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挹翠对饮】【原创】过尽千帆皆不是

相争

箫剑完全没想到事情竟会是这样,联想起方才永琪在密室内说的话,使他不得不相信,却仍然不甘心:“那么,皇上的意思是,我爹是遭奸人所害?依皇上的意思,您没有下令杀我爹,就和我爹的死完全没有关系了吗?”

乾隆长叹一声:“朕承认,在即位之初,对于文字方面的管束的确比较严苛,一时之间人人自危,更有臣民借刀杀人,也许之杭也只是枉死的冤魂之一。朕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朕而死。所以,朕不否认和你爹的死仍然有关系。”

乾隆话音落下,久久无人应声,只有他的那声叹息在慈宁宫大厅的上空盘旋回荡。

箫剑迎视着乾隆诚恳的目光,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小燕子听到这儿,悲怒交加:“那个告密的人是谁?他为什么要陷害我爹?”

“这正是问题所在!”箫剑抱拳道,“所以,箫剑请求皇上,让箫剑走一趟杭州,查明究竟是何人陷害先父!”

乾隆皱眉沉吟着,只听永琪拱手道:“永琪斗胆,请皇阿玛恩准箫剑的请求。儿臣知道,自大清开国以来,从来没有翻查文字狱的先例。但是,箫剑若能查明是何人栽赃嫁祸,便能为方家讨回公道,那么箫剑和小燕子便不再是罪臣之后!况且,所有人都以为是皇阿玛下旨将方大人斩首,于皇阿玛威名有损。箫剑若能查明事实,亦等于还皇阿玛一个公道。”

乾隆沉吟半晌:“你的意思是,箫剑重查当年的案件,是一举两得!朕若是不答应,于朕也没有好处!”他以深沉目光相对,“朕准奏!箫剑,你可以去杭州翻查当年的案件,但是要暗访,不能太大张旗鼓,否则若是闹开了,朕也保不住你。明白吗?”

箫剑谢恩道:“是!箫剑谢皇上!”

“皇帝……”久未开口的太后一脸担忧,乾隆伸手一拦,“皇额娘请放心,朕自有分寸。”他转首挥手道,“你们折腾一宿也累了,都下去休息吧,朕和太后有事要谈。”

“小燕子/永琪/紫薇/尔康/箫剑告退!”

直到众人步出慈宁宫的大门,厢房内才闪出一个楚楚动人的身影。她靠着门框,注目于永琪和小燕子离去的背影,目光中含着五分神伤,五分不甘:说到底,还是为了还珠格格,你就那么爱她,那么爱那个小燕子吗?

众人离开慈宁宫后,紫薇和尔康得回学士府,箫剑也得回会宾楼,小燕子舍不得箫剑,闹着要出宫。众人好说歹说才稳住她的情绪,让她和永琪一起回景阳宫。

等到众人散去,小燕子也不理永琪,自个儿往前行。永琪知她无法在短时间内放下「杀父之仇」,便只默默地在后面跟着,心中想的也是所谓的「杀父之仇」。

当初只因箫剑的几句话起了疑心,本以为是自己杞人忧天,却未曾料到太后竟会设下鸿门宴。更没有想到的是,小燕子和箫剑居然是方之杭和杜雪吟的一双儿女!

乾隆九年不为人知的官场斗争,方氏夫妇成为枉死冤魂,使得小燕子从小落魄江湖,衣食无着,兄妹离散,何等无辜!十九年物是人非,当初的一切,又岂是一句误会所能一笔勾销!

但是,小燕子,你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为此无辜送命者又岂止方氏一门十九口?有人一生与世无争,却无端卷入这场漩涡,死于非命,何其凄惨!

“也许我们上辈子有恩又有仇。”当日小燕子不过是一句玩笑,不料竟一语成谶!

永琪的脸色越来越暗,他深深凝视小燕子略显清瘦的背影,不禁想到:他和小燕子这段生死相许的爱恋,究竟是缘还是债?若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为何从上一代起便如此纠缠不休?若是上辈子欠的情债,却又是谁欠了谁?

楼主 念琪_思燕  发布于 2019-12-01 17:20:00 +0800 CST  
景阳宫的下人远远瞧见小燕子独自一人走在前头,神色淡漠,而永琪则跟在后头,脸色铁青,只当两人又闹别扭,纷纷识趣退下。

小燕子径直朝里走,大力推开房门,直接打开柜子,翻出几件衣服,打成包袱。永琪心中暗叫不妙,未等她将包袱整理好背在身上,他已经冲进房内,「砰」地一声将门合上。他勉强将脑海中乱成一团糟的思绪理顺,一步一步地靠近她:“小燕子,你这是干什么?又要闹出走吗?”

小燕子正忙着收拾,头也没抬:“谁说我要出走?你别拦着我,我要和哥哥一起去杭州!”

永琪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即劝她打消这个念头:“小燕子,箫剑武功高强,人又聪明,江湖经验丰富,由他去调查,大概不出两个月就会回来了。你还是呆在皇宫里比较好,否则,箫剑又要追查线索,还要照顾你,岂不是手忙脚乱?”

小燕子心烦意乱,口气难免有点硬邦邦:“每次我要干什么,你都那么多大道理!你别管了,总之,这次你同意也好,反对也罢,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和箫剑一起去!”说罢,小燕子背起包袱,就要往外冲。

永琪突然一个箭步堵在门口:“我不让!”

小燕子的脾气上来了,不依不饶地道:“我偏要!”她用力去推永琪,永琪却如雕像般一动不动。

小燕子跺脚,冲永琪大声道:“你让不让?”

“不让!”永琪仍然挺立着,“你现在离开皇宫,就等同于是去送死!”

小燕子听到「死」字,大为激动:“要不是你的皇阿玛乱关人,我爹怎么会被人害死!我娘怎么会自刎而死!你不帮我就算了,还在这儿咒我!”提到父母,小燕子伤心不已,举起手中的包袱就朝永琪打去,“你这个坏蛋!不许我和箫剑一起去杭州!却要叫我呆在这个皇宫里,叫我每天对着皇阿玛!”

永琪起初任由小燕子捶打而不还手,见她越哭越凶,一时倒后悔说话不该那么冲,勾起小燕子的伤心事。他走到小燕子面前,扶住她的双肩,对上她盈满泪水的双眼,又是心痛又是怜惜:“小燕子,我怎么可能咒你?我对你的感情,难道到现在,你还不相信吗?”见小燕子仍然抽泣着没有说话,永琪顿了顿,耐心地劝道,“箫剑是奉皇阿玛的旨意前去查案,而且是暗访,当然人越少越好,这样才不会被发现,也不会有危险!”

小燕子好不容易停止了哭泣,却仍然固执己见:“有我哥哥在,才不会有危险!再说只多一个人,能有什么事?你少吓唬我了!”

“小燕子,你怎么还不明白?”永琪急得面红耳赤,“多一个人是没有多大关系,但是多了你就不一样!”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呼吸急促,“箫剑是江湖人士,去杭州「游历」一番没什么值得奇怪的,但你不一样,你现在是我的妻子,多少眼睛在盯着?如果有人发现你和一个江湖人物同行,岂不是告诉别人此间大有文章?”

小燕子被永琪左一言右一语弄得心浮气躁:“我不管别人怎么想,要我乖乖呆在皇宫里等消息,我办不到!”见永琪仍是摇头反对,小燕子不禁气冲冲地反问道,“假如,你发现额娘是被人害死的,你会什么都不做,乖乖地干等着吗?”

提起额娘,永琪的眼神立刻变得复杂起来,一言不发。小燕子只当永琪被问住了,便重又拾起包袱:“你看,你都没法回答,别再拦着我了!”

见小燕子又要离开,永琪仿佛突然清醒一般,重又拦着小燕子,那眼神似是悲伤似是愤恨,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咬牙切齿地拼出一句话来:“会!不管多久,我都会等!等到有一天,血债血偿!”接触到小燕子疑惑的目光,永琪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敛了神色,“言归正传,小燕子,不要说你离开京城,只要你一离开皇宫,不出一日,立刻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你就不怕当年的始作俑者发现?到时候,不是太后要斩草除根,而是那个人要对你们兄妹赶尽杀绝啊!”

小燕子的脸上泪痕未干,脑子还是迷迷糊糊的,却硬要和永琪抬杠,负气地道:“只要能找到那个栽赃的人,给爹娘报仇,我也算尽了孝道,就算丢了性命也心甘情愿!”

看见小燕子如此决绝,永琪的胸口瞬间冰凉一片,头部也隐隐作痛:“心甘情愿?小燕子,你说得好轻巧!爹娘费尽周折把你救出来,不是让你为了仇恨去枉送性命的!况且……”永琪的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缈然而不真切,“爹娘最大的心愿就是看见子女健康快乐地成长,幸福平安地生活,而不是不顾一切地报仇啊!”

小燕子理直气壮地反对道:“爹娘含冤而死,一定希望我和哥哥一起去把那个栽赃嫁祸的人揪出来,给他们讨回公道。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我什么都不要管,你有什么道理,等我从杭州回来再说吧!现在我什么都不要听!”

“够了!”见小燕子仍然一意孤行,永琪的目光突然变得极为犀利,似乎发了狠一般,抓住小燕子的手腕,咬牙道,“好!就算你什么都不要管了,不在乎你的生死,不在乎我的感觉,不在乎我们四年的感情,也不在乎爹娘的遗愿,那么如果有一个人,因为方家而死于非命,你要不要在乎?如果有一个人,即使到死也未曾透露你们兄妹俩的下落,你要不要在乎?”

小燕子听到永琪说出「四年的感情」,本就有些心软,又听到「死于非命」四个字,更添了几分震惊,也顾不得和永琪生气:“这是什么意思?”

永琪知道若不告诉她实情,只怕她今天根本无法打消去杭州的念头,于是不由分说将小燕子拉进内室,从柜子的最里层取出一个桃木锦盒,打开锦盒抽出一张白纸。永琪随手拿起一杯水洒在纸上,只见原本空无一字的纸上竟然渐渐显出两行清秀的字迹!

小燕子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颤抖着双手拿起白纸一看,不禁让她目瞪口呆!原来,这纸上写的不是别的,正是方家遭逢大祸之后,箫剑和小燕子的下落!

“这……这是……”小燕子难以置信,感觉脑子即将炸裂,“这是怎么回事?”

永琪一把抓起那张白纸,力气大得几乎要把白纸揉碎,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和箫剑的下落,有人即使到了生命的最后关头都不肯透露一丁点儿!就因为这样,一个与方氏一门毫无关系的人,一个只想与世无争过一辈子的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被人活活害死!”永琪的眼中仿佛要喷出血来,“小燕子,我告诉你,为了你的爹娘,为了箫剑,为了曾经拼命保护你的人,为了所有关心爱护你的人,「就算丢了性命也心甘情愿」这句话,你永远不许再说!”

永琪的话音刚落,只听「啪」地一声,小燕子的手一松,包袱缓缓地坠落地上,里面的衣物也随之散落一地。永琪的胸膛因激动而剧烈起伏,小燕子的心里一片空白,唯有刚才的那番话不断地撞击着她的大脑。

如果,有人真的为保她的平安而丢了性命,而她甚至都不知道那人姓甚名谁……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小燕子喃喃自语,只一会儿,她突然冲到永琪跟前,“那个人是谁?”

永琪别过头去,避开小燕子渴望的眼神:“小燕子,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都不知道!”

“为什么?”小燕子追问道,“按你这么说,那人就是我和哥哥的恩人了,我一定要知道!”

永琪一步步地后退,语气充满抗拒:“小燕子,你不要逼我。”

“我只不过要你告诉我他是谁而已,这不是很为难吧?”小燕子不明白,露出几分不以为然,“你告诉我有那么个人,又不告诉我那人是谁……”她似乎想到什么,眼睛一亮,“你认识那个人,对不对?不然你怎么会有那张纸条?一定是这样!你……你怎么了?”小燕子突然惊呼起来。

说话间,只见永琪双手捂着脑袋,痛楚地蹲了下去。

“永琪!你到底怎么了?永琪!”小燕子慌了手脚,惊得花容失色,奔上前握住永琪的手臂,也不记得方才和永琪的争执了。永琪听见小燕子焦急的呼唤,想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告诉她不用担心,却根本力不从心。

“永琪!你怎么了?你的头很痛吗?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小燕子语无伦次,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永琪双腿一软,突然瘫倒在地,双手拼命按着头部,双脚在织金锦毯上摩出痛苦的哀鸣,脸色苍白如纸。

“来人!快来人啊!快宣太医!”

头部剧烈的疼痛,让永琪的双手缓缓垂下,渐渐失去意识,耳畔依稀停留的,也只有小燕子带着哭腔的呼唤。

楼主 念琪_思燕  发布于 2019-12-01 19:15:00 +0800 CST  
情深

景阳宫陷入一阵混乱的时候,慈宁宫里却是一片肃穆。熹微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格洒落室内,为金碧辉煌的慈宁宫染上一层昏黄。

乾隆负手在内室来来回回地踱步:“皇额娘,朕不是说过,这事不能操之过急吗?您怎么还……”

太后一脸的挫败与无奈:“哀家本来是想借身世这个事儿,正好把芯岚指给永琪,哀家也没想到小燕子的身世居然另有内情,更没想到永琪的态度居然如此强硬!”她的心头仍然有气,“他居然威胁哀家,要是哀家让芯岚嫁入景阳宫,就要来个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乾隆大为吃惊:“永琪真这么说?”

太后没好气地道:“那当然,哀家骗你干什么?”

