了一口。

花间笑道:“不错罢?”

我又咬了一口,哼道:“现在果然不同往日,想当初我与君少辞征战的时候,日日食不果腹。如今你的胆子也越发大了,敢毁地图,你说怎么办吧。”

花间道:“眼前无图,心中自成丘壑,那些盘盘曲曲看得人眼花,反而束缚。有人要用地图,我再画一副就是了。”

“你倒是厉害。”我把骨头一丢,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绕过花间往外面走。

“大人?”

我道:“那就画吧,今夜没有完成,就不必歇息了。我随处走走。”

天色渐暗了下来,军营扎堆燃起了篝火,我信步前行,渐渐的就离开了营地,往远处稀落的林子里走去。

楼主 砚雪笑倾  发布于 2015-05-06 23:39:00 +0800 CST  
地上碎叶不多,踩起来也没有沙沙的声响,四周一片静谧,我找了一棵高大的枯杨,抬手轻扶树干,就要飞掠其上。

身后忽然一阵轻风,我倏地回头,有抹白色人影一闪而过,向北方迅速移动。

我微微眯眼,转手按剑紧随其后,过了这一片林,面前出现一条溪流,那人在溪边停了下来,我亦顿足,离他三丈远。

月华如水,水映月华,溪边一道颀长人影默立良久,才缓缓转身:“小九。”

“策师哥,别来无恙。”

策师哥凝视着水里倒映的月光:“我是来同你道别的。”

我看着他,静待下文。

“北拓将倾,我也没有继续留下的意义了,我准备去西境云游。”策师哥道,“这些年来,你我总是聚少离多,这一别或许再无见日。”

我心中莫名一涩,知道此言不假,如今这样的形势,策师哥自己已经回不来了。

“东陵如日方中,邈府一战,无非劳民伤财。”策师哥叹了口气,“你连年南征北战,如今也该歇一歇了。”

他抬手,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石令牌,徐徐走到我跟前:“这是北拓十万余军的兵符,也是我能给你的最后一样东西。小九,你要好好爱惜自己。”

我静静接过,未及收起,耳畔蓦地响起一阵笑声:“好徒儿,背着为师私相授受可不好吧?”

我眉头一凝,脚下被气浪震退三步,手里却仍玉石紧攥。眼见长须白发的师父出现在策师哥身边,我将兵符飞快收入怀中,随之一笑:“师父大人,到了小九手里的东西,可没有再还回去的道理。”

师父捋了捋胡须:“区区一块令牌,给你便是。不过,为师要问你几句。”

我道:“师父但讲。”

师父道:“褚云矜是你什么人?”

我道:“同父同母骨肉亲。”

师父道:“难为他为你至此,果然如此,竟然如此。”

我笑道:“师父,小九也有问题要问你。”

楼主 砚雪笑倾  发布于 2015-05-07 18:41:00 +0800 CST  
师也笑道:“你想问的,无关乎你的母亲,其实你该问的是褚云矜。想不到你们兄弟手足,同为褚元知的后代,当年你流落我院门,大约是命里的缘分。我与你母亲确有交情,而且不浅,如若不然,今日你便是有来无回。”

我道:“那可真要谢过师父。”

师父不再理会我,转过身,一巴掌拍在策师哥头上:“小畜生,要走也不和师父说一声,白养你三十年了!”

策师哥垂眸,一副受教状。二人转过身,在我面前并肩远去,渐渐被树枝遮住,消失不见了。

楼主 砚雪笑倾  发布于 2015-05-07 18:41:00 +0800 CST  
当我携兵符领大军冲进北拓皇宫的时候,偌大宫殿里只有皇帝左清一人。他一身简单的布衣坐在那儿,桌上摆了一盘棋,我让花间先带人去清理其他宫殿,自己则走向他走过去。

左清缓缓捻起一颗白棋:“陪我下盘棋?”

我摇头,轻笑了一下:“我看不必,从前你不是我对手,如今依旧不是。”

左清面无表情的看我一眼:“你不敢?”

我道:“激将也没有用,若是没什么要交代的,我就让人把你带下去了。”

左清道:“好,你不想下也罢,不过有个人你一定感兴趣,他此刻就在皇宫密室里,我不说,你永远也找不到。”

我道:“谁。”

左清敲敲棋盘:“来。”

我眯眼看他一会,一撩衣摆在他对面坐下,捻起一颗黑棋落在棋盘上。

左清紧随二下,一来二去,他又不行了。

我掸掸衣袖站起来:“堂堂一国之君,不会一而再再而三食言吧?”

