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心相系】原剧改编向长篇苏凰同人 HE

“心中从未刻意抹消他,亦从未苦苦牵念他,只是每当极度心凉时,又或是极度欢欣时,心里总不由忆起他,就好似任何重要关头他也应在,他不应缺席,无论是何等境况,他都应目睹。而冬姐常劝我,也气我,然殿下可知,我不是执拗?”


……萧景琰惶惑地看了眼她,于心中反复咀嚼她这番话,默了良久。

他终是颔首,原来他竟从没看懂过。这般想着,不禁自嘲地摇了摇头。


夜晚的寒气自脚底缓缓溯了上来,蔓至四肢百骸,却难以让这二位常年习武之人哪怕打一个寒颤。反倒是远处候在帐子前的婢女正哆嗦得说不出话,正值春夏之交,她怕是患了风寒,此刻面色发紫,时不时痒意泛了,便要咳上几声。也不知这同情心源于何处,霓凰微笑着解了自己身上的披肩过去,那婢女受宠若惊,直呼不敢,此刻颤栗更甚,忙跪下谢恩。原是在军中一年之久习惯了直来直往的她,忽觉失态,对方的反应未免过于激烈,更令她无所适从。既然已经做了,总不好收回,她拿捏着该作何言比较妥当,便令对方退下小憩了。
萧景琰心中好笑,但自然也清楚把霓凰惹毛的下场不好,毕竟少年时代有过教训,所以便只得兀自垂首忍耐笑意。

霓凰觑他,亦觉分外窘迫。如此看来,在旁人眼中,她已不知何故,摇身一变成了凶神恶煞。不仅方才那婢女吓得不轻,她自己亦不外乎。

一炷香的功夫,下轮值守的婢女便闻信提早赶来,又连连拜她,感激她体恤下士,这再度令受拜之人双眉紧蹙。

下人们本别无恶意,经上次云南大胜南楚,霓凰郡主之名更是威名赫赫,因敬生惧,情有可原。霓凰本疑惑不解,等慢慢再仔细观察,似乎也悟出来些,便一笑置之。

萧景琰离开后不久,犹闻一声冉冉叹息,梅长苏只身踱出,白衣飞扬处,尽显萧索。

霓凰发觉不对,神色微滞,却没有过问。

那棱角分明,温文尔雅的清俊面容,不经意间已有一股淡薄到极致,却又幽深到极致的凝结满溢,月色白如一片大雪,覆在他的脸上,像一团迷蒙雾气。雾气之中,他那双带笑的眼孤独得发亮。她睁着眼想将他看清,可是颠簸之间,却只能看见他隽玉的下颌线条,白皙的肤色略显憔悴,痛在了她的心底。


她正郁悒,可他忽然转过脸来。
一只温暖却不算宽厚的手掌柔柔落在她头上,仿佛怕弄乱了她的发丝,力道极轻,随即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放心,我没事。”

有那么一瞬,她在脑中想象了,这便是她曾期盼的温暖欣和,平淡如斯。从未如此感谢上苍,从未如此患得患失。

梦,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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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梁帝挪入猎宫,众人各司其职,萧景琰深得圣心常日伴驾,蒙挚严守皇帝宫撵,梅长苏着手令戚猛追踪白毛猛兽一事,而穆霓凰则偶助蒙挚梳理禁军琐碎事务,空闲时,也曾去周围的林木间打猎。
林间的鸟儿扑落落地腾起,惊叫着直冲蓝天。薄雾缭绕中,微凉寒气四起,晨曦伴着翠叶“沙沙”在林间跳动,浮云于鸟儿上空高高搁浅,一挪一挨地漂移。
信鸽穿透树鹏扑闪着落下,取出竹筒中的纸团,将其放飞。
穆霓凰看罢。

来到猎宫楼阁之上,俯瞰。
身后有窸窣脚步声,梅长苏回眸,瞥见淡青月华裙摆,佳人步至身前。

霓凰平静地唤了一声:“兄长。”
淡青平素缎月华锦衫,干净的衣饰,却是广袖。而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这句诗词——正应他心中所想。

“一大早去了林子,散心?”
“早上沉闷,出去走走,百无聊赖,便折中而反。”
将眼前人肩头那一丝尘土掸去,梅长苏遂轻描淡写地说着。蔺晨称自己被恶人纠缠,跑出京城“避难”,另有甄平今晨来信,京中波云涌动,暗藏杀机。莫看这行宫清宁,金陵却截然不同。
蔺晨这些年遭上的桃花劫数不胜数,梅长苏倒见怪不怪了,可霓凰却深知,蔺晨根本不是被什么“恶人”纠缠,而自己更不能将实情说出,只得违心回应。

“哦?”嫣然一笑,螓首微侧,举目望去,他的眸子噙着隽雅清凉,将人不自觉吸了进去。

“是誉王……还是夏江?”
敛去眼底讳莫如深的思虑,梅长苏道:“誉王调配兵马,伺机而动,不过目前为止,他尚且没有要兴师动众的意向,若有,也只会是山穷水尽的时候。”
霓凰附和道:“兄长所言极是,当下他留了南楚这么一个后手,论走投无路尚且言之过早,只怕来日他兴风作浪,成了脱缰之马。”

南楚近日再临动乱,皇帝驾崩,帝位空悬,宇文商一反常态,按兵不动,倒是其余觊觎权位的皇子们剑拔弩张,战火拉锯毫无平息之意,此间种种皆令梅长苏甚是犹疑,他派遣人手四处打探,尽是一无所获。

思来想去,在这里发愁无用,二人独处的时间太长,亦会招至闲言碎语,便告辞回了各自的厢房。

傍晚时分,侍卫换岗,敲门声响起。

梅长苏披了锦衾,开门见来人,微微错愕。

“外面天凉,你穿得太少了。”梅长苏解下肩头薄氅为穆霓凰披上,可她却推开了。

霓凰道:“不用,我只是来看看兄长,很快就走。”

梅长苏察觉到一丝异样,微蹙了眉峰:“霓凰,出了何事?”