乾隆眉心微曲,声音低沉:“皇额娘,如果是那样,处理芯岚的事就更要小心了。这两年来,朕看永琪越来越成熟,办事越来越老练,听您刚才的话,这孩子心思缜密,也不缺谋略手段。如果逼得太紧,朕只怕永琪会起疑心,去查芯岚的底细。”

太后倒是不以为然:“这个哀家倒不怕,他是查不出任何东西来的。”

乾隆一脸烦躁,声音忍不住高了起来:“皇额娘,就是因为查不出才麻烦!”他警觉地查看四周,才放低声音,“芯岚不过是杭州知府周敬春的女儿,身世清楚明白,又怎么会查不出来呢?这岂不是告诉永琪,此事另有内情吗?”

太后这才恍然大悟,懊恼起来:“这倒是哀家疏忽了。”她突然感到极度疲累,有气无力地道,“皇帝,哀家也累了,你也先回去吧。”

太后慢悠悠地步入寝殿,乾隆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徐徐步出慈宁宫。岂料,乾隆才刚出慈宁宫大门,只见小路子气喘吁吁地跑来,叩首道:“万岁爷,景阳宫传来消息,五福晋把四个太医全宣进宫了,似乎是五阿哥晕倒了!”

“什么?”乾隆大吃一惊,随即反应过来,正色道,“摆驾景阳宫!”

乾隆步入景阳宫寝殿的时候,四个太医正聚在永琪的床边,一众太监、宫女垂手伺候着,小燕子焦急的声音不断地传出来:“永琪怎么了?怎么到现在还没醒?你们倒是说话呀!”她边说边摇着胡太医,饶是胡太医经验丰富,也被小燕子摇得眼冒金星,吞吞吐吐地道,“回福晋,其实,五阿哥……”

乾隆大步流星地走近内室,朗声道:“胡太医,永琪到底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晕倒?”

随伺一旁的太监、宫女见到乾隆的身影,纷纷下跪行礼。小燕子这才想起来,不禁觉得一阵尴尬,却只能硬着头皮请安道:“皇阿玛吉祥!”

乾隆摆摆手道:“都别行礼了!小燕子在这儿就行了,其他人通通下去!”待下人们走远,乾隆担忧的目光在永琪和小燕子身上扫来扫去,未几叹了口气,“小燕子,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永琪怎么会突然晕倒?”

小燕子早已急得六神无主,听到乾隆问及永琪,瞬间忘了「杀父之仇」这一节,只觉得像是见到可以依靠的亲人,忍了半天的眼泪顿时倾然而下:“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都是我不好……和永琪吵了一架,后来他就……他就晕倒了……呜呜……”

看见小燕子梨花带雨的样子,乾隆也觉得心疼不已,也不忍再追问下去,便和小燕子一起去看永琪。

永琪躺在床上,双目紧闭,浓黑的眉毛似乎纠成了一团,额头也不停地冒着冷汗。

小燕子不停地用帕子替他吸汗,轻抚他的脸,似乎是感觉到小燕子的存在,永琪的眉头渐渐舒展,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胡太医凝神把脉,不时地和其他太医交谈着。直到乾隆都等得不耐烦了,胡太医才缓缓抬头。

小燕子立刻冲上前去,一脸的紧张与担心:“怎么样?永琪到底得了什么病?”

胡太医吸口气,躬身道:“回皇上,回福晋,依微臣看来,应该是陈年旧疾。”

“什么?旧疾?”小燕子咬着嘴唇,拼命摇头,“胡太医,你会不会弄错了?永琪的身体一向是很好的啊!几乎都没怎么生过病,怎么会是旧疾呢?”

乾隆的脸上露出几分探寻之色:“胡太医,你的意思是,永琪就只是头痛而已?不是已经好几年没犯了吗?怎么这回……”

胡太医捊着胡须:“原也不至于痛至晕厥,只怕是受了什么刺激,再加上气血攻心,才会如此。”

小燕子绞着手绢,温热的泪水无声地滑落在绣着青莲紫镶银边玉兰花的衣裙之上,晕出泪痕斑斑。

胡太医徐徐开口道:“皇上和福晋无须太过担心,五阿哥常年练武,身子骨不弱,微臣还是如前几年一样开药,只要五阿哥服下,保持心情开朗,不要思虑过度,应无大碍。”

乾隆点点头,示意胡太医退下。

“皇阿玛,您也去忙吧!我们陪着小燕子和永琪就好了。”不知何时,紫薇和尔康已经得到消息,两人挽着手步入寝殿。

见是紫薇和尔康,乾隆起身拍拍两人的肩膀:“也好,朕还有好些奏折要批,你们就在这儿陪着永琪,顺便也劝劝小燕子。”

等到乾隆离开,小燕子便心急火燎地问道:“尔康,永琪以前就有头痛的毛病吗?”

“头痛?”尔康稍一愣神,随即点头道,“永琪的确有此顽疾,但是,已经四年都没有发作过了。”

紫薇似乎有些明白:“尔康,你的意思是,自从认识小燕子之后,永琪的头痛居然不治而愈?”她的目光温柔如水,“小燕子,你是不是和永琪吵架了?”

小燕子正趴在永琪的床前,不停地为他吸去额头的汗珠,听见紫薇的问话,不禁一阵难过,哽咽难语:“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要是我早知道,我一定不和他生气,一定不和他吵架,一定听他的话……”

似乎听见小燕子的声音,永琪嘴唇微启,轻声唤道:“小燕子……小燕子……”

小燕子忙握住永琪的手,十指相扣,柔声道:“我在这儿。永琪,你要醒了吗?”

永琪似乎没听见小燕子的话,断断续续道:“小燕子……不要……走……不要……离开……你答应过的……不会……离开……”

小燕子将永琪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双肩不停地抖动,泪痕满面:“我不走,我再也不走了!只要你快点醒过来,我再也不离开你!”

紫薇和尔康双双叹了口气,小燕子现在是没法离开永琪了,满肚子的疑问也只好吞下去。他们退出了永琪和小燕子的房间,轻轻带上房门,将空间留给这对有情人。

楼主 念琪_思燕  发布于 2019-12-01 20:49:00 +0800 CST  
小燕子一直趴在永琪的床边,烛光轻轻摇曳,透过她的指尖,映出永琪凹凸有致的轮廓。

那明亮澄澈的目光曾经让她在身受重伤的时候也选择无条件的信任,也曾经给予她最深情的回眸和最真实的温暖。小燕子的手轻轻滑过永琪平静的脸庞,所触之处一片冰凉。

永琪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轻轻呓语:“不要……额娘……不要……”小燕子侧耳欲听,永琪却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彼此均匀的呼吸声相伴。

月光清冷素白,如霜似雪,千回百转照进来,与烛火朦胧的微光交织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永琪的眼皮微微跳动起来,正打盹的小燕子突然一个激灵坐直身子,目不转睛地凝视永琪欲睁未睁的双眼:“永琪,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永琪费力地睁开双眼,撞上小燕子又担心又心疼的目光。他努力撑起身子,嘴角扯起温柔的笑容:“小燕子,我没事,你别担心。”

小燕子定定地注目于永琪,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一头扎进永琪怀里:“你还好意思说!干什么说晕倒就晕倒?干什么有病也不告诉我?担心死人了!”小燕子边擦眼泪,边把手中的帕子往永琪身上丢,“不想我去杭州,我不去就是了嘛!不想告诉我,我不问就是了嘛!干什么非要晕倒?被你吓个半死,下次不许再吓我!”

永琪忙拍着小燕子的背,哄道:“好了,别哭了,我现在不是没事了吗?不然给别人看见,还以为是我欺负你呢!”说罢,永琪俯下身去,吻去小燕子的泪珠。永琪的寒唇顺着小燕子的脸颊滑下,在接触到小燕子的唇之后,便再也无法分开。小燕子不自觉地伸手勾住永琪的脖子,两人慢慢地躺倒床上,见小燕子没有反抗,永琪更加大胆,伸手开始解小燕子的衣服,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铜帐钩落,几枚镂空铜香球疏疏朗朗地挂在床帷之上,恬淡幽香在夜风中悄然隐没于雕梁画栋之间。

沉寂已久的激情在瞬间爆发,两人拥在一起,沉醉在彼此的柔情蜜意中。

一番缠绵过后,小燕子躺在永琪的身边,彼此静静地凝视对方。永琪伸手抚着小燕子乌黑浓密的长发,凝眸于她白里透红的双颊:“小燕子,相信我,箫剑一定能把事情办妥。你就乖乖地呆在这里,好不好?”

“其实……”小燕子躺在永琪的臂弯里,一双妙目从密密的睫毛后探出来,“永琪,其实除了想亲自查出真相之外,最主要是我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皇阿玛!我知道皇阿玛不是我的仇人,我也知道其实他对我爹娘都很好,我更知道他一直以来那么宠爱我包容我,可是,我没办法控制自己!只要一想到皇阿玛,我就觉得好尴尬,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要怨也怨不起来,想笑也笑不出来!刚才你昏睡的时候,皇阿玛来过了,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了!”

永琪轻轻拍着小燕子的肩膀,眼中尽是了然的懂得,安抚道:“小燕子,你的感觉,我都明白。答应我,不要去想那个「杀父之仇」,不要和自己过不去,什么都不要多想,也不要多问。你只要继续做小燕子,继续快快乐乐地生活,其他的事情都交给我,好吗?”

小燕子犹豫半晌,永琪充满希望的眼神实在让她不忍拒绝,可是心头始终有个疑团挥之不去。永琪仿佛看穿小燕子的心事般,将她的头埋在自己的胸膛,叹道:“我知道你还想问什么,小燕子,有些事情,在你知道之后,就再也回不到最初的心境,这未尝不是一种无奈和悲哀。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选择什么都不知道。我答应你,等到时机成熟,我一定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小燕子玩弄着永琪垂在右肩的辫子,乖乖地点头:“那你也要答应我,也要快快乐乐地,不可以不开心!”

永琪夹一夹小燕子的鼻子,一本正经地道:“是!我的福晋大人!君子一言,八马难追,再加九个香炉!这样总可以了吧?”

小燕子「噗嗤」一笑,永琪也展露欢颜。红烛成双成对,明媚温暖,为彼此的笑容更添了几分暖洋之意。

楼主 念琪_思燕  发布于 2019-12-01 21:00:00 +0800 CST  
合心

翌日,永琪便照常上朝,景阳宫内发生的事连太后都没有惊动。众人均明白,乾隆出于歉疚也好疼爱也好,不会和小燕子计较。但是太后不一样,若是让她老人家知道了,这笔账只怕又会算在小燕子的头上。好在永琪没有大碍,众人也无谓多生事端。

几日后,箫剑便带着乾隆的旨意南下暗访。自他走后,永琪和小燕子均盼望着他能早日查明一切,早日回京。对于乾隆,小燕子仍是有些尴尬,见了面也只是规规矩矩地请安。乾隆和永琪都明白,得给小燕子一些时间来消化。因此,永琪在帮助乾隆处理政务的同时,尽量抽出时间陪着小燕子。

这天一清早,一辆豪华的马车缓缓地驶出神武门。

小燕子坐在马车里,抬手掀起车帘,见身后的皇宫变得越来越小,显得有点儿不安,她轻轻地拉着永琪的袖子:“今天又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我们这样没问题吗?要是让太后知道了,那可惨了!”

永琪轻轻揽过小燕子的肩膀:“既然出来了,就别想那么多,把宫里的束缚和规矩都抛下。”他若无其事地笑道,“再说,今天算你陪我出宫,太后不会怪你的。咦?”永琪捏着小燕子的脸颊,“我们的福晋大人,什么时候那么懂规矩了?”

“去你的!”小燕子打掉永琪的手,皱了皱鼻尖,别过头去不理永琪,小声嘀咕道,“还不是因为你……”

永琪将小燕子的身子转过来,贴在她耳边,轻声道:“我知道你为了我,呆在宫里很不自由,所以我今天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小燕子好奇道:“什么地方?”

永琪却故作神秘地不说话,只轻轻拥紧了小燕子。

小燕子小声咕噜道:“什么地方那么神秘……”

不一会儿,马车缓缓停在北京的郊外。见小燕子没有要下车的意思,永琪好笑地靠近她:“怎么啦?怕了?难道我还会把你卖了不成?”

“谁说我怕了?”小燕子娇斥道,大咧咧地一掀车帘,直接跳了下去。永琪随之跳下马车,只听见小燕子「哇」地一声惊叹起来,仿佛陶醉在人间仙境中。

眼前的草原令小燕子惊叹不已,绿草成茵如同一个硕大的翡翠圆盘,微风扶着泥土散发的清香,把一大片青草吹得如涟波荡漾。小燕子贪婪地嗅着青草涩涩的味道,仰头看了看碧蓝如洗的天空,不禁转了个圈,快乐地奔向草原,一边挥舞手臂一边大叫道:“永琪!我在北京生活了十八年,还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呢!我好喜欢这里啊!”灿烂的阳光投射下来,映得小燕子的脸庞更加美丽动人。

永琪温柔凝睇于小燕子,轻轻擦着她额头上因为兴奋而冒出来的汗珠,柔声道:“你喜欢就好,这地方是我小时候无意中发现的。有时候心情不好,就会到这里骑马。如果有一天,我们觉得累了,就可以来这里,把所有的不快乐都发泄出来。”

小燕子兴奋地牵起永琪的手,憧憬地道:“那我们就可以像歌词里唱的那样,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没有人会约束我们了!”

