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德纲的生日历来热闹，虽说入室亲传只有张云雷一个，可门下弟子远不止一两百人。所以单单是弟子庆贺就要受一会子的礼，更有宾客盈门，座无虚席。
张云雷内外照应，只觉分身乏术，他从来疏懒性，本不是个左右逢源的人，如今也被逼迫的八面玲珑起来，可真是应了杨九郎常笑话他的那句，好好的一个人儿被硬生生的逼成了英雄。
生日宴是在自家会馆办的，虽说有会馆人员和一帮师弟帮忙，可张云雷这几年着实红的厉害，少不得去和人应酬，觥筹交错间张云雷还要分神去顾着师父那边，若是耽误了差事儿那是万万不行的，一年一次的大聚会，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出了差错，怕是够他瞧的。
生日宴会也是公司开年的计划会，所有重要的人事变动都在这一天，单门有部分去分工协调。烦乱复杂，他站在舞台一边儿看着台上走马灯的人换来换去始终保持着一个直立的严谨状态，终于得了空，他赶紧跑到门外去抽支烟解乏。
点起一支烟，深吸一口，烟丝燃尽，深入肺腑。
“辫儿爷，借个火。”一个声音传来
张云雷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抬起头看，竟是老黄！
“呦～老黄，怎么在这呢？”张云雷笑了“可有日子没见了，我以为你退休了呢。”
张云雷打出火，示意他凑过来
“岁数大了，不顶用了，这不托郭班主的福，在会所帮帮忙，您现在成角儿了，哪有空见我们这帮老东西。”老黄凑过去点了烟，拉着闲话“我记得辫儿爷您不抽烟啊。”
“行了，你可别跟我瞎客气了，还辫儿爷，怎么着不是那时候跟我直眉瞪眼的时候了？”张云雷笑问“最近怎么样？还好？”
他对老黄是有少时情谊的，虽然老黄是看管监视他的，可他知道老黄是个好人，张云雷碰到的好人并不多。
“托福，凑合活。”老黄显得沧桑了很多
“家里都好？”张云雷又问
“儿子在公司车队上班，就是我家那口子…”老黄深吸一口烟
“怎么了？”张云雷掐了烟皱眉问
“年轻的时候没享过福，摆摊儿卖菜，这到老了病就显了，腰都直不起来了……”老黄也抽完了一根烟“没事儿，甭惦记，我就是时间长了没见您了，大老远看见了过来跟您说几句话，得，您忙着吧。”
“老黄，你等会儿。”张云雷叫住他“我知道一个医生，看腰挺不错的。”说着拿手机翻号码“你去找他，就说我让去的，钱的事儿你甭儿管，让他记到杨九郎那就成。”
“这不合适…”老黄赶紧摆手“不合适…”
“你跟我见什么外。”张云雷笑一笑，好似当年那个皮孩子“我小时候没少折腾你，你吃多少亏也不给我告状，少挨多少打呢…”
一句话说的老黄鼻子一酸，他见过小孩儿的不易，也不难想象他是怎么到如今的。
“嗨…”老黄转了头“那就谢谢您了。”
张云雷没来的及回话，因为里边儿正在叫他，他赶紧往里跑，只来得及跟老黄挥挥手。
庆典到了最后的阶段，郭德纲坐在正当中，背景是一片红火，师父笑意盈盈，俯瞰众生仿佛在等待着接受着朝贺的佛。
张云雷不急不躁，走至最前端，屈膝跪下。
朗声说“祝师父日月长明，松鹤长春。”
郭德纲笑意涟涟，点点头。
张云雷站起身，走至郭德纲身后站好，底下才有其他门徒，或五人或十人一排上前鞠躬。
杨九郎站在角落里，看着这派花团锦簇的繁华，传出去必将是彩灯佳话，可他只觉得可笑，又看看那个在师父身后恭敬站着的人儿，面无表情眼睛低垂着心不在焉却又要强打起精神，于是杨九郎叹了口气，他不再觉得可笑，只觉熙来攘往中张云雷带着一股子单枪匹马的孤勇，谁知这风光背后的半口黄连半口糖，想到此处泛起阵阵悲凉。

