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挹翠对饮】【原创】过尽千帆皆不是

谁知到了第三日的傍晚时分,永琪和小燕子才刚用完晚膳,便听得宫外传来一阵整齐而急促的脚步声,还未听见任何通报,宫门已经大开。永琪和小燕子均惊得跳起来,只见一队侍卫冲进大厅,个个携带武器,分成两列站立。为首的永琪认得,是乾隆的护卫喀什汗,想必这队人马必是乾清宫的侍卫无疑。永琪下意识地将小燕子拦在身后,虽知此事绝不单纯,却也摆出了十足的阿哥架势,声音里听不出任何喜怒哀乐:“不知有何贵干?”

喀什汗心里暗暗叫苦,见永琪脸色阴晴不定,唯有硬着头皮道:“回五阿哥,奴才奉皇上口谕,搜查景阳宫!”

永琪和小燕子对视一眼,难以置信的惊讶在他的眼底一闪而过,旋即恢复如常:“请便。”

喀什汗心里也纳闷得很,上个月五阿哥还冒着生命危险救了皇上的命,按理正蒙圣宠,皇上怎么突然命他带人搜查景阳宫?乾隆的旨意固然不能不遵,五阿哥也是不能得罪的人,于是便吩咐道:“你们随我来,仔细小心地搜!”

众侍卫纷纷领命行动。

小燕子就没那么冷静了,自从她嫁入景阳宫以来还从未遇上这样的事,只听她愤愤不平道:“我们做了什么?皇阿玛为什么平白无故地搜我们宫里?”

永琪牵着小燕子的手重又坐下,心中暗暗寻思道:果然还是出事了,却不知这与两日前的事有何关联?

小燕子突然扯了扯永琪的衣角,眼神里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担忧,轻声道:“永琪,我们不会有事的,对吗?”

永琪握住小燕子的手:“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小燕子的眼睛如星辰般闪耀:“那么你呢?”

永琪与小燕子十指相扣:“有你在我身边,我也不会有事的。”

说话间,喀什汗已经带着十六位侍卫回到了大厅,手中却多了一个紫色的小瓷瓶,瓶外印着青花的图案。他打开红色瓶塞,稍稍凑近一嗅,立刻退后着将瓶塞又盖了回去。

小燕子见喀什汗眉头紧皱,转头又见永琪正目不转睛地瞪着那看似极不起眼的小瓶,忍不住问道:“永琪,那是什么东西?”

永琪抿唇不语,神情却比刚才凝重许多。他当然不知那是什么东西,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景阳宫内还有这样一瓶药。

或者更确切一点,毒药?

喀什汗的表情甚是为难:“五阿哥,福晋,得罪了。”他使了个眼色,立刻便有四名侍卫上前,分别站在小燕子和永琪的两侧,却谁也不敢真的动手。

永琪冷冷地瞧着这副阵势,伸出左手牵住小燕子的右手,朝她微微一笑:“我们走吧!”

小燕子尚未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侧头问道:“去哪儿?”

永琪清清楚楚地吐出三个字:“乾清宫!”

楼主 念琪_思燕  发布于 2019-12-15 12:50:00 +0800 CST  
待到永琪和小燕子渐行渐远,那人才拍拍身上的尘土,从草丛中现身出来。

夜色深沉,掩护着那条黑影悄无声息地跃上树梢,奔向宫墙深处,消失在重重夜幕中。直到「景仁宫」三个大字赫然在眼前出现,他才放缓脚步,悄悄从墙上跃下。

一盏油灯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芒,使得天花上的二龙戏珠图案与内檐上的龙凤和玺彩画也显得晦暗不明。书案前坐着一道人影,正是景仁宫的主人——八阿哥永璇。似乎是无法适应越来越暗的灯光,他转身点燃一根蜡烛,霎时橘红的暖光莹然一室。四周万籁俱寂,太监和宫女早已被他打发下去。或许是略感疲惫,他不禁仰头伸了个懒腰,所以当那道黑影渐渐逼近窗棂的时候,尽管几乎悄无声息,依然被他机敏地察觉到了。他一个激灵,眼皮一跳,却只是不动声色,对于黑影之后的骤然闯入并不惊慌。直到黑影一步步走近,他才缓缓抬起头来,眼中射出身为龙子凤孙独有的精光。

他站起身,从书案前走出,与一身夜行衣的黑衣人目光相对。黑衣人既不作揖,也不行礼,只以一声「八阿哥」淡淡相对。

永璇也无不满,只推测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一切都应在先生预料之中。”

“我亲眼看见五阿哥被乾清宫的侍卫押回景阳宫,只怕乾……皇上真的对他起了怀疑之心。但八阿哥若真想动摇他的地位,打击他的威信,还得乘胜追击才行。”

“先生心思细密,自然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永璇瘦削的脸庞上并不见有过多的欣喜之色,只以寥寥一语对之。

“八阿哥不高兴?”黑衣人目光如炬,一针见血。

“意料之中的事,何须高兴?”永璇暗暗佩服此人目光毒辣,脸上却半分神色也不露。他沉默半晌,想的却是另一桩事,思虑再三终忍不住问道:“先生为何要帮我?不是想挫挫五阿哥的锐气那么简单吧?”面对黑衣人冰冷的神色,永璇打量几眼,继续道,“你的举手投足都透着浓浓的江湖味,那么五阿哥锋芒再露,再受皇阿玛的喜爱,也永远不会干涉到你的利益。”

永璇话未说完,黑衣人已拍手道:“乾隆的儿子果然个个出色,但是恐怕很多事情并不是八阿哥能够知道的,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八阿哥只需要知道,我和你一样,不想看见五阿哥得蒙圣宠。”

永璇似乎更加好奇,不经意道:“你和五阿哥无冤无仇,也无利益纠葛,却为何非要对付他不可?”

黑衣人的目光骤然变得阴冷,如伺机而动的野兽,看得永璇也暗暗心惊:“无冤无仇?那也不尽然啊!”望着永璇探究的神情,黑衣人冷哼一声,“就算我不对付他,他也会来找我的麻烦。有朝一日,他摸清了我的底细,他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八阿哥,后会有期!”话音刚落,他的手一扬,永璇只觉一道黑影掠过,黑衣人已从窗台跃出,消失在永璇的视线中。

“好厉害的功夫!”永璇暗暗赞道,心底却涌上了几丝不安。

这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不论是对于费尽心思的永璇,亦或是护子心切的乾隆,还是遭遇飞来横祸的永琪和小燕子,今夜注定无眠。

紫禁城静静地伫立在微风中,宫墙高驻,庭院深深,生生将皇城内外分隔成两个世界。明月高悬,在地上拉出几道孑然身影,孤独苍凉。偌大的皇宫隐在平静的外表之下,早已暗流涌动。

若是问心无愧,即使身陷险境,也能泰然处之,永琪的生活就是如此。小燕子毕竟不如永琪那么冷静沉稳,见永琪一进景阳宫便取出菊石茶具开始烹茶,仿佛对当下的处境全无担心。茶汤煮沸的滚滚水声点染着小燕子略显烦躁的踱步声,小燕子凑到永琪跟前,嚷嚷道:“永琪,我们都被关起来了,你怎么还有心情品茶?”

永琪搁下手中的茶壶,把小燕子摁在椅子上,递上一盏清茶:“小燕子,你之前不是总抱怨我没有时间陪你吗?现在可好,我可以陪你下棋,陪你写字,陪你练剑,不好吗?”

“当然不好!”小燕子心烦气躁,只觉茶叶的清香也失去了往日的轻灵之气。见永琪的笑容僵在那里,她忙解释道,“我是说,现在下什么棋,写什么字,练什么剑啊!还是快点想个办法证明我们的清白比较重要!”说罢,小燕子又托着腮帮子,抵在桌上,烦恼地自言自语道,“可我们被困在景阳宫里,能有什么办法呢?”

永琪轻轻吹着琉璃茶盏中的洁白浮沫:“我有办法。”

小燕子眼睛一亮,直起身子:“那我们能做什么?”

永琪深深地凝视小燕子,半晌才吐出一个字来:“等。”

小燕子嘟囔道:“这算哪门子的办法啊!”

“这是最能**对方的办法,也是最能保护我们的办法。”窗外侍卫来回巡逻的声音依稀可见,偌大的景阳宫成了完全封闭的院落。他不禁皱起眉头——他要保护好小燕子不受伤害。永琪对小燕子展开一个温暖的笑容:“再坐下去,天都快亮了。小燕子,先去睡觉。天大的事,都等明天再说。”

小燕子蹬开竹蝶纹花盆底鞋,换上方便行走的软缎绣花鞋:“可我还不想睡啊!反正都被禁足了,我看明天睡多晚都可以。”

永琪执起小燕子的手:“话虽如此,小燕子,但你总不希望紫薇明天过来的时候,发现我们还躺在床上吧?”

小燕子任由永琪牵着,摘下头上的碧玉珠花:“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来?”

永琪的笑意清冷疏落:“因为明天一大早,我们被软禁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皇宫,他们岂会不知道?”

直到将自己扔在床上,小燕子才有了些许睡意,又迷迷糊糊地说了会话,声音渐渐地轻了下去,直到只听见彼此均匀的呼吸声。

夜深人静,永琪的手轻轻地抚上小燕子白皙的脸颊,凝目于心上人恬静的睡颜,永琪感到一阵安稳,不多久也沉沉睡去。

楼主 念琪_思燕  发布于 2019-12-15 14:10:00 +0800 CST  
陈情

翌日,果然不出永琪所料,刚过早朝的时间,紫薇、尔康和箫剑便已来到景阳宫门外。永琪和小燕子骤然听得外头传来一阵吵闹声,一齐起身去看个究竟。

只听得门口的侍卫颇感为难地道:“请格格、额驸大人恕罪,没有皇上的旨意,奴才不敢放行。”

紫薇不禁跺脚,却听得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永琪和小燕子的身影闪了出来。侍卫以为两人想离开景阳宫,忙不迭地转身拦住:“五阿哥、福晋,皇上有令……”

此人话音未落,已被小燕子打断,语气颇不耐烦:“皇阿玛有令,我们不能踏出景阳宫半步,是不是?能不能说点我们不知道的?”

“这……”侍卫碰到如此福晋着实头痛,倒也不知如何作答。

紫薇、尔康和箫剑心里均是一沉——看来皇上当真是打算将永琪和小燕子禁足,这可如何是好?

永琪与尔康相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不消一会儿,却又压了下去,换上平日里一贯的不动声色,只沉声命令道:“让他们进来,要是皇阿玛问起来,我自有话去回,绝不会连累你。”

侍卫心里暗暗叫苦,皇上的命令自然是不能违抗的,可眼前的五阿哥尽管被软禁,却也是得罪不得的主儿,如此一想,他的额头便冒出汗来,只得朝永琪行礼道:“还请五阿哥不要为难奴才……”

“你怎么那么啰嗦!”小燕子显然已是不耐烦到了极点,斥道,“你放他们进来,我们就不为难你,不然的话……”小燕子瞪着他,嘴角扬起一丝狡黠的笑容,半认真半威胁道,“等到我们能出去的时候,我就告诉皇阿玛,说你让我不痛快。皇阿玛知道了一定不会轻饶你,你信是不信?”

五福晋古灵精怪,又深得皇上宠爱,纵使前几年犯下那滔天大罪,到最后依然安然无恙,那侍卫虽然身份低下,此间道理却也明白几分,岂有不信之理?

“况且……”小燕子也没等那侍卫回答,眼珠已经在那儿滴溜溜地转,永琪等人一看便知小燕子又想到了鬼点子。果不其然,只听小燕子振振有词地道,“皇阿玛只说不许我们出景阳宫,可没说不许别人来景阳宫看我们!没说不许,那自然是许了。你如果不让他们进来,就是抗旨!”

本来这番话颇有些强词夺理的味道,但这「抗旨」说得严重,那侍卫不由一怔。永琪步步逼近:“你若死咬着皇阿玛的旨意不放,我们自然也奈何不得你,但这样一来便是得罪了我们这儿所有的人。你抬起头看清楚,除了我和福晋,还有紫薇格格、额驸大人,你觉得值得吗?你若让他们进来,既算不得违抗皇阿玛的旨意,我们当然也不会让你为难,此事绝不会有第七人知晓。你是聪明人,孰轻孰重,你自然分得清。”

那侍卫显然也不是个认死理的人,眼前的这些人他的确开罪不起。只想了一会儿,便朝紫薇、尔康、箫剑拱手道:“三位请进。”

紫薇、尔康、箫剑随永琪和小燕子一起进了景阳宫,绕过花梨木碧纱橱来到永琪的书房,尔康在黄花梨透雕云纹椅上坐下:“永琪,你和小燕子被软禁的事情,上至满朝文武,下至太监宫女,都传得沸沸扬扬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紫薇澄澈的眸子里写满担忧:“皇阿玛把你们都软禁起来,难道皇阿玛真的不相信你们吗?”

