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润如玉】【原创】润玉x邝露,元夕有所梦

瑶九在一旁咬牙看着,看澜玉那句话刀子般插进她的眼底,看那句妻子妻子,失控脱缰的马似的撞倒她拼拼凑凑出来的愿望。

她看得眼红,和她身上的喜服有同样的鲜颜色彩,从攥紧的手一直攀爬到眼角,邝露一身碧水连天,瑶九却只能看见红霞落地,带走边边角角最后一点自我安慰的辩解。

邝露牵着澜玉的手,直勾勾的望进他的侧脸--哪怕他实在有千万张容颜,毁灭的、愤怒的、湮灭的、深情的、温柔的……无谓哪一种,无谓什么样的词汇,澜玉一直是她笔直而清楚向往的命运,任凭她的害怕淹没自己,她都终能从那万千盏不同的光里,找到她相同的爱的样貌。

她爱的人呀,哪怕身染血污,也会是从未黯落的白月光,她颊旁永生的硃砂痣。

当澜玉向她达成那句轻飘飘的承诺,“我答应过妳,要通通还妳。”其实邝露不太清楚他究竟还给她了些什么,她要的一直在掌中,曾经很满。可是到了今日,她不悔,却也没有想像中一鼓作气的酣畅淋漓。

她先是替澜玉喜,又替澜玉悲,把他逼到绝路的究竟是谁。她还能为他做什么?面对他刚硬凛冽的线条情状,邝露一时间竟倍感迷惘,有股窒息的气从胸口中出去了,同时又有诚然全新而无形的心绪钻进她的体内抽搐,她分辨不出来是喜是悲,只是掌心里原有的只消一瞬间,就满溢到捧不住,全部落在茫茫的地里,像要了结生命似的。

澜玉说,她是他的妻。哪里会不欣喜,狂喜直直灌入她。然邝汜,然邝雪,或忠诚的站,或卑劣的跪,邝露甚至都不敢露出任何表情,无论她流露出来的是哪种,似乎都相当大逆不道。

之所以,她才必须经历这样四崩五裂的撕扯。

爱,也爱,两边都是爱,可是力道情状表现,竟如隔天地,隔山海,唯一相同的便是不同。

雁临还在挣扎,瑶九仍旧红透眼角,荼姚颓丧又僵直。怎会如此,唯有澜玉和邝露像是站在同一幅画里,其他人都是撕碎了再胡乱拼凑的,说惨是惨,说可怜是可怜;道是有义,天是不仁,都对,都四不像。

邝露,她才应当是我的妻啊!凭什么!

澜玉,今日要嫁与他的分明是她,是她,东庭的瑶九!凭什么是邝露!

一望无际的地平线,在落日余晖将落未落的时候,会从平行,再到交错。

最后一起沦为铺天盖地的无尽的黑。

太乱了,这一切都乱到毫无章法。

直到澜玉抬起执剑的手,兔起鹘落,雁临的的脑中有千丝万缕说不尽想不清的,都转瞬即逝,知他将死,却再没有道出的可能了。

不成想,预想中的疼痛与刀光并未如实落在雁临身上。那赤霄剑被澜玉抛远了,远远的在殿上的边界绕圈,发出一声极响亮,吭啷的声音,像断掉所有执念与解脱,刀锋闪闪烁烁,寒光凛冽,在那金碧辉煌的地上画出一个永无止尽死循环。

待到那尖锐刺耳的声音渐趋平静,澜玉又将邝露的手握紧了些,他再一次抬起空了的掌心,对着眼前跪着的三个罪人,看似无波无澜,实则为最有力也最残酷的直起落下,他的语调已然完全变了个样,再不复从前那般温润如玉,月色温柔,焕然而来的是孤高,清寂,而不怒自威的帝王之语。

彷佛再无刀枪可入,再无温煦可循,他们都在这场腥风血雨中浴血重生,甦醒在一个完然不同的天下,澜玉自此御极,万臣朝拜,定迎四海升平,八方宁靖,天下太平。

澜玉的声调极其迂缓,缓到如同一场凌迟,就像数年以来,他所经历的风雨流迁,得而,又复失。

“给朕,将他们压下去。”

楼主 黃泉xD  发布于 2019-05-03 00:09:00 +0800 CST  
好了!明天继续更新下面!!!!!大家真的久等,明天会早点更新不让大家等太久

楼主 黃泉xD  发布于 2019-05-03 00:11:00 +0800 CST  
甜甜们⋯⋯⋯我来了⋯⋯⋯⋯⋯⋯⋯写到快死了⋯⋯⋯⋯⋯⋯⋯⋯我终于写完了,哇的一声哭出来,久等了

楼主 黃泉xD  发布于 2019-05-04 02:26:00 +0800 CST  
(三十四)下

邝露以为,这一切有道有义的荒谬,这所有的天理昭彰,都马上会在那声破碎的命令中结束了。

就像太阳总会东升西落,而万流百川,终将皆归于流向那广阔无边的海。无论是哪一种纯粹,哪一种污秽,海流都可以毫无顾忌,毫无忌讳的包容他们,将他们困在最豁达的深渊里,以为那就是天地间最大的审判牢狱了,万流归宗,爱恨同源。

可她料想的结局并没有如期归来,反而在流淌于空气中那刺鼻的腥气与爱恨交织在一起的芬芳腐臭里,透过某种她从未知晓的方式,全然以另一种惨烈的形式与不可承受的浪流,在同个转捩点,无比整齐顺直的朝向邝露排山倒海而来。