永琪将小燕子搂在怀里,拂着额边微风吹起的碎发,深情灼灼:“我知道你喜欢自由,这里没有规矩,没有斗争,只有自由。你可以什么都不用管,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人会阻止你。”说罢,永琪轻啸一声,两匹马一前一后地奔来。

“永琪,你想得真周到!”小燕子飞快地在永琪的脸上吻了一下,抚摸着马背,趁永琪不注意,突然翻身上马,一挥马鞭,回头调皮地一笑,“永琪,你来追我!你一定追不上我!”

小燕子这一喊,永琪才惊觉她已经策马向远方奔驰了,他只好也翻身上马,边拉缰绳边喊道:“小燕子,你怎么又耍赖?”

小燕子见永琪追来,笑得更加灿烂:“永琪,我跑得比你快,你追不上我!”

永琪见小燕子如此开怀,不禁好胜心起,也不打算保留实力,挥着马鞭,只听「驾」地一声,永琪的马儿如离弦之箭向前奔去。小燕子眼看永琪的马儿越来越近,不禁狠狠地一抽马鞭,永琪瞧得心惊,不觉放慢步子,不无担心地提醒道:“小燕子,你别逞能,当心乐极生悲又摔了!”

小燕子嫣然一笑,如晓霞初绽:“你追不上我,就故意吓唬我!”

小燕子如此调皮,永琪真是哭笑不得,他一拉缰绳,在即将追上小燕子的那一刻,突然腾空而起,稳稳地落在小燕子的马背上,手臂顺势圈紧了小燕子。

小燕子惊觉背后有人,猛地一回头,两人的脸颊不经意地碰在一起,小燕子脸一红,鼻子一皱,娇嗔道:“你好讨厌啊!比不过就耍赖,占我便宜!”

永琪大呼冤枉:“哎!小燕子,也不知道是谁先耍赖!”

小燕子被永琪圈在怀中,动弹不得,只任性地道:“反正就是你耍赖!”

永琪只得哄道:“好好好,就算是我耍赖,这样总行了吧?”见小燕子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永琪遂贴在她的耳边,慢悠悠地道,“小燕子,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小燕子听出永琪声音中的温柔,也安静了下来,舒服地靠在永琪的胸膛,却有些不明白,轻声道:“嗯?你说什么?”

“我说过,我的马背上只有你的位置。”永琪握住小燕子拉着缰绳的手,让马儿放慢步伐,缓缓地踏过每一寸草地。

永琪温柔的声音在小燕子的耳边回响,她不禁回头——依旧眉目清朗,深情灼灼,只不过如今的他,再不是当年那个稚气未脱的少年。

小燕子模糊地想着,戏文里说的天之骄子,大约就是形容永琪这样的吧。

那一年的草原之上,他们一前一后,策马奔驰。

那一年的草原之上,他们相拥滚下山坡,缘定今生。

那一年的草原之上,清风吹动,他们衣袂飘飘,四目相对,许下不变的誓言。

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重现,永琪和小燕子相视一笑,虽然回不到过去的时光,但至少,他们仍然坚守着当初的诺言。

他们的手,仍然牢牢相牵。

他们的心,仍然紧紧相连。

楼主 念琪_思燕  发布于 2019-12-07 15:32:00 +0800 CST  
眼看天色欲晚,永琪和小燕子便打算回宫,以免横生枝节。他们并肩而行,夕阳柔和地洒落在他们身后,流霞五彩斑斓,铺开漫天缤纷。但是,突如而来的几声惊叫将这份宁静生生截断。

永琪和小燕子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穿淡蓝色衣服的姑娘被三五个人围在中间,满脸惊恐畏惧之色,双手护住胸前,一步步地后退,冷不防被另两人拿住,只听她颤声道:“你们……你们想怎样?”

为首的男子长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显然是会功夫,他大摇大摆地上前,伸手去摸那姑娘的脸,姑娘虽然极力闪躲,但还是被他得逞,只听他嘿嘿笑道:“我们想怎样?想带你回家,好酒好肉地招待着,让你享福啊!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在街道上回荡,自然也落在永琪和小燕子耳中。小燕子心下好不愤怒,骂道:“真是岂有此理!”话音未落,她已一个翻身跃出,落在那位姑娘面前,杏眼圆瞪,厉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为首的男子见小燕子俏丽动人,涎着脸哈哈笑道:“哟!大爷我可真是好福气!又来一个漂亮的姑娘!要不要……哎哟!”他的话还未说完,便已捂着鼻子直直地向后倒去,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上。

其他人抬头一看,只见一名男子翩然落地,面如冠玉,气度不凡,他面无表情地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民女!天子脚下,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小燕子见永琪也加入战圈,底气更足,见男子不说话,大声斥道:“问你话呢!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为首的男子已是狼狈地爬了起来,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哪儿来的***?兄弟们,给我上!”

“哼!本姑奶奶好久没有打架了!正好拿你们来练拳脚!”小燕子撩起袖子,就和他们对打起来。永琪虽知这些人功夫不怎么样,但生怕小燕子吃亏,当然也加入战圈。不一会儿,那群大汉便全倒了一地,揉着受伤的部位,满地打滚。但为首的男子似乎仍不服气:“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坏本大爷的好事!你们等着,我一定要你们好看!”

话音刚落,只见眼前寒光一闪,他立刻噤声不语。永琪持剑对准他的喉咙,一双星目冷冷地斜睨着他:“如果不想那么快就没命,你最好小心着点说话。”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只见小顺子和小桂子身后跟着巡城御史李大人以及一大队官兵。李大人见到永琪,立刻一脸的惶恐,战战兢兢地道:“五……五……”

永琪微微摆手,暗示他不可暴露自己的身份,只听他正色道:“李大人,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办事的。京师重地,天子脚下,竟有如此当街强抢之辈。我现在把这些人交给你,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李大人这回吓得不轻,站在永琪身边的一定是还珠格格,上次身陷翰轩棋社,已经是他失察,这回这些无赖似乎又得罪了这位皇上面前的红人,真是不知死活。他又是惊讶又是害怕,于是便大声应道:“是!卑职知道了!卑职一定将他们严加审问,依法查办!”说罢,他便指挥官兵将倒在地上的大汉一一捆绑起来,带回衙门。

小燕子走到那位姑娘面前,关切道:“姑娘,你没事吧?”

那位姑娘感激地福了福身,轻声道:“我没事,感谢公子和夫人救命之恩!”

“你别那么客气嘛!我小燕子向来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小燕子拍着胸脯,豪气地笑道,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对了,天色也不早了,姑娘还是快些回家吧。你家住在哪儿?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去?”

姑娘忙摆手推辞道:“啊……不用了!谢谢两位的好意!我家离这里很近的,很快就到了!”

“那好吧!我们也该回去了,姑娘路上小心。”永琪接过话茬,淡淡地微笑道,随即牵着小燕子的手,向皇宫的方向走去。

那位姑娘见两人消失在街道的尽头,也转身离开。刚迈出一步,便觉脚下似乎有什么物事绊着,低头一看,竟是一个做工精致的荷包。她略一细想,便知一定是刚才打斗的时候,不小心从两人的身上掉落的。她蹲下身捡起来,寻思道:也许他们发现荷包不见,又会回来找寻,不妨在这儿等一会。但是,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也不见两人回来,天色却渐渐地暗下去,如一张黑幕兜了下来。她不禁有些害怕,便决定先行回家再作打算。

永琪在回到景阳宫,褪下汉服,换上朝褂的时候才发现荷包似乎不见了。他反反复复一顿好找,惹得小燕子疑惑万分:“永琪,你在找什么呢?”

永琪想到方才的那场打斗,心想也许是在混乱中遗失了,冲小燕子若无其事地笑道:“没什么,只是一个荷包不见了。”心里却在暗暗庆幸,这荷包不是皇阿玛或者太后赏赐的,不然只怕要惹祸上身。

“咦?会不会是在和那帮无赖打架的时候弄丢了?唉!就算是那样也没用啊!现在肯定不在那儿啦!”小燕子自言自语道,随即又突然想到什么,“说到荷包,我倒想起来一件事!”她打开柜子,在一堆民间服装中一阵乱翻,突然惊喜地叫道,“找到了!你看!”她举手冲永琪晃了晃,“不过,这不是我的,是我小时候捡的!”

永琪盯着小燕子手中的荷包,细细观察着荷包的花纹,不禁目瞪口呆!

楼主 念琪_思燕  发布于 2019-12-07 16:05:00 +0800 CST  
缘起

永琪深深地吸口气,目光中闪着笑意:“小燕子,那你说说,这个荷包,你是怎么捡到的?”

“我告诉你,你可别笑话我哦!”小燕子调皮地一笑,开始搜索脑海中的回忆,“大概是我十岁左右的时候,有一天我实在饿坏了,于是到街上找吃的。我走到一家卖面条的小摊跟前,那面条闻上去好香哦!我的口水都流下来了,但我又没有钱。于是我就跟卖面条的老板商量,让他给我一碗面吃,我帮他做一天工。我觉得,这已经是便宜他啦!他竟然不肯!真是气死我了!我没办法,只好拼命求他,谁知道他脾气那么坏,居然伸手推我!害我摔在了旁边的凳子上。我虽然恨得牙痒痒,但也没办法呀!那时候我又不会武功,只能狠狠地瞪着他。这时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个小男孩,看样子比我也大不了多少。他看了我一眼,买了一碗面,然后竟然把面推给了我。”

永琪饶有兴趣地听着,仿佛入了神,只听小燕子继续道:“我实在太饿了,也没怎么跟他客气,吃得狼吞虎咽。他就在一边看着,脸上没半点表情,话也不说一句。我那时在想,我虽然穷,可也不能白吃人家的,等我吃完了,就跟着那小男孩回去,帮他家做一天工。但是还没等我吃完,就有个人跑来找他,看上去好像有什么急事,他就匆匆忙忙地走掉了,然后就掉下了这个荷包。”小燕子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才觉得有点口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抬手打量着手里的荷包,“这个荷包的丝线有点松,肯定是勾住了桌角才会掉下来的。后来,我再也没见过这个小男孩,所以这个荷包就一直在我这儿啦!也当留个纪念,毕竟要是没有他,说不定我真的饿死街头了。你……你干嘛?”

见永琪突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小燕子不禁有点心虚:“好嘛!我知道,拿别人东西不对,可我又不是偷的。要是我知道那个小男孩现在在哪儿,我一定会把荷包还给他的!”

永琪不置可否,只是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小燕子略微一呆,往后退了几步,见永琪还是不说话,于是挺直腰板,大声道:“喂!我说你这只刺猬,不会是吃醋了吧?五阿哥没那么小气吧?和一个小孩子吃醋?”

永琪哑然失笑,真有点儿佩服小燕子的想象力。吃醋?他会和一个小孩子吃醋?他会和自己吃醋?他快步走到小燕子面前,让她退无可退,仔细端详着小燕子美丽的脸庞,点头道:“虽然女大十八变,但还是很像!”

“像?像什么?”小燕子一头雾水。

永琪并不回答小燕子的问题:“小燕子,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那当然!物归原主嘛!”小燕子仰头道。

“那么,拿来吧!”永琪突然把手伸到小燕子胸前,见小燕子一副不明白的样子,永琪理所当然地道,“物归原主,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小燕子瞪大了眼睛,脱口惊叫道:“什么?你……你不会……就是那个小男孩吧?”

永琪若无其事道:“我怎么就不能呢?”他模仿起当年的语气,“老板,一碗面。”

“哈哈哈!像!实在是太像了!”永琪模仿得惟妙惟肖,小燕子笑得前仰后合,“永琪,就是这个声音!笑死我了!”

难得小燕子笑得如此开怀,永琪不禁坏笑道:“小燕子,那我对你可是有「一面之恩」,你就没有什么表示吗?”

小燕子红了脸庞,眼珠转来转去,仿佛在做什么重大决定般:“哪天我也请你吃碗面好了!”

永琪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就……就这样?”

“就这样啊!不然你想怎么样?再说……”小燕子的脸颊绯红如云霞,“人都给你娶进门来了,没理由再计较当初的事情的嘛!”

“唉!”永琪见小燕子完全没听懂自己的暗示,叹了口气,径自躺到床上去了。

“没事儿叹什么气!”小燕子小声嘀咕了一句,不禁摇了摇永琪,“喂!哎!永琪!五阿哥大人!”

永琪忍着笑意,依然没有反应,小燕子歪着脑袋想了一阵,渐渐明白了永琪的意思,不禁摇着他的身子,撒娇道:“你不会这样就生气了吧?最多……”她轻轻地躺在永琪身边,仰起身子,快速地在永琪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吻,随即马上翻了个身,不让永琪看见自己红透的脸庞。

永琪奸计得逞,不禁翻了个身,把小燕子拥在怀里。小燕子一拳打在永琪的胸膛:“你坏死啦!总是戏弄我!”

“我哪有?”

“你就有!”

“好好好,你说什么,那就是什么,这样还不行吗?”永琪只得举手投降。

“这还差不多!”小燕子得意地笑起来,顺便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有那么一瞬间,两人都静静地,没有说话。

一会儿的功夫,小燕子捅了捅身边的永琪,好奇道:“永琪,那个小男孩真的是你啊?”

“你还不相信啊?”永琪好笑不已,抚摸着她一头乌黑光滑的秀发。

“不是啦!就是觉得太巧了!我当时还在想呢,这个人跟我年纪也差不多,怎么说起话来倒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现在才明白,原来是个少爷,而且还是皇宫里的少爷!不过,你那时候看上去很不高兴的样子。”小燕子躺在永琪的胸口,感受他沉沉的心跳,“那时候,我都三天没吃东西了,如果不是你帮我,说不定我真的饿死了!那样,我就不会遇到柳青、柳红,也不会认识紫薇,也……”小燕子的声音越来越小,“也见不到你了。”

永琪的声音温柔如春水,在小燕子心中缓缓荡漾开:“茫茫人海,命中注定。”他轻轻一点小燕子的额头,见她眉间似有倦意,便让她平躺在自己身侧,柔声道:“累了吧?快睡吧!”