霓凰停顿,极其勉强地扯出一抹浅笑,秀雅的容颜,在如墨般漆黑浓稠的月夜下看不出任何端倪:“兄长莫要担心,我这就回去了。”她垂首良久才抬头,眼睛一直牢牢地盯住对身的梅长苏:“早点休息。”语落,借轻功悄然而去。

快了、快了。
霓凰双拳紧攥。想逗留,想驻足。

他的目光,追随她离去的背影,氤氲了深邃。
她终究没有回头。

每至夜晚,日间的嘈杂渐隐渐退。月色如织,烟柳画桥。

而很快,迷茫被喜悦冲淡。
这时已是翌日戌时,聂锋的回归,令梅长苏感慨万千,令穆霓凰喜极而泣。
“冬姐会很高兴的,一定会很高兴的!”她像是无忧无虑的少女,笑得如此开怀,将小巧的头温然埋在他衣间,令他忍不住抱得更紧。
可笑着笑着,她却落泪了。
两滴泪水划落,无声无息。
他心疼,挽袖擦干那淡淡的濡湿,轻吻她的额头。
她很快笑起来,梅长苏却是呆滞,少顷,紧紧抱住她,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霓凰一时低下头去,见廊前月光下自己的影子与梅长苏的影子两相交叠在一起,心中渐渐百味呈杂。
那影子离她那般遥远,又是那般缥缈,她本是永远也不可触摸的,可是这个时刻,他就在她的近旁,神色柔和,笑语声声,只是过了今日,又还能剩下几日温存,他和她,注定有太多的无奈,本就是不为自己而活的人,本就是容不得任意妄为的人生。那早已死寂的心湖,又因他再度翩然而至投下一片清影,可是对他来说,这始终是悔恨,是自责。

月明星稀,凉风习习。

不想,正当他神思远驰,心绪便猝然被拉了回来。
“胡思乱想!”
她故作嗔怒,挣脱了他的桎梏,推搡起他的背,美眸盛满愠色,四字无一不气魄浑厚、铿锵有力。
梅长苏幡然回神,居高临下,她鲜少动怒的俏颜便映入眼帘。虽说这怒气非真,仍觉心中一股暖意渐渐扩散,定住看她,将她的轮廓一点一点烙印至瞳中,这才握住她的手,示以安心的微笑。
不想此次回来,那个常常得到宽慰的人,竟是他自己。

他知道他的身子愈发不好,可没想到,倒下得如此之快。

气若游丝,吐出几个微不可闻的字眼:“不要让霓凰知道。”

可这又怎能瞒住?梅长苏似乎在沉沉的昏厥中意识到什么,却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他不想让她知道,他怕她担心,而她,更怕自己问起他的过往时会令他沉溺于伤痛,所以她只去看过一眼,便一直未曾再去。

烛泪四溢,缓缓凝成怪异的形状,她木然坐了许久,未动弹一下,竟然也不觉得酸痛,只觉得沙漏声在心上一粒粒划过,也不知是何时辰了。




待二人再次相见,已是拔营回途金陵之时,届时天高云淡,芳草伊人。

扬臂一挥打掉那只欲覆到头上来的手掌,坚冽的声音苍凉如雪:“不许说什么没事,不信。”

身子才有好转的他,面上依旧没有血色,可那笑容却仍然幽幽雅雅,清宁且不携一丝尘屑。

“我有事,出大事了。”

“——”

她的目光将焦灼泄露无遗,倏地抬眸探去,她便知道他又在说笑,本应气结,可此时竟莫名地没了忧虑之感,反倒踏实了些许。

梅长苏轻轻拢过她的肩头,满怀歉疚:“对不起,又令你担心了。”

霓凰阖眸,摇头道:“我的林殊哥哥,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所以我不担心,只要你还有精力与我说笑,我便不担心了。”

话语是那么苍白,那么无力,以至于梅长苏的双拳,早已在衣袂下暗暗攥起。

他还从未告诉霓凰,依蔺晨所言,自己怕是撑不到两年后的今日了。

就这样,霓凰自身旁人那里……朦胧地感到些细微末节的波动。

他在隐瞒,她亦在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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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更得这么少,会不会不习惯(´・_・`)
为了剧情发展,誉王的造反情节被窝篡改了,在后面(´・_・`)
顺便预告一下,此文距离完结还有三章,可难办的是我脑洞太大,所以有新文
(´・_・`)
目前成天被学校老师压榨,考试作业一堆一堆的,说好了西方的放羊式教育呢(雾)苦不堪言呐(´・_・`)

楼主 一块高冷的面瘫  发布于 2016-10-11 18:44:00 +0800 CST  
【两心相系】番外二·不般配
惠风和畅,卷过了五月的艳阳。飞鸟越檐,翠叶交织,散淡云烟挂浮青空,恍惚间,已至午后的日影狭长。
申时将将,信步踏过湖畔,抄手游廊曲折 ,假山怪石错落,莺鸣翠柳,沁一腔花香清袅。
初夏午后,出来走动的人头不多,恰是闲散游园的大好时机。青衫丝锦水裙,躲过炙热的骄阳,钻到荷花池前那株香樟树的浓荫里。
站在树荫下,她扬高声音唤:“飞流。”
紫藤架对面太湖石砌就的假山上果然应声探出一个脑袋,飞流笑靥初绽,轻身跃至她身侧。亲昵地拍一拍他的头,穆霓凰随即指向院子一角,越过那面墙,正是苏宅正堂。
“晏大夫这是与谁争吵呢?”
“今天好像很热闹,飞流可要去看看?”

少年摇身攀至墙头,探过去眺望内里,那是一条贯穿后花园、正堂、以及偏阁的廊道,檐下立一青灰宽袍,高轩温雅之士,与廊外院中一童颜鹤发,怒不可遏的老者面面相觑,僵持不下。
梅长苏瞥见少年,用熟稔的眼神示意他过来,可事与愿违,少年竟破天荒地只是冲他咧开笑容,便跑走了。
梅长苏不禁大感困惑,继而迎来面前人一顿劈头盖脸的斥责。
“再这样下去,我可就管不了你了,回去!回去!”
“晏大夫,在下真有急事,劳烦您……”
“还不快回、去!”
“诶是!”
接着斜睨墙头,梅长苏边愈发眉头深锁,边紧了神经往回走。
来到屋内,他发现少年正盘腿坐在案旁吃水果,便不禁问了几句话。
“飞流,你是听凰姐姐的话还是苏哥哥的话?”他犹豫了一下,毕竟除她之外,实在想不到第二个人了。
飞流斩钉截铁:“凰姐姐。”
梅长苏一愣:“为何?”
少年心直口快:“因为苏哥哥听凰姐姐的。”
梅长苏呛了几口气在嗓中。
而少年将最后一口苹果吞下,又顺过碟上一块梨花糕胡乱塞到嘴里。
“凰姐姐说了,苏哥哥要办事,让飞流带上苏哥哥悄悄溜出来。”
梅长苏想,这个向来被自己宠着捧着,向来对自己笑脸相迎的少年,日后怕是要听命于他那心目中美丽大方的凰姐姐了呢。