说到这个问题,小燕子就气也不是,怨也不是,她朝永琪努努嘴道:“紫薇,这就要问你那伟大的哥哥了。哪有这么笨的?居然跟皇阿玛说要禁足在景阳宫里!”

箫剑一针见血地道:“永琪那么做,一定有他的考虑。永琪,你还是把此事的前因后果,详细说给我们听。”

“这事还得从三个月前说起。”此后的一盏茶时间里,永琪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地讲述了一遍,包括如何救下那名姑娘,以至于落下了他的荷包,在那场大火之时如何遇到黑衣人的偷袭,如何见到那名姑娘的尸体,在延禧宫的那些离奇遭遇以及皇阿玛搜出的那瓶七色紫莲。

听完永琪的讲述,大家都沉默不语。紫薇、尔康和箫剑已渐渐将思路理清,却听小燕子在那儿念念有词:“那么,就是那人跟踪我们,才会拿到我们落下的荷包?”

“不对,不对……”尔康摇摇头,纠正道,“如果是这人拿到了荷包,那么那个姑娘就不会死,或者说不必死。”

“但是,就算是那姑娘捡起荷包,依那人的功夫,也大可去偷去抢,犯不着去杀人啊!”紫薇不解道。

“所以,我觉得,那人并非官场中人,也非朝廷之人。杀人对他来说已经是一种习惯,我的推测是——那人应该是一名……”永琪顿了顿,还是吐出了那两个字,“杀手。”

小燕子想起那日在九州清晏殿的天台上永琪所遭遇的突袭,对方武功高强更甚于箫剑,显然是一名江湖高手,对于永琪的推测也没有表示惊讶,只自顾自地理着思路:“那他杀了那名姑娘,然后去放火,把荷包留在那儿,想要嫁祸给永琪。后来,又有一个太监莫名其妙把永琪引到延禧宫,之后十五阿哥就中毒了,然后又不知道是谁跟皇阿玛打小报告,皇阿玛就派人搜查景阳宫,结果就搜出了那个什么七色紫莲。后来搞了半天,荷包也不知道被谁搜出来送到了皇阿玛那儿。”小燕子越来越烦躁,“这本来是两件事,怎么到最后偏偏又搅在了一起,真是麻烦!”

“这看似是两件事,现在却可说是一件事。”永琪端起琉璃茶盏,细细分析道,“圆明园的那场火灾,自然是那黑衣人的杰作;而十五阿哥的事,却显然是宫中人所为。然而你们想想看,那场大火之后,我们对九洲清晏殿搜查了多少次,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而今十五阿哥中毒的事一出,偏偏就有人在现场发现了我的荷包,事情怎会如此凑巧?”

“这么说,他们是故意为之。事实上,在圆明园大火后不久,就已经有人找到那个荷包了,秘而不宣只不过是在找一个有利的时机?”聪明如紫薇,马上便想到这关键一层。

“可那又怎么样?”小燕子不服气,“那天永琪冒着大火冲进去,几乎连命都丢了!就算荷包在那儿被发现,我们也可以说是在永琪救皇阿玛或者我的时候落下的啊!”

“小燕子,你还记得皇阿玛说这荷包是在哪儿发现的吗?”见小燕子冥思苦想一阵依旧茫然地摇摇头,永琪才缓缓地道,“是在偏殿清晖阁,但我那天根本没去过偏殿。”

永琪说完这句话,大家也都明白了——既然不是救人之时落下的,在旁人眼中也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永琪就是那场大火的罪魁祸首,而之后的以身救父亦不过是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而已。念及此,大家心中不免烦闷。

永琪徐徐踱步至窗前,窗棂开合的间隙,有清风直灌而入。良久,他才深吸一口气:“旁人的想法,我们无从了解,更无从改变,我们坐得端行得正,自然问心无愧。”永琪不愿多想这些,更不愿见到小燕子担忧心疼的目光,又坐回到座位上,“其实,我并不认为那荷包是那黑衣人在放火当晚就扔在九洲清晏殿的,因为这荷包若是被我或尔康拾得,他岂不是功亏一篑?”

“那这一切就都能解释了。”尔康点点头,赞同道,“很显然,黑衣人一定和这次十五阿哥中毒事件的幕后主使勾结,而他们的目的可能并不是要皇阿玛或者十五阿哥的命,只是想让永琪失去皇阿玛的信任而已。”

“而他们深知永琪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只怕一桩案子无法让皇上对永琪产生怀疑,因此故意让两件事搅在一起。”箫剑微微叹息,“小燕子,我给你讲个故事。有一个人怀疑邻居偷了他的东西,于是便日夜盯着,觉得那邻居无论哪点都让人觉得像个小偷。后来,他的东西找回来了,他再观察他的邻居,又觉得无论哪点都不像是小偷了。”他语意沉沉有令人信服的力量,“人一旦有了疑心,就会草木皆兵。在这世界上,人心总是最令人难以捉摸的,尤其是帝王的心思。信任与否,都在他一念之间。”

自成亲以来,永琪一直刻意保护着小燕子,不愿让她牵扯进那些宫廷争斗,因此尽管对宫中的某些黑暗隐隐有些了解,小燕子的心思却仍然如初见般通透,有些事情是她不愿去想,不愿多想的,因为她始终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她不免心疼起十五阿哥来:“可是,十五阿哥才那么点大,他们怎么下得了手呢?令妃娘娘不知道会有多伤心难过呢!”

永琪和尔康对视一眼,均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怎么下不了手?还非得是十五阿哥不可呢!其他阿哥可没有这样一个文武双全、又对五阿哥忠心耿耿的表兄。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两人自是早已想得分明透彻,却谁也不愿对小燕子多言。在永琪心中,这其中关系之错综,局面之复杂,不是小燕子应该操心的。她就该像一只无忧无虑的燕子,在广阔无际的天空高飞。

只可惜,皇宫这样一座金碧辉煌的牢笼却注定要禁锢燕子的自由,让她心甘情愿地收起翅膀。

紫薇默默拨弄着案边的茉莉花:“正因为十五阿哥年纪小,身体弱,对他们而言,更容易得手。”

“紫薇说得是!”永琪轻轻握住小燕子的手,“更何况,他们既然心术不正,又岂会因为十五阿哥年少体弱而心存恻隐之心呢?小燕子,别再想这些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洗脱我们的嫌疑。”他的目光落在箫剑身上,“箫剑,这次十五阿哥所中的毒,是白莲教的圣物七色紫莲。你行走江湖多年,对白莲教知道多少?”

“白莲教?它和红花会一样,也是反清复明的教会之一。他们的教主是王聪儿,手下能人很多。本来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件好事,然而王聪儿的手下个个认为自己武功高强,领导才能出众,因此争权夺利的事也常常发生,弄得教会分成好几派,从而四分五裂。三年前,教内发生了一场大变故,王聪儿死于非命,白莲教也随之解散,所存活下来的大多数教众都下落不明。”箫剑顿了顿,继续道,“除了冷清锋。”

“冷清锋?他是什么来路?”

“据说,此人武功极高,十几年前他还是二十岁出头的少年,就已经成为王聪儿身边的第一把手,跟着他行走江湖。你们所说的七色紫莲,的确是白莲教的圣物。此物只有王聪儿所有,既然他已死去,想来此物极有可能落在冷清锋手中。”

“冷清锋?”永琪自然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更不可能认得他。他回想那日晚上遇到的黑衣人,那强劲的掌风,凌厉的眼神,显然属于一个行走江湖多年的高手。

“五阿哥,您自求多福吧!”阴冷如鬼魅的声音不住在永琪耳边回响。

现在回想起来,这句话的确暗藏深意。

似乎一切都已对上号,除了那个神秘的冷清锋依然令人捉摸不透。

永琪和小燕子都不会想到,他们往后的日子会同冷清锋有数次交集,每一次都令人胆战心惊,险象环生。

永琪和小燕子更不会想到,他们与冷清锋的恩怨纠葛,早在十几年前就已拉开序幕。

楼主 念琪_思燕  发布于 2019-12-15 17:19:00 +0800 CST  
云开

提到冷清锋,除了箫剑之外,众人皆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然而,论其武功之高强,莫说大内高手尚不及其十分之一,即使经验丰富如箫剑,恐怕亦不是其对手;论其心机之深沉,永琪等人至今仍不知其目的何在。况且,此人势必需要宫中人帮忙,彼此合作,里应外合,计谋方能得逞。念及此处,永琪等人皆不敢大意。况且,除了小燕子之外,大家都已隐约猜出冷清锋的合作对象是谁,却心照不宣地都不点破。

此时,只听「咚咚」两声敲门声传来,大家立时警觉地望向门外,只见门口的那名侍卫轻轻推开门来,小燕子见到他简直没好气,眼睛一翻,刚想发作,却听那名侍卫道:“五阿哥息怒!福晋息怒!乾清宫派人来传话,万岁爷有请!”

永琪和小燕子对视一眼:“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的神色平静到底,“你们就在景阳宫等消息吧,免得惹上麻烦。如果到了天黑,我和小燕子仍未回来,你们再想法子不迟。”说罢,便牵着小燕子的手,一掀衣摆,踏出景阳宫。

午后的阳光澄澈如金,透过繁茂的枝叶一丝一缕地泼洒下来,远处枝头的蝉鸣一声一声,稍噪复静。永琪见身侧参天古木枝繁叶茂,浓荫匝地,忙和小燕子换了位置。小燕子顿觉清凉,她莞尔一笑,挽着永琪的胳膊道:“永琪,你说,现在皇阿玛召见我们,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也说不上来。”自古圣意难测,永琪沉吟半晌,“事情一定有所进展,所以我才让尔康他们在景阳宫等消息。若是好事,我们便不用再禁足。若是坏事……”永琪闭口不言,脚步也随之一滞。

“那会怎么样?”

永琪见小燕子一脸紧张,故作轻松地道:“也不会怎样,只是紫薇再想来看我们也是不能的了。”

小燕子垂首不语,望着远处乾清宫的飞檐卷翘,心底已默默做好最坏打算。永琪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已打定主意绝不让小燕子陷入牢狱之灾。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不知不觉间,乾清宫已近在眼前。放眼望去,乾清宫坐落在汉白玉石台基之上,在骄阳的映射下,黄绿相间的琉璃砖瓦显得越发熠熠生辉,明晃晃得让人睁不开眼。

永琪和小燕子甫一踏入乾清宫,便已觉出异样。大而空阔的宫廷正殿正中,乾隆端坐案前,眉目间略显疲态,想是这几日为着十五阿哥中毒一事烦心而未能休息好的缘故。永琪和小燕子踏着满地金砖,上前行礼,乾隆也只是略微点头示意,头却未抬,只盯着案上的瓷瓶出神。两人侧目才发现,除了乾隆之外,另有一人立于殿中,却是胡太医。

若论医术,整个太医院自然是胡太医最为精湛,是以过去紫薇多次深陷险境,乾隆均派胡太医进行救治。永琪和小燕子却记得,上回在乾清宫,确诊十五阿哥中了七色紫莲之毒的,乃是杜太医。永琪心思一转:莫非……他抬头,却见小燕子望向他的眼神里,蕴藏着相同的疑惑。

许久,乾隆才抬起头,沉声道:“胡太医,你可分辨清楚了?今日的情形,朕不想再有第二次。”

胡太医闻言一凛,旋即拱手道:“回皇上,微臣肯定,十五阿哥所中的并非七色紫莲之毒,只是毒性及中毒初期的症状极其相似。若非仔细分辨,极易混淆。”

“此话怎讲?”乾隆皱起眉头。

胡太医解释道:“七色紫莲是白莲教的圣物,毒发之时虽来势并不凶猛,只是全身乏力,外加头疼脑热,双手发紫,若不用七星莲和残叶萝以一定比例混合解毒,那么七天之后患者便会全身发紫,陷入昏迷状态,届时将无药可救。而方才为十五阿哥把脉之时,微臣发现十五阿哥双手的紫色已渐渐消失,高烧也已退去,只是日日疲倦瞌睡,可见此毒并非七色紫莲。”

“那么,现下十五阿哥情形如何?日日瞌睡可是由于之前中毒身体受损?这毒又是什么来路?”乾隆揉着太阳穴,眉头依然紧锁。

胡太医的神色顿时多了几分凝重,摇头道:“严格说来,十五阿哥日日瞌睡才是中毒的症状,之前只是障眼法而已。眼下虽无性命之忧,然而长此以往,不出三个月,十五阿哥便会……”胡太医略略迟疑,乾隆的声音冷如冰雪:“但说无妨。”

胡太医方徐徐道:“不出三个月,便会心智失常,形同痴儿。”

午后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乾清宫的正殿,映得殿前的鎏金香炉泛出幽冷的光芒,直觉得刺眼。小燕子一直凝神听着乾隆和胡太医的对话,直到胡太医话音落下的瞬间,才觉一股刺骨的凉意骤然从背后升起,身体也不禁微微颤抖起来。永琪立刻察觉到小燕子的异样,对上心上人又惊又惧的眼眸,脸上也渐渐浮起不安的神情,却强自镇定着捉紧小燕子渐渐发凉的双手——同病相怜的两人,只能彼此给予温暖。

乾隆将两人的神情尽收眼底,眉眼间有几分焦急几分关怀转瞬即逝:“既然不是七色紫莲,那是什么毒?”