邝露眼睁睁的看着那三个人被魁儡般从地上扯起来,像斩草除根,人们摘花或扯清理园苑的时候,总会拔掉那些杂乱的,不要的,太节外生枝的。邝露也会修剪花枝,也曾经和邝雪一起在宰相府里面那个搭起来的小亭子里,分别捧了两盆花,两个如花似玉的佳人就那样凑在彼此的对侧,细细碎碎的说着哪边的花剪去会更好。

邝露和邝雪的意见总是对不上,或者说很少有对上的融洽过,后来她们就安静,静到风一吹就能听见剪子恰好卡上花枝的磨擦的声音。邝雪嫌弃她手上的花盆太不精致了,颜色又不鲜艳,提出要和邝露换。

邝露的眉毛乃至嘴角的弧度都平淡,她的指腹略为摩娑了一下花盆镶金的边缘说,好。所以她放下剪子,把冷置在一旁的铲子拿过来,接着不待丝毫怜悯的直直铲入松软的土中,她把那松软的土和花叶的根铲了一圈痕迹,才把盆子好端端的推到邝雪面前。

那个时候也譬如此刻,邝雪出手时未有怜香惜玉,现在换她也同那花一样的下场,被从原本丰饶舒适的松土中被连根拔起,他们三个都一样,沾土带尘的根暴露在外,又冷又窒息。

仨人走过邝露和澜玉身旁,皆已是万念具灰的模样。邝露只觉得好像当时在东庭,她隔着火光看瑶九翩舞的酸涩,痛吻她眼眶每个细枝末节。

邝露悄悄的将眼睛往身后瞥,分明瞥见了父亲痛不忍释的眼睛,飞横着挣扎与悲泣,而邝雪与父亲擦身,则还是那样冷然决绝,他们从血浓于水到水浓于血,从骨肉至亲到形同陌路,她邝露,怎可能全然置身事外,她是不是才是那最该被撕裂为两半的人?她惶恐,她难以消弥这同去而不同归的思绪,唯有谴责自己,这份爱该如何赎罪。

她忍不住凄切的阖上双眼,彷佛如此就能阖上那心些乱如麻又心如刀绞的罪恶感,眼皮是书卷,长睫是粗布,盖住了就会被忽略,或任人视若无睹,任人肆意采撷。

可邝露没想到,恰恰便是这一阖眼,她便再没有睁眼与亲人依靠的权利了。粗布将书卷磨平,磨成了最粗糙的模糊的痂皮,一挑指去撕血就涌泉般流出,不断的淤积,最后痂皮还是痂皮,血流堆积,成为一日比一日更厚的痂。

楼主 黃泉xD  发布于 2019-05-04 02:26:00 +0800 CST  
阖眼的时候,邝露的耳朵微动了动,也许一旁瑶九那飘渺的衣物摩擦的声响是错觉,根本细微的几不可闻,何况在场的人这样众多,谁又能说清楚那是不是谁在交头接耳,是不是谁又靠近谁。

只是那不知来处的乱箭弓跳发出来,划开风声,腾空撕出一道裂口的声音自耳边呼啸过,裂口似是割开在邝露身侧几步远尔尔,风口裂开的瞬间,有极大的黑洞,几乎把邝露拉进去,唯有这声音,这能索命能伤人能伤己的脆生生的响动,她独独不会认错。

东庭的弓箭与夏京的弓箭是不一样的,制作的材料乃至制作的方式,都是各有特色独门无二,那时她还在东庭时,澜玉也是曾与她讲过箭发射时音调间的细微的差别,甚至他还亲自拿了东庭的弓箭发射与她听。

她那时只当是增广见闻,却不曾想她竟也有这真正去辨别的时刻。

邝露的反应不及他人快,她初闻声只是呆愣,一旁的澜玉却先她一步放开了紧握的手,似乎想摆平些什么她看不见的。

如是所闻,如是所苦,如是所爱,既生而为人,无苦不可能。

人生八苦,其之五,爱别离苦;亲子生离,父女死别,皆是人间惨事,悲痛异常。

邝汜甚至都还来不及呜咽或者喊叫,只有一声闷闷的尖锐刺入柔软的璞璞,像重石压入棉花,像暴雨穿透绵云。他不可置信,又震撼,剧痛--那该是剧痛吗?剧痛是何种感觉?或者说那是将死,剧痛亦是活着,将死是垂死的挣扎,痛后而迎死,进而难以形容剧痛是否原是这般具体。

邝汜的胸膛,衣物覆盖的心脏处,此时此刻,正清晰的贯穿着两三只箭,穿过他的胸膛,直直的刺穿到他后背,热辣的鲜血汩汩冒出,从小小的水珠落入水面再到无限扩大的圆圈涟漪,一圈又一圈的湿掉邝汜所有细孔与衣物。

他枯老的双膝残跪颓倒,宛若他的生命一样,以枯老的速度迅速流逝到远方,那个到不了的众生的故乡去。

邝雪同样惊憾的回首,她瞬势如崩裂的山谷,嗡鸣在她耳边连绵,她唯听见自己凄厉的哭喊响彻偌大的宫殿,唯感觉到扼着她的侍卫同样略为错愕,可手劲仍然那样大,大到她一动就会感觉到空气化成黑烟呛咳她所有体内的腔隙。

邝露也是一样的,只是她没亲眼见着,一时间悲痛像被阻断在脑海里某条细微的神经里,死楞远比凄厉爆发残忍多了,转身时满目皆白,耳畔真空,宛如一帧停格的画面,苍白,僵硬,生冷……在场每个人都火速的被染为没有五官的雕像,硬生生地站立零落在各处,每个人都在围观唯一带着血红的邝汜,正拥抱着生命最后的垂危。

“父亲--”邝雪在远处尖叫。

澜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震住了,但他很快地就反应过来,即刻左手一伸掩住邝露瞪大而难以接受导致忘记眨动的双眼,而右手继而用力再次下出一道所谓的龙颜震怒:“放肆!”