日子过的很快，开了春儿，日子又繁忙起来。
某日，天气阴雨，他们在后台补妆的时候，张云雷拿杨九郎手机玩游戏，他本不玩的，只是见杨九郎日日玩的开心所以好奇看看，本打算借机训杨九郎不务正业，可这一看他就收不了手，现在已经沦陷，抽空就要玩儿上一局，玩的正酣畅屏幕一顿来了微信。
是齐医生。
张云雷本打算把手机递给正在化妆的杨九郎，可刚要起身他就又坐下了，点开微信，他不是女孩儿本不屑于做查人微信这样的事儿。他只是顺手问一问老黄有没有带他媳妇儿去看病，又想起上回九郎神秘兮兮的拉着医生说小话，他眼珠一转灵机一动。
【上回那事儿，再跟我念叨一下。】
【什么事？】
【就那事儿呗】
【不都说清楚了吗？我最近又托他们详细查询了一下，确实没有，那整个月他们都没有做过那个手术，更别提…这个人了。】
张云雷随着那个熟悉的人名儿出现，瞳孔陡然放散，他下意识的瞬间按灭了屏幕，然后一双眼睛慌的不知道该看向哪里，就像他每次要被虐打前的恐惧的时分一般无处求救，他想要叫九郎，眼神穿过去，杨九郎在那和化妆师打岔逗闷子，和往常无异，于是硬生生的把那句九郎咽了回去，颤抖着的手几乎要握不住手机，按亮屏幕，密码因为手不受控制输入了好几次才成功，看着那屏幕再次由亮到灭，张云雷浑身紧绷着，嘴紧紧抿着，双手攥在一起，他生活的世界终而崩塌，他那些自以为是的坚强在此刻通通变成一个笑话，那些日日夜夜啊，日日夜夜，终是可怜了那个孩子 …
张云雷觉得胸口好疼，好疼好疼，那颗千疮百孔的他认真缝补维系着的心脏，就这样被生生撕裂撕的粉碎成灰，若是能够看得到，你就会看到他的血肉模糊，看到他的鲜血淋漓…
抬手抹了一把脸，却没泪。
“翔子…”张云雷的声音几乎挤不出来，像极了梦魇时候的潜意识喊叫，自以为撕心裂肺却无人知晓。
窗外忽然打了一个响雷，没有人听见他的声音。
张云雷突然没了力气，他那么年轻的躯体里灵魂瞬间苍老下去。
张云雷强站起身，踽踽独行走到杨九郎的面前。
“嗯？”杨九郎一抬头“怎么了？”
“翔子。”张云雷不顾别人在场，他直直的握住杨九郎的手。
那双手冰凉刺骨。
“怎么了？”杨九郎不解却隐隐觉得不安
“你别骗我啊。”张云雷牵扯起嘴角
“没有啊…”杨九郎下意识的回答
而后他心中的那颗炸弹陡然炸裂，震动了瞳孔。
“别骗我啊…”张云雷依旧笑着，可眼里含了泪。
两人面对面的对视着，杨九郎的眼神里陡然苍凉起来。
杨九郎站起身，他想抱一抱他的小孩儿，张云雷却轻轻向后退了一步。
“该上场了。”张云雷盈盈一笑，却似诀别，说罢转身登台。
杨九郎望着那个背影，恍神与十多年前那个孩子的背影重叠。
【小师哥～】
【小瞎子～】
【磊磊！】
【翔子！】
【张云雷。】
【杨九郎。】
杨九郎热泪盈眶。
自是浮生无可说，人间第一耽离别。
自此，这世间再也没有他的小师兄了。
【小师哥全篇完结】

啊，终于又把这个贴完了。这个小短篇竟然也写了四万六千多字，张老师手术很顺利，我很替他开心。
希望张老师杨老师，此后顺风顺水再无坎坷！希望他们在台上越来越好越来越好，希望张老师身体好了之后，和杨老师拿出好的作品哦～好好打磨作品，好好地越来越红～
也希望台下的他们每天都幸福。