不一会儿,小燕子便沉沉睡去,皎洁的月光照亮了她恬静的睡颜,唇角似乎盈上浅浅的笑容,如春风沉醉。

只要她能过得平安幸福,只要她能一直拥有这样美丽的笑容,他就已经心满意足。

楼主 念琪_思燕  发布于 2019-12-07 16:38:00 +0800 CST  
冰释

虽说那日小燕子答应永琪要亲自告诉乾隆方家一事,但几日过去也不见她去找乾隆。永琪旁敲侧击地问了好几回,小燕子不是推说改天,就是转移话题。永琪索性编了个借口,直接把小燕子带到了乾隆的住处——九州清晏。

九州清晏位于前湖之南,后湖之北,四面空廊迂回,竹帘密密低垂,极是清凉宁静。

小燕子不由自主地滞了脚步,抬头见永琪唇角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顿时明白他的「诡计」,狠狠地瞪了永琪一眼:“还说什么逛园子?分明就是骗我来这儿!我要回去了!”说罢,转身欲走。

永琪当然拦着小燕子,好脾气地劝道:“来都来了,再回去岂不是划不来?小燕子,这一步是迟早要跨出去的,拣日不如撞日,就是今天!”说罢,由不得小燕子反对,直接拽着她的手臂走进乾隆的书房。

乾隆正在处理奏折,眉头越皱越紧,似是正为国家大事烦忧。

“五阿哥到!五福晋到!”太监的声音一进一进地传进乾隆的耳朵。乾隆抬头见永琪和小燕子结伴前来,大感意外。在他的记忆里,自从一个多月前,慈宁宫内身世大白之后,便从不见小燕子主动来找她。不等乾隆发问,永琪已经拽着小燕子一起请安:“皇阿玛吉祥!”

乾隆放下手中的奏折,一掀朝摆,渐渐走近小燕子和永琪。小燕子见乾隆越来越近,便不由自主地往永琪身后躲,永琪今日就是要让小燕子坦然面对乾隆,岂有让她缩在自己后面之理?他非但没挡着小燕子,反而在她的背上轻轻地一推,这样一来,小燕子和乾隆的距离便更近了,她想避开乾隆的目光也不行。小燕子不禁回头瞪了永琪一眼,那眼神分明写着一句话:“回头再跟你算账!”

“嗯哼!”乾隆瞧着小燕子怯生生的面容,故意板起脸,“小燕子,朕有那么可怕吗?朕可记得,咱们的还珠格格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啊!”

小燕子本来还不知道该说什么,被乾隆这样一激,干脆豁出去了,于是抬头朗声道:“谁说我害怕?皇阿玛又不会无缘无故砍我的脑袋!”

永琪赶紧扯扯小燕子的衣袖,乾隆却大笑起来:“好!说得好!这才是朕的还珠格格!”因是在圆明园,乾隆只穿着家常孔雀蓝缎团龙常服,唯有明黄的团龙花纹在阳光下耀眼夺目,显出天家本色,“也罢,今天不说这个,小燕子,永琪,你们来找朕,是不是方家的事情有了眉目?”

“回皇阿玛,的确如此,箫剑已经回京。今天,小燕子就是要把这前因后果说给您听的。”在这种情况下,永琪是非常有必要为这对父女创造说话的机会的。

“哦?箫剑回来了?那他可查出些什么?”

乾隆目光清冽,一双瞳仁黑得深不可测。小燕子顿时想退后几步,右脚才往后挪,腰已被永琪抵住。小燕子退无可退,不觉深吸一口气,索性上前一步,大声道:“事情是这样的!……”小燕子的声音大得夸张,速度也快得惊人,更补充了一句,“永琪还说了,那个梁廷桂是皇阿玛下旨斩首抄家的,也就等于是皇阿玛替我们报了家仇!他让我不要再和皇阿玛闹别扭!”

说完之后,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竟然有股如释重负之感,觉得神清气爽,心中没了先前那许多别扭不说,反而舒畅许多,连她自己都说不清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是为了什么。

乾隆和永琪听得面面相觑,良久过后,乾隆才缓缓开口:“小燕子,到底什么情况?你慢着点再说一次?”

“啊?不要吧?”小燕子脚下发软,“皇阿玛!我费了好大功夫才说完的!”

“还是儿臣来说吧!”永琪接过话茬,将前因后果清清楚楚地解释了一遍,小燕子在旁不停地点头附和,关键时刻还补充几句。乾隆的脸色一分分沉下去,如斜斜落下的夕阳,带着暧昧不定的余光。待永琪语毕,乾隆已是龙颜大怒,眉心如重叠山川,曲折难平:“岂有此理!小燕子,你放心!朕一定会替你爹翻案,还他一个清白!”

他是真的想为爹娘讨回公道吧?小燕子眼睛一亮,声音绵软:“皇阿玛说真的?”

“当然!君无戏言!”乾隆一字一字铿锵有力,“朕也舍不得自家的女儿顶着罪臣之后的帽子啊!”乾隆轻轻抚摸着小燕子的脑袋,小燕子竟然没有抗拒,只抬头呆呆地望着乾隆,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在她的心间渐渐弥漫。这种感觉,是永琪都无法给予的。

小燕子静静不语,说到底,当年的事并不是他的过错,但他也已经尽力在弥补。她还在别扭什么呢?从小失去父亲,即使有着那样的身世,却还是没法忘记。他还是永琪的皇阿玛,渴望的父爱、家庭的温暖、被呵护的感觉,亏欠的,该给的,在不知不觉中,他都还给她了,她还在计较什么呢?

永琪轻轻将小燕子的手合在掌心,对她坎坷的命运又多了几分怜惜,也不禁怀念起那无数次出现在梦境中的温情笑容,同时在心里感叹天意难测,命运弄人。

如果没有慈宁宫的那场鸿门宴,那该有多好,他们会比现在更加幸福。

楼主 念琪_思燕  发布于 2019-12-07 19:12:00 +0800 CST  





楼主 念琪_思燕  发布于 2019-12-07 19:17:00 +0800 CST  
风云

后宫嫔妃、皇亲国戚、宫女太监争相奔出,聚作一团,怔怔地望着处于一片汪洋火海中的九州清晏殿。有的衣衫不整,甚至连鞋子都未穿上;有的瞠目结舌,吓得说不出话来,更有几个妃子双腿发软,瘫倒在地,身边的宫女伸手去扶,也未能站起身。

永琪拨开人群,大声呼唤:“皇阿玛!皇阿玛!”连唤几声也无人应声,他四处张望,瞥见令妃在腊梅的搀扶下走来,也不顾规矩礼节,冲上前就问道:“令妃娘娘,皇阿玛是否在你那儿?”

令妃一个踉跄后退,茫然地摇头。

永琪又问了好几位嫔妃,均不知乾隆下落。他心中越发焦急,抬眼望去,整个宫殿俱已被刺眼的红光笼罩。当晚风力强劲,火势更易蔓延,越来越旺。重物轰然倒塌的声音此起彼伏,令人胆战心惊。

此时,紫薇、尔康以及其他阿哥、格格也相继赶到,晴儿和芯岚搀着太后疾步走来,眼见火光滔天,太后不禁一阵晕眩,眼前一黑,晕厥在地。

晴儿和芯岚大惊失色,一人一边扶住太后,不停地呼唤:“太后!您醒醒!”

永琪的脑海中猛然闪过一念: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他吩咐所有人取水救火,众人手足无措,亦对他惟命是从。他解下外衣,飞奔至湖畔,在水中浸湿之后套在身上,又舀了一桶水,从头顶浇下,将自身淋了个湿透,一咬牙冲进火场。

“永琪!”尔康眼见永琪的身影融入熊熊烈火,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刚入大殿,永琪便已觉滚滚浓烟扑面而来,令他目不能视,口不能言。他环顾四周,只见火苗不断地向上窜,窗子、架子、栏杆、柱子均在冒火,屋梁倒塌之声不住传来,却哪里有乾隆的身影?永琪大急,顾不得窒息的危险,欲大声呼唤「皇阿玛」,才刚吐出一个字,浓烟便呛入口鼻,令他不得不屏住气息。永琪稍稍缓了缓气,冷静下来,向乾隆的寝宫寻去。

小燕子被嘈杂的喧闹声吵醒,又闻到一阵刺鼻的烟味,她找不到永琪,披上外衣,向九州清晏殿奔来。浓烟袭来,熏得五官刺痛。小燕子眼见大殿几乎被火封住,尔康和永璇正指挥众人提水救火,只觉呼吸停顿,大骇道:“皇……皇阿玛呢?”

所有的人均面如死灰,目光呆滞无神地望着大殿。小燕子一个趔趄,身子一颤:“皇阿玛!天啊!”片刻过后,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一般,也不管是谁,抓着就道,“那么永琪呢?永琪在哪儿?”

紫薇泪光莹然:“永琪……他去救皇阿玛出来……他一定可以救皇阿玛出来!”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安慰小燕子,还是在安慰自己。

小燕子的脑袋顿时一片空白,周围的吵吵嚷嚷也听不到了,似乎时间都已停滞不前,一颗心仿佛要从腔子里蹦出来。

“永琪!”小燕子突然发疯般地大喊一声,拔腿便要往前殿奔去。紫薇本能地去拉,却哪里拉得住。尔康见状赶紧上前拦着小燕子,紫薇、晴儿和其他几位格格也上前将小燕子围得牢牢地,不让她有机会向前冲。小燕子移动不得,唯有用尽所有力气大声呼唤:“永琪!皇阿玛!永琪!永……”她突然两眼一闭,晕倒在地。

众人更是手忙脚乱,有的拍着小燕子的脸庞,有的去掐她的人中。紫薇见火势丝毫未曾减弱,想到父亲和哥哥在里面备受煎熬,不禁泪流满面。

只一会儿功夫,原本巍峨宏伟的九州清晏殿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乾隆的目光掠过熊熊燃烧着的火焰,自嘲地轻笑一声。他缓缓地将略小的木块搬开,腾出些许空隙,好让自身舒服些。然而,两条厚重的横梁压在腿上,令他动弹不得。乾隆曾试图推开横梁,但双腿无力,偏生自身的位置使得双手亦使不出劲。随着温度的升高,横梁亦渐渐变得炙手。乾隆缓缓地吐气,几十年的宫廷生活一下子全在脑海中浮现。

二十八年前的一场风雨较量,又岂是一句政治倾轧所能概括?孰是孰非,实在无可评判。只道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稳坐天下间头一把交椅,人人称为天命所归。此后,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不求超越康熙爷的太平盛世,只求无愧于列祖列宗。

若此时要收回他所拥有的一切,是否亦只能感叹天意难违?原本这一切……

乾隆闭上眼睛,轻轻地叹了一声。当他再度睁开双眼时,却见一道黑影在一片红光中若隐若现,他不禁坐直身子,只听得夹杂着困难的呼唤声传来:“皇阿玛!”

书架、栏杆倒了一地,永琪只能尽力寻着空隙渐渐靠近乾隆。屋内的摆设以木材居多,更加剧火势,所有的物事无一不在燃烧,门框也早已歪斜。在火光的映照下,视力实在有限。屋顶的瓦片不停地碎裂,向下坠落,永琪闪身避开,灼热的空气令他口干舌燥,好不容易才行到乾隆身边,虽然距离下午不过几个时辰,却仿佛隔了几十年般漫长。他衔着关切之色:“皇阿玛!您怎么样?”话刚出口,浓烟涌入,他不禁剧烈地咳嗽起来。

乾隆见真是永琪,心里的感觉实在难以形容,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惊喜、欣慰、惋惜的神色交替闪过,他定定地看住永琪,叹道:“你又何苦冒险闯进来……”

永琪并不答话,细细观察乾隆四周,除了压在腿上的两条横梁之外,前后左右仍有不少栏杆、柱子、横梁阻碍,等于是将乾隆困在中间,而其他地方虽然大火肆虐,却不乏移动空间。永琪寻思着:怎会如此不巧?眼看乾隆的脸色越来越差,永琪硬生生压下心头的疑惑,上前欲搬开乾隆双腿及前方的横梁等物。虽然不甚沉重,然而长时间暴露在烈火的炙烤下,着实烫手,永琪刚一触及便只觉双手灼痛不堪,条件反射般地便欲松手,但转念一想,若是撒手岂非让皇阿玛再度受伤?他一闭眼,一咬牙,使尽所有力气将横梁扔到一边,再摊开双手,已是通红通红:“嘶!”永琪忍不住轻喊出声。

乾隆知永琪素来倔强要强,若非真的疼痛不已,断然不会喊出声来,不禁一脸担忧地望向永琪的双手。永琪注意到乾隆关心的目光,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他随即踢开乾隆脚边的木块、柱子等物,蹲下身子将乾隆背在身上。

永琪不知大门还能否通人,况且九州清晏殿处于最北面,离出口尚有段距离不说,必经之路已如同熔炉一般,令人难以接近。

两人四下看去,目光同时望向窗口。

永琪心头一喜,却在试图推开东面窗子的瞬间如同坠入万丈深渊。窗子被人从外部封得死死的,实非他所能打开。两人被大火重重包围,呼吸越发困难。

“你快走吧!”靠在永琪背上的乾隆突然开口道,“只你一人,定可逃出生天!”