“将他们压下去,传御医!”澜玉的怒吼远远盖过邝雪的厉声,有反应尚佳的宫人急急忙忙地飞奔出去,撞倒一片席位酒盏也不敢慢了脚步,一边奔跑一边仓皇的喊道--传御医!传御医!

而侍卫们被击飞的思绪顷刻间又被狠狠的拉回来,他们从愣再到回神不过须臾,扭头就将那原本高高在上的三个人彻底押解下去,邝雪还在声嘶力竭地哭,可她再也没有机会对邝汜说抱歉了。

邝露在邝雪逐渐远去的嘶喊中才恍然回过神,她的手如赤裸的沐于风雪般,激烈的发颤,甚至有些腿软,她抖如筛糠的手软的几乎没有力气,连张口启唇这样简单的动作,于此时于此刻,似乎都艰难太过,像精卫填海,难如登天。

楼主 黃泉xD  发布于 2019-05-04 02:27:00 +0800 CST  
澜玉捂住她的双眼,又把她牢牢铐在自己怀中。

“露儿,露儿,妳别冲动,御医马上就到了……”澜玉自然知道这是无谓的,甚至可以说是无良的一段骗意,那是他所经历过的痛苦,如今换到邝露也来受,他怎么舍得她去看那血淋淋的痛,看那太过真实,而由爱化痛的过程。

那是莫大的酷刑,是一生难以泯灭的疮疤,他亦如此,而他爱的女子是如此柔软心绪,又要如何能排解?怕是一辈子都会被困在这黑天暗地的悔悟与自责中,他已经失去太多,白衣染上墨汁是洗不掉的,不如就再黑一点也无妨。

可邝露,邝露并非白衣,并非是会染上这俗世红尘的庸碌之人,她活得像夏阳,那样光芒万丈;她生得似露水,那样清透澄澈,可是当寒冬腊月不由分说的来临,阳光会成为雾霭中不透彻的黯淡,露水会在滋润前先凝结成霜,那怎么可以。

她的光芒,是他心中唯一滋润净土的露水,她的至亲随自己的经历一般无二的离去,他怎么可能舍得她灭去,她结霜。幸好邝露和他还是不一样的,澜玉矛盾又复杂的想着。白衣有形而光露无形,即便现刻迎来冬日,然冬去春来,即便是春寒料峭,但那也仍旧是有救,可医的。

澜玉忽然荒唐的想到,最初邝露被迫入宫时,他自己亲口说出的那一句话--“她活得像夏阳,那样光芒万丈。这深宫四方的天,高耸的墙,枝桠再蔓延也越不出去,她又怎么会开怀。”

如今,此刻,她可能不会再开怀。

既如此,他定会倾尽权力,从此往后,即便不开怀,他也绝不会再让邝露受到任何伤害。澜玉对自己狠狠的发誓道,有他在一日,他便会护她平安康乐一日。所有肮脏的,黑暗的,残忍残酷的,通通都交给他就好,这宫中只要他是黑的就可以了,所有的污秽不堪,都扑在他身上吧。

为了邝露,他发现自己原可以对所有人残暴而不仁。看她像看自己,他不愿她再承受自己所受的椎心刺骨。

如往昔,如来日,贯穿这一生这一世,他澜玉势必会将邝露永远捧在手中,护在掌中,安在怀中。

即便对她,这也许会是永远的困顿。

曾经他唯有她,而她拥有世间所有美好的光景、星辰与大海,而有了她便是他也拥有这一切了,全人间,全天下,全宇宙。一个她,远比什么都要珍贵。他断断不能再失去她,而今日开始,邝露也变得惟有他了。

澜玉感觉到侥幸又罪恶,有幸又不幸。感她所感,痛她所痛,爱她所爱--可她失却是他得与不得间的许与不许,这是如何难以启齿言明的矛盾啊。

邝露纤小的身体在澜玉紧紧的怀中颤抖,她的身体与力气终于再一次属于他,全数倒流回她的四肢里面,她第一次反抗了澜玉,邝露抬手去掰澜玉捂着她的双眼,她的音息微弱,颤抖,可是浑身皆是激烈抗拒。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邝露激进的哀求道。

澜玉能感觉他的手心已然沁湿,却分不清楚那究竟是自己的冷汗还是邝露的泪水。他的心随着邝露的声调起伏又揪起,手上的力道自然松了。邝露立刻挣脱出来,澜玉有些踉跄,他们的身分与距离恍惚间对调了,曾经总是邝露在澜玉身后,而现下却是澜玉站在邝露身后,陪着她的目光一起坠落。

楼主 黃泉xD  发布于 2019-05-04 02:28:00 +0800 CST  
邝露的目光坠落在地上那熟悉也不熟悉的人影,没了抖动,没了声息,甚至没有起伏。只有血水不断流动,淌了一地,喜红的地毯殷红的血,除了深深浅浅的湿纹能彰显出一点不同,非生命与生命在这样的场合下结合实属讽刺,相同的刺眼,相反的事物,终又交融。

邝露的眼眶通红,泛着氤氲的水气,没有眼泪,可是极为湿润又雾濛濛。她一步步走近邝汜,一步步失去对自己的控制与余生的安乐。

她一直没有哭,直到她也跪下,跪在邝汜的身旁,那血凉了许久,也浸染到邝露的裙䙓上。邝露颤颤地伸手去抱住邝汜了无声息的尸体,她忽然懂了荼姚方才那种绝望。她接触到的血都是凉的,她抱着邝汜,喃喃道:“父亲,父亲,你别吓唬邝露了……”