“依十五阿哥的症状来看,乃是中了紫罗兰与特制菏香混合所散发的毒气。”见乾隆颇有几分疑惑,胡太医细细解释道,“方才微臣注意到,延禧宫院内种植了好几株紫罗兰。其实,紫罗兰也好,菏香也罢,原本都无毒,紫罗兰更有清热解毒之效。然而紫罗兰的花粉与菏香一旦混合,便会产生毒性。下毒之人想必十分精通此道,将花粉混入食物中,令人无迹可寻。”

“菏香……”乾隆的眼底蕴藏着幽深的光芒,“朕明白了,胡太医,你先退下吧。”胡太医施了一礼后便退出乾清宫。

与此同时,永琪也在细细思量——菏香……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几个熟悉的画面——那天形迹可疑的太监……延禧宫……十五阿哥……身怀异香的宫女……那些支离破碎的细节渐渐拼凑起一个完整的故事。沉思间,却听乾隆如洪钟般的声音回荡在空阔的大殿:“永琪,你可理出一些头绪来了?”

永琪猛地抬头,在与乾隆深沉的目光交汇的瞬间,有一种独属于父子间的默契溢满整个角落。

楼主 念琪_思燕  发布于 2019-12-22 11:49:00 +0800 CST  
从乾隆下令将永琪和小燕子禁足,到景阳宫恢复以往的热闹,左不过三天时间。隔着紫禁城如铜墙铁壁般的红瓦高墙,在外人看来,似乎一切都未曾发生,而这其中的喜怒哀乐,踏错一步便可能跌入地狱的悲欢与挣扎,也的确不足为外人道,唯有当事人自己方能品出个中滋味。

永琪和小燕子这么快便重获自由,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既有放下心中大石,为此感到欣慰的他俩的生死之交们,也有此事的始作俑者,又是各种不甘涌上心头,又是万般疑惑,难以找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莫说是这些心术不正的人们,即便是小燕子,也在问永琪同样的问题:“皇阿玛为什么在知道十五阿哥中的毒之后,会那么快放了我们呢?”

永琪玩弄着手中瓷制的茶杯,在阳光的反射下闪耀着刺眼的白光,与永琪眼中似有若无的光芒交汇:“十五阿哥中的是紫罗兰和菏香混合而成的无毒之毒,但我从不用菏香这样东西,因为……”永琪放下手中的茶杯,静静地对上小燕子疑惑的目光,“我从小就对菏香过敏,只要闻到那股味道,便会胸闷心悸,喷嚏不止,严重时更会呼吸困难。”

小燕子惊讶地瞪大了黑白分明的双眼,随即自然而然地想到:这事一定没有几人知道,没准连尔康他们都不清楚。否则以那人的心思细密,既然处心积虑设下陷阱,又岂会忽略这点?小燕子不由得长抒一口气,拍着胸脯道:“真是好险!”继而又仿佛是出了一口恶气般,扬眉道,“那些人这次没能得逞,一定气了个半死!嘿嘿!这就是你们常说的人算不如天算,对不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下次要是遇上他,看姑奶奶我怎么收拾他!”

永琪的眼睛里满是柔情,知她是因为两人有惊无险平安脱困而高兴,也不理会她夸张的言语,只坐到小燕子身边去,将她因摇头晃脑而显得略微有些凌乱的流苏理顺,嗔怪道:“又是死啊死的,也不怕忌讳。”见小燕子吐了吐舌头,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况且,要和他打交道,我们有的是机会,也不急在一时。不过现在,我们得想想,怎么才能帮十五阿哥解毒,让他快点好起来。”

小燕子一拍脑门,忽地站了起来,嚷嚷道:“光顾着高兴了,差点忘了去找箫剑。他的江湖朋友满天下,这事找他再合适不过了。”小燕子话音才落,只见小邓子探了个脑袋进来:“五阿哥、格格,箫大侠来了。”

小燕子一耸肩膀:“永琪,你看,大白天真不能说人!”

待永琪携了小燕子的手到得大厅,箫剑已经等得有些焦躁。永琪颇有些奇怪,箫剑一向冷静,今天却又为了何事如此沉不住气?永琪还未发问,只见箫剑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急切道:“你们看看,这个瓶子里的药,对十五阿哥有没有用?”

永琪疑惑地接过箫剑手中的小瓶,轻轻打开瓶塞,小燕子也凑上前去,只觉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不觉双双皱起眉头。小燕子心直口快:“哥,这是什么东西?你哪里弄来的?真难闻!”

还未等箫剑回答,永琪已合上瓶子,语气中含了一丝惊喜:“十五阿哥可能有救了!箫剑,你跟我们去见皇阿玛吧!”

“不,还是你们两个去吧!”箫剑的神色也已恢复如常,耸耸肩道,“你们也知道,我不太爱和皇室成员打交道。”

话已至此,永琪和小燕子亦不好多说什么,便起身去找乾隆。在经过箫剑身边的时候,永琪轻声道:“若你想与晴儿在一起,恐怕你这辈子都逃不掉和皇室中人打交道的命运。”说罢,便牵着小燕子的手离开景阳宫,独留箫剑一人兀自发愣。

为十五阿哥解毒的事在三天后有了结果,经过胡太医的反复检验,箫剑带来的药确有解毒的功效,将之细细捣碎,以温水冲服,再配以调养药物,不日毒性便可尽解。只是十五阿哥年岁尚小,却不意遭此一劫,上至乾隆令妃,下至延禧宫的宫女太监,均加倍小心不敢大意,为了十五阿哥不要落下病根,更为了防止此类事件再次发生。

然而,此事却仍未结束。十五阿哥的毒虽然已解,身体也渐渐康复起来,加上小燕子和紫薇常常去延禧宫与十五阿哥作伴,此番劫难倒也没给永琰幼小的心灵带来阴影。只是,此事的始作俑者依然活得平安滋润,过着顺心顺意的日子,着实让人心中咽不下这口气。宫外的人他们是无计可施了,可是那个出没在延禧宫形迹可疑的宫女,却是唯一的线索。小燕子向来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的性子,立刻便要去找乾隆,永琪刚想劝她,却被小燕子杏眼一瞪给噎了回去。乾隆想到一双儿女在此事中深受委屈,虽然不过禁足景阳宫几天的功夫,衣食不缺,也无人敢伤害他们,但后宫之人长日无聊,常常乱嚼舌根,各种流言蜚语当真不少。见小燕子找来,岂有不依的道理,立刻便派人去延禧宫找那名宫女出来。

小燕子本打算在乾清宫等着,转念一想又觉不对——只有永琪见过那名宫女,这事还得永琪前来才行,不由分说便风风火火地奔回景阳宫,结果却发现永琪并不在,反而是紫薇坐在景阳宫的大厅里,不禁连连顿足:“这个永琪,才一眨眼的功夫,又上哪儿去了!”

小燕子却不知,她前脚才踏出乾清宫,乾隆派去延禧宫的人便回来禀告:有个宫女悬梁自尽了!听到这个消息,乾隆一丝惊讶的神色都未露,却是冷着一张脸,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善后的事情,你们好生处理。此事到此为止!”乾隆特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的分量,底下人无不神色一凛,拱手称是。

楼主 念琪_思燕  发布于 2019-12-22 12:08:00 +0800 CST  
箫晴

待到消息传到景阳宫时,小燕子已被紫薇劝着,回内室梳洗了一番,只斜挽一个粉色珍珠簪子固定住头发,如新柳娇花,难得安静地坐着,看紫薇在雪白的绷布上纤手翻转,针线穿梭,渐渐汇成一副咏春图。紫薇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小燕子自是知道,却不想紫薇还有这样的刺绣功夫,不禁忘了之前的纷扰,只全神贯注于紫薇手下的绣图上。透过天蓝纱帘,屋外阳光影影绰绰落进室内,光影交叠,似是要留住最后的盛夏光年。

小燕子站起身活动筋骨:“紫薇,你脖子不酸吗?我看得都酸了!”

紫薇抬起头,放下手中的绣活,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打趣小燕子道:“你呀!总是没耐心,也不知道永琪平时得遭多少罪。”

小燕子非常不服气:“紫薇,我们还是拜了玉皇大帝的姐妹呢!你怎么只向着你的好哥哥?说到永琪,我就来气,说去打听那个宫女的事,到现在都不见人影。”小燕子话音刚落,只听见一把厚实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小燕子,你怎么在背后说你夫君的坏话?”

来者自然是永琪,小燕子不买账,嗔道:“走路又是这样没声音的,总有一天被你吓死!”见永琪皱眉,小燕子得意地娇笑道,“好啦!我知道了,以后不说「死」字就是了。你都打听出什么来了?那个宫女真的死了?”

永琪替小燕子正一正斜斜欲坠的珍珠簪子,徐徐道:“她真的死了,的的确确是自杀。”

小燕子别过身子,颇为不屑:“就算是自杀,那也肯定是受人指使的!不然,她和我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陷害我们?”

这点永琪自然明白,连着是谁指使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然而他根本不打算告诉小燕子——这些问题由他一个人操心也就是了,何苦将小燕子也卷入其中?只是,从小燕子嫁入景阳宫的那一日起,所有的明争暗斗,所有的风波劫难,所有的刀光剑影,她都已经避无可避。只要她还是大清朝五阿哥的福晋,她就势必要和永琪一起经历,一起承受,在这一切的起伏跌宕中,悲悲喜喜。

这一点,旁人看得极为清楚,包括他的生死之交,包括隐藏得极好的敌人,同样包括小燕子自己,尽管这份心思,她绝不会说出口。

聪明智慧如永琪,他未必不明白,只是不愿去明白,亦不愿小燕子明白。更重要的是,他希望用这份如烟雾般朦胧的不明白,去保护他立誓要保护一辈子的人。

如此,十五阿哥中毒事件总算告一段落,延禧宫的宫女已死,十五阿哥也无大碍,再大张旗鼓地追查下去只会闹得人心不安,这绝不是乾隆等人所乐见的。因此,尽管幕后黑手仍然逍遥法外,却也没再多生事端,永琪和小燕子等人着实过了一段相对安稳的日子。

楼主 念琪_思燕  发布于 2019-12-22 12:46:00 +0800 CST  
由于解药是由箫剑带来,大家虽不知他从哪儿拿到,但想来箫剑见多识广,其师父又行走江湖多年,收藏众多灵丹妙药也不足为奇。这样一来,箫剑倒是成了皇室的恩人,永琪和小燕子等人自不必说,乾隆心里对箫剑也颇为认可,唯有太后,对于箫剑仍然不置可否。然而太后心里也明白,当年的事,方氏一门确是无辜,乾隆为其翻案过后,箫剑也不再是罪臣之后,在为十五阿哥解毒一事中反而有功,若说他还有配不上晴儿的地方,便是他居无定所,漂泊江湖,没有一官半职。

太后端坐在炕上,芯岚在她身后轻轻摇着扇子,动作优雅娴熟。几个月下来,芯岚出落得更加亭亭玉立,一袭粉色旗装更衬出其温柔文雅的气质。

看到芯岚随伺在侧的身影,太后便仿佛看到当年晴儿随她入宫的影子。那个乖巧懂事的小女孩儿,拉着她的手,怯生生地望着皇宫里的一切。光阴荏苒,那个女孩儿长大了,大方得体,美丽高贵,才气纵横,却也开始有了自己的主意。

太后想起那一次,她直截了当地问起晴儿:“晴儿,你真的那么爱他?那么想和他在一起?”

一向顺从的晴儿抬起头,清澈的眸子坦然地对上太后威严的目光,轻柔却坚定地回答:“是!太后,我记得您答应过我,可以让我自己选择所爱的人。经过这两年来的相处,我早已确定,箫剑就是我心里的选择。不管未来怎样,我都愿意和他在一起。我知道太后不喜欢他,但是对晴儿来说,他就是我的一切。太后,请您成全!”

太后又气又急又叹气:“晴儿,你堂堂大清格格,什么样的青年才俊找不到?以他今日的身份地位,根本配不上你!况且,他在江湖上行走,根本一无所有!你说,他能给你幸福吗?你说,我能让你跟他走吗?”