思来想去——倘若可用几块点心,几株鲜花收买人心,那么受礼之人也未免太过轻浮,只是轻浮这二字并不适用于飞流,因为他只是由心做事,不会成为原则性的问题。譬如无论蔺晨如何卖乖讨好,阿谀奉承,双手献上各种美食玩物,此些身外之物落在飞流眼里,皆如过眼云烟。少年会坚持他的立场,不喜欢的人就是不喜欢,绝不动摇。
梅长苏没有不满,他的霓凰,自然是世间最好的。
少年携梅长苏落于苏宅所处街南,接着离去。
普罗街的右巷子,正通向苏宅后门,只是这巷口较为冷清,知其者甚少。穆霓凰、梅长苏无声并辔小道,他一贯的清淡优雅,冷静自持,静静地走在她身边,道旁层层叠翠的绿影沙沙作响,因着人烟稀少,自闲逸许多。
“兄长,对不住,没想到因为我,让飞流耽误了你的事情。”
她的乌发,在金光泊泊下犹为灿然。衣襟随着走动而发出嗒哒轻响时,那上面绣了天青刻丝鹤纹的短打锦衫,以及将青丝高高束起的玉簪,更加衬她英姿飒爽,落落大方。
“说什么傻话。”
“我只是想去王府看看你。”
坦诚的语色,让她清楚地明白,他在阐述事实。
“兄长,你忘了有密道。”
霓凰微一蹙眉,似乎对于他选择亲自登门,报以深深不解。
梅长苏虽不居庙堂之高,然声名远扬。身为江湖闲散人士,却施倾囊之力相助萧景琰,自甘深陷这夺嫡纷杂波谲云诡。更甚是,他来到金陵不过一年半时载,便已令这朝局翻天覆地——此等奇人,他的一举一动,怎能不引起别有用心之人的追踪打探。
梅长苏则轻轻哼笑一声:“上个月,有位京城贵公子携厚礼登门拜访穆王府,他居心何在我不问自知,穆青更是一目了然。其实原不想应下穆青的邀约,可斟酌一番,还是决定起行,一来以做客为由的邀约我何来借口拒绝,况且这不会引起过多侧目;二来……”
“二来什么?”
至于青弟做了什么,她早该在他对那厚礼以及献礼之人表现出烦躁之意时,便有所察觉的,可这回,偏偏没有。
她没有收礼,也没有退礼,因为退礼的差事,早已被穆青自己揽下,因此她是不用费心的。
梅长苏揶揄:“二来……那人与你,不般配。”
梅长苏默默的想,那人不是先前比武招亲时就已现过身的么?原来如此……他左思右想,总觉何处煞了风景,何处不合常理,组织不出文思缜密的语言,千言万语便化作短短三字:不般配。言简意赅。
穆霓凰笑道:“不般配,我也如此认为。”
一时间看他神情变化,真乃妙趣横生。先纠结万分,似要在脑中兴起一阵腥风血雨;后如释重负,像是在为自己寻找开脱之由。
梅长苏紧了紧拳头,强自镇静:“三来……”
“还有三来?不用了!”
霓凰挥臂,潇洒于举手投足间尽显。
“我明白,兄长谨言慎行,做事前定是思虑周全的。”
梅长苏刚要松一口气,犹闻她盈盈一声溢出嘴边的嗤笑,当即略微窘迫。
“霓凰,我不是这个意思。”
“哦?”
“但也不是那个意思。”
“哦。”
“霓凰……”
“好了,我知道兄长什么意思。”
霓凰的步子不减,梅长苏好一阵才赶上。
“霓凰……”他觉出了什么,低下头,一时语塞。
她笑睨着他,眨了眨眼睛:“苏先生,走过这个拐角,就是普罗街了。”
他猝然沉默,普罗街,乃市井之地。
“郡主……”
霓凰背对着他的嫣然更深了,声音却是陡然降至冰点,似冷冰冰地拒人于千里之外,生疏不已:“苏先生,莫要丢了冷静。”
他不禁微皱起眉峰,经她提醒,才觉有失分寸,是以,行往穆王府途中,二人缄默不言。
不久,穆青打开了穆王府的大门,迎二人进来。
他其实明白得很,请梅长苏赴约,实则不过是端坐品茶,可外人不见得这么想,先前穆霓凰屡次婉拒上门之人的拜访,却又偏偏在此刻面见梅长苏,是个人皆会面上无光,扬长而去吧。
这便是穆青的如意算盘。
他跟着二人走到了正堂跟前,确定梅长苏会留下用晚膳之后,便识趣地走开。
而至于为何非梅长苏不可,那是因为……因为没有因为!
——想当年,穆青蹑手蹑脚地跟在姐姐身后,小心翼翼地拽着她的裙角,在接踵而至的繁华夜市中挤来挤去,只为寻找林殊时,他问道:“姐,为什么这般喜欢林小殊?为什么不眠不休地为他缝制荷包?”他那恣意明媚的阿姐,分明最不喜欢那琐碎的针脚功夫,可她竟甘愿为林殊一人强迫自己做平生最不愿做的事,她也会对他这个弟弟这么好吗?少不更事的穆青慌乱着。
“因为……”少女一边在车水马龙的人群中抓紧了弟弟的小手,一边踮起脚尖四处张望着,就这样环顾了半晌,倏忽眼中一亮,俊朗明耀的少年,正推搡着人群,向自己奔来。
穆青更是欲哭无泪:“姐,为什么呢?”
穆霓凰愣了愣,遂粲然一笑,双臂抱着弟弟小巧的身子离了地,亲昵地吻了吻他的额头,欣欣道:“因为什么呢?其实,我也不知道,所以,就当做没有因为吧!”
见姐姐对自己笑逐颜开,愁肠百结像是被抛在了九霄云外,穆青的心也轻快起来,只是对面的林殊,再次将他这个“跟屁虫”映入眼帘,神情竟霎时黑了几分。


林小殊内心os:说好的二人世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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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线是上章之后。
因画风较为欢快,当番外发了,进入最后几章前一则小小的小插曲和调味剂~~
另外:贺苏哥哥狗带一周年(´・_・`)我们不要刀子,不要!