“你醒醒好不好?”邝露自欺欺人的摇了摇他。

她从纯净的碧水连天再到浑身暗红血污,碧色的天迎来落夕,寸寸撕裂寸寸红。

澜玉想拉开他,却发现连自己也动不了了。

邝露的眼泪终于轰炸下来。从一滴滴,到一行行,从细雨纷飞再到暴雨如注,她的世界彻底分崩离析,她的情绪终如崩溃泛滥的黄水侵犯湮灭她所有希望与天明。

邝汜不再动,邝露也终于意识到她的父亲是真的离开她了的这件事。

她再也抑制不住了,邝露抱着邝汜仰起头,悲恸欲绝,一夕之间全爆发了出来,她对着满堂朝臣,偌大而寒冻的宫殿仰天长嚎,原来撕心裂肺是这样的感受,她的哭喊令在场的众人都不禁悲痛怜惜,甚而有人连看都再不忍看,遑论是立在他们身后的澜玉。澜玉也正浑身发抖,眼角的红飞扬起来,他抿唇,他咬牙,他惨白的闭上双眼,所有原本清明的五官都沦成混沌的冰雪,又熔融于火。

邝露的悲不可抑,她的泪迸肠绝,她的一声声恸哭回荡在整个宫中,所有人都成为这场悲剧中的看客。

唯有瑶九是不同的。她站在那里,毫不动容。可并未有人发现她的怪异与诡谲,所有人的焦点仍集中在眼前的悲剧上。

邝露哭的惨痛异常,实在再难以承受,在最后一丝倒抽的气息中,邝露完完全全哭昏了过去。

她昏在地上,澜玉见了便立即冲上前去,他蹲下来见邝露满面湿痕,心中唯有疼。

澜玉丝毫不介意邝露满身的血,他又怎么可能会介意,血于他染得还少么?他将邝露死死抱着邝汜的手分开,轻缓而小心翼翼的,将昏去的邝露从冰凉的地上打横抱起。

澜玉的面容忽而变得肃穆,换上了一张全然不同以往的颜面,他的眉宇不再柔和,他的眼底不再和煦,替去的是威严而令人敬畏的气势与至尊者的不凡。

邝露的身子软得一蹋糊涂,长发青丝如瀑,尽数柔软的垂下来,拂过掠过澜玉抱他的那只手的每一吋,鲜血染就的碧裙飘然,随着澜玉每一次摆动飘动,犹似红色的云霞被鸟穿过的天。

落暮临了,夜暗天将明。

澜玉抱着邝露,一步步踏在那长远艳红的地毯上,众所归依的帝王之路上。每一步都深,每一脚都重,迂回而缓慢,深重而意重。

瑶九见状欲上前做些什么,可是澜玉对她视若无睹,置若罔闻,似是连一眼都不屑分与她。瑶九陡然止步,不知何来的勇气又消退,将她困在原地,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她想要的人抱着其他女子,走在完全不给她的路。

澜玉抱着邝露,带着她一步步登上那最至高无上的王位。

他已君临天下,在王位前,他抱着邝露的双手竟未有过丝毫耸动。澜玉徐徐的转过身,身后是至高至尊的权力王位,身前是对他俯首称臣的万臣子民,他凌厉的扫过一遍在场众人,语气自是威严而不容置疑。

宰相邝汜,尽忠为国,今于堂上为护驾以致殉身,着葬入宗庙享身后荣宠,一概与皇家并尊同荣。

再有,自今日起,册封宰相府嫡女邝露为妃,赐封号元及协理六宫之权,是为元妃。

众人听闻此令,皆是一阵错愕与震撼。

据今史料有载,元,从一从兀,本义为头,后引申为始为首,故有“元,始也”之说。自古自今,史书文皆有记载,元字具唯一性,通用以元,元配来指称为最初的妻子之义,故而元一字非中宫正妻不可擅用,而若受封元妃,又指将比中宫元配的意义走得更远。

这是何等荣宠!朝臣皆骇然。


“此乃圣旨,即刻生效!”澜玉再次令道,而无人再敢多出任何一言一语。

他们自是降服于澜玉的,以一人为首,满堂朝臣再次对他们的新王以表忠诚。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旧夏已死,新夏来临。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楼主 黃泉xD  发布于 2019-05-04 02:28:00 +0800 CST  
终于把篡位写完了,第一把刀子也下来了,要死了我,你们把我丢临渊台吧。

楼主 黃泉xD  发布于 2019-05-04 02:29:00 +0800 CST  
从这之后开始基本上都是裹着糖的刀啊,把我丢临渊台我都不怨(视死如归)

楼主 黃泉xD  发布于 2019-05-04 02:40:00 +0800 CST  
甜甜们,这礼拜真的太忙了,天天都是考试和补课,我们礼拜五更新好嘛?