左清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自然不会。”

他也站起来:“随我来罢。”

我随意带了两个侍卫,跟着左清七弯八绕,下到地宫,最后来到一扇厚重的石门前,石门锈迹斑斑,估摸有十几尺厚,恐怕连冰雪都炸不开它。

左清拿起腰间的玉佩,一使劲掰作两半,分别嵌入石门的高低两处凹陷,只听“轰隆”一声,石门徐徐升起。

我看了左清一眼,迈步进去,石室昏暗潮湿,隐约可见角落里有个人影。我凝聚目力,那人衣衫褴褛,初时没有认出,再仔细一瞧,竟是楼安!

自南沂攻陷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听闻过楼安的消息,曾经派人寻找,却始终未果,没想到却在这里。

我脑中升起一个模糊的概念,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没等我多想,角落里的楼安却忽然着魔一般冲了过来:“啊!声儿,是声儿吗?”

楼主 砚雪笑倾  发布于 2015-05-07 20:12:00 +0800 CST  
我微微皱眉避开,他两眼混沌,看起来神情甚不清明,莫不是疯了?

“声儿,爹找的你好苦!”楼安忽然“呜呜呜”的哭了起来,张开双臂就来抱我,我后退一步,楼安却整个人扑了过来,与此同时,他破落的衣袖里猛的滑出一把匕首,笔直向我捅来:“去死吧,哈哈哈!你不是我声儿!”

我心中微凛,一手拂开匕首,一手重重印上楼安胸口,他倒飞出去撞在墙上,两眼一翻不动了。

耳边一声轻啸,我偏过头,刚刚那把匕首竟兀自绕了个弯,闪烁着寒光向我射来。我侧身欲让,目光在触及两侧墙面上数不清的坑洞时却滞了一刻,便这一刻,胸口猛的一麻,匕首没入体内。

四肢百骸倾刻如冰速封,我明白匕首淬剧毒了,趁着还有余念一咬牙将匕首拔了出来,饶是如此,身体已经绵软不能自已。

我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扶墙回头,石门正缓缓闭合,而左清就在身后,他嘴角流出黑色的血液,显然是一早存了与我同归的念头。

楼主 砚雪笑倾  发布于 2015-05-07 20:12:00 +0800 CST  
【第四十七章】

“大人!”

石门即将闭合的时刻,花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到了这里,甩出马鞭缠住我的手,将我迅速带出了门外。

“大人!”众将士见状皆惊,纷纷围拢过来,“大人您怎么了?!”

我靠着花间的手,微微苦笑:“千虑有一失,先回去…………再说。”

虽然没有明说,但我知道这次麻烦了,这毒显然是筹备许久,非同寻常来势汹汹,我都能感觉到五脏六腑衰败的速度。鸟子扶或许能救我,但他人身在京,等赶到北地,我尸体都烂了。

可以说,我已是死路一条。

我心里略感奇异,千刑万苦都过来了,今日却要死在一把小小的匕首上。我的生身父亲为了取我性命,不惜将自己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装疯卖傻,苦练一招,将石壁戳的千疮百孔,也是奇事。

花间封住我的大穴,揽手抱我上马,一挥鞭呼啸而去,他神色凝重,这种神色,还是在当年副将李拾月殉国后才有过:“大人且撑住,下官接到消息,皇上昨日离宫,已经行程过半了。”

难得他在我面前自称下官,这家伙不蠢,显然也意识到我快不行了。

君少辞倒是来的是时候,如有预见似的,不知能否来得及见我最后一面。

我在马背上颠簸,毒素越发扩散,花间原想将我带回中军大帐,赶路至半,最终还是一拉缰绳停了下来,在疏林中抱我下马。

“大人。”花间让我席地坐下,靠到一棵树上,伸手抓住我的手腕,“大人再等等,您与皇上两年未见,不该…………连句道别都没有。”

我微微摇了下头:“怕是来不及了,不见,也罢。”

花间从腰间取下酒囊,送到我唇边:“大人,你又口是心非了。”

我抿了一口,笑道:“以后没人管你喝酒了。”

花间也笑了:“可不是。”笑着笑着,举起酒囊仰首猛灌了一口,他以前可是极为优雅的。

楼主 砚雪笑倾  发布于 2015-05-07 22:32:00 +0800 CST  

楼主:砚雪笑倾

字数:224373

发表时间:2014-01-23 04:1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3-24 09:04:47 +0800 CST

评论数:8061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