楼主 一块高冷的面瘫  发布于 2016-10-16 07:59:00 +0800 CST  
浮云遮月,夜色如漆。
抄手游廊下,来人轻语道:“霓凰,早些去歇息。”夏冬望了望这月色,到底是如醉,可不知为何,看到廊下盏盏明灯,看到这月下的穆霓凰,总觉得心中凉了一截。
“冬姐,你不用留下陪我,速速回府吧。”
穆霓凰涟涟微笑,愧意与惋惜涌上夏冬心头。
想自己多年来与她疏离,想自己昔日的出言不逊。
那时的少女羽翼未丰,稚嫩尚存,但她成长得很快,快得令人发指,令人心疼,而无论自己是何态度,她也不过是从容的接下,并且从不承认林家叛国。
“总想对你说声抱歉,但我想你怕也不需要。”
霓凰轻挑眉梢,略微惊讶,转头看她一眼,唇边便立即染上浅显笑意:“冬姐果然知我。”
月光倾泻,洒在衣间,光影玲珑。
夏冬眉眼低垂:“这些年,我看着你走过来。你过得虽不苦,但也缺了许多欢欣。”徐徐一叹:“很想抱怨天公不作美,为何令一对璧人如此坎坷?总觉到头来,似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真正的欢愉也没有换得。”
霓凰不禁愣住了,论欢愉何物,她与他可曾得到?
荏苒青葱,她想,那段日子必是她此生最欢乐的时光。十二年来,空自观花开又零的繁华寂寂,月怎似当日?即便如此,她却不觉当下心中喜悦少昔年半分。无论是再次与他并辔,再次与他说笑,再次与他相拥,甚至是再次与他相见,这皆是连梦中都不曾奢望的。

夹杂着揪心与隐忍的每一日,温时沁心,冷时入骨,可过后,那刻骨铭心的朝朝暮暮,再忆起来却好似韶光凝滞。于她而言,便足够足够,再不能更多。

两人一时静默。

月光从梧桐枝叶的缝隙间洒漏下来,有夜风拂过,枝叶婆娑,光影一时动荡斑驳。

霓凰的面上掠过极淡的空洞。

她是这样想的,她会违背他的意愿么?

不,不会,他希望她离得远远的,她不能再令他分心了,她必须寻求自保,退一步海阔天空。

可是退一步的代价和后果,她当真会心甘情愿地接受吗?

穆霓凰,你真的愿意吗?

扪心自问。

良久,鸦雀无声。

夏冬轻叹,正要离去时,衣角蓦地被拽住。

霓凰的眉在月光下深深地旋紧了,闭一闭眸,她必须要说出来。
浓墨渗染天际,沉重地压迫了繁星的辉映。


“冬姐。”

“现下聂锋大哥得以安然归来,赤焰一案真相无论是否翻案你也已经清楚。”

“我想请你帮个忙,你若不答应,那我便不说,你且随自己心意就好。”

“此时非同小可,我不想牵扯无辜之人,可……”

“不必再说了。”

霓凰愕然,夏冬示意她噤言。

“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你的忙,我自是帮定了。”

寂寥的月色下,夏冬近乎是全权信赖地给出了承诺,霓凰从未如此郑重其事地有求于她,准确地说,从不曾为自己有求于人。
面对这雪中送炭,霓凰正色立起,双眸炯炯,萧萧一拜,除了感激,别无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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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是青白色的,一如光滑亮薄的瓷釉。偶有浮云飘过,初霞在云间绣起金色丝线,昭示着曙光蒸酝。

九曲长廊下,梅长苏将帛氅挥手盖于穆霓凰身上。坐在她身侧,温柔地挽来她的颈,令她不再于冰冷梁柱相接,靠入自己怀中。

以往这个时辰,是宗主用药的时辰,有几位下人捧着药盘端上来,走过路过,动静不小,梅长苏头一回在顷刻之间将这苦口良药喝得一干二净,碗底也不剩。

宗主有美人在怀,心情大好。

众人开始嚼舌根子,梅长苏面露不虞。

“出去。”武功虽废,依旧耳聪目明,听着下人的闲言碎语,终于传来一道清润温和的声音,淡淡地带了些许威严,轻轻的,不想惊动怀中的女子。
下人们低着头压低着身子退出内院,所有人都脚步轻轻,入耳的只有衣袂掠过地面的沙沙声。

待院中只剩二人相依,他便垂下了头去,仔细地看着她,目光极尽缱绻。

曾几何时,她经常枕在他膝上入睡,那时的她似乎连做梦都会笑,无忧无虑。生活中的烦恼多多少少还是有,譬如昨日军中杂物,今日朝堂纷争,明日蝗灾洪难,均毫无保留地牵扯着少年林殊的心,霓凰不像现在谨言慎行,那时的她相对于林殊已然抒怀甚多,林殊每每纵使心中烦闷,在她面前却如释重负,只愿伴她潇洒畅快,随心所欲。

梅长苏忽然发现,霓凰不知怎的,面上冒了冷汗。

远处一钩明月躲在墨云后,如水的光隐隐的渗出,将玉和宫的亭台楼阁铺上银雾像月宫般清冷,或浓光或淡影,错落有致,让人忍不住蹑手蹑脚生怕扰了此地僻静,空气中弥漫着幽寂的味道,暗香浮动着花香沁人。突然抬手欲抓住身边人的衣摆,不想扑了空,眼见他意气风发的身影随风散去,任她如何呼唤也没有反应,她环顾四周,这里是宸妃娘娘的玉和宫,记得一次年初小宴,长辈们觥筹交错,侃侃而谈,她与林殊两个晚辈不好插话,反倒拘束,于是林帅则准了二人去殿外散心。他们走得不远,一路来到玉和宫内精心修葺的园景,这里湖光粼粼,清风微漾,月色作陪下,惬意非凡。回忆当初,哪似眼前这般凄凉?沉重的不安漫上心头,霓凰朦胧可闻几道忽近忽远又急切的声音,她缓缓睁眼,是兄长,她松一口气,心有余悸。

“霓凰,你的额头有些发烫。”昨夜风大,即便她体魄如何耐寒,如此在院中廊下滞留一夜,怕是也扛不住的,“我遣人送你回去。”

霓凰恍若未闻,纹丝不动,可是脸色却越发苍白。

未待梅长苏急不可耐,她闷声哼哧着:“你好些了?”
“我已无碍,倒是你,快回府好好歇息吧,以后莫要守这么久,若来了也不要呆在外面,我不是凶神恶煞,你何尝不可进屋去?”弯指滑蹭着怀中她的乌鬓,虽不知黎纲为何不劝她进来,但经他猜测,这应是霓凰自己的意思,别人拗不过她的。
她愈发觉得头昏脑涨,抬不起头,却仍是心中紧绷的弦霎时松开,疲惫如破堤江水般涌上四肢百骸,大有湮没之势。
听蔺晨讲,过去这些年,梅长苏时而卧床不起,时而拥裘围炉,身子从来是消瘦的,经不起半点折腾。挫骨削皮之痛,难以想象他如何受得住,可是她却深知自己想错了,她的林殊哥哥,受得住,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七万铮铮冤魂,他必须受得住。
霓凰整个身子都晃了晃,没有什么值得人神思的,没有什么值得人费解的,只是她好心疼,好自责,他来到金陵时,必是已预见自己来日命不久矣,殚精竭虑的权谋角逐,如坐针毡的察言观色,迟早会将他所剩无几的精力消耗殆尽。