晴儿明净的眼眸执着坚定:“太后,真正的爱情无关身份地位,只要彼此两情相悦,哪怕是荆钗布裙,粗茶淡饭,也是一种幸福。”

当时的太后实在难以理解,疲累地挥手让晴儿退下,深深地凝视她的背影,唯有深深地叹气。

如今的太后依然难以理解,就如同她无法理解当年为何连晴儿也要拒绝娥皇女英的提议,为何永琪和小燕子、紫薇和尔康会那样固执地坚守所谓的唯一,那样虔诚地信仰所谓的情有独钟。

因为她无法理解,所以太后至今不肯将晴儿交给箫剑。

却也因为她疼爱晴儿,所以箫剑这个名字仍然沉甸甸地压在太后的心头,成为她一件无法了却的心事。

太后绝对不是不想让晴儿幸福,只是她太不甘心。

而不甘心这三个字,往往是一切情感纠结的源泉。

太后手上的金镶玉护甲一声一声地敲击着桌面,铮铮作响,与此同时,她的胸腔中迸发出深长的叹息:“芯岚,你聪明过人,又善解人意,可有什么解决之法?”

芯岚收回手中的扇子,挪步至太后身侧,深深地凝视太后:“芯岚斗胆,恳请太后成全晴格格。”

太后端庄的面容在午后阳光的折射下显得那么不真切:“说下去。”

芯岚双眸一闪,斟酌道:“芯岚知道,太后疼爱晴格格,必然不愿意晴格格嫁与一介平民而流浪江湖。但晴格格夹在萧大侠和太后之间,若真能做出选择,便不必等到今天,令太后如此困扰。长此以往,纵使晴格格不会为了萧大侠正面对抗您,也会因为长年累月的折磨而与太后产生隔阂。太后既然不喜欢萧大侠,那又何必因为他而伤了您与晴格格多年的感情呢?这样未免太不值得。”芯岚小心翼翼地瞄着太后的神色,继续道,“况且,依芯岚看来,萧大侠对晴格格,也算是一片真心。再凭他们与五阿哥等人的关系,又怎会委屈晴格格让她随萧大侠打理酒楼呢?”

太后原本紧皱的眉头略微有些舒展,这细微的变化立刻便被芯岚察觉,她眼睛一转,恳切地分析道:“太后,您瞧着晴格格终日闷闷不乐,心里也不好受吧?既然如此,何不遂了他们的愿呢?五阿哥、额驸大人可以说和晴格格一起长大,若是萧大侠是不可托付之人,他们又岂会极力促成这件婚事?那岂不是将晴格格推入火坑?若是日后萧大侠待晴格格不好,芯岚相信,别说是太后,就是五阿哥等人,也不会轻易放过他。太后还担心什么呢?况且,这样一来,您既成全了晴格格,又示好于五阿哥和还珠格格,也了却了一桩心事,对您来说一举三得,又何乐而不为呢?”

太后扶起芯岚,起身在室内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心中所想却比芯岚更深——不管她如何疼爱晴儿,不管她希望晴儿嫁给哪个八旗子弟,晴儿终究是要嫁出宫外。箫剑虽是一介平民草莽,但凭心而论,的确有几分能耐,这次为十五阿哥解毒也是功不可没。若再将晴儿赐婚于他,定能让他死心塌地。况且,他在江湖人脉深厚,说不定日后也有用得上他的地方,等到将来……太后突然停住脚步,换上意味深长的目光:“这样一来,永琪、小燕子、晴儿、箫剑都欠你一个大大的人情,你为了晴儿的事对哀家说了这么多,有没有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这般思虑周全?”

芯岚不意太后将话题扯到自己身上,细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低头道:“婚姻大事,但凭太后做主。”

“你这孩子的心思,哀家又怎么会不知道?你放心,有哀家做主,绝不会让你受委屈。等晴儿的终身大事一了,也该轮到你了。哀家必会让你心愿得偿,光耀门楣。”

太后历经几代帝王,深知朝堂明争暗斗与后宫是是非非从来都无法完全割裂。后宫女子,不论出身是否高贵,一旦做了那些男人背后的女人,此生此世都无法躲开宫廷的风起云涌。晴儿嫁与箫剑,远离庙堂,是否也算是一种保全?

而对于芯岚,太后心里明白,她的命运早在多年前已经注定。那一次令人惊心动魄的博弈和赌注,让她如愿以偿,也让越来越多的人卷进这一场悲欢离合。

即使有朝一日,他们想要抽身而退,也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和筹码。

楼主 念琪_思燕  发布于 2019-12-22 13:04:00 +0800 CST  
鸳盟

一个月后,乾隆下旨册封愉亲王遗孤晴儿为和硕郡主,下嫁箫剑。圣旨一下,不仅文武百官目瞪口呆,就连小燕子等人也是始料未及,箫剑和晴儿更是又惊又喜又不敢相信,若不是宣旨的太监提醒,几乎连领旨谢恩都给忘了。

然而不巧的是,太后和乾隆把黄历翻来覆去地琢磨了好几遍,愣是没在最近的两个月内找出黄道吉日来。这样一来,箫剑和晴儿的婚事只能拖到年后。不过,箫剑和晴儿却并不心急,既然已经指婚,便是吃了一颗定心丸。箫剑也想着婚姻乃人生大事,总想在父母坟前告知一声,也算告慰两人在天之灵,于是便拉着晴儿,请求乾隆恩准,年后带同晴儿一起去杭州,待回京后再办婚事。乾隆自然恩准,太后虽然不舍晴儿,但箫剑的想法本无可厚非,也未有多加反对,只对晴儿叮嘱了一番,更告诫箫剑要保护好晴儿。

小燕子听说箫剑要带晴儿去杭州,心里恨不得和箫剑一起去,但永琪不可能随随便便离开京城几个月,和永琪分开又不现实,自己也舍不得。永琪更答应她,有朝一日一定陪她去杭州拜祭父母。小燕子这才甘心:“永琪,你答应过我的事,可不许反悔哦!君子一言,八马难追,再加九个香炉!”

永琪刮着她的鼻子,温然一笑:“我答应你的事情,什么时候食言过?”

小燕子这才粲然一笑,冲永琪扮个鬼脸。

箫剑和晴儿苦尽甘来,几个年轻人又是爱热闹的心性,少不了得庆祝一番。

此时已是深秋,属于春夏季节的繁花已渐渐凋谢。加上夕阳西下,晚霞泼洒在紫禁城的琉璃金瓦上,尽显高贵华丽。高高竖立的宫墙,更使紫禁城平添一分冷峻。唯有景阳宫的院子内,桂花盛开,香馥如云,熏人欲醉。

大厅内亦是一片温情,六个年轻人围坐一桌,把酒言欢。喝酒划拳行酒令,向来是免不了的,小燕子对划拳还有兴趣,行起酒令来便要露馅,这样一来少不得得罚酒。小燕子不服气:“今天是给箫剑和晴儿庆祝,怎么先让我喝了那么多罚酒?”

“小燕子说得是!”永琪自然为爱妻解围,他举起酒杯,“箫剑、晴儿,恭喜你们!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经历了这么多曲折,你们总算是等到这一天了!”他仰头喝尽。

箫剑和晴儿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尔康也站起身:“箫剑、晴儿,你们两个是我们生命中的贵人,如果没有你们,也许就没有我们几个今日的幸福生活。所以,我敬你们!祝你们永远幸福!”

紫薇双眸闪亮,恳切地道:“我还记得我们深陷危机的时候,你们是怎样帮助我们。所以,你们能够幸福,就是我们最大的心愿。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你们以后都会一帆风顺的!”

“还有我!还有我!”这个时候怎么少得了小燕子的声音,她的酒杯倒得最满,嘻嘻哈哈地道:“终于等到皇阿玛指婚了,哈哈!皇阿玛真是英明,太后这次也开明,竟然没有再反对。我简直太高兴了,哈哈!哥哥,嫂子,我就先干为敬了,祝你们恩恩爱爱,白头到老,早生贵子!”说罢便仰头一咕噜喝个精光,谁知喝得太快太猛,不禁咳嗽起来,俏丽的脸蛋涨得通红。

永琪忙不迭抢下小燕子的酒杯,又是给她倒水,又是轻抚其后背,好不容易让小燕子停止咳嗽,才数落道:“小燕子,你慢一点,要是再这么不小心,我就不让你喝酒了!”

小燕子闻言忙把酒杯夺回来,眉毛一扬:“那可不行!今天是个好日子,不让我喝酒那多扫兴!”对上永琪一本正经的严肃表情,不禁轻轻挽着他的臂膀,撒娇道:“好啦!我喝得慢一点就是了!别那么严肃嘛!”说罢竟伸手去捏永琪的脸,弄得永琪尴尬不已。

晴儿本来被小燕子左一声「嫂子」,右一句「早生贵子」弄得脸红不已,现下看见永琪和小燕子滑稽的模样,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窘态尽消。

箫剑望着在眼前交替闪过的笑脸,对上晴儿深情灵动的双眸,不禁握紧了她的手,心里暗暗发誓,要珍惜得来不易的幸福。人生还有什么事能比和心爱的人共度人生重要呢?

晴儿端起酒杯,认真地道:“小燕子,说到底,如果没有你阴错阳差成为还珠格格,那么我们这些人的命运大概都要改写了。所以,你才是我们最应该感谢的呢!因为有你的存在,才有我们那么多惊心动魄的故事!”

小燕子不禁得意起来,坐得左摇右晃,眉飞色舞地道:“这么说来,我还挺有功劳的!以前我还觉得内疚得很,现在想来,我分明就是成就了好几桩姻缘啊!我才是最伟大的!”说罢,干脆拿起一壶酒道,“来来来,为了箫剑和晴儿的好事,为了我们今天的团聚,为了我们之间的友谊,我们今天不醉不归!”

众人见小燕子的脸蛋红扑扑,担心她又醉得不省人事,但若阻止小燕子,她必然觉得扫兴,于是也都痛饮一番。这些人中,酒量最好的要数箫剑,尔康和永琪次之,酒量最小的当数小燕子和紫薇,晴儿的酒量却又比两人稍好一点儿。几番杯盏交错之后,小燕子和紫薇已微显醉态,却比平时添了几分妩媚,看在永琪和尔康的眼里,又是别样风情。两个大男人凝眸于各自怀里的心上人,目光竟舍不得移开。

那边厢,箫剑和晴儿倒是神态自若,相依而坐,互相帮着涮肉倒酒夹菜。不消一会儿,两人竟似忘记了对面四人的存在一般,说起悄悄话来。直到周围全部安静下来,直静到鸦雀无声,沉浸在二人世界中的箫剑和晴儿才回过神来,双双尴尬地咳嗽一声,却见小燕子歪歪扭扭地倒在永琪的怀里,还眨着大眼睛,摇摇晃晃挣扎着要站起来,冲他俩促狭地大笑。见他俩别别扭扭的样子,小燕子也不收敛,更打趣道:“原来潇洒的江湖大侠,也有脸红的时候,嘻嘻!”