【前夜】
一住了院就开始各种检查，张云雷觉得里里外外都被那些机器扫射了一遍。平日里见天儿的盼着取钢板，可事到临头了，到生出了丝忐忑。
毕竟刀不剌在谁身上，谁不知道疼啊。
晚上八点。
他坐在病床上，手指尖胡乱的在大腿上来回摩挲。明天就要进手术室了，再出来，这身上不定又要添上几道疤。真是滑稽，一身的伤，偏偏给他留了一张脸。不过，这两年平心而论这张脸也算是争气了。舔了下嘴唇有点干，不能喝水，所以任由它干着吧。
手机打开微信都是红点儿，一一回复太麻烦了。他发了个朋友圈，告诉大家还未手术，自己一切正常。配图他有点犯难。自拍他可没心情，眼一抬，扫到了角落的杨九郎。
那厮，正坐在屋子一角的木头椅子上低头玩手机呢，一脸似笑非笑，随手拍下，发送。
“嘿！”杨九郎一拍大腿“偷拍，还久病床前，朋友圈我都躲不开伦理哏啊！”
“谁让你不好好伺候我。”张云雷笑着嗔怪。
“哎？您说您不能吃饭不能喝水，怎么着，我跟您去撒个尿？”杨九郎边说边溜达到床前坏笑着“要不趁着这会儿能走，赶紧再溜达溜达。”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张云雷瞪他“滚开我这儿。”
“开一局游戏？”杨九郎坐在床边儿自动忽略了角儿的怒气。
“不玩。”张云雷不看他，低头看朋友圈的留言
一帮没正形的以张鹤伦为代表统一队形留言。
【九郎是个大孝子。】
几个队员不敢这么留言的就点个赞，再加上几个笑脸。
一连好几条，他脸上不自觉地也跟着笑起来。
“玩吧。”杨九郎拿出游戏“孝子拉你啊。”
张云雷就忍不住笑出了声儿，这一点儿上杨九郎总是能一击即中。
张云雷实在没什么游戏的天分，郭麒麟笑他手和脑子还有嘴不在一个时区。
开局不到两分钟。
“屋里来屋里来！”杨九郎喊着“别别别！”
随着画面一暗，宣告了一场战役的结束，当然也伴随着牺牲。
“死了。”张云雷把手机一松，看杨九郎。
“我已经看见您的盒子了。”杨九郎乐着“等着啊。”
两三秒后，爆炸声从手机里传出来。
“我也甭独活了。”杨九郎说
观战的张云雷一挑眉，看着两个并排的盒子。
“得。”张云雷弯一下嘴角
“再来一局？”杨九郎问
“不玩了。”张云雷摇摇头
俩人谁也没在说话，只有手机传来的音乐背景音。
“要不…”
“要不…”
俩人一起开了口，又因着对方的声音停了下来。
“去天台待会儿吧。”张云雷说
“我给你拿衣服。”杨九郎站起身来。

向上走去天台的几阶台阶有点儿高，张云雷走得吃力，身型一顿，杨九郎就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掌，十指相扣，借着这个力，他走的稳了一些。
张云雷恍惚了一下，那时节自己又一次学走的路时候，就是这样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了好几年，最近一段时间，因着各种各样的缘由，很久没有这样了。一时间张云雷心绪有些乱，瞬间思绪泛滥起来，他强自把那些纷乱压回了心底。只是压着杨九郎的掌心向上走。
南京的天气比北京暖一些，可夜里也还是冷，尤其是天台风大，冷风一吹有些瑟缩。
张云雷抽出一支烟。
“水都不让喝，抽什么烟啊。”杨九郎一皱眉
张云雷没理他，叼在嘴边，伸手去摸打火机，可是风大，这打火机也快没油了，打了几次都没有火。
杨九郎把打火机拿过来转个身儿，打着了火，一只手挡着风，递过去。
张云雷凑过去，吸一口，把烟夹在手指间，烟雾从口鼻中呼出，然后任由风吹着燃烧着烟丝。
“我有点儿…”张云雷低着头小声说
声音散在风里。
说完，似乎有点儿不好意思，笑一笑，又吸一口烟，并不抬头。
这些日子，每个人问他，他自己都说特盼望着拆钢板，拆了就能好好走路了。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会怕，怕手术的意外，怕术后麻药退去的阵阵钻心。明天他就要又一次躺在那个冰凉的手术台上，他会在一阵气体过后沉沉睡去，可也许…会醒不过来…
杨九郎听清了风里的话，他没有回答，微微侧过身，让风吹干眼里的那层湿润。
烟没抽几口，被风吹的消失的很快，张云雷把烟蒂踩灭。他不能再寒风里站很久，任何突然因素都会影响明天的手术。
张云雷在前边儿走，杨九郎跟在后边儿。
一阶一阶的下着楼梯。
“甭怕，明儿我守着。”杨九郎的声音低沉且坚定
张云雷握紧那只手，杨九郎不是医生不是护士，可他就真的踏实了。
他信他，一如他信他。