永琪一愣,将乾隆放在屋中央,蹲在地上,一边咳嗽,一边断断续续道:“皇阿玛……咳咳……儿臣不会丢下您不管!咳咳……儿臣一定有办法……咳咳……救您出去!”

乾隆摇摇头,望着左右越烧越猛的偏殿,突然甩开永琪的手,一把推开他,瞪着永琪道:“朕现在命令你快逃!这是圣旨!”

永琪被乾隆一推,毫无防备之下差点摔倒。他撑着站起身,一边四处寻着出路,一边坚毅道:“皇阿玛,儿臣恐怕非抗旨不可!待皇阿玛安全之后,若要治儿臣抗旨之罪,儿臣定无怨言!况且……”永琪的声音软下几分,“儿臣若独自逃生,天下人个个要骂儿臣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儿臣还有何面目立足于天地之间?”

乾隆见永琪执意不肯离去,沉默一阵,才叹道:“朕知道你一片孝心,但事已至此,你又何必陪朕送死?你若不走,这大清江山……”

“皇阿玛!”永琪生平第一次打断父亲的话,情绪激动起来,“不要再说了……”他的鼻子一酸,声音也有些哽咽,“儿臣已经失去了额娘,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失去皇阿玛!”他猛地转身,没有见到身后乾隆复杂难言的神色。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的窗户,此刻是他们唯一的求生之路。东边窗子被封,那么其余方位呢?永琪并不死心,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逐一去尝试。

站在殿前的众人眼见乾隆和永琪仍未出来,惊惧之余亦不免存着一丝侥幸,希望他们吉人天相,个个盯着大殿的方向,目不转睛。

楼主 念琪_思燕  发布于 2019-12-08 10:49:00 +0800 CST  
小燕子突然醒转,睁开双眼,猛地坐起,眼见火势凶猛,自己的丈夫和阿玛在里面生死未卜,不禁心如刀绞,不停地呼唤:“永琪!永琪!皇阿玛……”她不顾众人的搀扶站起身来,又想冲入火场,紫薇、晴儿和其他几位格格一起拦着她,方止住她的脚步。不一会儿,只听她大叫一声,指着前方:“永琪!皇阿玛!”

众人忙从她的身边散开,顺着她的方向望去,却只见黑乎乎的一团,什么也看不见,哪里有永琪和乾隆的身影?再转回头看小燕子,不觉脸色大变,却见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奋力推开身边的众人,几个翻身跃到大殿门口,不顾里头火势如何凶猛,仍是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

此时此刻的九州清晏殿内,永琪正背着乾隆推开西面的窗户。东、南、北三方的窗户都被密封,正在永琪濒临绝望的时候,竟发现有此生机。他的心头划过一瞬间的欣喜,随即又堕入迷雾之中:既然有人故意纵火,又封住三面的窗户,想是非置屋中之人于死地不可,却又为何会为他们留下一条活路?然而,时间已经容不得永琪多想,他当即跃上窗台,本来以他的武功并非难事,却因背上负着乾隆,长时间身陷火海又有些头晕眼花,脚步一个不稳,手上的力气也随之一松,眼看乾隆又将坠入火海,永琪暗暗心惊,当即反手抓住乾隆的手臂,手上使力重又将乾隆负在背上,一跃而出。

永琪向前迈了两步,才使自己相信,两人确已脱险。永琪不敢放慢脚步,向前方疾奔而去。

殿前的众人已经濒临绝望,有的相拥而泣,有的颓然坐倒。太后自清醒后一直脸色苍白,晴儿和芯岚唯有陪在身边,打起精神不停地安慰太后,心里着实担心。饶是紫薇自进宫后经历过不少风雨,面对此情此景,想到自己的父亲、哥哥和姐妹只怕是凶多吉少,也不禁身子发颤。忽然,只见一个黑点从大殿右侧渐行渐近,紫薇用手一指,含着几分不确定的希冀:“那是什么?是不是他们?”

众人顺着她的方向看去,只见黑影越来越近,一时之间纷纷揉眼。待看清之后,无不高呼起来:“五阿哥!皇上!”

永琪背着乾隆,体力已近透支的边缘,拼着力气奔至众人面前,便再也支持不住,坐倒在地。众人团团围上来,几名太医忙制止众人,为乾隆把脉。

紫薇、尔康和晴儿经过一瞬间的喜悦过后,突然脸色大变,面面相觑后,异口同声地叫道:“小燕子呢?”

永琪也在同一时间发现小燕子竟然不在这儿!他猛地弹跳起来,贴身的衣衫已被冷汗濡湿,如同冰凉的小蛇在背上游走,他冲到尔康跟前,大骇道:“小燕子呢?小燕子在哪里?”

一向沉着冷静的尔康此刻也慌了手脚,唯有用手指着随时可能倒塌的大殿。

“天啊!”永琪脑中轰地一声,顿时只觉天旋地转。夏季的晚风本是和暖,扑在永琪身上却只如一把锋利的尖刀狠狠插入身体,还未觉得疼,只感到整颗心仿佛被冻住一般,忍不住浑身颤抖。须臾,他突然推开众人,发疯似地冲向前殿。

“永琪,不要冲动!”尔康在后面大喊,追了几步,却哪里止得住永琪的脚步。

太后和其他嫔妃正焦急地等待着太医的把脉结果,待他们反应过来,永琪的身影早已远去。

朦胧的月光洒在永琪背后,让殷红的火光映着,灼痛人们的视线。永琪修长的背影最终化为一个黑点,再一次没入火海。

楼主 念琪_思燕  发布于 2019-12-08 11:13:00 +0800 CST  
惊心

小燕子被困在前殿,才发现火势之迅猛与方才在外所观已不可同时而语。四面俱是火光,几乎看不清周围的一切。灼热的空气烧得她面色潮红,小燕子一边闪避着屋顶不时抖落的碎石瓦片,一边探头呼唤:“永琪!永琪!皇阿玛!”却哪里有人应声?小燕子一咬牙,直往长廊冲去,没走几步,一股热浪袭来,将她又逼了回去。小燕子只觉脸上火烧火燎地烫,忙伸手去挡窜起的火星。眼看整条长廊几乎被大火吞噬,小燕子心下大急,扯起嗓子:“永琪!永琪!你们在哪儿?咳咳……”话未说完,刺鼻的烟味涌入,小燕子捂着嘴巴咳嗽起来。

与此同时,一排书架猛地朝小燕子的方向倾倒,小燕子忙后退闪避,未及留神,踩在一根滚圆的木梁之上,只听「啊」的一声惊叫,小燕子脚下打滑,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

“永琪……你到底在哪里……”小燕子全身的力气仿佛都已抽离,眼看前无进路,后无退路,她无力地趴在地上,喊着永琪的名字。

深深的恐惧瞬间占据了整个心房,她却在下一瞬感受到一股熟悉的脚步由远及近,伴随着熟稔到极致的气息。小燕子抬起泪眼,却见一道身影寻着火光的缝隙冲了进来,带着焦急的呼唤:“小燕子?小燕子!”

即使在如此危险的情势下,那一身明晃晃的杏黄,依旧能够给予小燕子足够的勇气。顾不得身边熊熊燃烧着的火焰,小燕子猛地扑到永琪的怀里,大哭起来:“永琪!永琪!我好怕找不到你!”

永琪也拥紧了小燕子,恍如隔世,虽感精疲力竭,却也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我不是来了吗?没事了!”说罢,他抬手拭去小燕子的泪痕,“别哭了,我们快想办法出去!”

小燕子抬手草草地擦了擦眼泪,忽然却又想起什么:“皇……皇阿玛呢?”

“放心,皇阿玛已经安全了。”永琪四下里张望着,试图寻着出路。此刻的大门已彻底成了死路,西面的窗户也莫名被封,永琪只能另觅他法。

“永琪,我又给你添了麻烦,是不是?”小燕子的如星眼眸含了几分歉意,“如果不是为了我,你就不会再跑回来,现在也不会被困在这里。”

“小燕子,你要不是那么担心我,也不会不顾危险地闯进来。”永琪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安抚道,“我又怎么会怪你……”

小燕子靠在永琪的胸膛,知道他在尽力安慰自己,因此也不再说话。四周火光冲天,却只见通往二楼平台的通道上,火势并不十分猛烈。永琪遂牵着小燕子的手,冲向二楼天台。

两边的墙壁坚硬结实,甚是烫手。两人已没有选择的余地,避开火苗,三步并作两步地穿过楼梯,登上二楼。

若是没有这场大火,登上二楼的平台,在漫天星光的点缀下,俯瞰圆明园的夜景,倒也惬意,只是如今的两人哪有这份闲情逸致?

永琪和小燕子对视一眼,还是长长地舒了口气。终究地,他们离安全地带仅几步之遥。永琪轻拂着小燕子早已凌乱的发丝,轻声道:“小燕子,我们马上就安全了。”

“五阿哥高兴得未免太早了!”小燕子还未回答,却只听一个阴沉的声音夹杂着冷笑从高空传来,永琪和小燕子不由自主地循着声音的方向抬头一望,不禁神情一凛,只见一个黑色身影斜刺里挥掌袭来。永琪瞧着那人来势迅猛,而自身体力已是不济,隐隐料到自己绝非对方敌手,却未敢迟疑,一咬牙,飞出一掌。小燕子欲从旁协助,却无从着手,更被两人内力迫开,急得满头大汗,想惊叫出声,又怕永琪分神,唯有死死地捂着嘴巴,眼神里满是焦急。

只听「啪」地一声,两掌相对,永琪只觉对方内力强劲,绵绵不断,不由自主地连退数步,在小燕子的搀扶下才勉力站稳。两人抬头一望,黑衣人却已施展轻功远去,他那阴恻的声音在夜空中如鬼魅般传来:“五阿哥,您自求多福吧!”

此人虽然极力压低声音,但永琪听着仍隐隐觉得熟悉,他不禁怔怔地盯着黑衣人远去的方向,一言不发。

“永琪,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你有没有受伤?你说话呀!”小燕子见永琪如同一座木雕般一动不动,急得快要哭出来了,使劲摇着永琪。

永琪此时方觉胸口气血翻滚,一股热血冲上,他抚着胸口,压下喉头的腥甜,也不多言,只低声道:“我们快走!”说罢,两人携手从二楼平台跃下,奔至湖畔。

楼主 念琪_思燕  发布于 2019-12-08 11:34:00 +0800 CST  
众人远远地瞧见两团身影,定睛一看,见是永琪和小燕子,无不欢呼起来。紫薇、尔康等人连忙上前帮忙,永琪早已筋疲力尽,脚步虚浮,反而要小燕子牵着。

小燕子见永琪脸色苍白,抬手轻轻擦着他额头上的汗珠,担心地道:“永琪,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永琪有气无力地道:“放心,我没……”话未说完,永琪只觉胸口滞塞之感越发明显,几乎克制不住,只见他掩着嘴巴闷哼一声,随即抬手拭去唇角的血迹。

“快来人啊!有没有太医?快点过来看看!”小燕子见状,什么也顾不得了,立即大声道。

乾隆双腿受伤,行动不便,但已听见小燕子的呼唤,随即冲围在身边的太医吩咐道:“别一个个都杵在这儿!快去看看五阿哥!”

此时,永琪已经盘膝坐下,双目紧闭,缓缓运气吐纳。一盏茶的功夫过后,永琪的脸上才渐渐显出血色,他缓缓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小燕子充盈着泪光的双眸。

“永琪,你觉得怎么样?”小燕子不断擦拭着永琪额头的汗珠,泪水仍不断涌出。

永琪的双手搭在小燕子的肩膀上,淡淡一笑:“对不起!又让你担心,现在好多了。”

这时,一大堆人都已经聚拢过来,将永琪和小燕子围在中间,晴儿和芯岚也扶着太后,慢悠悠地走来,看见永琪的情形,无不吓了一跳。

芯岚面露关心之色,着急地问道:“五阿哥受伤了?”

尔康见永琪的脸色不像是体力虚耗过度,不觉露出疑惑之色:“永琪,你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吗?”

永璇正指挥众人救火,听见尔康的话,不禁回头,惊讶地道:“你不是去救小燕子吗?怎会受了内伤?”

说话间,乾隆已被送往长春仙馆。两位太医赶到永琪身边,二话不说就为他检查,两人凝神把脉,过得一盏茶的功夫,冲永琪道:“五阿哥的确受了内伤,幸好未伤及经脉,加上五阿哥身子不弱,又常年练武,因此并不算太严重。待微臣施针过后,五阿哥可自行调息,再修养一段时间,当无大碍。”

小燕子仍不太放心:“胡太医,你确定永琪没事?”

胡太医点头道:“回福晋,微臣确定,依五阿哥的身体,不会有问题的。现在当务之急,是为五阿哥施针治疗。”

“那还等什么?”太后吩咐道,“小燕子,你陪永琪回洞天深处,让太医好好诊治。其他的人,该回哪儿的都回哪儿去。”

太后吩咐完毕,所有的人都各归各位,太后带着晴儿和芯岚回去长春仙馆,一众嫔妃也跟着去看望乾隆。永琪在小燕子的搀扶下回到洞天深处。

回到卧房,太医立刻让永琪盘膝坐好,在他周身大穴处施针。只见永琪双目紧闭,眉头紧皱,额头上渐渐沁出密密的汗珠,似乎非常辛苦。

小燕子绞着手帕,大气也不敢出,紧张得咬着嘴唇,一刻也不敢离开。

当太医为永琪施完最后一针的时候,永琪突然身子前倾,头一偏,吐出一口鲜血来。小燕子当即吓得大叫起来,用手帕擦去永琪嘴角残留的血迹。太医解释道:“方才微臣施针助五阿哥疏经通络,吐血乃正常现象,福晋不必过度担心。待微臣开几服宁神安气的药,五阿哥每日自行调息,不日即可康复。”

话虽这么说,小燕子始终是无法放心,她坐在床边,轻轻地挽着永琪的手臂,柔声道:“永琪,你有没有舒服一点儿?要不要喝点水?”