众人又是大笑一场。

楼主 念琪_思燕  发布于 2019-12-22 13:34:00 +0800 CST  
江南

日子如水流逝,缓缓不起一丝波澜。转眼间,时间的车轮已经驶入乾隆二十九年。繁忙的各类新年庆典过后,便已进入二月间。

永琪和小燕子、尔康和紫薇成婚已近三年,依然甜蜜温馨如新婚夫妻,加上箫剑与晴儿也即将有情人终成眷属,乾隆看在心里,也甚是欣慰。

半个月后,乾隆突命永琪和尔康准备行装,微服前往杭州。原来,乾隆得到密报,得知杭州一带近来不大太平,从去年底开始连着三四个月偷盗案件频发,更牵涉进好几条人命,似是江湖大盗所为。杭州知县庸庸碌碌,半分本事也没有,也奈他不得。乾隆亦想到,江南是一些民间组织聚集之地,一直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乾隆初期的白莲教和红花会在江南一带作下的乱子,仍历历在目。两者好不容易销声匿迹,乾隆绝不允许其死灰复燃,再起波澜,却不知这次的事与这些组织是否有关联。

虑及此处,乾隆自然想到派永琪和尔康前往一探究竟。小燕子和紫薇舍不得丈夫,自然央求乾隆让她们一同前去,乾隆考虑一番后亦答应了,却也不忘叮嘱紫薇注意身体,小燕子不得惹麻烦等等。

说到去江南,小燕子自然想到箫剑。既然可能是江湖大盗,箫剑见多识广,武功高强,加上江湖经验丰富,一定能帮上永琪和尔康的忙。况且,箫剑也要带上晴儿前往杭州,正好可以一路同行,小燕子也能顺便在父母坟前拜上一拜,省得下次再找机会出宫。

岂知这次却有些不巧,许是太后年事已高的缘故,元宵过后便感染了风寒,虽说不太严重,但晴儿自小由太后抚养长大,自然是陪侍在旁,衣不解带地照料着。晴儿抽不开身,箫剑自然也没法离开京城,没法和小燕子等人同行。

小燕子虽然有些失望,不过想到箫剑和晴儿不过是晚出发一段时间而已,也就一笑而过。

一切还是和几年前一样,四人乔装成商人,另有七八名身手敏捷的大内高手,也乔装打扮成随从,一行十多人一路南下。待到得浙江境内之时,已是阳春三月。

原本江南的冬天便不如北京那般寒冷,加上如今天气渐渐回暖,春色正好,新草正吐嫩芽,夹杂着遍地或粉或白或蓝或紫的花朵,一片春意盎然的气息,正是踏花归去马蹄香的季节,徜徉在青山绿水间,四个年轻人也似乎忘了深宫内的烦恼,尽情享受春光如锦似画。

这日,一行人来到海宁境内。海宁也算是个不小的县城,市集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小燕子眼尖,一眼便望见不远处有一群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小燕子最喜热闹,一溜烟地奔去,永琪、紫薇和尔康当然跟上。

四人好不容易挤到前排,却是一年方十八的姑娘跪在那儿,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全身缟素,映衬得她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愈加惨白,与周围夕阳下散发着金光的景致格格不入。一对清亮的眸子雾气氤氲,一张清秀的脸庞无半分血色。

周围的人群议论纷纷,无不同情怜悯。

“这个杜小姐真是可怜,还这么年轻……”

“这下好了,她娘死得早,现在她爹也死了,镖局都卖了给人家抵债,连买副棺材的钱都没有……”

“今年开镖局的真是流年不利,三天两头碰上劫镖的……”

……

在周围人群的七嘴八舌中,永琪等人终于把事情弄清楚了个大概。这卖身葬父的姑娘,是福威镖局杜总镖头的女儿杜宁,其父杜威押镖途中遭遇劫匪,所托之物悉数丢失不说,还把性命丢了。由于所托之物价值不菲,托镖之人不依不饶,非要赔偿不可。杜宁母亲死得早,杜宁一介弱质女流,只得解散镖局,将之卖了抵债,而她自己却被逼无奈,只得卖身葬父。

四个年轻人面面相觑:又是一个卖身葬父的?

虽然那年小燕子化力气为蜜蜂把永琪蛰得满头包的景象仿佛仍在眼前,但也阻止不了永琪等人路见不平的决心。永琪将一锭银子交到杜宁的手里:“赶紧把你父亲葬了吧。然后……”永琪沉吟片刻,“不管日子多难,姑娘总要一个人好好生活下去。”

杜宁重重地磕下头去:“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见杜宁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想是要准备丧葬事宜,永琪等人也无谓多留,也就散去了。四人依旧在集市上慢慢地踱着步,尔康捅了捅永琪的臂膀,嘴贫道:“哎!幸好她不像采莲那么死心眼,一定说是你买了她,否则有人化力气为蜜蜂,你又有麻烦了。”

永琪没好气地狠狠瞪了尔康一眼,却已听到一声娇斥在耳旁炸开:“尔康!你说什么?!”只见小燕子踮起脚尖,一手叉腰,一手揪起尔康的耳朵,不依不饶。

尔康只得求饶道:“小燕子姑奶奶,我再也不敢了!”

永琪正在窃喜小燕子帮他报仇,却见紫薇摇着小燕子的手臂,温然笑道:“好姐姐,就放过我夫君一回吧。”

小燕子这才作罢,满意地道:“哼!尔康,看在紫薇的份上,就放过你了。下次你要是再拿采莲的事取笑我,有你好看的!”见尔康摸着自己的耳朵,一副哀怨的样子,小燕子才「噗嗤」笑出了声:“其实你说得也没错……”不过,这种情绪只维持了一会儿,见永琪脸色一变,小燕子马上为自己辩白道,“本来这事也不能怪我,谁让永琪带着采莲骑马,晚上还给她送饭,这不明摆着故意气我嘛!他都没带我骑马,也没给我送过饭。”说到最后,已是越来越小声,一张俏脸也涨得通红。

这回轮到永琪尴尬地作揖告饶:“是是是!都是为夫的错。所以,这四五年前的旧事,就请小燕子姑奶奶不要再提了吧。”

众人又是大笑一场。

一片欢声笑语中,四人似是回到了当年年少轻狂的时光,既为身世之谜担惊受怕,也对彼此许下生死不离的诺言,浪迹天涯,红尘相伴。如今,风平浪静,海阔天空。在某一个瞬间,仿佛时光并未走远,他们仍是当年情窦初开的少年,轰轰烈烈,活出一段不足为旁人道的青春。

旁人当然不知道,这看似唾手可得的幸福,是经过多少磨练和挣扎,方能在心底开出灿烂的花朵,柔软而芬芳。

他们也不知道,这历经磨练和挣扎得来的幸福,是否能够天长地久,亦或只轻微如羽毛,微风吹过便飞去无影踪。

彼时夕阳如醉,集市上喧闹的人群渐渐散去,回家享受人间温情。永琪等人也往客栈走去,慢慢地拐入一条略狭窄的胡同。人烟稀少处,杜宁轻柔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几位恩人请留步。”

楼主 念琪_思燕  发布于 2019-12-22 14:55:00 +0800 CST  


楼主 念琪_思燕  发布于 2020-01-01 17:53:00 +0800 CST  
托镖

三日后,海宁城发生了一件大事——镇远镖局隆重开张。

镖局开张的这一日,整个热闹的气势简直压倒了海宁城近年来所有的喜庆场面。临街的门楼上挂满了花花绿绿的彩旗,一块「镇远镖局」的金字招牌高高地挂在中央,四个大字在阳光下光芒四射,明晃晃地令人睁不开眼。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炸出一团烟雾。

前来祝贺的宾客络绎不绝,每个人的脸上都堆满笑容,但却又不尽是祝福。

镇远镖局所在的院子是个两进的院落,占地面积也比较可观。大堂内坐满了前来捧场的人们,不停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好气派!今天刚刚开张!”

“又是一家镖局!前阵子刚刚有一家镖局关门大吉,怎么还有人敢开?”

“哎!听说开镖局的人是从外地来的……”

……

说话间,镖局的主人们不约而同地淡淡一笑,一闪身进了里屋。一进内室,他们便卸下所有的伪装,拿帽子的拿帽子,卸胡子的卸胡子,脱大衣的脱大衣,不是永琪、小燕子、紫薇和尔康四人却又是谁?永琪挂好那略显宽大的外衣:“小燕子,这次你这招引蛇出洞真是妙,海宁城里的老百姓一定以为我们脑子坏了,竟然那么大胆还敢开镖局,而且还开得那么高调。”

“哈哈!那当然了,也不看看是谁出的主意!”小燕子夸起自己来总是不遗余力,“接下来,就等着鱼儿上钩了。对了!”小燕子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搬来一只大箱子,“到时候,我们藏一个人在这箱子里,跟着镖车一起出发,准能抓到那个坏蛋。”

“但是,谁藏在这个箱子里呢?”

“当然是我去了!”小燕子自告奋勇。

“不行!”永琪第一个表示反对,随后紫薇和尔康也都觉得不妥:“太危险了,那些人可不是只抢东西那么简单。到时候,你一个人肯定应付不来。”

小燕子却有她的道理,她指着那只大箱子:“你们看这只箱子,放完他们托镖的东西之后都没有多少空间了。永琪,你和尔康两个大男人,肯定藏不进去。要是让紫薇藏进去,那才真的是危险,紫薇又不懂武功。总不能派个不熟悉的人藏进去吧?那肯定把事情搞砸!”

似乎这是唯一的选择,但是永琪依然不放心:“但是……”

“哎呀!别但是了。”小燕子仿佛看穿永琪的心事般,“五阿哥大人,您放心好了。我小燕子女侠能有什么事啊?到时候,你和尔康带着侍卫悄悄地跟在后面,肯定没问题!”

最终,永琪等人还是让步,但是免不了再三叮嘱小燕子不得逞强逞能,一定得按计划行事等等。

几日之后,大鱼便上钩了,所托之物是一只白玉罐,通体由白玉制成,圆口,鼓腹,圈足,足壁镂雕三个方形孔。器表等距饰有三天鸡,作展翅直立状,圆雕头部,翅膀与爪浮雕于器身,以阴线刻出羽毛纹理,线条简洁流畅。当时的天鸡外形特点为前有卷须,后有垂凤尾。此罐上的天鸡图案造型还保留着较为原始的形象,除双翅着意刻画外,凤尾、卷须尚未出现。可见,此白玉罐当真是历史悠久,价值不菲了。

按照原定计划,小燕子藏在箱子下层,上层放置白玉罐,然后盖上顶盖,旁人绝对看不出异样。永琪和尔康自然沾上胡须,打扮成镖局总镖头及副总镖头的模样。至于紫薇,由于不会武功,就留在镖局,大部分侍卫也未跟随永琪等人出发,以防突发事件。

就这样,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永琪和尔康自然骑马最先,另有数名镖师各自骑马紧随其后,数十名镖徒推着镖车行走,再有几辆马车运载众人的必备物件。每辆车上镖旗迎风飞舞,声势如此浩大,目的不言而喻。

如此赶路几天,最辛苦的倒不是永琪和尔康,也不是这些风吹日晒的镖师镖徒们,而是躲在箱子里的小燕子。为了万无一失不露出破绽,白天休息的时候小燕子也不能出来,唯有夜间在客栈投宿的时候,小燕子方能舒展筋骨。

这日行至富阳县,已过未时时分。太阳逐渐收敛其刺眼的光芒,远处挺拔的山峰在阳光的映照下,如同镀上一层金边,显得瑰丽而不失险峻。被山峰环抱着的,是一片茂密的丛林。郁郁葱葱的树木仿佛从半山腰探身出来,长得甚是不规则。永琪等人环顾四周,不由得放缓脚步,尔康突然抬手:“永琪,你看!”

永琪目视远方,只见一棵大树被拦腰截断,横在路中央。与此同时,一大片阴影突然从远方逼近。定睛一看,个个身材魁梧,面相凶恶,手持兵器,想来不怀好意。

永琪和尔康对视一眼,半是欣喜半是凝重的神情在他们脸上稍纵即逝。一行数十人齐刷刷地抽出兵器,防备着来人的偷袭。永琪大声问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我们是镇远镖局,识相的速速退下!”

“哈哈哈!”站在最前面的土匪,人长得五大三粗,手里抓着一把特大号砍刀,大声笑道:“只要你们把东西留下,我们保证不伤害你们一根汗毛!否则的话,嘿嘿!”

永琪等人一言不发,十几双眼睛直直地瞪着眼前的土匪,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给我上!”

在连绵的山峦脚下,瞬间爆发了一场激战。刀光剑影闪过,丛林里密集的树叶沙沙落下,地面上的尘土随风飞扬。几团身影在空中交错,兵刃相撞,发出「叮当」声响。

小燕子躲在箱子里,只觉得手脚发痒,心里发出一声叹息:唉!打架少了小燕子姑奶奶,这场架一定打得不过瘾!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打斗声渐渐消失,人影也越来越少,为首的土匪将砍刀重重地插在地下:“大爷还以为镇远镖局有多大的能耐,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到江湖上混!见识了大爷的功夫,还不是吓得屁**流!”说罢,提起砍刀,指挥手下推着镖箱往丛林深处走去。

小燕子听见他的话,几乎要笑出声来,好不容易才忍住,心想:那是我们故意引你上当,等着瞧吧,到时候还不知道是谁屁**流呢。

待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永琪和尔康才现身出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相视一笑,借着丛林的掩护,一路追踪而去。

楼主 念琪_思燕  发布于 2020-01-04 11:58:00 +0800 CST  
由于身处富阳县,佟瑞带着人便直接去县衙落脚。等到富阳县令出来迎接的时候,整个富阳县城已被黑暗笼罩。

佟瑞混迹官场多年,察言观色的功力早已练得炉火纯青。五阿哥如此关注此案,绝容不得一点差池。犯案人数虽然众多,但关键人物唯有那托镖的男子顾聪以及这个始终不肯低头的彭寨主。因此,他一回到府衙,便将彭寨主的手下兄弟通通关进大牢,单独留下顾聪及彭寨主问话。

顾聪在那树林之时早已被小燕子、永琪和尔康的身份吓傻,见到佟瑞一身官服开堂问讯的模样更是没了主意,如竹筒倒豆子般将知道的全招了,只盼能减轻刑罚,留住一条小命。

彭寨主在旁边听着,只不屑地斜睨一眼,便转头再也不看。

轮到讯问他时,无论佟瑞怎么逼问,也再难从他嘴里套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了。佟瑞只能吹胡子瞪眼——要不是五阿哥再三吩咐不得严刑逼供,要不是顾聪是个怕死的,凭他单个人怕是无论如何也弄不明白这来龙去脉的。他挖苦道:“你的同伙都不管你们了,你还帮他隐瞒什么?倒不如跟我们合作,助我们抓到那个人,也许本官还可以为你向五阿哥求情。”

彭寨主闻言干笑三声:“别说我真不知道他的来历,就算我告诉你们,你们出动再多人马也没法抓住他。退一万步,就算你们用了什么办法抓到了他,他背后的人呢?”他嘿嘿两声,“我跟我的兄弟们只负责出力拿钱,至于那些宝物,自有他们的好去处。”至此,无论佟瑞再问什么,彭寨主再也不发一言。

佟瑞为之气结。

楼主 念琪_思燕  发布于 2020-01-04 14:48:00 +0800 CST  
惊变

再说小燕子和永琪回到客栈已过酉时,早已是万家灯火。至于尔康则骑上一批快马,连夜赶回海宁城去了。用小燕子的话说,一来留下紫薇一人着实令人不放心,二来也好一解两人相思之苦。当然这话一旦从小燕子嘴里说来,就多了几分促狭的味道。

小燕子才踏进房门,便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随后把自己扔在床上:“哎呀!累了这么多天,终于可以舒展一下筋骨了!不过……”她坐起身子,双手撑在床沿上,“话又说回来,这还挺刺激的!”