忙到起飞坠机的我，忙里偷闲。

立旗写文？

特别不好意思，跳票这么久，实在是最近忙的要死要活的，本来想写个中篇，奈何没啥好思路，今儿写了一个小段，大家凑合看吧…谁有好的思路可以私给我哦～有时间就会写的谢谢亲们的不离不弃

【路过你的世界】
01
杨九郎拿眼偷偷瞄着眼前的小师哥，这师哥可和别人忒不一样了，一脑袋的黄毛不说，人也瘦的像根竹竿，下了台好像就没怎么看见他说过话，一个队好几个月了，俩人从来没搭上过话，听人说好像是师父的小舅子，一来就是云字的，空降兵大家都敬而远之，今儿杨九郎去了个厕所的功夫再回来，那帮孙贼就走没了，只剩下这个小师哥正往衣柜里挂着大褂。
就这么走实在不是咱北京人的风范，于是杨九郎干咳了一声。
“那个…一会儿你跟哪吃啊？”杨九郎京韵十足
张云雷像是才发现还有一个人，吓的一激灵，手里大褂险险没掉喽。
杨九郎对视上了一双略带慌张的眼睛，眼睛很亮，不像十几岁的人，反而像是个几岁的孩子那种一眼望到底的亮。
“我？”张云雷指着自己不敢相信的问
“啊…”杨九郎被他问的也突然的不好意思起来“那个…哪吃啊这么晚了……师哥…”
可别让人家以为自己要攀高枝，师哥俩字含糊不清，张云雷却被这俩字叫的红了脸。
“别别别，你别叫我师哥。”张云雷连连摆手
“那…那我叫你…”杨九郎一手插兜一手摸摸脑袋，犹豫着。
“我叫张磊。”张云雷介绍着
“杨昊翔。”杨九郎伸手想来个握手礼
可谁知对方并没有要握住的意思。
“我知道。”张云雷笑了笑这样回答
“要不一块儿吃个饭吧。”杨九郎把手收回来有点儿尴尬，其实他就是瞎客气，没指望着对方应。
可张云雷竟然点了点头。
那天，俩人一起来了街边的小店儿，点了两碗牛肉面。
杨九郎请客。
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小师哥挺有意思的，一笑怪好看的…

02
一早散了场，张云雷磨磨蹭蹭的不愿走，拿眼时不时扫一眼归置东西的杨九郎。
杨九郎把大褂挂好，背上包要走，张云雷趁人不注意一把拽住。
彼时俩人已经算得是朋友了，说话也不在生分。
“怎么了？”杨九郎不解的看着眼前的小孩儿“有事儿啊？”
“嗯…”张云雷支支吾吾半天，憋出一句“你想不想吃牛肉面？”
杨九郎挑眉，怎么着？给喂上瘾了？
面摊
杨九郎拿筷子不停的挑起几根面，卷好又放回去。
“哎呀，你给句痛快话！”张云雷拉了杨九郎的手一把，颇为急躁“你愿不愿意？你不愿意跟我搭伙？”
“……可是，我…我有搭档啊。”杨九郎一脸为难，却又坚定的说“拆伙这事儿我不干。”
张云雷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丧了下去。
俩人对着两碗面谁也不说话。
“那个…”杨九郎想着说点儿什么打破僵局
张云雷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转身儿走了。
“得…”杨九郎看着那人气愤的背影，这算是得罪国舅爷了，可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他也只能叹口气“老板，算账！”
“一共二十四了您哎。”服务员小跑过来，看着面前满满的两碗面“呦，今儿这面不合口？”
“不是不是…”杨九郎从兜里掏钱
心里想着，不是不合口，怕是不合适。