楼主 黃泉xD  发布于 2019-05-08 19:45:00 +0800 CST  
甜甜们,请容我再请一假,我可能这两天读书读太晚了,今天又人实在不舒服,回家的火车死活给我延迟了一个小时,我真的快死了。

但稿已经码了些,也已经大概架构好新的一章怎么呈现,我明天更新,礼拜天也更新,周末给你们一天一更作为补偿,好嘛,拜托

否则我可能真的会猝死在电脑前⋯⋯⋯⋯

楼主 黃泉xD  发布于 2019-05-10 21:41:00 +0800 CST  
(三十五)上

当邝露再醒来,陪伴她的唯有淡淡的缭绕于她周身的龙涎香的味道,和一道道敞下来的纱幕,敛去所有光照而留给她一个暧昧不清的华美空间,与她身下那不可同往日而语的锦绣奢靡的软榻,正勘勘承载着她的浑身酸痛与难以抑制的头疼欲裂。

甫睁眼时,邝露目之所及皆是模糊不清,待她抬手在自己的眼前挥了挥,眼前的模糊才像被襟袖轻轻抹去一样,重新清晰了然起来。后来才意会到,原是自己将双眼给哭肿了,哭糊的。邝露以指尖轻点蝶翼的力道触了触自己的颊边,满面襟泪痕湿,枕边那软绵绵的绣线也被深深浸染过几圈的模样。

她躺在那軟榻上細細思考了半晌,心中雖已有了點殘影,卻仍是猶疑。一動不動猶如死屍一般在榻上悶悶的躺了許久,胃裡毫不留情地翻江倒海,連胸口也不惶多讓,氣流與氣血自是胡亂翻攪衝動,再佐以頭上那股久而揮之不去的沈痛,鄺露即便再厭乏也忍不住考慮到,倘若再放任這些病痛胡來,她可能真的會實在來日不多。

于是邝露缓慢的支起摇摇欲坠的上半身,纤纤素手以极为柔弱的姿态轻抵在碎发与额间,她起身的动静相当轻微,却马上就被人注意到了。璇月拱着手着急地往寝殿里探,发现是邝露真醒了,急忙迎身向前,她将掩着的纱帘掀开,朝里头的邝露轻声唤道:“娘娘,您醒了。”

随后璇月旋即转身,对着她身后门外齐齐跪着的宫女们喊,语气中不自觉地挟带着威严:“元妃娘娘醒了,还不快去传御医,通传陛下!”有几个跪在较为前头的宫女诚惶诚恐的低头连声应是,那腰弯的像枯萎了的花草,快要埋进土里去。

邝露足足愣了半刻,她颦蹙起那两道黛若远山的眉,眉心陷出一朵难见的花钿,彷佛深深贴近皮肤里似的,她盯着璇月沉默,璇月被邝露看得冷汗都几乎要沁出来,满目踌躇都横溢在她们彼此流动的空间,邝露百思不得其解,其中又有些许叹息藏着不敢露出尾巴,在她唇畔扫了又扫,最终吐出一句像疑问又像肯定的句子:“元妃。”

璇月凝眉又垂眸,嘴唇上的血色随着她愈渐低下去的头一样褪色,琢磨良久,一向能言善辩的此时此刻竟不知该从何向邝露解释起。是从邝露丧父开始,或是从邝露昏过去开始?还是从澜玉殿下变为澜玉陛下,又或者从邝露姑娘再到元妃娘娘?都是摆在眼前既定的事实,邝露何等聪慧的女子,还轮得到她来向她解释么?哪怕多一个字,多一句话,无论何种形式的解释,都不过是在冰封的痛苦上再狠狠凿出几个口子罢了。

璇月在邝露不似以往光亮的眼前盈盈跪下去,就像邝露那对眼眸中一点一点灭下去的黯淡一样,蜡烛是一吹就熄的,火苗也能一杯茶就浇灭,可是远没有那在灰烬中苟延残喘的火星那样折磨,劈哩啪啦的,以为自己活着,殊不知皆是最后一缕残忍而同情的吐息。

楼主 黃泉xD  发布于 2019-05-11 23:43:00 +0800 CST  
今天先这样!爱大家!我先去休息了⋯⋯⋯⋯今天还是不舒服⋯⋯⋯

楼主 黃泉xD  发布于 2019-05-11 23:45:00 +0800 CST  
“小姐,您已正式受封为元妃,陛下还赐了您……协理六宫之权。”

邝露不知道自己应该先笑,还是先哭,只是欲语还休泪两行,清淡的看不出痕迹,脸上早都湿透了,哪还分得清是这一行新鲜,还是那一道陈旧。邝露的头欲发感到侵蚀的疼痛,她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清秀的五官即便缩成了一块也仍旧瑕不掩瑜,写着消瘦憔悴也全是病弱美人的模样,邝露疼的无暇思考,又要倒回去。

只是这次接住她的并非那湿冷的软榻,取而代之的则是澜玉熟悉而温热的怀抱。宫人去传时,尚且半盏茶的时间不到,可见澜玉速度之俐落之快,本还在处理许许多多杂乱无章的要事,却一见是照顾邝露的宫人,便二话不说,卷宗一扔,便头也不回的直奔邝露休养的北辰宫中。

一进寝殿,澜玉袍袖一挥,话都未说半句,便起开了璇月。闪身迳直轻巧的接住邝露的身子,将她护在怀中。璇月即刻退下去,连同外面那些宫人宫女,也一个都不剩的带走了,留给他们一室的窒碍与难言。

他们之间从未有过如此气氛,好像被横生劈出了一道皱褶还是鸿沟什么的,又深,又丑陋,像是洁白的布用刀划了一刀却不断,像他背上那一道道硬生生留下的蛇印瘢丘,澜玉只觉得呼吸在凝滞的空气中化为无尽的黏稠,稍稍张口就犹似枯井,宛若锈刀,嘶哑的像一场场酷刑,邝露与澜玉同时无声的眼泪都滋润不了枯井的干涸,洗不去锈刀上的铁锈,凄怆而难堪。

澜玉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开口,那声音沙哑而浓浓的含着太多和悔意歉意相关的,无用的难过,当真是难听的连他自己都难以忍受,他只说了十个字不到,邝露的眼泪一瞬间收了回去,可意会过来她还是难以释怀。