永琪睁开眼睛,摆手浅笑道:“什么都不需要,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了。”说罢,他又转向胡太医,礼貌地微笑道,“有劳太医了。”

太医拱手回礼之后,便去写药方了。

永琪见小燕子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不禁伸手刮了刮小燕子的鼻子:“别担心啦!我不过胸口有点闷而已。对了,皇阿玛怎么样了?”

小燕子的脸色稍稍缓和:“皇阿玛现在在太后那儿,听太医说没什么大碍,就是腿脚有些不便。”似乎看穿了永琪的心事,小燕子的目光明净如碧海蓝天中的云影,“你要去看皇阿玛?”见永琪冲自己点头,眼神里除了坚定更有一丝隐忍。小燕子方才想好的拒绝的理由怎样也无法说出口,唯有低头叹了口气,他要做的事儿,何时有人能够阻止?

小燕子抬起明澈的双眼,露出几许认真的神气:“那我陪你一起去!”说罢,她便伸手欲扶永琪下床,永琪却轻轻一挡,露出孩子气的笑容:“还真拿我当病人了。”

“你受伤了,本来就是病人嘛!”小燕子扭过身子,努力驱散着略显凝重的气氛。见永琪的目光中露出难以掩盖的倔强的光芒,小燕子最终还是投降。但见永琪虽然稳稳地站在地上,右手却一直紧紧地捂着胸口,半步也迈不开去。小燕子一咬牙,起身去开门,却在转身的一刹那,抬手抹去了夺眶而出的泪水。这细小的动作,依然没有逃过永琪敏锐的双眼,他的目光牢牢定在强颜欢笑的小燕子身上,眼底掠过一丝忧郁,却在下一瞬间让右手离开了心口,脚步尽量轻松地向前跨去。

小燕子讶异地望着他,只一会儿便明白过来,不过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罢了。她自嘲地微微一笑,为何让他受着伤还要替自己担心?小燕子伸出手来挽住他的胳膊,轻轻地带上门。

两人携手向着长春仙馆走去,坚硬的石板路上留下他们最深刻的足迹。那互相扶持着的身影,也许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风景。

楼主 念琪_思燕  发布于 2019-12-08 11:49:00 +0800 CST  
疑云(上)

长春仙馆位于九州清晏之西,四周山环水绕,蕴静生凉。

乾隆自被送往长春仙馆后,太后又吩咐太医细细检查了一番,确定只是行动有所不便后方才放下心来。皇后、令妃及其他嫔妃均在旁伺候着,寸步不离,但乾隆却越来越受不了这样小心翼翼的保护,没过多少时间,便将他们一一赶走:“朕好得很!一点事儿都没!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众人拗不过他,纷纷离开,有的待在外厅休息,有的干脆回到自己的住处。因此,当永琪和小燕子踏入卧房之时,便只有乾隆一人,正坐在床上沉思。

永琪和小燕子走近,轻唤一声:“皇阿玛……”

乾隆这才反应过来,见永琪脸色不佳,眉眼间笼罩着一丝疲惫,不禁坐直身子,关切道:“永琪,你也受了伤,怎么不好好休息?太医看过了没有?怎么说?”

永琪拱手答道:“请皇阿玛放心,儿臣已经请太医诊治过了,不算太严重。倒是皇阿玛的腿……”

“朕也没什么大碍,不过是被横梁压得太久,有些麻木,所以行动有些不便。小燕子,你有没有受伤?要不要也让太医瞧瞧?”

“皇阿玛,您放心,有永琪保护我,什么事都没有!”小燕子关切地注视着乾隆的双腿,“皇阿玛,我给您按摩一下好不好?”

乾隆一怔,语气里有五分感慨,五分欣慰:“小燕子,这声「皇阿玛」,朕似乎好久没听见了。”

小燕子略微一呆,方才想起先前的那些尴尬,又听乾隆叹道:“朕总想,你是不是仍在生朕的气?怪朕当年的疏忽,让你孤苦无依地过了那么多年?”

小燕子见乾隆有些感伤,鼻子也有些发酸,小声地道:“我知道那不是皇阿玛的错。”她默默地替乾隆揉着腿部的穴位,认真地道,“皇阿玛,小燕子不会变的。”

永琪听她这么说实在欣慰,乾隆也微笑道:“你这么说,朕就安心多了。这几个月,没有你这只燕子在朕耳边叽叽喳喳,朕还真有点儿不习惯!”乾隆下意识地换着姿势,感觉双腿竟不似方才那般难受,“小燕子,你这按摩的功夫可比太医管用多了!”

小燕子终于展露欢颜:“皇阿玛,那可不?这回可不是我胡吹,以前大杂院里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只要有个腰酸腿疼的,都是我给按摩,那可比什么药都管用!”说到这儿,小燕子伸了个懒腰,乾隆也伸了伸腿,目光落在永琪身上,“永琪,你真的没事吗?朕看你的脸色还是不太好。”

永琪原本有些头晕胸闷,正坐在贵妃椅上休息,听见乾隆的问话,忙打起精神道:“回皇阿玛,儿臣真的没事。”

小燕子听见永琪略显粗重的喘气声,起身去擦他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心疼地道:“你是不是好累?”

永琪握住小燕子的手,勉强一笑,摇了摇头。乾隆目光怔然,犹豫半刻,依然还是开口:“有件事,朕也不想瞒你们。”对上永琪和小燕子期待的眼神,乾隆徐徐地道,“朕决定后日回宫。”

“那么快?”

乾隆叹了口气:“朕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但九洲清晏殿已毁,且朕想打伤你的人多半就是纵火之人,就算不是同一人,他也绝对脱不了干系。此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圆明园,本事当真非同小可。圆明园毕竟不比紫禁城,守卫不及皇宫森严。要是此人故伎重施,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朕想尽快回宫,以策安全。”

永琪沉思半晌,抬头道:“皇阿玛,儿臣以为不妥。皇阿玛腿伤未愈,行动未免不便,与其回宫之后引来诸多揣测,不如等腿伤痊愈之后再议。至于这场火灾的始作俑者……”他沉吟道,“依儿臣之见,他在短期内不会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哦?此话怎讲?”

永琪目光炯炯:“皇阿玛可还记得九州清晏殿西面的那扇窗?东南北三面的窗都被封死,但若此人真想置皇阿玛于死地,绝没可能独独漏掉这一扇。更奇怪的是,我和小燕子出来的时候,这扇窗竟然又莫名被封死,此其一;其二,打伤儿臣的那个黑衣人,虽然我和他只对了一掌,却已觉其武功远远在儿臣之上。”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他若动杀机,儿臣绝没可能活到现在。所以,皇阿玛和儿臣的性命,也许并不是他的目标。”

小燕子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插嘴道:“那他到底要干什么?又是放火,又是封窗子,又打伤你,但又不是要害人性命,他的脑子在想什么?”

永琪亦不得要领,摇摇头道:“我只知道,从他最后得意的冷笑声来看,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这也是我推测他短期内不会出现的原因之一。”

听永琪这样说,乾隆亦点头道:“永琪,你说的也有理,就依你所言,等朕的腿伤痊愈之后再作打算吧!”

这时,太医送上安气宁神的药,永琪和小燕子也不愿妨碍乾隆休息,就此退下。

漫步于圆明园的亭台楼阁间,小燕子勾着永琪的胳膊,不停地问道:“永琪,你说,那个打伤你的人是不是真的就是放火的人?”

永琪和她并肩而行,不疾不徐地道:“我猜八九不离十,否则怎么能这么巧,偏偏在大火的时候,他出现在九州清晏殿附近呢?而且,看他的样子,像是……”永琪欲言又止。

“像是什么?”小燕子追问道。

永琪一脸阴沉,咬牙道:“像是冲我而来。”

“那是为什么?”小燕子更加不明白,“你刚才不是说他不想杀你吗?现在怎么又说他冲你而来?你干什么说得那么玄乎?唉!那时吓得魂都没了,什么都没问,下次非得问清楚再说!不对!呸呸呸!”她语调一转,跺脚道,“碰上了我们也打不过,还是不要碰上比较好!”她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让他离得远远的,别再找我们麻烦!”

永琪拥紧了小燕子,寻思着:只怕迟早会再见面。见小燕子转过头来,他忙换上一脸笑容,故作轻松地道:“好啦!别再想那个黑衣人了!反正我也没受多严重的伤,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小燕子用命令的口吻道,“不许乱说话!”随即冲永琪嫣然一笑,“咦?宫里不是最忌讳说「死」的吗?原来咱们的五阿哥也会犯忌!”

永琪没料到小燕子有这一招,稍微一愣,随即微笑道:“可现在是在圆明园,不是在皇宫啊。”

小燕子一时语塞,举拳欲向永琪的胸口搥去,但又担心起他的伤势,只好停在半空中,闷闷地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永琪见小燕子一脸活泼率性依旧如当初那般动人,轻轻一笑,将小燕子揽在怀里。小燕子也不挣扎,靠在他的怀里,摆弄着青丝间紫玉坠珠长簪垂下的细碎银线流苏。

朦胧的月光洒在两人的身后,仿佛一层如乳如烟的薄雾,映出两道长长的身影,仿佛永远不会分离。

楼主 念琪_思燕  发布于 2019-12-08 12:48:00 +0800 CST  
疑云(下)

翌日,紫薇和尔康打算去看望永琪和小燕子,才刚走出门口,却见小燕子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紫薇心头一紧,拉住小燕子,不无担忧地道:“小燕子,你干什么走得那么急?是不是永琪的伤……”

“紫薇,你在说什么呀!”小燕子刹住脚步,“永琪没什么事,皇阿玛又给他放假,现在在休息呢!”她眨着星辰般闪耀的双眼,“但是我有事要找你哦!”

“但是我们本来打算去看你和永琪。”尔康为难地道,“现在……”

“现在嘛……”小燕子调皮地一笑,分开尔康和紫薇,“就你去看永琪好了,把紫薇借我一个时辰!”说罢,不由分说便拉着紫薇往屋里跑。

尔康无可奈何,跟着回到屋里一看,却见小燕子已经把紫薇拉进厨房忙开了。紫薇的目光里满是疑惑:“小燕子,你真的要学做菜吗?”

“当然是真的啦!”小燕子撸起袖子,开始研究起食材,“我每次煮东西,不是把盐放多,就是把辣椒当成醋,总之难吃得不得了。而永琪还总是安慰我说好吃,每次都吃个精光,真是难为他了!”小燕子的脸上露出些许惭愧的表情,“现在他受了伤,绝对不能再吃那样的菜!所以,紫薇,你今天一定要教我做出一道「正常」的菜来!我要给永琪一个惊喜!”说罢,小燕子抬起头,一瞥眼却看见站在门口的尔康,想到方才的心里话都被尔康听去了,小燕子的脸不觉红成了虾子色:“哎呀!尔康!你一个大男人,跑到厨房来干什么?你不是说要去看永琪吗?那快点去啦!顺便告诉永琪,我在紫薇这儿!”说罢,不由分说把尔康往门外推。

尔康被推得连连后退:“好好好,算我怕了你,我马上走,这总行了吧?”

小燕子露出得意的笑容,又奔回灶台,捣鼓起那一堆食材。

尔康想到小燕子虽然把紫薇霸占着,但全是为了永琪,也没理由多说什么,便直往洞天深处走去。走到永琪和小燕子的住处门口,却见似乎有什么东西躺在门口。他不禁停下脚步,弯腰拾起,却是薄薄的一封信。尔康仔细一看,信封上唯有草草的五个大字:五阿哥亲启。尔康觉得不对劲:“谁把信扔这儿了?”却也没多想,拿着信封进了大门。

永琪正揭开透明琉璃茶盖,见尔康进来,忙将茶碗搁下,招呼道:“尔康,咦?”他不见紫薇的身影,不禁疑惑道,“紫薇呢?”

尔康故作委屈地道:“咳……还不是你那了不得的福晋,说要借紫薇一个时辰!”

“借紫薇一个时辰?”清冽似碧的茶水映出永琪清俊的面容,“原来小燕子去找紫薇了,难怪不见人影呢!”他的目光柔和许多,“她有没有说找紫薇做什么?”

尔康觉得小燕子说得对,还是应该给永琪一个惊喜比较好,于是便摊手道:“她没说,我也没问。对了……”他才想起手里的信封,交给永琪道,“我在大门口捡到这个。”

永琪接过之后反复翻看,见笔迹如此潦草又如此陌生,心里也觉奇怪,不过还是拆开信封,只见里头只有寥寥数字:今日巳时,城郊墨村。

两人面面相觑,良久,尔康才提醒道:“永琪,送信的哪有把信扔在地上的道理?只怕来者不善。你又受了伤,不如由我……”

“不行。”永琪虚虚一抬手,摇头道,“上面写着「五阿哥亲启」,看来我非亲自跑一趟不可。再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付诸一笑,“这次圆明园之旅,可真是热闹!”

尔康也轻轻一笑,随即正色道:“那么,你打算一个人去?不如我舍命陪君子吧!”