03
那日一别，张云雷再没找过杨九郎，反到搞得杨九郎心里别别扭扭的，好像亏欠小孩儿点儿什么似的。
他想找个机会去和张云雷和解一下，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这天又是他俩走的最晚，不过这回是杨九郎等的张云雷。
“牛肉面？”杨九郎兴致盎然又带着一些讨好的期待
“不去。”张云雷头也不抬，冷若冰霜。
杨九郎失望的看着张云雷走到门口又停下。
“今儿我姐炖鱼，你去不去？”张云雷回过身来，夕阳在他身形外勾出一圈金色的轮廓。
这光顺道点亮了杨九郎的希望之火。
那是杨九郎第一次去师父家吃饭，师父没在家，师娘炖的鱼真好吃…在家的张云雷原来叫小辫儿啊，他在家的样子可真乖…
张云雷送他出门，趁着月色。
“我姐炖的鱼好吃吗？”张云雷问
“好吃。”杨九郎深深点头，摸摸滚圆的肚子回味“要不是你拦着我，那饼我能蘸着鱼汤都吃了。”
“想不想再来啊？”张云雷眼神瞟向别的地方，嘴角却勾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杨九郎没回答，可他不得不可耻的承认他动心了。
满脑子都是那双好看的手把鱼夹到他碗里的样子，满脑子都是那个小孩儿的清瘦脸儿，可他对自己说是师娘的鱼太好吃了…
几日后
杨九郎接到了通知，他要去做皇亲国戚的搭档了。看着通知，杨九郎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给你。”张云雷给他扔怀里一个物件
“什么啊？”杨九郎打开看“呦，表啊，不便宜吧？一个月工资够买吗？”
抬头看张云雷满脸通红，杨九郎就乐了，这一乐心绪也明朗起来。
“得，一块儿手表我跟你走。”杨九郎把表拿出来来回摆弄着研究“这怎么解扣啊？”
张云雷走至跟前把那表戴在杨九郎的腕上。
两人近在咫尺，杨九郎能感觉到小孩儿的呼吸气息，张云雷能闻到杨九郎身上阳光的气息。
一双好看的手，因为紧张而冰凉，碰触到的那只手腕因为因为害羞而燥热。。
“这是我给你带上的，你可不能跟别人走了啊。”张云雷说的时候耳尖都红透了，像是要滴出血，呢喃细语。
“你这是手表是手铐啊？”杨九郎咧开嘴笑着接了一句，本想着开个玩笑，一抬头却恰巧和那人对视上。
真诚而炽热。
彼时少年杨不知道，那确实是副手铐，不仅铐住了杨九郎的手，好像也铐住了杨九郎的心，连同杨九郎的后半生，都要与这人纠缠在一起。
04
很多很多年以后，杨九郎问自己，要是一早知道后边儿的坎坷浮沉，他是不是还有勇气接受那块表呢？
答案，有时候是肯定的，有时候是否定的。
他又问过自己，半生的饱经世故，换认识张云雷这大半辈子合不合算？
答案，每次都是。
超值。

张云雷在后台一手心的汗，一颗心紧张的要蹦出来，这场挂出了小辫儿张云雷回归的旗号，这场是他六年之后的第一次登台，他紧张的要死在台口，脑子一片空白。
“张小辫儿，紧张吗？”郭德纲穿好了大褂走至身边，笑盈盈的看着他。
“有点儿。”张云雷有点儿不好意思。
“没事儿，有师父呢。”郭德纲拍拍他的肩膀
说来奇怪，他真的就没那么紧张了。
郭德纲先上了台，和观众互动了一阵子，张云雷在台口听着师父说话。
“我今儿给大家带回一个人，我们原来有个小孩儿，小时候留着个长生辫，老观众都知道叫小辫儿，这孩子倒仓走了一阵子，六年了，我今儿把这孩子带回来了，小辫儿！张云雷，上来…”
听着师父叫自己，张云雷深吸一口气，抬手撩开帘子信步走出来，一瞬间台下喊好的声音、不绝于耳的快门声，六年了，兜兜转转，他又一次在台上站在了师父的身边。 他有些恍惚，低着头，师父叫他唱几句，他伸手拿起桌子上的御子板，打了一个花点儿。
然后他笑了，他回来了，小辫儿回来了，张云雷真的回来了。
好事多磨终有期，相逢一笑淡别离。

这篇没啥训诫点，就是我自己瞎写着玩的，时间线重叠混乱，不知道大家看的时候能不能捋顺清楚，艰难有时不在于其他，而在于自身感知的压力。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写啥，各位凑合看吧。