他说,露儿。是我对不住妳。那语气,那音调,多么像被撕裂的他们的两端,连到那方是断垣残壁,回到这里又是断井颓坦。

他们相连的湖正在一点一滴的干涸。邝露感觉到了,可是她不知道澜玉是否也有同样的感觉。

邝露浑身脱力,倚在澜玉的肩头,可无论如何她宁愿闭着眼,不愿看他便是不愿看他,澜玉的眼眶有痛不忍释的红,攀爬在他每一处清明的眸光上,随着邝露一同堕落。一见她对自己如此,他是这般难过,痛苦的不知所措,他一下子就被逼着抛盔弃甲了,恨不得把自己身上所有逆麟所有刺人的骨骼都剔除,让邝露只感觉到自己所能释出的所有柔软,让她有一点点,一丝丝,对自己不要如此这般。

澜玉知道,邝露心中是何等凄苦。他们走到今日这一步,已经连错在何处都无处清算了。

他们对彼此的余生,一辈子,都有亏欠,会有永远纠缠不清算不完的苦情帐了。

楼主 黃泉xD  发布于 2019-05-12 00:39:00 +0800 CST  
大家,来更新了,今天的比较短,因为我感冒了啊⋯⋯⋯⋯头实在疼的不行了大家原谅我吧嘤嘤嘤

楼主 黃泉xD  发布于 2019-05-12 22:22:00 +0800 CST  
(三十五)下

他们维持了这样苍白僵硬的拥抱良久,邝露像是投降了一般,在澜玉盈满水气的目光,她终于肯悻悻的缓缓睁开了眼,邝露抬眸望他,眼里不知是喜是悲,只是一直流转着一股复杂而沉重的泥流滚滚,她默默地又转了眼珠晌久,开口的第一句话既不是问句也不是责怪,而是早就深黯于心的利箭所向。

早知她不同于其他寻常女子,可真在这样的情况不同于其他女子起来,似乎未必好受,只不过是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千丝万缕撕裂得更加凶狠,更加藕断丝连。

邝露满目凉薄的望他,唯问了一句话:“是谁?您可查到了。”

她在问他,究竟是谁杀了邝汜?陛下,您可查到了吗。

澜玉的身体在邝露的疑问下微微一颤,他几乎要抱着她一块缩起来,两个人蜷缩成同样的一圈影子,在分明一点也不寒冷的殿内逐渐变一块冻在一起的冰。

他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答她。

见澜玉无言以对,邝露却罕见的逼问起他,每问一句,邝露就更讨厌自己的咄咄逼人。其实啊,她心里分明知道的,澜玉也没办法对她做出任何交代的这件事。她为什么还要逼他呢?以前是见他一点苦也受不得的,现下她却也要拿这种玻璃碎片般,虽小却难忍的碎片剐他,又何尝不是在剐她自己。

好似再痛一点,先前那些就都不算什么了,更痛的还在远方,眼前的又有何惧?这是一种很矛盾又扭曲的心态,破罐子破摔,再糟的都在未来,到时再烦恼,此时的痛就会更轻松?邝露不知道,可是她的心态却是这样曲折,千回百转。

“那箭,是东庭的箭,陛下想必也听得出来。”邝露的一字一句都显得很脆弱,虚浮而带着浓重的绝望。

澜玉的一举一动都显得仓皇,他抿着嘴,好似含着千万悔恨,他将邝露往自己的怀中拢了拢,又握住她垂下去的手,把她的掌心包覆在自个儿的掌中轻柔的摩娑,澜玉偏头将额抵在她的额侧,邝露感觉到凉意也感觉到不属于她眼眶的湿润,可她没去细想或细看,她实在是好累。

身上的疼痛令她疲乏,心里的苦楚又使她煎熬。

“露儿,妳别这样,好不好?”澜玉受不住哀求道,“妳想怎样都好,妳打我,骂我,可是妳不要这样跟我说话,好不好?”

邝露听他竟向自己这般哀求,她就更难受,明明错的都不是他们,可是他们又要向彼此道歉,不若如此,他们又怎么理直气壮,可是她真的不知该无处排解,像是一把刀生生插进她的胸口,就那样牢牢的直立在她的心尖上,拔也拔不出来,血流无处,不断淤积,把她的身体与心脏都越压越沈,无处释放与宣泄,她又该如何抽离。

她再次闭上眼,胸口唯有难受,邝露妥协似的也将头往澜玉的方向靠了靠,语气亦是满满的无奈与悲怆,她凄凄道:“我可以等。”

澜玉一褪所有帝王威势,在邝露面前,他只是那名爱她如星川山河的翩翩公子,那晚的灯笼多么地暖,他们现在就有多么地凉,澜玉想要尽可能的把那些温度带一点回来,只好欲盖弥彰似的侧头轻轻吻她的额角,没有缱绻没有爱恋,像是一枚单纯的展示:“邝露,妳再信我。”

闻语,埋在澜玉阴影下的邝露凄楚的弯了弯嘴角。她也不知道为何忍不住要笑,只是好像总该要笑的。

邝露是读过书的千金,不知怎地,她猛的又想到现在担在她肩头上的身分,澜玉用以册封她的元字语身份,于情于理,她似乎也是该笑一笑。能给她的,不能给她的,澜玉都双手拿来她手上了,她还有什么好不知足。

思忖片刻,她又忍不住开口:“陛下,元妃这身分太贵重了。”

“哪里贵重。妳本该是我的王后。”

都说好事成双,笑喜不笑悲,可邝露怎么觉得这事看在别人眼里笑意洋洋,到了他们彼此之间,却是这样谑而不虐。

澜玉珍惜的紧了紧邝露冰凉的双手,喃喃向她发誓:“待我寻个好办法,我一定会还妳妳本该有的,我的王后只有妳。”

邝露嘴角的弧度还是一样,没有因此更加上扬,却也没有因此而垂落,还是很样复杂的弧度,只是眼底好像终于泛出一丝丝生气了,尽管黯淡,又尽管飘渺,堪比海市蜃楼,堪比昙花一现。

她不知道澜玉说这句话,究竟是要说给她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

“到时候,我一定补妳一场最隆重的大婚。”

妳说好不好?