“你真的好了吗?晨起服过药吗?你先去吃点东西,对了,多穿些衣裳。”他一连昏睡整整三日,她真的好生担心,如果可以,多么希望自己替他受着苦,背着担,可她总是束手无策,心如乱麻。
“你的额头有些发烫,我没胃口。”
梅长苏不知他所离开的那些年,她孑然一身的那些年,她若病了,累了,谁来给她一个舒心的怀抱休憩呢?
他近乎贪婪地注视着怀中女子。她病中的样子,并不似平日那般英姿勃勃,精明果敢得叫人油然起敬,叫人一见就觉得她可靠万分。相反地,清婉如水,气若幽兰,竟更适合眼下自己拥于怀的,眉宇间隐现淡淡痛苦的人儿。
“霓凰,穆王府离苏宅也并没有很近,我看不如你在这里歇歇吧。”她想是体虚力竭,低声点了点头。梅长苏顿了顿,眉眼间隐隐可见忧虑,“下回,记得进屋。”

俄然,霓凰感到浑身一轻时,惊了惊,以为他腕力虚浮,而现下看来,大病初愈抑或生出好转之意。

她歪头无力地靠在他的怀中,问:“蔺晨呢?他心大,会不会忘记为你煎药?”
近日霓凰因常来苏宅与蔺晨也算不打不相识,熟悉些便再不用尊称。
“凰儿多虑了,”梅长苏笑得一派谦和:“蔺晨虽性子野了些,平日里神龙不见首尾,但他在医人这方面可谓一丝不苟。作为琅琊阁少阁主,做不到尽职尽责地医治我这位头号病人,更是一种羞辱。”

霓凰点头,随即感到自己被轻轻放在柔软舒适的寝榻之上,困意如潮水席卷四肢百骸。
她知道蔺晨在天微微亮的时候便不见踪影,好像又离了城,据说要花上几天功夫才可回来,这下把晏大夫气得嘣八丈高,就差破口大骂。
她还知道,甄平紧赶慢赶赶去了穆王府,只望穆青不要劈开他苏宅的大门。

阳光透过斑斑青竹,在风中沙沙地摇曳成金光点点。她此刻昏昏欲睡,不愿想太多,只擒着他的衣裳,呢喃道:“过几日,出去走走吗。”

她默了少顷不忘补充:“一起去。”

梅长苏为她盖上薄毯,今日已是六月初十,六天后,梁帝宴请,群臣同乐。未免天有不测风云,他会做足准备,并安排人手尽快铲除夏江,斩草除根,且灭掉誉王这个最危险的隐患。静下来梳理心中思绪,手上已查到其难以脱罪的把柄,此次料他萧景桓如何奸猾怕也无法翻身。

兴许因着不适应,她侧了侧头,找不到舒坦的位置,梅长苏知她倦了,便坐过去,靠住床沿,令她枕在自己怀里。

萧选这无中生有的宴请群臣,令他也拿捏不好其中潜伏变数,冥冥之中,总觉与她剩下的时光飞快从指隙流逝,抓不住的慌乱无措涌上心头,他暗暗攥拳,直道:“好。”

楼主 一块高冷的面瘫  发布于 2016-12-04 08:44:00 +0800 CST  
元祐六年,誉王萧景桓涉嫌与淮南王暗中勾结,搜刮民脂民膏,走私食盐火药,荆州刺史带证人呈手书奉上,梁帝阅后震怒,连审数十名受牵官员。六月十四,誉王被遣送至滇东封地,赐号序启,秩序之理,启事之初,警其应遵循国律,莫要心怀不轨,再做越矩之事。如此,萧景桓、萧景宣,这两位曾经分庭抗礼,根结盘据,野心勃勃的皇子,再不复昔年如日中天。

天家变数,于平民百姓而言,不过是抬头仰望,听一听罢了。

华灯初上,月挂枝梢,熙熙攘攘的长街古道旁盎然的花簇正在肆意绽放,而金陵,不愧为帝都金陵,凤阁龙楼,百尺游丝,碧树银台,风流万色。西自武陵驾马奔过的少年,有被撞倒或掀翻的摊户骂声纷迭而至;羊肉小串在炽热腥红的煤炭上方迸发出诱人的香气;叫卖的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欲趁着因祭典而来的大把人流多卖出几样东西;出行踏青归来的姑娘小姐们成群结队,步步莲华引得市井一阵骚动,这之后,更有青年才俊搭帮结伙四处游荡,街边小贩琢磨着他们大抵都是富贵人家,赶忙提高了声音再做招揽。

长街向里,澈水映月,湖塘上一丛一丛茂盛的芦苇,高高地随着夜风飘荡着,凌波微漾,银光琉璃。

任外里喧嚣更迭,二人一起时,总是选择性地将那些不必要的阴霾摒弃,仿佛那风雪中相拥取暖的穷途末路之人,依偎,只为寻得片刻的释然。

后方是人头攒动,远处是苍翠如墨。皇城背后绵延的山峦,好似万千年来就盘踞在那里一样,犹如那威严壮丽的千重宫阙,甸长无边。

她蹲了身子将河灯放下,注视其随波逐流,渐行渐远,良久无言。

“你许了什么愿?”他如墨的眸子熠熠生辉,唇边勾起一个温和的弧度。

“说出来,就不作数了。”穆霓凰想,这可是当年他教给她的,现在好似反过来了,饶是如何她也不信他真的不知。
她缓缓立起,荼白锦裙,零星簪钗绾青丝,眉宇间透着疏阔清明。而他,便立在她的身侧,牙色朱衣,青巾束发,一如既往地温文尔雅,清瘦却风骨傲立。
“你说……若来日你夙愿得偿,我们去哪里逍遥自在比较好?”
梅长苏望过去,她如水的双眸中,是死一般沉寂的平静,再细细一看,仿佛在皎月湖光的辉映下,染上几点明亮。
理了理对方那几丝被风吹乱的黑发,他笑道:“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霓凰嫣然一笑:“君子一诺?”
“驷马难追。”他牵起她的手。

那夜,二人尝遍街边小吃,游览集市,逛到茶馆,是以坐下闲谈。天边暮色愈重,耳边嬉笑哗然,他与她,亦久违地乐以忘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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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赴宴。

穆霓凰听到迫切的催促声,才睡眼惺忪地披了衣裳起身。
“姐!快点儿快点儿!”如今,对于自家姐姐时常与梅长苏处在一块这件事,穆青几乎已是充耳不闻,见怪不怪。可皇上亲设的宴席此等大事,若因昨日梅长苏与穆霓凰出去游玩至半夜才归而误,那他怕是要身临其境地感到火烧眉毛这四个大字了。
穆霓凰开门一看,忽觉清醒万分,自己少有疏忽,偶尔这么一次,偏偏又在今日,谢过穆青,梳洗片刻便动身起行。