这话他不该说，失了“少班主”的气度，可他又确实不解，他想不明白，自己从窝子里爬出来的，怎么就卖不出票去？
尤其是今儿他着实受了点刺激，今儿张元拢共就卖出去了三十多张票，虽说今儿天不太好，阴沉沉的，可湖广那边儿的派人来借凳子，人家要加座。虽然来人一再的客气，谨言慎行的生怕当面儿刺激到他这个“少东家”，他忍了又忍还是背地里骂了句脏话。
难道自己真的不是这个材料？都道虎父无犬子，他烦这句话，可心底又盼着这话，他自认弃学下海问心无愧，可奈何现实如此。说到底郭麒麟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此刻的他说什么做不到既如此便如此的豁达，面对搭档的时候，也终于问出一句心底话。
今儿他失态了。
“少爷，说实话我不觉得咱们活次。”阎鹤祥看着眼前人稳声道“可现在除了您父亲，谁还能单靠活扎实留的住人呢？”
他这话诚然并不全是事实，事实就是郭麒麟并不讨喜，少班主下海之初，倒也门庭若市了一阵子，不过一个十多岁的半大孩子做底太难了 ，这个岁数即没了小孩子的讨喜，也没有成熟的男人魅力，帅卖怪坏，哪一样也不合适，郭麒麟咬紧牙关绝不退步去做浪贱之态。时间一久新鲜劲儿过去，也就当时门客今何在了，又何况有这样一位不世之功的父亲，期待越高，失望越大。老指望着青出于蓝，要么逼死青要么弄死蓝。
这话不能这么告诉他，阎鹤祥当然不能说，莫说搭档一场，就是私心也绝不能说。别说那些嫉妒的红了眼的，就连一头磕地上的同科师兄弟也说他飞上枝头，早早捧上铁饭碗。可他自己知道这个“太子伴读”不好干，太子的选择太多了，太子条条大路通罗马，太子伴读可不行，这两年他走的战战兢兢，每天早晨醒来得先看看今儿还有没有自己的演出安排，生怕一觉过去就被通知自己的搭档去发达国家“深造”去了。
阎鹤祥偷眼观察着面前的郭麒麟，心里掂量分寸。郭麒麟盯着地面，满心的烦乱理不出个头绪。
俩人静默着一站一坐，各怀心事。

张云雷和杨九郎从台上下来，一手的汗。
上场门一对脸儿，郭麒麟没说话，径直走上台去，阎鹤祥道声辛苦，紧着跟上前去。
张云雷没来得及答话，杨九郎匆匆向阎鹤祥点了下头作为回应。
他俩往台下走，那边台上，郭麒麟的声音已经开始了，声音俏皮活泼，一点儿没有刚刚的阴郁。
张杨二人面对空空如也的后台，无可奈何。
张云雷一心的五味杂陈，隔了六七年他又压了轴，可这个轴他压的憋屈，底不一样，台下全然不同。他剪去了长生辫，他长足了身量，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满观众席跑的孩子了，他铆着劲儿的要拼出个天地，然后一拳打在麻花包上，卸了满身力气，徒增了满身戾气。
仍记得大观园那年盛夏，外地进京观众坐了满坑满谷，掌声如潮只为台上那个小小子，如今呢？如今呢？他今儿险些就在台上张不开嘴了，硬着头皮的去说，相声不该这样，可他拿不准该怎样，杨九郎见他面色不好，揽了胳膊，顺着力气给扶到椅子上。
“喝水吗？”杨九郎声音如常听不出一丝波澜
张云雷没心思理他，一颗心泡在醋里，酸涩难忍。临危受命不只少班主一人。
杨九郎还是倒了水，递到手里。
“不喝。”张云雷没接。
杨九郎递了两度，张云雷看他，遇到一脸咪咪的笑意，心里稍稍舒坦一些，伸手接下水杯。
杨九郎是坦荡的，这局面坦然以对。他身上自有老北京的底气，亦知足，基地那么多人，多少人一个月排不上一场，他已经进了大队，九字配云字，德云社这些个里边儿就他一个。
他没理由不知道张云雷心里的火，张云雷恃才傲物不是没有，虽然面上大都云淡风轻，可他知道张云雷能从扫地擦桌子回到台上，是提着一口气的，这口气，自他回来就有，他一直拎着提着，半点儿不肯松懈，杨九郎时常怕这口气卡住张云雷，搭伴这小两年的光阴，他看着眼前的人经常崩成满弓，自古硬弩弦先断，可他又不知该如何让他泄去这一身的戾气，只能陪着他，一路跌跌撞撞摸索前行，他俩比同龄的师兄弟多了些孤勇。
张云雷狠，狠到可以脱胎换骨，杨九郎在基地学习时见过张云雷小时的录像，那一股子浩然正气震人心魄，他见那时的张云雷，猛然顿悟了，为什么都说师父前期的德云社是要做相声的富连成的，就凭彼时那个孩子举手投足，他信师父所言不虚。
张云雷再回来时，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这个满脑袋黄毛人叼着烟的小无赖和录像里那个孩子对应起来，整个人浊的不行。后来呢？他更想不到那个脆声孩子能唱出青城山下白素贞的妖娆妩媚。
就这么上台？
就这么上台。
这两句是张云雷和师父的对话，他登台之前想着去把头发染回黑色，最好再剃个平头，耳钉都摘了，可师父说不用，就这么上台，百年来第一个黄头发的相声演员，最初不熟悉的观众在他面前交头接耳的窃窃。
“这就是老郭那个韩国徒弟吧，中国话说的不错。”
得，把他当作李承铉了。
偶尔，他在后台小声唱两句莲花落，又或西皮二黄之类，杨九郎听的直发怔。
“唱的真好！”
“谁听啊。”
是啊，没人听，他自小挨打受骂一句一句学来的能耐，连开场压耳音的功效都比不上快板好，当然得是“夜店快板”。
有艺无术。
他不服，说死不服，可一次次的撞南墙，张云雷狠就在这，妖吗？媚吗？来啊！成百上千人前他敢顶胯贴身，他什么都不怕。
郭麒麟起初看的直皱眉，他也不理，你自坚守你的，他要闯他的。
杨九郎见过太多次喝多时候的张云雷，看着他蹙着眉，眯起眼睛，冷到十步杀一人，又想着他台上那句，这不是来了嘛，着什么急呀～媚态百生，分裂到不行。
相逢意气有，饭辙也要有。
可就算张云雷狠至如此又如何？如何不了，今儿两个观众的掌声就是耳光，打得他们抬不起头。