邝露未置可否,没有说好或不好。

陛下说办,那便办。

那就这么定了。

邝露心想,天终归不会遂人愿的,毕竟这道天已经完成了他们太多大逆不道的祈求,现下没有天雷,没有山枯海竭,似乎已经很好了。

她又怎敢再求。

怎敢再求。

楼主 黃泉xD  发布于 2019-05-12 22:22:00 +0800 CST  
公告:

甜甜们,以前我更新满不定时的,现在确定就是每周末更一次,好么?

因为我7/27的国家考试,目前已经邻近最后关头,每天都在埋头苦读,要是没通过这考试我就要喝西北风了啊

所以来跟大家说,到8月前我都周末一更,除了想不给断更外更是闲暇时间陶冶身心⋯⋯⋯⋯

爱甜甜们,谢谢你们的不离不弃!

等我成功通过考试,码字又会飞快码码码的!!!

楼主 黃泉xD  发布于 2019-05-17 20:55:00 +0800 CST  
甜甜们,让你们久等了,我来了!

谢谢妳们的支持与关心,我已经好多了,也完成了这个礼拜给你们的更新!

爱妳们啊!!!!!啵啵啵

楼主 黃泉xD  发布于 2019-05-26 23:27:00 +0800 CST  
(三十六)

紫云宫中,瑶九对着冷寂空荡的宫室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如今,众人眼里,名义上里,她都已是夏京的国母,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王后,何等尊贵。

可在这宫中,瑶九又何尝不是沦为宫中最大的笑柄。旁的外的人或许不知道,可在宫里人人皆知,她除了被挪进这个所谓王后的中宫正殿以外,什么都没有得到。册封、凤印、权力……所有作为一名王后该有的,她一样都没有,除了这个笑话一般,又被众人唾弃的紫云宫殿。

而澜玉更是那日以后,一眼都没来瞧过她。已经足足三日了,瑶九被困在这个偌大的宫殿,宫人们对她既陌生又诸多疑虑,凡事都对她毕恭毕敬却又无处不透着疏远与疑意,他们的目光赤裸裸的落在瑶九身上,像环环相扣的荆棘将她越发缠入不可收拾的怒意与难堪的境地。

瑶九总试图说服自己,澜玉不过是因为初登王位,琐碎要事要重新制定,太杂乱又太忙碌,菜不得不暂时疏忽了她,可当澜玉寸步不离的守在北辰宫中,直到邝露醒转的消息经过七拐八绕的管道,以一种极令人怜悯的样貌传进瑶九耳里时,她终究无可避免,不可抑制的彻底爆发了。

她怒不可遏的发起脾气,一气之下,她对宫里的所有金饰玉器,名贵珍宝都视若尘土,见一样,摔一样,找一件便摔一件,更甚有宫女端着茶水进来,瑶九看也不看就对她砸,宫女被砸破了额角,鲜明的血流淌到她平庸而闪烁着恐惧的眼睫的缝隙间。手上的茶盘随着她的手一抖,应声坠地破裂,一如瑶九恨红了的眼眶。

没有任何一个宫人敢上前拦她,就是鹿璐也不敢。她自小跟随瑶九,深黯瑶九极端偏激的性子,这脾气一旦发起来,没有让她掀个天翻地覆,宣泄个痛快,是绝计不会罢手的。偶尔瑶九的脾气一上来,连鹿璐也要遭殃的。

因此,此时此刻,除了鹿璐还敢一个人缩在殿内的最角落,守着瑶九疯狂扫荡的样子,尽可能地不要让她真的掀了这个宫殿外,其余的宫人皆早已吓得远处去了。

瑶九的理智就像那杯被摔碎在地上的茶水般,完完整整的碎到分崩离析,一片片细碎的尖锐的渣子没入毯子细细的绒毛里,丝毫不可察觉,却是一踩就见血。

有个在宫里经验老道的宫人,见这模样摇头,旋即便自个儿奔去北辰宫,唯唯诺诺的向正捧着汤药的璇月禀明了此事,但求璇月通传陛下一声,否则……那主子,再这样闹下去,也终究不是个办法,倘若传出宫外,又不知道要传得如何难听。

璇月的眉川间写出一道尴尬,也知道对方为难,她低头沉思几瞬,只得向那宫人点头允诺,并让他先回去,尽量别走漏了太多风声。

其实也是徒劳,这宫里四处都是漏风的墙,无妨有或不有,就没一道是能密不透风,穿不过流言蜚语的。

那宫人感激不尽的谢过璇月,覆又急匆匆的赶回去了。

楼主 黃泉xD  发布于 2019-05-26 23:28:00 +0800 CST  
自那日醒转,邝露便一病不起了。璇月端着汤药跨入殿中,只见邝露半阖着眼,疏离的靠着澜玉的肩,一言不发,两个人亲密相对然半日无话。澜玉的眉宇间像有针线穿过,被紧紧地拉起又隆起皱褶,眼里是生涩的无措。

宫里的每个御医都分别来诊过邝露,可具体是个什么病以致邝露这般日夜难受,却是半点迹象也诊不出来,他们唯一诊出来的都偏偏指向唯一一个可能。

陛下,元妃娘娘这不是寻常的病痛,是心病。

澜玉只觉得天要崩塌一样荒唐,可又像总有一天末日将会来临,世代王朝都终将走向泯灭那样理所应当。

他对此感到无上的不知所措,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办到什么,除了母亲离开的那一次,他还未曾尝过这样心慌苦痛雕琢细致的滋味。