永琪见小燕子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坐到她身边,叹口气道,“小燕子,你还是饶了我吧!这种刺激我可是不想再有第二回了。”

小燕子见永琪一副无奈后怕的表情,不自觉挽住他的手臂:“好啦!一路上你都这副表情,别再这样一张苦瓜脸啦!其实躲在箱子里的时候我也害怕的,不过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小燕子对永琪粲然一笑,转头将发髻散下,任由长发如瀑布般散落在肩头。

永琪也随手解下腰带,挂在床头,听见小燕子的话,心里一阵感动,却存心要她说出心里话来:“哦?咱们的还珠格格怎么这么相信自己的夫君啊?”

“这个……不告诉你!”小燕子微微涨红了脸,打掉了永琪的手,目光往房顶上飘,不知在看些什么。

“你不告诉我,我就……”永琪眨眨眼睛,准备拿出撒手锏。

小燕子接触到永琪狡黠的眼神,心知不妙,站起身欲逃,却哪里及得上永琪的身手敏捷。永琪的右手直往小燕子的胳肢窝挠去,小燕子又是跳又是笑:“哎哟!你永远只会这招!我就不告诉你!”说话间直往后跳去,眼看快撞上床柱,永琪眼明手快,左手一拉一拽,小燕子便被稳稳地圈在自己的臂腕里。小燕子略一挣扎,反而被圈得更紧。

永琪低头,几乎和小燕子的脸颊碰在一起:“怎么样?告不告诉我?”

“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小燕子昂起头,嘴硬道。话刚出口,小燕子便后悔了,永琪故伎重施,直弄得小燕子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笑得花枝乱颤。

小燕子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人呵痒。从前生活在大杂院,她有时候淘气一点,只要柳红伸手过来,她便只有举手投降的份。和永琪成亲之后,这个弱点不知怎么被永琪发现了。只要永琪使出这招,她也只能举手告饶。

就如今次——

小燕子已被弄得躺倒在床上,永琪独有的气息离她越来越近,她却止不住笑意,身体也不停地乱动:“我吃不消啦!我告诉你……告诉你就是啦!”小燕子重重地喘气,“因为……唔……每次我遇到危险……你……你都会及时出现……”

永琪也躺在她身边,侧头静静地凝视小燕子——她的脸蛋白里透红,在烛火下更显得明艳妩媚,散落的头发因为连番挣扎而纠缠在一起。

小燕子感到脸蛋一阵阵发热,随手抓起一床被子蒙住自己的头,却良久不见永琪来理自己。她试探着掀开被子,却感到唇间突然一阵温热,只听得永琪似有若无的呢喃:“小燕子,你不知道今天我有多担心……”小燕子睁大了双眼,正对上永琪乌黑的瞳仁,夹杂着担忧、后怕与怜惜。她的双手不自禁地环上永琪的脖子……两人的身影交错……旖旎春光,缠绵缱绻。

彼此相拥的身影若隐若现,仿佛这辈子都不会分开。

楼主 念琪_思燕  发布于 2020-01-05 11:48:00 +0800 CST  
翌日清晨,初升的阳光从窗棂间洒进来,照得室内暖意融融。永琪坐在床边凝眸于小燕子的睡容,几缕头发懒懒地散落在眉稍,永琪轻轻地为她拂去,露出温柔的笑容。

小燕子像是与永琪有心灵感应般,也扬起嘴角,露出好看的酒窝。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阵阵窃窃私语声,似乎是门口的侍卫在议论着什么。

“这事严重,得现在就告诉五阿哥!”

“现在敲门进去,肯定会把福晋吵醒。福晋要是不高兴了,五阿哥一定没有好脸色!”

“要是事情耽误了,咱几个谁也担待不起!”

这样一来一去,永琪早已察觉,他皱起眉头,起身拉开房门。

两个侍卫吓了一跳,忙不迭行礼请安。

待永琪再次回到房间,脸色已不复当初那般柔和。他沉着脸在屋内踱来踱去,最终还是没有叫醒小燕子,随即轻轻带上房门,脸色铁青。

富阳县衙内外均有官兵把守,大堂内的官兵亦严阵以待。永琪才踏进县衙大门,便已察觉气氛非同寻常。

“下官佟瑞参见五阿哥。”佟瑞带着两列官兵,毕恭毕敬地行礼,心里冷汗直冒:五阿哥命令自己今天早上给他个交代,自己不但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现在连唯一的线索也断了。江湖传闻五阿哥恩怨分明,五福晋也是爱打抱不平的主,这下海宁府可真不太平了!

原来昨晚审问过后,佟瑞便将一干人等通通关上大牢,加上严守,打算今日向永琪请示过后再行处置。不料,今日清晨他睡梦尚酣时,竟然被手下吵醒,正有些不悦,却见手下惊慌失措地报告——大牢内的犯人,已命丧黄泉,总共二十五人,无一幸免!吓得他从床上弹跳起来,连衣服都未披便冲向大牢。

待佟瑞赶到大牢,早有手下将尸体清理干净,不多不少,总共二十五具,每个人皆是脸色青紫,是显而易见的中毒迹象。佟瑞不敢怠慢,赶紧遣人报告永琪,至于会不会被责骂,也不是他能担心的了。

“起来吧!”永琪不紧不慢地道,声音里听不出任何喜怒哀乐,打断了佟瑞的回忆,“现在人在何处?”

“在……下官已吩咐人将他们移至停尸房,有仵作在那里验尸。”佟瑞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停尸房素来有些邪气,五阿哥金贵之躯,还是……”他抬头看了永琪一眼,接触到他眼中的两抹厉色,立时噤声不语。

停尸房的门刚刚打开,永琪便觉一股冷风迎面吹来,时值初春回暖,却让人从脚底板开始发凉。看守停尸房的衙役也个个半死不活,脸色苍白。步入停尸房之后,一股更加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房间内阴暗潮湿,虽然尸体尚未腐坏,但总是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气息。房间的正中有一张桌子,四周的窗户都用厚厚的毡子盖得严严实实,墙角四周放置四个冰盆,想是为了防止尸体的腐败。

屋内有一仵作,身穿黑灰布袍,年近四十,转过身来向永琪请安:“参见五阿哥。”

永琪示意其起身:“他们中了什么毒?”

那仵作道:“回五阿哥的话,他们应该都是中了断魂香的毒,此毒无色无味,吸入之后迅速随血液流遍全身,无药可救。”

“嗯。”永琪转头问道,“昨天晚上是谁值夜?”

话音刚落,立刻有四名衙役在永琪面前跪下,其中一人看着年岁较长:“回五阿哥,昨晚是卑职四人值夜。到了晚间,我们不知怎么就睡过去了,今早被人叫醒,才知有人潜入牢里,还杀了人。”说罢,磕了好几个响头,“卑职愿意戴罪立功,将那人抓回来。”

还抓回来?你们能活到现在,都得感谢那人手下留情了!永琪心里冷笑一声,却只挥挥手道:“抓人的事,到时候再说。你们都下去吧。佟大人,你随我来。“

回到府衙大堂,永琪便直截了当地问道:“佟大人,他是谁?“

“啊?“佟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永琪口中的「他」指的是谁,除了彭寨主讳莫如深的「白公子」,还会有谁有此动机,来杀人灭口?又有谁有此能耐,能够潜入府衙大牢却不被人发觉?佟瑞战战兢兢地道:“下官无能。那彭寨主口风紧得很,油盐不进。”瞄着永琪越来越沉的脸色,他又补充道,“但依下官看来,似乎彭寨主也不清楚那人的身份,他们相互合作也相互利用,各取所需。”

永琪沉吟半晌:这样一来岂不是成了无头公案?天大地大,又上何处找他?然而,他们在海宁府已经逗留了太久,再呆下去何时才能到杭州办乾隆交代的正事?等等……杭州?海宁府隶属杭州管辖……这样一想,心里自然有了计较,遂命令佟瑞将海宁发生的所有事写明上报浙江巡抚,并警告道:“此事一天不水落石出,海宁府一天不得安宁,你这知府的位子,恐怕也坐不安稳吧?”

佟瑞岂有不依之理,唯有诺诺点头称是。

富阳县通往海宁城的官道上,一匹骏马正风驰电掣,马蹄阵阵,飞扬起一片尘土,看上去灰蒙蒙的。远远望去,虽然视线并不清晰,仍依稀可见马背上坐着两人,一男一女,两人的衣衫随风飘起,如同彩蝶翩翩起舞。

小燕子被永琪紧紧地搂在身前,见四周的景色飞快后退,感觉说不出的快感,然而想到方才永琪告诉她的事情,心头又有些沉闷:“永琪,你猜,那个白公子到底是什么人呢?”

永琪长叹一声:“我也不知道,而且一点头绪都没有。”

“这个人,给我一个感觉,有点像……”天空碧蓝如一汪上好的琉璃翠,小燕子突然眼睛一亮,“永琪,你还记不记得?圆明园失火……那个黑衣人……你们还交过手的?箫剑说那人叫什么来着?”小燕子一拍大腿,“想起来了!冷清锋!”

冷清锋?永琪猛地一收马鞭,怎么会不记得?可是,会是同一个人吗?

“小燕子,你觉得是他?”

小燕子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反正两个人给我的感觉很像。”她顿一顿,“不过大概是巧合吧,反正坏人给人的感觉都差不多。”

永琪勉强一笑,思绪却已经跟着小燕子飞远了。冷清锋和白公子会是同一个人吗?既然不是冲他们而来,背后又有怎样的阴谋?白公子……白莲教!他的手臂更加有力:“小燕子,也许你说得对。”

“啊?真的是同一个人啊?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回去抓人?”

“不,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上哪儿抓去?反正浙江巡抚已经介入此事,我们到了杭州,将这条线索指给他,这自然成了他的分内事。”永琪按住小燕子的肩膀,“小燕子,别往回看了,我们已经耽搁不少日子了。”他眺望远方,“希望尔康已经把事情办妥了。”

“什么事啊?”

永琪笑而不语,反而指着前方道:“小燕子,曹操来了。”

“什么曹操来了?还诸葛亮来了呢!”小燕子嘴上这么说,目光自然而然地往前方看去,初看只是两个圆点,渐渐地越来越清晰。小燕子一高兴,就忘了刚才的事:“紫薇!尔康!”

尔康携着紫薇立在风里,一对璧人迎着金阳,汇成一副唯美的画面。

小燕子迫不及待地下马,永琪自然不敢怠慢,唯恐小燕子「乐极生悲」又摔了哪儿。小燕子见了紫薇,几乎要来个大拥抱,把永琪和尔康看得傻了眼——这就是传说中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么?这让两个大男人情何以堪?

尔康酸溜溜地对永琪道:“永琪,你看看你的福晋,一逮着机会就霸占着紫薇。”

小燕子耳尖,比永琪更快反驳:“什么叫霸占啊?我跟紫薇,可是结拜姐妹呢!玉皇大帝都看着呢!”

尔康瞪眼扶额,永琪显然已是见怪不怪了:“镖局的事都办妥了吗?”