一杯水，由温至凉。张云雷的指尖因为用力抓杯子泛着白。
“会好的。”杨九郎蹲在他身前，从底下看他的脸。
杨九郎轻声说着，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子的坚定。
张云雷抬眼与他对视，一双眼睛里蒙着一层雾。
“我有点儿…。”张云雷此刻方把周身的力气泄了，话没出口，然而眼圈却不自知的红了。
“回宿舍，好好睡一觉。”杨九郎面带微笑
张云雷深觉杨九郎好神奇，他似乎从来没见过他难过的样子，他总是那么积极又向上。像是寒夜里的太阳。
屋外雷声隆隆而至，郭阎二人下了台。
“还返吗？”杨九郎问阎鹤祥
阎鹤祥面色不好，摆摆手，郭麒麟一张嘴抿成一条缝隙，看见二人脸色稍缓温和。
“下班了。”郭麒麟笑着说“不走也没加班费啊。”
返什么，观众听到最后一劲儿看表，又听见外边儿隆隆雷声，末了还是说了不好意思，怕下雨赶不上车。
这一场都没说到底，反个鬼。
看着郭麒麟的笑，阎鹤祥也缓和了面色，四人之中他最大，又是队长，不管怎么说，士气不能丢，担子更不应该交给郭麒麟。
“山高自有客行路，水深自有渡船人嘛，来日方长…”阎鹤祥音色低，本该是中气十足，可这话此刻在场几位哪一个都知道宽心而已。
“对！日子长着呢！我就不信这个邪了还！”杨九郎一撸袖子配合着“三十年河东…”
“我先走了。”张云雷听到这儿把大褂撂下，起身出了门，没多说别的。
杨九郎没反应过来失言 ，有些纳闷，可郭麒麟心里明镜一般，只是此刻他没有安慰别人的心思，自己都还一脑门子官司，他今儿得好好捋一捋一些早该做出决断的事儿。
“行了，哥，要下雨了，咱也早点儿散吧。”郭麒麟深吸了一口气，伸手解扣子脱大褂。
收拾利索，又和阎、杨二人打了招呼，走了。
阎鹤祥见他走时的模样，心里莫名一磕，没由来的空了一空。
“哥，我是不说错话了？”杨九郎问阎鹤祥。
“甭瞎想，早点回去歇着吧。”阎鹤祥回过神，看着一脸茫然的杨九郎，拍了拍他的肩膀
又把杨九郎劝走，阎鹤祥自己坐在后台发愣，直到工作人员拉了闸，整个后台一片漆黑，他才猛地醒了过来，拿起头盔踏至门外。
骑上摩托车，踩着火，雨已经簌簌下起来，夏天的雨都透着一股子闷热和烦躁。
伴着重机的轰鸣，任雨砸在身上，任风呼啸而过。
人说三十不学艺，自己二十六岁转行，顶着压力硬着头皮逼自己跟一群小十多岁的人一起在基地学艺，那些孩子大部分没有上过高中，课下聊天全然不在一个层面，他是正经211院校毕业。一众同学不乏家庭美满、事业有成，而他呢？说句实在的，校友会他都不想去，北工大教了他四年的不息为体，日新为道。
可他现在不知自己在为什么不息。
任你天之骄子如何？也卖不出去票啊，不灵！
撇家舍业的来做这个伴读，如今这般田地，小时候趴在桌上听的马三立、侯宝林那些大师换做现在怎样？前二十多年的三观建设与入社后的传统规矩方枘圆凿。
亦有人酸他，高学历都是管理层，他自知肱骨之臣非他能比的。
一脑子的浆糊，无数的思绪绕缠撕扯不清。
跟着车流前行，想掉头，却意外发现自己扎进了人堆里，眯眼看是湖广刚刚散场，观众们似乎还在谈论着刚刚节目的精彩，雨水浇不灭的热情，这声音化作一记记闷拳打在他身上，隔着头盔看不出他眼底的悲伤。
逆着人群回旋，嘈杂不绝于耳。
到底是哪出了问题？责任全在大林？恐怕不是，那么在自己？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还是活不瓷实？
烦如乱麻。