听着耳边车轱辘滚在宫道上的声音,梅长苏怔了又怔。约莫着时辰将近,周遭宫人来来往往,筹备盛宴在即。
天光微亮,云层像一块块上好的织锦浮堆在半空,淡金色的光芒从织锦的缝隙中勾勒出来,映出昳丽的光辉。梅长苏坐在马车内,一路颠簸不平,料想今年这宫道应是不曾修葺。
到了严禁私家车辇进出的宫门处。黎纲搀扶着梅长苏下来,只听他沉声问道:“今晨,夏江那桩事情属实?”
“回宗主,盟内的兄弟消息灵通,万无一失,属实。”黎纲抬眸偷觑,见梅长苏神色晦暗,踌躇不决,而后道:“宗主,这宴席,不去为妙。”
梅长苏长叹一声:“我何尝不知其中凶险,可事到如今,已无退路可言。”
黎纲末了颔首,目送梅长苏扬长而去。

厚重的城墙,高高的宫阙,守卫如林的军队,衣袂翩然的宫人来往其间,这一切都是他在熟悉不过的样子。只是彼时,他与父母亲端坐在马车里,穿过重重宫阙,下人避让,侍卫行礼,而不是此时一般,被形形色色的目光窥视。
宫道冗长,似独行许久,才至宴席铺设的宫殿——长春宫。
殿中金碧辉煌,朱红色的盘龙衔珠柱支撑起高挑的飞檐,方木横梁上描绘着生动的飞天彩绘,奢华至极。

做到靖王侧后的小宴桌前,丝竹管弦乐声不绝于耳,殿中舞姬水袖翩,妩媚轻灵。在这宽敞的大殿上,摆放着金龙大宴桌,面北朝南,帝后并肩而坐。两旁按品阶列坐排位,无论是皇亲国戚,朝中众臣,还是妃嫔美人,皆是精心盛装,容色焕发。

誉王失势,但看这皇后悠然自得的模样,莫非留有后手?
他环顾四周,很快,在对面上座处寻得她的身影。
穆霓凰也望见了他,目光相汇时,她可以清晰地感到由对方递过来的警觉,便下意识地绷紧了心弦,一声“青儿”将穆青自言豫津那里唤回,只道多说无益。

宴会很快开始,此时,长春宫的芳华阁上,演绎曼妙曲舞,殿内繁花团放,尤以凤仙牡丹最盛。兰花辅蟹,佐以美酒。各色山珍海味,更有鲜蔬瓜果无数。朝臣贵妃设条案于高座之下,满桌美馔,殿中还有一应舞姬同庆。

而情绪高涨不过半个时辰,梁帝便有些意兴阑珊,示意大伙随意之后,自顾饮酒。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了,这宴是皇帝亲设,他若率先失了兴趣,可如何是好?
正值噤若寒蝉,皇后却是无比雍容华贵地端坐着,优雅地执起酒盏,先饮为敬。如此一来,殿中的气氛才稍稍舒缓了些,不过少顷便再次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陛下!陛下!”
越贵妃,不、现在应称她越嫔。
披头散发,似疯妇一般的女子架开一路阻拦的宫女太监,狂奔入殿。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晦暗,穆霓凰倒吸一口气,而梅长苏,依然镇静。
在座正与言阙寒暄的萧景琰,动作怔住,殿中余下之人,不外如是。

穆霓凰扯住穆青的手臂,低声重道:“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吱声,明白吗?”
立在穆青身侧的言豫津知道,这话不仅是对穆青说,也是对自己说。他虽是讶异,却与穆青一般明事理地点了点头。

霓凰只在心中喟叹:来了。

接下来,女子话如连珠,声嘶力竭。

面对直指当头的指控,梅长苏回以凝视,仿佛事不关己,清远的气质令人望尘莫及。眼见越嫔衣衫凌乱,破败潦倒——他深谙成王败寇之理,若他败,那么他身边的所有人便会落得同样的下场,所以无论妇人口中所阐述之言令他如何惊愕,外人眼里,他依旧默默地坐在一旁,清瘦苍白的脸颊如故,再谦逊不过的姿态却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生不出半分轻贱之心,月白色的宽袍正衬他面如冠玉,青色的发带上绣着劲竹暗纹,他的人也像那立根破岩的竹子一样,眼瞳深不见底,风骨傲立。

可是他尚可冷静自持,萧景琰呢?
萧景琰不是第一次抱有怀疑,他眯着眼睨过去,再疑惑地收回。此刻无论做何感想,是决不可轻举妄动的!他那老奸巨猾的父皇,目光恰似尖锐的刀锋,从静贵妃,萧景琰,言阙,穆霓凰等人扫过,最后狠狠地扎在梅长苏身上,犀利地像要将他的伪装刺破。



宽大的衣袖下,指尖搓捻。越嫔冲来时畅通无阻,内侍无一上前阻拦;皇后怡然自乐,誉王失势对其毫无影响。萧选若算得如此精明,那么他梅长苏,当真是轻敌了。

梁帝鲜少在政见上与皇后商议,唯独这回,可谓开先例。

“皇后,你如何看?”
“臣妾看越嫔怕是有些神志不清了,疯言疯语不足为信。”
越嫔眼迸狠意,字字诛心。
“运筹帷幄多年却只为辅佐一个不得宠的皇子上位,且不说他身为江湖中闲云野鹤之人为靖王如此处心积虑是何目的,光论他梅长苏是如何化解的那乌金丸之毒便无从谈起!除却那天下奇毒火寒毒,哪还有旁的解释适用!”

“陛下!昔年梅岭冰冻三尺,加之烈火焚身——若林殊尚且苟活于世,那么试想他定是身染火寒毒才得以续命!其实这很简单,不如请哪位太医来替苏先生把一把脉搏,真相即可大白!”