尔康点头道:“已经办好了,杜小姐已经接手了镖局,我也派人召回了以前的镖师、随从、仆人,绝没有人敢再为难他们。”

小燕子这才明白原来是这件事,心里也为杜宁高兴。

一切料理妥当,四人带着原先的七八名侍卫继续赶路,不日已经抵达杭州。

楼主 念琪_思燕  发布于 2020-01-05 12:05:00 +0800 CST  
天边的光线一丝丝收拢,落日挣扎半响,终于还是乖乖地躲在云后。街头巷尾挂起了色彩各异的灯笼,照得杭州街头亮如白昼。江南夜市的热闹场面一点儿也不亚于白日的繁华,各户人家均拖儿带女,脸上洋溢着平和安宁的笑容。人群你来我往,站在街角的两对夫妇,也不自觉地牵紧了彼此的手。

这两对夫妇,男的粗布麻衫,女的荆钗布裙,即便如此,也难以掩盖他们清秀的面容——正是乔装打扮之后的永琪、小燕子、紫薇和尔康。

这条街是杭州市的中心,东面都是卖小玩意儿的地方,女子的胭脂水粉及簪环配饰,男子的腰带玉佩荷包,小孩子玩耍的泥娃娃、拨浪鼓等,应有尽有,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而西面则是各式各样的小吃饭馆小摊,网罗了所有江浙一带的名菜名点,既有装修大气典雅的精致饭馆,也有看似平平无奇实则物美价廉的街边小摊,皆是门庭若市。

永琪、小燕子、紫薇和尔康走到一处,抬头望着门上的牌匾——张生记,踮起脚尖朝里望去,门面不算大,里面已经挤满了人群。好在外间也有好几张桌椅可供人使用,正好有一家子人付账走人,小燕子立刻跑过去占座——就这家了!

老板娘是个年过三十的妇人,围着围裙,看上去甚是和蔼,满脸笑容:“几位客官是外乡过来的吧?想吃些什么?”

“呃……是啊,我们是来寻亲戚的。”小燕子随便编了个理由,“老板娘怎么知道?”

“咳……干我们这一行,什么都可以不好,唯独这眼神啊,绝不能不济。全杭州城没有不知道我们这家店的,不管男女老少都照顾过我生意,我哪有认不出的?四位瞧着眼生……”话没说完,却是话锋一转,“我真是多嘴,几位光顾是看得起小店才是。小店的八宝饭、豆香麻糍、蟹黄汤包远近闻名,几位要不要尝尝?”

“好啊!”小燕子爱吃甜食,京城里的豌豆黄、绿豆糕就常常令她爱不释手,“那就各来一样,还有什么别的特色没有?”

“还有小店的葱包桧,也是杭州名点呢!”老板娘微笑道,“客官有所不知,这葱包桧还有一个典故呢!”

相传宋朝大将岳飞,精忠报国却惨遭奸臣秦桧所害。老百姓为了永远纪念岳飞,唾弃秦桧,便制成了这道点心。将油条和小葱裹在春饼内,在铁锅上压烤至春饼脆黄,配上甜面酱和辣酱,即可食用。

“这么有趣?”小燕子听得入了神,“那也来一份!”

“好咧!”老板娘应着下去忙活了。

不一会儿,四样点心便都上齐了,小燕子熟练地举起茶壶:“待会儿,你们要装得粗糙一点,不能像在家里那么斯文,那种官家少爷小姐的贵气得全收起来,那个老板娘眼睛那么凶,被她发现了一定露馅!”

尔康抗议道:“小燕子,不要老说我们是公子少爷嘛,好像我们一点不能吃苦,好歹我们也一起行走过江湖!”

“就是!”永琪也在旁帮腔,“就算是,我们也是能吃苦的少爷!而且……”永琪低声道,“紫薇也是民间格格呢!”

“干什么拿我当挡箭牌?”紫薇轻轻呷了一口清茶,也难得地不甘示弱。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小燕子早已伸手抓了一块麻糍丢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道:“你们要斗嘴慢慢斗吧,我的肚子早都咕咕叫了,待会儿我把东西吃光了,你们可别怪我。”

其余三人这才动手,开始填肚子。

在小燕子隔壁的桌子边,有三五个百姓聚在一起,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什么。

一身着青色短褂的男子猛地站起身来,一拍桌面,甚是引人注目:“这等大盗,目无王法,连老人小孩都不放过,老天迟早让他不得好死!”语毕,一脚抬起,重重地跺在椅子上,模样甚是粗鲁。

身边的几位男子,看上去与他年龄差不多,皆默默点头,时而附和几声,悄悄地扯扯他的衣袖,似乎不想引人注意,徒惹事端。

一位衣着朴素的老者微微叹气,低沉地道:“话虽如此,但此人武功高强,就是官府也束手无策,更别说我们这些平民百姓,除了自认倒霉,还能怎么样?”

听了这话,男子更为愤怒,唾沫横飞:“知县自上任以来,什么时候为我们做过一件好事?既没半分本事,又胆小怕事,还不如回家卖红薯去!”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均是一僵。身边一位年纪稍轻的小伙子扯扯他的衣袖,轻声道:“大哥小声点儿,若是被官府的人听去,可不得了了!”

几个人怕惹祸上身,匆匆吃完,一哄而散,那名男子也气呼呼地结账走人,只剩下那名老者和小伙子两人兀自饮茶。

见人群都散得差不多了,永琪等人才上前,尔康抱拳道:“这位大叔,这地方近日出现的大盗当真杀人劫财,无恶不作,如此厉害?”

那老者抬起头,没好气地道:“废话!难道我编故事骗人不成?整个杭州城谁不知道他的厉害?”

永琪和尔康对视一眼:“难道整个杭州城的官员对此人都束手无策,任由其胡作非为?”

老者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重重地扔在桌子上,叹道:“这些官员哪里肯真的花时间和精力去处理这事?还不是马马虎虎敷衍了事?”

那名小伙子却轻轻地道:“可是我听说,这余杭知县凌大人今早似乎抓了个什么嫌犯关在牢中。”

老者神色不豫,斥道:“年轻人别胡说八道,什么时候有这档子事?”

小伙子二十岁上下,不服气地道:“我大舅子在凌大人那儿当差,是他告诉我的。”

永琪等人也不知道真假,不过这消息倒真是个线索,心想反正明天就见分晓。

小伙子似乎是赌气,闷头再也不吭声,不一会儿便结账走人。那老者接着道:“我听你们几个的口音,不是本地人,是北方过来的吧?”见永琪点头,他又告诫道,“你们还是小心点儿吧!那人最喜欢对外地人下手,万一出了事,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们!”说罢,又觉自己多管闲事,万一被那人知道,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这儿,老者顿感不安,迫不及待地起身结账,几乎是一路小跑着消失在路的尽头。

楼主 念琪_思燕  发布于 2020-01-05 13:17:00 +0800 CST  
奇文

一辆马车在余杭县衙外缓缓停下,两位年轻公子先后步下马车,另有两名侍卫紧随其后。

余杭知县凌双鹰,河南人氏,年近四十,去年才刚刚走马上任。听下人回报五阿哥和福大人微服出巡,已到县衙门口,赶紧整理衣冠,带着师爷及手下各人出门迎接,唯恐缺了礼数,得罪皇上面前的红人。

永琪和尔康甚是和气,示意其免礼起身。凌双鹰不敢怠慢,将永琪和尔康请入内堂奉茶。

永琪随手翻阅各类文件,漫不经心地道:“今次皇阿玛派我们下江南,是为了调查杭州出现的大盗,不知凌大人可有线索?”

凌双鹰心中有谱,拱手道:“回五阿哥,此人武功高强,尤其擅长飞檐走壁。然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下官昨日已将此人抓获,但不知其是否还有同党,因此未敢声张。”

永琪和尔康不动声色——看来昨晚那小伙子所说是真有其事。不过,上至京城官员,下至江南百姓对知县凌大人的风评似乎都不太好,说其胆小怕事,又碌碌无为,难道最近开窍了?

尔康遂站起身道:“此话当真?此人现在何处?”

凌双鹰眼珠一转,答道:“回额驸大人,下官不敢欺瞒。此人认罪之后,已被押入大牢。”

永琪当即要求带他们前往大牢查看,凌双鹰自然带路。

大牢甚是阴暗潮湿,被石壁分割成无数牢房,每间牢房两米见方,三面都用石砖砌成,唯有右上方的天窗透着光亮。

一位年约二十五六岁的男子身着囚服,面容憔悴,全身无力地躺倒在地。牢房内没有可供休息的床,唯有一角铺着杂乱的干草。男子头发散乱,脸色苍白。

凌双鹰吩咐狱卒拿出钥匙,他走进牢房,斜睨着眼前的男子,摆出十足的地方官架势,冷冷地道:“聂云!还不快起来!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

名唤聂云的男子睁开眼,勉强坐了起来,手铐脚镣碰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不知道是不是行动不便的关系,连站稳也不容易。他定睛一看,眼前多了两位身着华服的年轻人,跟他年龄相差无几,一时愣了神。

凌双鹰瞪着聂云,厉声训斥道:“这是五阿哥和福大人,还不快跪下行礼!”

聂云只得费力地跪下,磕下头去:“草民见过五阿哥,见过福大人。”

永琪在见过聂云之后,心中的疑团更深一层——这个看上去无比虚弱的男子,真的是传说中无恶不作令整个杭州城闻风丧胆的大盗么?传闻他武功高强,即使经过刑讯,也不该是这副模样。

尔康的心里存着与永琪同样的疑惑:“凌大人,此人就是你抓获的大盗吗?”

凌双鹰接触到尔康的目光,竟莫名地心慌:“是……是!正是此人,已于昨晚画押认罪。”说罢,拿出那份画押认罪书,双手递上。尔康接过一看,皱眉不语。

永琪和尔康对望一眼,心里都有了底。永琪沉思片刻,对上聂云迷茫的眼神,开口道:“尔康……”

尔康了然一笑:“我知道。”

永琪转身踏步走出牢房,低沉地命令道:“凌大人,随我过来!”

回到内堂,永琪便遣退所有的人,整个房间顿时一片寂静。时下正值三月,虽然已经入春,但时常会刮起寒风,路上的行人打着哆嗦,纷纷躲进屋子。树叶的沙沙声清晰入耳,在枝头啼唱的鸟儿忽然扑扇起翅膀,飞向远方。

凌双鹰心里直打鼓——五阿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本以为留他一人是要问点什么,可都半个时辰过去了,他站得腰酸背痛,五阿哥却只是不停地品茶,看上去甚是悠闲。

他咽了咽口水,大脑飞速运转,正在犹豫是不是应该先发制人,却听永琪慢条斯理地道:“凌大人,如果你打算就这么站到太阳落山,我也没什么意见。”

永琪的声音甚是和缓,凌双鹰却觉得仿佛有千百只蚂蚁全涌进耳朵般难受,他抬头望向永琪,恰好永琪也正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他。四目对视的瞬间,凌双鹰只感到两道寒光射来,好在他为官多年,不至于失态,尽量用平静的语调道:“下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永琪轻轻地掀开茶杯,似乎是示意他说下去。

凌双鹰这才道出原委——半个月前,他接到消息,城西骆家庄发生命案,看手法似乎是那人所为,庄主骆雄及其妻子儿女一家五口均死于非命。两日前,凌双鹰手下来报,城西聂云家中发现一把染血的匕首,又有打更的人为证,当晚在骆家庄附近看见聂云经过。凌双鹰不由分说,便把聂云抓进县衙问话。聂云不明所以,大喊冤枉,但凌双鹰凭借凶器及证人所言认定此人必是凶手无疑,软硬兼施,终于令聂云画押。

永琪轻笑一声:“凌大人,你若是行凶作案,会不会傻到把凶器留在自己家里?”

凌双鹰仍然据理力争:“但是,聂云的确有重大嫌疑。”

“我没说他没有嫌疑。”永琪打断道,“只不过,聂云行动不便,凌大人似乎有屈打成招之嫌。此案疑点重重,若是成了冤假错案,老百姓定会恨官府不公。要是传到皇阿玛的耳朵里,凌大人,你身为地方父母官,日子也不会好过。”

“那五阿哥的意思是……”

永琪正色道:“凌大人既认为聂云有罪,那便暂且将其关押在牢里。还有,你不是担心他有同党么?他要是这样半死不活,你还怎么引蛇出洞?”

凌双鹰瞬间明白——聂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永琪必定唯他是问。他诺诺点头,心中却不以为然——在地方官府,朝廷鞭长莫及,屈打成招甚至还未发落便伤重致死的所谓犯人不在少数。五阿哥也未免太妇人之仁了!