张云雷打开车窗，把一只手伸出窗外弹烟灰，被雨水浇湿，收回手，车内的空调吹得一阵战栗。烟也被雨水淋湿，潮起来。
打开车载音乐，是太平歌词，他自己拷在车里的，师父的唱腔。
五龙捧圣
这一段他小时候唱过，在台上五只猪绕蒙了，他就重新开始，自己来回捣鼓了三四遍，地下的叔叔阿姨让他逗的前仰后合。好容易唱完了，大家哄他再来一个。初生牛犊不知惧。
“高高的山坡上两只羊，我的小段儿就这么长。”小孩儿脆生生说完。
观众来不及反应，小孩儿一鞠躬，踏踏跑下台去，机灵到不行。
下了台让师父打了嘴巴那是另一回事儿，可今儿呢？他自己都能听到空气里的尴尬，今儿不如昔。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狼吃幞头，又想起那天社里打出的小辫儿回归，底下坐满了老观众，臊的脸一阵阵躁红。一个急刹，安全带忘了系，头磕在玻璃上，胸口让方向盘磕的生疼，后边儿的车差点儿追尾，司机摇下车窗大声吆喝。
手机震动，接通是杨九郎。
“怎么没回宿舍啊？我紧赶慢追的回来一看没你，回家了？”
声音顺着手机钻进心里。
“嗯，路上呢。”
“下着雨，小心点儿。”
“嗯。”
“………”
“我没事儿，挂了吧。”
张云雷知道杨九郎想说什么，说出来矫情，心照就得了。
车子兜兜转转总算到了家。
把车停好，三两步奔进屋里，一开门，屋内空调温服刚刚好，厚重的大门把雨声隔绝于外，祥和宁静。
师父坐在茶台前，隔着眼镜看他的满身狼狈。
“下雨啦？”师父问他，声音如往平和。
“师父…” 张云雷忍了半响的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觉得丢人，别过头去擦眼泪，越擦越多。
“哎，哭什么啊？冻着了啊…”师父微微一笑“行了，行了，过来吧，儿子。”
杨九郎回了宿舍，没见到张云雷，拿脚拨开一地的杂乱坐在床上喘气。屋里几个师兄弟在打扑克消遣，见他回来邀他加入，杨九郎摇摇头，躺在床上，枕着双手瞪着上铺床板。
旁边儿人赢了牌，兴高采烈，手舞足蹈，输了的那人不服气，边往外拿钱边嘟囔。
“看你嚣张的样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会儿输的你叫爹！”
“去你的吧！输不起别玩啊！”
杨九郎心里瞬间翻涌起巨大的波涛，他弹起身来，顾不得理会师兄弟们的询问，夺门而出。
张云雷洗了热水澡，擦干头发于师父对坐饮茶，面对着师父，伪装大人的孩子摘下了面具，说了自己一肚子的愤懑，他要出人头地，他一向不会掩饰自己，话也说的直白。
“师父，早晚我能卖座。”
“好好！好孩子！光靠嘴说不成，自己多努力多用功。”
“您放心吧。”
“好了吧？”
“嗯…”
“那少爷，我能方便问下跟你一工作单位的郭麒麟哪去了吗？不是一辆车回来的？”
“大林？”张云雷一拍大腿“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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