邝露曾经那样丰沛,现下却像一口枯井,直直矗立在他的心尖到心底。

万般苦痛皆有药,唯心病难解。

澜玉只能尽自己所能的陪在邝露身边,或者说赖着她不愿意走,他其实心里清楚得很,邝露如今最不需要的就是他,她躺在那病榻上,最想要的是一个能自由忏悔的空间,一个能放肆沉沦罪恶感的孤独,可是澜玉独独不能忍受令她煎熬如此。

璇月捧着那碗可有可不有,也不无小补的汤药进来,澜玉一双眼睛抬都没抬,信手便接过了。

邝露懒懒地半睁眼,迷茫又扑朔的雾着,眼角有一丝丝悻然的错觉,转瞬即逝,她只对澜玉轻描淡写道:“两个时辰前才刚喝过,怎的现在又有。”

澜玉柔柔的扶着邝露,语气里多半是哄:“不是药,是些补汤,妳身子虚了不少。”

邝露没答话,只是安静的瞅了一眼那碗汤药,又不好推拒,只得默默提起力气,正了正身。

璇月还立在他们面前,欲言又止,邝露一看便知她有话藏着不敢说,遂替她开了口:“怎么了?”

璇月诺诺的欠身,轻声道:“紫云宫来报,说是里头那位主子发了大脾气。”

澜玉拿着瓷碗的手微微一顿,暗色的水面晃了晃,还晃出了点底下浮上来的药渣,邝露也不大在意似的,只说,你不如去看看吧,这样闹下去,不是个办法。

说着,邝露自己从澜玉手中拿过那碗汤药,她用勺子轻轻搅动那碗黑糊糊的补药,飘上来的味道说不上难闻,实际上,邝露自己都闻不出来那味道究竟是什么样的,该要怎么去形容,她只感到无尽的麻木,鼻腔里,嘴巴里,都变得乏味而枯燥。

澜玉默认了邝露的说法,他只好伸手抚了抚邝露随意披散在肩头的发丝,与她轻诺自己晚膳前就会回来。

邝露顺从的颔首,只是从头到尾,她的目光都落在那碗汤药里,与那些黑糊糊的液体一同搅碗底的最深处。

直到澜玉缓步出了她寝殿的门,邝露才认输的抬首,一直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他彻底没入她眼里,再也挖不出任何残影。

当澜玉走到紫云宫时,一眼便瞥见院落的盆栽东倒西歪的,满目狼藉,那些花花草草都像被人拿剪子疯狂胡乱的剪断,踩烂过。远处有几个宫人面带青色的往里头瞧,而殿内仍然不停地传出翻箱倒柜的声响,偶尔又有极大的玉器碎裂的尖锐突突干扰四方及澜玉本安享宁静的耳膜,他冷眼望进那殿内,袍袖有风吹过,他便皱了皱眉,感觉沾上了点灰。

澜玉伸手掸了掸袖角,冷漠的目光从殿门再上移到紫云宫那大大的三个字,心里胃里皆是一阵翻涌,苦而难忍的。无论如今,或是往昔,里头住的向来都是令他心绪复杂而不愿碰触的。

紫云宫,永远,永远都只会是他的禁区。

他阔步走进去,只见瑶九疯了一般地朝各处砸坏各种珍贵的器皿与珍宝,她面有潮红,喘着气,长长的秀发有些微凌乱,仍不减丽色,也不减锐色,尖锐的像未被打磨的宝石,不断地散发出锐利刺眼的芒光。

瑶九对于他的到来似乎置若罔闻,她正好砸掉那年荼姚生辰时,澜玉意思意思送的一方玉瓶,他垂眸端详那满地的碎片良久,心里竟莫名的松泛起来,想的全是砸了也好,砸了也好的想法。琢磨着是不是干脆让瑶九疯个彻彻底底,尽让她去毁光这室内所有荼姚用过的碰过的真爱过的物品,可到头来,不说光收拾就要费一番功夫,重新置办用物也是另一笔开销,如今正逢开源节流的关键时刻,他可不能任由瑶九再这样胡闹了。

静静在殿门一角伫立了半晌,等到瑶九开始左顾右盼下一个牺牲品时,他才漠然地进入殿内,喊了她一声。

声音不咸不淡,亦无喜无悲。

“瑶九。”

鹿璐见是澜玉来了,登时唯唯倍感庆幸,犹是如获大赦。

瑶九闻声一愣,扭头一瞪,脸上闪过几抹被羞辱似的神色,两个人就那样对望对峙良久,瑶九的疯狂也终于渐趋平静,转而成了深渊一般,幽幽的团窝在那一块地上,成就一滩深而难辨的水洼,四处都汇流成了她最初的形状。

欲望,嫉妒,自傲--太多可以沿用的词汇,澜玉一时间找不出最确切的,唯一能确定的,是眼前这名女子,与邝露是多么地相去甚远,完全的光与暗,天与地,永永远远的对侧对比,背道而驰。

而瑶九永远不会知道,从最一开始,她就大错特错。

她爱澜玉无错,谁都有爱人的权利,唯独一点。

她把爱,铸成了刀刃,用刀刃妄图去分另一个人的爱,来填补自己的空虚。

残忍,而又自私。

不是不配,而是难配,又勘配

楼主 黃泉xD  发布于 2019-05-26 23:29:00 +0800 CST  

楼主:黃泉xD

字数:121022

发表时间:2019-02-25 07:5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5-17 23:41:01 +0800 CST

评论数:1523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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