这时,尔康的身影在门口闪过,永琪便起身离去。见尔康一脸凝重,永琪便知事情绝不单纯,两人赶紧坐了来时的马车,往四合院方向去。

楼主 念琪_思燕  发布于 2020-01-05 14:07:00 +0800 CST  
这天晚上,永琪、小燕子、紫薇和尔康坐在四合院的大厅里共商大计。

白天永琪训诫凌双鹰的时候,尔康留在大牢里详详细细地问了一遍聂云的情况,越问越觉得可疑。据聂云所说,他父亲在他七岁那年撒手人寰,他和他母亲走投无路,幸得骆夫人仗义帮忙,收留聂云母子在骆家庄干活。他母亲专门服侍骆夫人,而聂云则做了骆家庄的家丁。几年时间转瞬而过,骆家长女骆敏今年十八,出落得花容月貌,不知怎么竟和聂云两情相悦。然而,其父骆雄身为一庄之主,断断容不得骆敏与聂云来往,更因此将聂云赶出骆家。这样一来,两人只能偷偷见面。那日晚上,聂云之所以会在骆家庄附近出现,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这样乍听下来,似乎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加上聂云言之凿凿,坚称自己绝没杀人,更不是那什么大盗,尔康几乎已经将他定为无辜受累者,遂拿出那份画押认罪书指给聂云道:“你既然觉得冤枉,为什么要画押认罪?是因为知县大人对你用刑?”

聂云并不否认:“我是画押了,但是没有认罪啊!”

尔康听不明白——什么叫画押不认罪?

“所以,我让他自己把那份认罪书念一遍。结果,你们猜怎么着?他念出来的跟这上面写的不一样!”

“啊?”其余三人面面相觑。

尔康将那份认罪书摊在红木桌上:“这件事实在太过诡异,首先你们看这份认罪书。”

“哇!一张普通的认罪书用这么好的纸张,一定有古怪!”小燕子第一个嚷嚷起来,拿起那张纸片左看右看,来来回回翻看好几次,“还不只是白纸,还是彩色的,摸上去还挺有质感!”

这倒不是小燕子夸张,永琪和尔康初次见到这张纸的时候,也觉得不同寻常。这张纸片比寻常官府用的要厚了许多,而且上头还有图案。纸片上面的五分之一被染成墨绿色,依稀可见一些竹子的图案。加上红得有些艳的字体,便觉得有些刺目。

紫薇接过这份认罪书,婉声读道:“本人聂云,不敢否认自己是江湖大盗,也不敢否认之前的所有人命都是自己所杀。”紫薇皱眉道,“怎么有人这么写认罪书的?这是不是太奇怪了?”

“的确很奇怪。所以,我才让尔康再去问问聂云。一般来说,这些东西都是知县大人身边的师爷准备的,应该不是聂云搞鬼。”永琪分析道,“哎,对了,尔康,你刚才说聂云读的跟这个不一样是什么意思?”

“怪就怪在这里,他愣是把那两个「不敢」给去掉了。”

这样一来,认罪书变成了自白书。

“这么奇怪?”紫薇仔仔细细地盯着那张纸,那两个「不敢」正好位于墨绿色的区域,的确不是那么清晰,“他是不是眼神不好?”

“不会吧?”永琪不太相信,“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难道他画押之前都不认清楚吗?”

小燕子迫不及待地拿来细看,自言自语道:“唔……深红配深绿,是不太容易辨认,但也不至于看不清吧。除非……啊!我知道了!”她见其余三人一副期待,遂神秘一笑,“说不定他是色盲,所以看不见!”

“什么?色盲?”永琪倒是听说过,这种病人分不清红色和绿色,要是混在一起就更无法分辨。不过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实在太小。

“哎呀!你们不要这么看着我,我这不是猜想呢嘛!紫薇,你记不记得,大杂院的李奶奶就有这个毛病!”小燕子说得煞有介事,“所以,她平时从来不穿这两种颜色的衣服,唯一一件过年时候穿的大红衣服,还给打上了记号!”

小燕子一说,紫薇似乎也有些印象:“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李奶奶还说这是娘胎里遗传下来的病根!”

“你们看,我没瞎说吧?就你们两个大男人不相信,每天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小燕子打了个呵欠,透过窗户望着屋外如同黑绸笼罩的天空,突然冲紫薇眨眨眼睛,“你们一定还要商量个没完,紫薇,今晚不如我们两个……”

话未说完,小燕子便得到永琪和尔康异口同声的抗议:“不行!”

几乎是在同时,尔康把紫薇拉回身边,永琪把小燕子牢牢地按在椅子上。

“小气!”小燕子忍不住咕噜道,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最终,小燕子还是乖乖地跟着永琪回去。

“你们不是说,这个聂云看上去不会武功,一点也不像是江湖人吗?那就肯定不是他装傻充愣,一定是那个知县凌大人没用,抓错了人。永琪,我可没骗你哦!虽然这个色盲发生的概率低了点儿,但好歹也是种可能呀!”小燕子有点儿喋喋不休,“哎呀!你怎么还是不相信啊?”

“小燕子,我从头到尾可是一句话都没说过啊!”永琪又要喊冤了。

“但你脸上写着三个字啊!”小燕子一字一顿,“不——相——信!”

“我哪有!”虽然开始的时候,永琪的确不大相信,因为这种事实在太巧合。不过转念一想,自从踏足杭州之后,所有事情都透着巧合。连着几个月没线索抓不到人,还惊动了乾隆,偏偏去余杭县衙的前一天突然抓到了人,非但如此,犯人竟然已经画押认罪。跟这件事相比,小燕子所说的巧合就不够瞧了。

见小燕子仍然瞪着自己,永琪忙安抚道:“其实要证实这件事也不是很难。你想,聂云如果色盲,那么这件事一定只有他最亲近的人才知道,比方说他的亲人或者最要好的朋友。我们只要问问他的母亲,一切都一清二楚了。”见小燕子微露疲惫,便扶着小燕子走到床边,“刚才就见你打呵欠了,先休息了,好不好?”

小燕子顺从地躺倒床上,长长的睫毛抖动片刻,便已进入梦乡。永琪凝视许久,又对着桌上明灭不定的烛火发了会呆,看那烛泪兀自淌下缓缓凝结,才到小燕子身侧躺下。

风乍起,帐影轻动,一室静凉。

楼主 念琪_思燕  发布于 2020-01-05 14:40:00 +0800 CST  
红妆

这是个清爽的春日清晨,和煦的春风轻轻拂过,微微带来百花淡淡的清香。湛蓝澄澈的天空,万里无云。

聂云家离城西骆家庄不远,站在门前仍可依稀望见远处的亭台楼阁。谁又能想到,短短几天之内,昔日欢歌笑语的骆家庄如今却已门可罗雀,旁人避之唯恐不及。

永琪和尔康站在聂云家门前眺望着远方精致的琉璃飞檐,心里都隐隐有些感慨。许久,才叩响房门。

开门的是一位年过四十的中年妇女,衣着甚是朴素,一身粗布麻衫,皮肤也显粗糙,便是聂云的母亲刘氏。永琪和尔康未说破真实身份,只认作是京城来办案的官员。

刘氏将他俩请进屋子,还未等两人站定,刘氏已经「扑通」一声跪在两人跟前:“两位大人可要为我儿子做主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我……”话未说完,已是泪水长流,说不下去。

尔康扶起刘氏,面露同情之色:“大娘快起来,我们就是为了查清楚这件事而来。大娘可知道他和骆敏的事?”

“我早就劝过云儿,他和小姐是不可能的。我们怎么高攀得上人家?人家怎么会看得上我们?可……可他就是不听劝,还偷偷摸摸地去见小姐。没想到,把自己也给害了!”

永琪细细打量这间屋子,空间甚是狭窄,只有一张桌子、几张椅子和柜子,用一块灰布算是隔成两间,去到里间一看,也只有两张床和一个稍大些的衣橱。

刘氏道:“这是云儿的房间。”

永琪对尔康使个眼色:“我进去看看。”只见两张床并排靠着墙,正对着衣橱的方向。永琪打开衣橱,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均是日常所穿的服色。目光再向下探去,却见底下有一抽屉,轻轻一拉,乍看也无异样,也是几件衣裤。再细看却发现有所不同,摸上去显然比方才的新得多,估计是不常穿。随手一翻,只见一件红色短袄的袖口内衬,用白色的针线缝着大大的流云模样。再翻其他的,亦是如出一辙。在抽屉的底部,压着一块洁白的手绢儿,绣的是寻常女儿家常绣的花花草草,唯独右下角的「敏」字昭示着手绢儿原来主人的身份。

永琪从里屋走出来,尔康立刻会意,刘氏也站起身送这两位她眼中的贵宾。

永琪和尔康并肩走着,两个风度翩翩的身影引来旁人不少目光。

“证实了么?”尔康似乎话中有话。

永琪岂有不明白之理,只点点头:“八九不离十。你有什么发现?”

“我把那张认罪书给刘氏看了,她的反应和聂云一样。很多乡邻都说,这凌大人听说有京城的人要来,才随便找了个人来顶罪。不过,这也有点说不通。”尔康话锋一转,“那个凌大人又怎么知道聂云和骆敏的关系?而且还有聂云眼睛有疾的事?”

“的确说不通。聂云平时有比较要好的朋友么?”

“倒是有一个,也是从前在骆家庄当差的。”尔康补充道,“刘氏说,聂云出事之后,他还来过聂家,给她送过一些东西。”

永琪思索片刻,沉吟道:“看来我们得想办法和他聊一聊。”

“永琪,皇阿玛最大的担心莫过于此事与乱党有所勾结,所以才派我们过来。”尔康与永琪情同手足,说话自然直接许多,“不过这次,倒有可能是皇阿玛多虑了。你觉得呢?”

“这个倒还说不好,只有抓到真凶才能下定论。”永琪向来谨慎,这份谨慎来自于多年深宫生存的经验,“红花会也好,白莲教也罢,据说几年前已经解散,但要说重整旗鼓卷土重来也未必没有可能,江南又是他们的总舵所在,小心点总是好的。”

两人修长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街道的尽头,而在他们身后,也有两道深蓝色的身影隐入狭窄的胡同,只留下两行阴影若隐若现。

楼主 念琪_思燕  发布于 2020-01-05 15:34:00 +0800 CST  


楼主 念琪_思燕  发布于 2020-01-10 19:47:00 +0800 CST  
风散

并未走远的紫薇和尔康,坐在长廊里聊天。尔康挽住紫薇的手,轻声道:“紫薇,幸好你聪明,也幸好小燕子糊里糊涂,这下估计是再也不会记起假扮大盗这档子事了。”

紫薇眼波流转,依偎在尔康身边:“其实,我倒不是怕小燕子危险,要是真那么做,永琪肯定会保护好小燕子的。但永琪毕竟不像小燕子生活在民间,要他接受这样的法子,实在有点强人所难。当初我们浪迹天涯那会儿,因为卖艺引发的争吵,还是不要来第二次的好。”

“是啊!这样的争吵,希望永远不会再有。”尔康点点头,似有深意,抬头见紫薇一副探究的神情,便微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尔康低声道,“你看这几年来,皇阿玛走到哪儿都把永琪带在身边,有什么重要的事都交给永琪去做,这次也只派永琪来江南,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你的意思是,皇阿玛要让永琪……”紫薇下意识地望向四周,只有风儿吹过的声音,摇得庭院内的树叶沙沙作响。

“其实,小燕子为了永琪已经改变了许多,也努力地在适应皇宫的生活。但是,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永琪迫不得已要三妻四妾,或者不必三妻四妾,至少需要一位满蒙贵族之女来作皇后以堵住满朝文武大臣之口,依小燕子的性子,必然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到时候是要永琪为了小燕子与整个朝廷为敌,还是要永琪为了大局着想牺牲小燕子的幸福?而小燕子是要为了永琪委曲求全与别人分享丈夫,还是为了自己的坚持从此离开永琪再不踏入紫禁城?不说那么远,就说眼下,朝堂上八阿哥与永琪的明争暗斗已经开始,而太后不也找了那个周芯岚想要指婚给永琪么?”尔康一针见血。

“这么说来,小燕子就算为了永琪再怎样努力去融入皇宫的生活,有些既成的祖宗规矩还是小燕子无法接受认可的,到时候冲突还是会爆发,而且可能没有回头路!”紫薇发急道。

“之后的几年,皇宫应该不会很太平。对他们而言,唯一的办法只有携手面对。如果他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在皇宫中就真的是如履薄冰,寸步难行。就像刚才,永琪明显心里有数,双方据理力争只会伤感情,扯到后来定然又是皇宫与江湖的天渊之别,孰是孰非又说不清楚,所以他干脆不说,直接用了别的理由绕过去。”

“尔康,还是你想得深!”紫薇半靠在尔康怀里,幽幽地叹道。

“你也不用太担心了,你那个哥哥本事可大着呢!”尔康安慰着怀中的妻子,“我们能想到的,他肯定早就想到了,没准早想好了应对的法子。说不定,是我们在这儿杞人忧天。”

楼主 念琪_思燕  发布于 2020-01-11 14:04:00 +0800 CST  

楼主:念琪_思燕

字数:210741

发表时间:2019-11-04 04:4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3-18 05:06:28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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