永琪寻思着:若是小燕子回来,发现只有尔康一人,非担心自己不可。若是由尔康陪着,小燕子也许更放心。况且万一来者真有恶意,也好彼此照应。于是,他便点点头,并吩咐小桂子,若是小燕子回来,便告诉她,自己和尔康出城办事去了。

两人又讨论了一会,便一起出了圆明园,往城郊一处名为墨村的小村落去。

楼主 念琪_思燕  发布于 2019-12-08 13:14:00 +0800 CST  
墨村坐落在城郊,地处偏僻,人烟稀少。除了居住在那儿的村民,鲜有人来往。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均一片安静,今日却似乎有些热闹。

永琪和尔康行至村落门口,只见三五成群的村民结伴而行,窃窃私语,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脚步并未有丝毫停滞。他俩警觉地环视四周,并未发现有任何可疑之处。眼看巳时已过,却不见有人赴约。

尔康的衣摆随风飘起,步履沉稳:“永琪,你是否觉得不对劲?”

永琪正欲回答,却感觉似乎有人拉着自己的衣摆,他低头一看,只见一个年约五六岁的小女孩站在脚边,脸上透着孩童的稚气和天真,粉嘟嘟的小手拉着永琪青绿色的长衫一角,眨着水灵灵的眼睛望着永琪。

永琪不觉蹲下身子,小女孩的声音清脆稚嫩:“叔叔,请问你是不是在找人?”

“是呀!你怎么知道呢?”永琪拍拍小女孩的头,声音柔和。

小女孩伸出食指,指着村落尽头,细声细气地道:“那里有间民房,叔叔要找的人就在那儿!”

永琪和尔康顺着小女孩手指的方向望去,视野里倒是没有出现什么民房,却似乎有人流涌动。两人觉得奇怪,正想问个明白,却见小女孩朝他俩挥了挥小手,一溜烟地跑开了。

尔康望着小女孩远去的背影,捅了捅永琪的手臂:“怎么样?去不去?”

永琪沉思片刻,继而肯定地回答道:“当然去!”

两人沿着小村中央的小道向前行,却发现越来越多的人和他们一样涌向同一地方。两人不由加快脚步,却见门口已有一圈人围着,不时指指点点。永琪和尔康顿觉奇怪,哪有把人约在这种地方的道理?再向前挤去,更感不对劲,只因屋子的外面竟然还有官兵把守!

正在这时,人流突然散开,只见屋子里竟然走出一队官兵。为首的人身着八蟒五爪蟒袍,顶戴上的青金石在阳光的映射下熠熠闪光,身边似乎还跟着三四个随从模样的人。

永琪和尔康均认识他,不禁对视一眼。尔康轻声道:“永琪,怎么顺天府尹也跑来了?”

永琪神色凝重:“顺天府尹掌管京城治安及政务,但是以墨村这样偏僻的小村落,绝没可能让堂堂顺天府尹跑这儿来处理政务,也绝不可能引来那么多村民围观。所以我估计是出了命案。”

顺天府尹程大人见到永琪和尔康,睁大眼睛,结结巴巴地道:“五……五……”

尔康一抬手,示意此处不可暴露身份,随即转向永琪道:“五少爷,是否要进屋看看?”

程大人忙拱手道:“几日前刚出了命案,屋中只怕有些邪气。”

永琪转过身,瞅着程大人道:“当真出了命案?何时的事?”

程大人恭恭敬敬地道:“经仵作初步检查,大约是两天前的事儿,屋主是一对父女。”话音刚落,只见几名官兵抬着两具尸体走出屋门,轻轻放在地上。

尔康蹲下身子,掀开白布,靠左边的是一中年男性,大约三十五岁上下。再掀开右边的白布,却是一位年轻姑娘了。永琪眼角的余光无意瞥过,便隐隐觉得似乎在哪儿见过这位姑娘。他不禁皱起眉头,苦苦搜索脑海中的记忆。

只一迟疑,尔康已经重又盖上白布,程大人便吩咐手下将两具尸体移向稍远的位置。

“等等!”底下的官兵正欲搬动,却只听永琪的呼喝声传来,不禁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永琪健步走到那位姑娘的尸体前,轻轻掀开白布一角,她的容貌便尽收眼底。永琪仔细地瞧着,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怯生生的面容,起初只是模糊的映像,未几竟越来越清晰。

“是她?!”永琪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脸色微变。

楼主 念琪_思燕  发布于 2019-12-08 13:41:00 +0800 CST  
心忧

“永琪,你终于回来了!”永琪和尔康一回到洞天深处,便只听到小燕子清脆的呼唤声传来,带着半分焦急,半分欣喜。永琪原本紧锁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踏进房门的同时,笑意也在嘴角绽开。

小燕子冲到永琪面前,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才哀怨地一挥拳头:“都受伤了还乱跑,害我担心死了!”

“好啦!”永琪宠溺地刮了刮小燕子的嘴唇,温柔地笑道:“我不过和尔康出城处理公务罢了,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每次发生什么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你都会说是出城处理公务!”小燕子还是不依不饶,别过头嘟囔道。

“我哪有「每次」……”永琪脸色一暗,扯了扯小燕子的袖子。

“你就有!你就有!”小燕子嚷嚷道,忽然眼珠子一转,抬眼凝望比她高出半个头的永琪,“你要说没有,那你证明给我看!”

“这个……”永琪有点招架不住,苦笑道,“这要怎么证明?”

“这个嘛……”小燕子假意没有看见永琪为难的目光,只是照着自己的诡计进行,便假装苦思冥想了一阵,随后漫不经心地道:“比如说,你告诉我,今天你和尔康去了哪儿?”

这句话正触及永琪的心事,见小燕子的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永琪才知道似乎掉入了妻子的圈套,不禁伸手一捏小燕子的脸颊,正欲表示抗议,却被一阵咳嗽声打断。两人回头一看,却见紫薇掩着嘴巴浅笑道:“好了,你们俩有什么事情就关上门慢慢谈好了,我和尔康就不掺和了。”

尔康也上前抱拳道:“紫薇说得是,我们还是不要在这儿碍手碍脚。”说罢,便拥着紫薇轻笑离开,大厅里只剩下永琪和小燕子两人。

“永琪!”见紫薇和尔康早已走远,小燕子一步蹦到了永琪面前,摇着他的手臂,撒娇道,“你说要证明给我看的哦!不许反悔哦!”说罢,她眨着亮如秋水的眼睛,却见永琪一动不动,眉宇间笼罩着洗不去的疲惫,不禁柔声道,“永琪,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永琪勉强一笑,拉着小燕子坐到椅子上,重重地叹道:“小燕子,你还记不记得,两个月前,我们出宫的时候曾经救过一位姑娘?”

“唔……记得呀。我记得,当时你把那些人交给那个李大人了。怎么了?”

永琪的目光深如潭水,眼底蕴藏着一丝小燕子看不懂的悲悯:“她死了。”

“什么?”小燕子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她重重地掷下茶杯,本能地跳了起来,“怎么会这样?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嘘!”永琪竖起手指抵在嘴边,压低声音道,“我今天和尔康去了城郊,亲眼见到了她的尸体。顺天府尹程大人说是两天前的事儿。经过初步检查,一剑毙命。”

“啊!”小燕子惊呼出声,却又想起永琪严肃凝重的表情,明白此事非同小可,立刻捂起嘴巴,怯生生地望着永琪,小声道:“为什么会这样?是谁这么心狠手辣,对付一个不懂武功的弱女子!”

永琪长叹一声,见小燕子一脸低落,心头莫名涌上一阵歉疚,上前将她拥在怀里,不无担忧地道:“小燕子,就算你不问,这件事,我也非跟你备案不可。”他缓缓放开小燕子,递给她一张字条,小燕子接过一看,不禁皱起眉头:“这什么字?那么潦草,比我写得还要糟糕!墨村命案,这是哪儿来的?”

永琪并不回答,又将今早拿到的信封递给小燕子,小燕子更加嫌弃:“今日巳时,城郊墨村。”小燕子左瞧右瞧,“字迹好像啊!是不是同一个人写的?永琪,这都是哪儿来的?”

“第一张是程大人拿到的,第二张是今天早上我拿到的。”永琪细细解释道,“写这两张字条的人明明就知道墨村发生了命案,才把我引到那儿去。他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我们认识这个姑娘的事情,他根本就知道!”

“可是,我们只是无意中路过,才救下这位姑娘的啊!他怎么会知道呢?”小燕子被搅糊涂了,一遍又一遍地翻看这两张字条,反反复复地想着永琪的话,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忽地睁大双眼,“你是说,这个人跟踪我们?”

永琪并不回答,只用一双深邃的眼眸静静地凝视小燕子。她便知自己猜得不错,不禁追问道:“是谁跟踪我们?是不是又有人想和我们过不去?”她忽然趴倒在桌上,眉眼间仿佛有无限疲倦,“怎么总是有人找我们的麻烦?”

永琪在小燕子身侧坐下,握住她的纤纤素手,低声道:“小燕子,宫里的生活自然有太多的麻烦,但只要我在你身边一天,便一定会保你周全,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还有你自己。”小燕子感受到永琪掌心传来的温度,抬头望向他微微扬起的俊眉,语气里有了前所未有的认真。

永琪一怔,猛地抬头,深深凝视小燕子明净清澈的双眸,那目光中的流光溢彩仿佛将彼此的心都照亮。无需再多说什么,永琪已明了小燕子心中所想,心里长叹一声,面上却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我们彼此彼此,好不好?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对了,尔康说你刚才去找紫薇了。”

永琪的话音刚落,却见小燕子突然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嘴里嚷道:“啊呀!我都给忘记了!”她扬首唤身边的宫女,“彩珠……”

彩珠应声而入,手中捧着托盘。小燕子万分积极地端到桌上,便让其退下。永琪盯着一桌的饭菜,尤其是那盘疑似「酸辣红烧肉」的碗碟,仍然心有余悸:“小燕子,这都是你做的?”

小燕子扬起头,吐了吐舌头,冲永琪眨着眼睛:“当然不全是啦!”见永琪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盘「酸辣红烧肉」,不禁「噗嗤」一笑,“你别担心啦!这些菜绝对没事!我都尝过好多遍了!你不相信我的手艺,总该相信紫薇吧?”

“谁说我不相信你?”永琪马上接口,夹起一块丢进嘴里,慢慢咀嚼起来。小燕子歪着脑袋,仔细瞧着永琪脸上的表情,微笑道:“怎么样?”

永琪的嘴角扯起温暖的笑容:“小燕子,比起当年的「酸辣红烧肉」,真是进步不少!”

小燕子也不生气,只嗔道:“你就会用这个来笑我!再不然,就拿「大卸八块」、「肝脑涂地」、「断手断脚」这些菜名说事!”

往事仿佛俱在眼前,两人的心头都涌过一丝异样的情愫。

小燕子的声音轻了下去:“你现在受伤了,我再怎样也不会让你碰又酸又辣的东西。太医说过,除了服药、调息之外,饮食也是很重要的,不能太刺激!”

永琪放下筷子,轻轻握住小燕子的手,柔声道:“小燕子,谢谢你。我答应你,会好好保护自己,不会再让自己受伤。”

“这可是你说的哦!”小燕子俏皮一笑,“君子一言,八马难追,再加九个香炉!你要记得哦!”

永琪莞尔一笑:“是!我的好娘子!”说罢,两人同时起筷,又默契地同时将菜夹到对方碗里。愣了一愣,目光扫过互相交叉的筷子,彼此都「噗哧」笑出声来。

桌上不过是最家常的四道小菜——糖醋小排、鲜蘑菜心、红烧鱼骨、酸笋鸡丝汤,都是永琪和小燕子素日最爱的。

抛开那些恼人的凡尘俗事,他们只是一对再平凡不过的夫妻。

楼主 念琪_思燕  发布于 2019-12-08 14:10:00 +0800 CST  
归途

乾隆二十八年五月二十,乾隆的圆明园之旅在一团迷雾中划上了句号,所有皇室成员启程回宫。永琪和小燕子才到景阳宫门口,已见太监、宫女跪了一地,齐声道:“奴才/奴婢给五阿哥、福晋请安!”

“都起来吧!”永琪显然对这一套礼节熟悉得很,微笑道,“你们再跪下去,福晋大概又要扣你们的月俸了。”说罢,永琪自然地牵起小燕子的手,只见小燕子一本正经地数落起刚刚起身的太监和宫女,“永琪说得是,怎么才一个月的功夫,就把我的忌讳全给忘了?”说罢,两人在众人的跟随下,携手走进大厅。

小邓子和小卓子关上大门,明月和彩霞奉茶过后,才变得没大没小起来,明月第一个开口:“格格,您和五阿哥虽然住在圆明园,可从十天前开始,时不时地就会有些消息传回宫里。”

明月说罢,彩霞接着道:“可那些消息都没个准,一天一个样。今天说有人纵火,第二天又说是刺客,没过几天又说万岁爷受伤……”说到这儿,彩霞的声音低了许多。

小卓子也打开话匣子:“前几天又有消息说五阿哥也受了重伤,我们几个吓得心惊胆战,又不敢多问,只好祈祷老天爷,保佑皇上、五阿哥和格格,早日平安回来。”

“这消息真够灵通的!”小燕子叹道,“不过,皇阿玛的伤已经没事了,不然这会儿,我们还在圆明园呆着呢!永琪的内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总算有惊无险,只不过那九州清晏殿,算是让那大火毁了。”

小邓子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小邓子,你也别念经了,若是真有人心存歹念,意欲置我们于死地,菩萨也好,老天爷也好,都救不了我们。”永琪站起身,挺拔颀长的身影挡住了雕花窗格间漏进的斜阳。

待四人退下之后,小燕子才新奇地道:“永琪,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不信菩萨,也不信老天爷。”

永琪重又回到红木椅上坐下,缓缓地道:“天下间那么多人那么多事,菩萨也好,老天也罢,它们就是想管,也管不过来。”

“那你信什么?”