顷刻之间,殿中诸人唏嘘不已,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之中,有人面露怔忡,有人置之度外,而剩余寥寥几人,梅长苏有几分眼熟,不想昔年与父亲交好的老臣们,竟略有慌乱无措,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打量梅长苏,却仍是忍不住往这边探来,想印证心中所想。



戛然,与梅长苏遥遥相望,缄口不言的穆霓凰,似是自上方感到一缕怪异的注视,她陡然挑眉回望,锋利而尖刻,刺得皇后一惊。
位于高座,一派天家富贵的女人含笑细细看她,而后眉间开始慢慢舒展开来,忽然转头向着身后,轻声嘱咐了几句。小宫女领命下去一会儿,拿着一把芭蕉扇回来,翼翼在皇后身旁扇动。一连串的举动落入眼中,穆霓凰只觉诡异万分。
犹疑间,梅长苏已步至殿中躬身叩首,冉冉下拜,再恭顺不过的模样,身临险境依旧淡然处之,霓凰看到那谦谦君子的垂首之下,他一双眼睛愈发的冰冷,敛去所有动荡。


这盘棋,终究谁输给谁?谁是那螳螂,谁是那黄雀,不见分晓。

楼主 一块高冷的面瘫  发布于 2016-12-04 08:47:00 +0800 CST  
【两心相系】二十一·步步为营

去岁征人还。
流传旧相识。
闻君上陇时。
东望久叹息。
宿昔改衣带。
旦暮异容色。
念此忧如何。
夜长忧向多。
明镜尘匣中。
宝瑟生网罗。

——《拟古诗》



无边的沉默在大殿中蔓延,谁也没有出声。

内侍近到跟前,翼翼看梁帝萧选的脸色,竟无半分恼怒之意,便也退至两旁垂首恭听。

跪在大殿中央的他眉眼清远,淡淡一笑。清瘦又傲立的身躯,处事不惊的沉着,丝毫未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如此多言何益?陛下尽可令太医上前诊脉。”

穆霓凰凝了凝神,心里霎时摸不着底。

燕翎并没有事先知会越嫔的行径,信中粗略地概述过梁帝宴请且需谨慎,或许连他本身都不曾料到事发突然。

萧景琰此刻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神混沌得令人费解,梅长苏虽是低头在帝后之下躬身跪地,却也能清晰地感到身后敏锐的目光,他知道今日就算能瞒过殿中众人,但有些特别的人,怕是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微微敛回目光,向上座移去,静贵妃双眸幽静,犹如静水流深,在梁帝颇有深意的轮番审视下,再不能更为妥当,可那云袖下的双拳早已攥紧,手心挤满了冷汗,指节泛白。
萧景琰心中五味陈杂,母妃少有的失态,父皇看不出来,但他这个做儿子的却是看得清楚。竟有些令自己都难以启齿地不想承认眼前自己所认知到的事实,可他似乎早就有所察觉了,只不过一直在逃避——不断地在逃避罢了。
思绪万千时,他下意识地将视线扫向穆霓凰……这二人平日的相处存有太多可疑之处,诸如那种显而易见的心照不宣,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得来的。

这一切都太不寻常,不寻常到穆霓凰素日的冷静都经常坍塌,不寻常到母妃会禁不住潸然泪下,不寻常到梅长苏那细微的举手投足皆与林殊如出一辙,而他……明明早已隐隐感到些什么,真相不过是触手可及之处那蒙了一层薄如蝉翼的帷纱,可他却迟迟不愿面对。萧景琰依然沉默,肩膀克制不住地轻轻颤抖,衣袖下的双手也褪尽血色,紧握成拳。

穆霓凰仿佛早有预兆般望了望他,撞见那尖锐又伤痛的目光,倏然就深深低下了头去。她亦承受不住这样盛满了自责与凄凉的注视,她已经很是自责了,而光是一人的份量压在肩头便重如泰山,面对萧景琰的目光,她什么都做不了。大抵见她这番举动,对方必是也更加笃定了,多余的解释不过画蛇添足。

“景琰,你可有不适?”
心思正起了飘忽,兀地便听帝王沉仄的一嗓子于这寂的发死、发瘮的氛围里昙然扬起。
萧景琰心中一紧。
“回父皇,儿臣无碍。”
“嗯……”紧接着是将信将疑的轻笑:“如此甚好,甚好!”

梅长苏心揪更甚。同时又不觉聚拢了两道眉梢。
还不待萧景琰这不合时宜、不着调子的纷乱思绪有个微微的梳理,已听威严的帝王之声响起:

“钟太医,去为苏卿把脉。”梁帝示意来者平身,胡白染鬓的老太医依旧身子硬朗,将药盒往那殿中的金砖轻轻一放,不大的声响缭绕大殿,众人的屏息凝神之下,声音足以传达至每一寸隅。这般死气沉沉的压抑与肃杀,即便是向来处事沉稳,张弛有度的钟太医,也难免暗自捏了把汗。

“回禀陛下,脉象虚浮,气结难通,内湿外热,应是常年患寒疾之人的普遍症状,并无异样。”

这么且听且思着,穆霓凰渐趋把眉蹙了蹙,谁也听得明白梁帝这是又把萧景琰过往中的言行举止给含沙射影的警醒了一下。
于太医所言,她虽舒心,却仍记得听梅长苏提起过,静贵妃不过稍探脉象即可得知他身患火寒之毒,那么若想蒙混这位德高望重的御医,谈何容易。

殿中凝滞般的死寂宛如被这一句话搅开了锅,但不外乎尽是袖手旁观。越嫔脸色僵硬,发白的双唇剧烈颤抖,头顶犀利的鹰眸闪过狡黠,被盯得手足无措,她只觉帝王眼中那再熟悉不过的锋芒乍现令自己如坠冰窟。
“将这疯妇带下去,严加看守。若再令其登堂入室胡言乱语,你们便到蒙将军那里领个死罪。”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话语,却令一众內侍恐慌得瑟瑟发抖。
越嫔闻言,面若死灰。身子晃了几晃,直挺挺跪在地上,如一段无生命的槁木。
内殿里死一般的寂静,静到可以看见阳光透过紫檀木雕花窗格子,投下班驳凌乱的斑点,点点的灰尘在一束束的阳光下若惊吓一般飞舞。
执刀侍卫将其推倒在地,嘴用白布硬生生堵上,架着离开大殿。

梅长苏可以听到她的嘶吼,却因口嘴被封,又听不真切。他还是面无表情地躬身在地,一言不发,目光却不经意地飘向高座之上的萧选,仿佛是要确定什么,他的动作极其轻微,直到萧选施施然称兴致匮乏,宴席一拍而散,才疑思难定,撑着疲惫的身躯立起。