“我信我自己。”永琪黑白分明的眸子陡然射出一缕明亮的光芒,“当然还有你,小燕子。”

“永琪,你还是和几年前一样自信。”似乎想起什么难忘的往事,小燕子的脸颊泛上一层淡淡的红晕,娇美如宝石流霞。

永琪凝睇于小燕子红扑扑的脸蛋,却叫她更加娇羞起来,令永琪心神一荡。他缓一缓神,才诧异地重复道:“几年前?”

小燕子远望着对面的窗台,视线偶尔飘向身侧,低声道:“就是四年前的西山围场,你背着箭囊坐在马上,拉弓射箭的样子那么自信满满,尔康和尔泰虽然也很好,但就没有那种感觉。”

小燕子的这番话将两人的记忆共同拉回到那年深秋,万马奔腾的围场。铮铮的马蹄声仿佛仍在耳畔回响,年少的皇子拉满长弓,一箭射出,正中妙龄少女的胸膛。受伤的少女依然俏丽无双,紧紧倚靠在皇子的肩膀。从此,所有的故事都拥有了最美好的诠释。

永琪从回忆中回到现实,替小燕子取下头上的珠花,任那一头长发如瀑布般垂在肩头:“小燕子,你以前怎么没这么说过?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一见到我就嚷着要见皇阿玛,你怎么那么肯定,我会带你去见皇阿玛,而不是把你当成刺客?”

“唔……这个嘛……”小燕子往他的怀里蹭了蹭,轻声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就是觉得你会帮我见到皇上,大概这就是紫薇说的本能吧。”说罢,小燕子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忙推了他一把,眨着眼睛问道,“该我问你啦!当初别人都嚷嚷着我是刺客,你怎么那么相信我,觉得我不是刺客呢?”

永琪以一脉深情目光相迎,认真地答道:“小燕子,一个人的表情可以骗人,言语可以撒谎,只有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在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决定相信你。”说话间,永琪已为小燕子挽起一个发髻,两人对镜而坐,凝眸相望。

夕阳从轩窗中无声地渗进来,照亮了彼此温情的笑容。室内烛影摇红,自有一分宁静,从心底悄然漫出。

楼主 念琪_思燕  发布于 2019-12-15 11:01:00 +0800 CST  
回到皇宫的第二天,永琪便向乾隆请旨,要求参与调查九州清晏殿的大火。乾隆想到永琪曾与那名黑衣人打过照面,两人更交过手,也许更有利于调查,加上永琪和尔康这几年合作无间,配合默契,遂准了永琪的要求。之后的几日,永琪、尔康和永璇三人对圆明园的守卫重新一一盘问,均没有发现有可疑人员进出,对在场人员的仔细调查也未发现任何疑点。三人几乎已经肯定,那晚的黑衣人便是那场大火的始作俑者。奈何当晚夜色深沉,此人黑纱蒙面,永琪难以看清他的面容,加上敌暗我明,此人再也没有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因此一时陷入僵局。好在乾隆并未责难,也未多加催促,只叮嘱三人多加留意,以免遗漏任何蛛丝马迹。

乾隆二十八年六月,盛夏的御花园格外美丽,百花含苞在枝头怒放,争奇斗艳,为满是绿色的花园平添了几分艳丽。叮叮咚咚的小桥流水声令人心旷神怡,闻鸟语,嗅花香,宫中各人难得的闲然自得。每到这时,上至太后皇上,中至各宫嫔妃,下至阿哥格格,都喜好结伴游园,放松心情。小燕子最喜热闹,耐不住寂寞,加上这几日永琪总是早出晚归,她便常带着明月、彩霞在御花园里转。当然有时候,她会碰见其他的后宫嫔妃,比如今日,她就碰上了同样在御花园散步的皇后。自从两年前,小燕子和紫薇请出金牌令箭,为皇后和容嬷嬷求情之后,两人便洗心革面,再不与众人为难。但皇后始终不得乾隆喜欢,连带膝下的十二阿哥也不为乾隆所喜,空有一皇后的头衔,日日在坤宁宫陪伴的,也只有忠仆容嬷嬷而已。每念及于此,皇后心中仍不免郁郁。

小燕子入宫多年,虽然永琪在成婚后花了好一番功夫,将那些深宫难免的烦恼挡在景阳宫外,不叫她接触这些烦心事,但小燕子看多听多之后,心中也迷迷糊糊有些明白,不免对皇后多了几分同情,因此也时常和皇后说话解闷。

小燕子毕竟是开心果,两三句话便逗笑了皇后。容嬷嬷在旁感慨道:“格格……应该是福晋……也只有你有本事逗娘娘笑,今天五阿哥怎么没有陪着呢?”

说到永琪,小燕子不免小小地抱怨道:“唉!他最近好忙,今天一大早就和尔康出去了。不过……”小燕子转转眼珠,“我知道他最近一直在查圆明园大火的事,所以也不去打扰他。”小燕子的话音刚落,却闻不远处传来嬉闹声,众人走近一看,原来是几个小格格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个毽子,正在变着花样踢,见皇后走近,忙停下行礼道:“皇额娘吉祥!”

皇后见那些格格一脸毕恭毕敬,转头微笑道:“小燕子,我知道你一定闲不住了。容嬷嬷,我们到长廊那儿坐一会儿。”

小燕子见心思被皇后猜透了,不禁抓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见皇后根本没有阻止的意思,也抛开了那些顾虑,钻进孩子堆中。毽子在她的脚下仿佛有了生命力,左右翻飞,令人眼花缭乱。兴致高昂处,小燕子甚至哼起了歌:“一锅底,二锅盖,三酒盅,四牙筷,五钉锤,六烧卖,七兰花,八把抓,九上脸,十打花。”话音刚落,只见小燕子高高跃起,毽子稳稳当当地落在右脚上,引得小格格们拍手跺脚,连声叫好。小燕子更加得意,变着花样,神采飞扬,几个小格格和其他宫女太监围成一圈,观赏着小燕子的表演。

小燕子好久没有那么畅快地活动,玩得有些忘乎所以,全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道灼热的目光,带着几许欣赏,几许羡慕,几许柔情。

除了永琪,再也没有其他人能够用这样的目光对着小燕子的身影。只是,那目光的焦点似乎还浑然不觉,全神贯注地踢着脚下的毽子,只见她轻盈地转身腾跃,桃红色的毽子划了一道美丽的弧线,小燕子不急不缓地飞跃,毽子牢牢地夹在她的双足间,她也稳稳地落在地上,周围的人情不自禁地喝彩鼓起掌来。

小燕子将毽子踢还给了小格格,蹲下身子,灿烂地笑道:“小燕子姐姐今天尽兴了,你们接着玩吧!”她见皇后仍然坐在长廊里,便快步走过去,挽着皇后的手道,“皇额娘,我陪您回去吧!”

“小燕子,你方才还说永琪忙着不陪你,你看……”皇后把视线移往右前方,却惊讶地发现全无人影!

小燕子眼尖口快:“皇额娘,怎么了?那儿什么也没有啊!”

“方才永琪还在那儿,对着你看了好一会儿呢!”见小燕子的脸上微微浮起红晕,皇后便也不再说下去,“没准永琪先回景阳宫了。”说罢,皇后自个儿都觉得这猜测站不住脚,五阿哥夫妇向来形影不离,宫中谁人不知?若无他事,五阿哥岂有单独离开的道理?

小燕子才不会想得那么细,忙不迭地点头道:“一定是这样!”未几,又嘟起小嘴道,“来了也不等我,居然自己先回去了,真是那个岂有此理!”

待小燕子兴冲冲地回到景阳宫才发现,永琪根本没有回来过!

楼主 念琪_思燕  发布于 2019-12-15 11:13:00 +0800 CST  
暗影

永琪的确是先行离开,但方向却不是景阳宫。就在所有人的视线都随着那划过完美弧线的毽子的方向的时候,永琪也不例外,仰头望去,第一瞬间落入他眼帘的既不是那只毽子,也不是小燕子玲珑轻盈的身姿,而是——一个人。

确切地说,那是一个太监。

但他绝不是普通的太监,一般的太监绝不会目露狡黠,不会在一栋鲜有人来往的楼阁门口探头探脑,更不会在接触到永琪视线的一刹那,一个翻身往花园深处窜去。

多年的深宫生活培养了永琪敏锐的感觉,同时练就了他沉稳的个性。他不动声色地悄悄退去,一个翻越紧跟而去。随着脚下步伐的加快,永琪的疑心也越来越重,此人似乎尽挑守卫不多的地方,绕了大半个花园,才跃至东一长街,六座宫殿一字排开。他似乎有些疲累,不由放慢速度,永琪未免打草惊蛇,也随之放缓脚步。就这一瞬间的功夫,那人脚下突然发力,几个腾跃翻身而下。待永琪反应过来,几个起落立于地上之时,他却已不见踪影。

永琪轻叹一声,顿觉遗憾,他目视前方镶着金黄琉璃的宫殿,不由皱起眉头,抬头望着匾额上的三个大字,不禁轻念出声:“延禧宫?”

延禧宫是令妃的住处,位于东一长街的最北处。永琪深邃的眼眸隐隐透出一丝幽黑的微光,此处的地形,他最是熟悉不过,即使是蒙着双眼,他也决计不会迷失方向。延禧宫的东面是景仁宫,乃是八阿哥的住处;南面则是景阳宫——他自乾隆十年起一直生活的地方。永琪绕着延禧宫转了一大圈,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宫门口。

门口的侍卫见到永琪,正欲行礼,却让永琪伸手一拦所止。他正欲转身离去,却听得宫内传来一名女子呼唤的声音:“十五阿哥!小心……别跑了……”

刚满三岁的永琰正是调皮的年龄,在院内不停地奔跑,眼看就要跨出宫门,却只听得「啊」地一声惊呼,与此同时,那名女子更为惊恐的声音响起:“十五阿哥,小心!”

永琪不自觉地回头,眼明手快地抢先一步扶住差点儿被门槛绊倒的永琰。门口的守卫和跟在身后的宫女打扮的女子均吓得脸色苍白,若是十五阿哥有任何闪失,只怕他们性命难保,不禁纷纷下跪:“十五阿哥……”却又似乎想到什么,哆嗦道,“五……五阿哥吉……吉祥!”

“起来吧!”永琪也不想引人注意,扶着永琰站直之后,便示意众人起来。

永琰却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只仰起圆嘟嘟的小脸蛋,望着即使蹲在地上依然比自己高出许多的永琪,使劲摇着他的手,奶声奶气地道:“五哥哥,小燕子姐姐怎么没一起来?永琰想和小燕子姐姐一起玩!”

“呃……”永琪哑然,却也不得不感叹永琰人小鬼大,便微笑道,“小燕子姐姐今天有事,改天一定陪永琰玩个够。”他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纠正道,“还有,是小燕子嫂嫂!”

“哦,小燕子嫂嫂!”永琰一字一字地重复道,咧嘴露出未长齐的牙齿,“五哥哥要说话算数哦!”

望着永琰纯真的眼神,永琪心中有几分羡慕,也有几分怅然若失。出生在皇宫大内,深宫大院,这样的眼神大概也只是孩童的专利吧!等到长大之后,争斗便填满了整个生活。永琪拍拍永琰的脑袋,轻声道:“当然算数。”

眼看黄昏已至,几重宫苑被明明灭灭的暗红灯笼渐次点亮,永琪也不便多留,加上心中自觉从追赶那形迹可疑的小太监开始,一切都透着古怪,于是便起身离开。在离开之时,永琪仍不忘细细查看周遭的环境,可惜却仍旧是一无所获,只得作罢。

傍晚时分微风拂面,吹得人心旷神怡,脑筋也变得清明。永琪的衣衫下摆随风轻轻扬起,带着满腹疑惑和如何向小燕子交代行踪的苦恼,缓缓向景阳宫踱去。才走出没几步,永琪只觉一股奇特的香味由远及近扑面袭来。令他感到奇怪的是,此股香味并不如寻常花香般沁人心脾,相反地,居然有些刺鼻,更令他有胸闷气短之感。

只见一名宫女捧着托盘迎面走来,见到永琪,微微屈膝问安道:“五阿哥吉祥!”这名宫女年约十七八岁,一身绯红色无纹锦袍,发间只点缀几朵蓝宝珠花,出落得水灵标致。

随着她脚步的靠近,此股香味越发浓烈,心悸的感觉也越来越严重。

“阿嚏!”

“阿嚏!”

“阿嚏!”

在她的身影掠过身边的时候,永琪终于忍不住打起喷嚏。然而这名宫女却似乎什么都未察觉般,步履并未有丝毫变化,依旧面不改色。永琪不禁转过身去,随着她的背影逐渐远去,刺鼻的香味逐渐随风消散,永琪的呼吸也顺畅了许多。见那名宫女的脚步跨进一扇宫门,永琪的眉头又深深地锁了起来。

又是延禧宫!

“真邪门儿……”即使是再冷静理性的永琪,也忍不住小声嘀咕着。先是来历不明的小太监在延禧宫附近莫名失踪,接着便是十五阿哥差点摔倒,再是宫女身上散发的奇特香味……

永琪越想越难以理出个所以然来,只觉脑袋里一团糟,只得先回景阳宫再说。

一夜相安无事。

楼主 念琪_思燕  发布于 2019-12-15 11:53:00 +0800 CST  

楼主:念琪_思燕

字数:210741

发表时间:2019-11-04 04:4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3-18 05:06:28 +0800 CST

评论数:204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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