笙歌骤停,文武百官与六宫女眷尽数散去,身后朱红的琉瓦金光熠熠。

肃穆的偏僻小道,周遭空无一人,萧景琰垂首喃喃自语,此刻他充血的双瞳令梅长苏想起了在幽潭中绝望挣扎,不通水性的人。

“为何……”萧景琰再抑制不住,重重地锤了锤胸,语气更是前所未有的暗哑与彷徨,侧身时,梅长苏淡淡迎上他的目光,仿佛丝毫感受不到那眼神下的暗流泉涌。

“看来母妃也是知道的对吗?还有蒙大统领!”萧景琰不觉分外苦涩,一连串下意识地呢喃已经口不择言。
“殿下,请你慎言。”梅长苏眼底清淡如水,语中却难免急了急,而这一急,已有些力不从心。
仅凭寥寥数语,穆霓凰便注意到了什么异样,她心中一跳,峨眉深拧,待到他身侧,话未出口,梅长苏那清瘦得叫人心惊的身躯已然摇摇欲坠,斜倾在了她的肩头。
穆霓凰紧紧抱住他,“你明明许过我莫要如此了……”可其实早已深谙此话信不得,明知信不得却偏偏默默地相信,也唯有至此刻才会心如死水,她含泪自嘲地笑着,却不知梅长苏靠在她肩头时,黑沉发亮的双眸,蕴含着温柔的缱绻。鼻尖是梅花的傲然芳香,本想歉疚地拍拍她的肩头,如儿时劝她开怀那般,可不曾想四肢的气力已经在一点一滴地流失。
梅长苏苍白的手挣扎般颤了颤,颓然落下后遂张了张口,想对她说声对不住,然终究有心无力,眸中的光也被厚重的眼皮遮挡了。
脖间温热,她知道那是血。

后方不远处,穆青告别了言豫津,言侯也不知怎地声色俱厉,他这个儿子毕竟年轻,怕也不好应付此等局面。言豫津虽是不情愿的,但父母之命不可违,二人随即一前一后扬长而去。

“言侯爷走好。”他心不在焉地拱手,继而立直身板,眉头深锁。



梅长苏于穆霓凰而言分量何等,穆青不是全然不知,即便这二人时刻谨记着不能失了分寸,面上疏离平淡,可他们之间却有一种难言的默契和似有似无的张力。
就好比方才梅长苏入殿,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下意识的去寻找穆霓凰的位置,好像这样做过无数遍看过无数遍一样,就像是笃定了那人一定会看向自己,属于自己似的。而穆霓凰呢,自他入殿,目光尾随,安之若素。
现在穆青彻底清楚了,事实上他无法在心下里缔造任何说的通的解释,可他还是知道姐姐深深埋在心底的那人回来了,分明曾心怀疑虑,可真等这一刻实实在在地到来,他竟没了言语,只觉这一生,姐姐与他之间那藕断丝连般的牵扯,已然变得斩不断理还乱。


这时,穆青若有所思的眸子里遥映刺目鲜红,他不禁错愕地加快步伐跑过去,穆霓凰对他说:青儿,快、快去宫门口找黎纲,让他将马车引到东北向的宫门,那儿离这里最近了。
穆青义不容辞地向宫门而去,路上他忍不住地琢磨着,上一次见姐姐这般心急如焚地红了眼眶,已是许多年前。

楼主 一块高冷的面瘫  发布于 2016-12-04 08:52:00 +0800 CST  
将昏迷的梅长苏搀扶至道边靠墙坐下,穆霓凰知道萧景琰在抑制不住地颤抖,只是看不到他的如鲠在喉。

“是我太冲动……”萧景琰垂下头去。

像是被磨平了棱角的刺猬,面前人早已学会收敛锋芒。恍惚间她竟然不曾留意,两年的时日,带给萧景琰的无非是历练与沉着,他现在比以往更加适合君王的宝座。
可这些已是后来的思索,现下穆霓凰心乱如麻,已然无暇思及个中来龙去脉,殊不知谁许,挑了今天一出好戏,意欲何在?

穆霓凰喟叹,语闭望向自己衣裳的血红,忽觉心疲力竭,“这与你何干?莫要多想了。”



宫道幽长,似望不到尽头,那弯弯弄弄里,似含得下种种翻云覆雨,种种悲欢离合,顷刻间瞬息万变的朝局,令人松不得心神,荣辱权势,待兵败如山倒,终究不过是黄粱一梦。
萧景琰清了清嗓音,艰难开口:“你早就知道了。”
她无奈的阖眸,语气中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意:“是啊……”
二人心下空凉,一阵清风扑面而来,只见不知何时已黑云上涌,天际中灰蒙暗抑,现出隐隐日,几点星光忽明忽暗,连宫道中中一片静谧。
红红宫墙十米,金黄琉璃瓦下一股凉风习习,穆霓凰脑海里掠过江边月下梅长苏如玉的清华神容,没来由浮起一丝细微又尖锐地刺痛。

“人参,白术、云苓、黄芪,记着这几样速速去寻晏大夫,手脚麻利点!”蔺晨的额头冷汗涔涔,初晨梅长苏服下压制脉象的药物时他早有预料,可绝然不曾想后果如此严重,而萧景琰与穆霓凰前来询问时,还需硬挤笑意,缓缓地说声“无碍”,他不了解萧景琰,自当隐瞒。若生变故,他这个做亲友的岂不坏了大事。

廊下,萧景琰已立了许久一言不发,目光随着匆忙间来来往往的下人摇摆不定。

他不知蔺晨与穆霓凰交代了什么,晃神间素色的身影很快出现,她走到身前,定定道:“这里不便多留,走吧。”
萧景琰微愣,攥了攥拳,穆霓凰语闭已扬长而去,他亦是望一眼屋内,耳边依旧萦绕着忙碌的嘈杂,身滞须臾,拂袖离开。


“想必你有很多要问的。”

“的确,我的心中有很多问题,多到不知令我没有头绪。”正思疑不定,只听身侧一个清远的声音笑着,噙了一股难言的苦涩与无奈。

“我想你大概再不能做回以前了。”穆霓凰只觉嘴角僵硬的厉害,心若擂鼓,头皮发麻间也跟着扯了温弧一笑尔尔,“就好比现在,面对那缠绵病榻之人,还能视他一如既往吗?你我俱做不到,我已尝过这种忐忑,我知道这有多痛,而你才是他寄全全厚望于一身之人,在你身上,万事不能有任何差错,诸如此类,我相信你能够明白。”

萧景琰记不清已视她为“郡主”多久,更不记得她已视他为“靖王”多久,只知道是很久,久到记忆中少年们的英武与少女的娇憨已经被岁月所腐蚀,撒上了灰色的尘土,再难清晰地回想了。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
如今才知,其实物在人在,只是心境再不复从前。



此夜无月,星辰满天。
静谧的堂内只有香炉的袅袅青烟一路飘忽而上,外面荷塘里一对锦鲤自在嬉戏,动静皆如画卷,窗前的竹风铃无风自动,低哑轻吟。
穆霓凰想过要如何与萧景琰解释,也想过要辩驳一番。
曾为自己寻过冠冕堂皇又令人嗤之以鼻的由头,简单讲,认知多少是能力的局限,而任何人都有权选择沉默或者是告知。
可慢慢才发觉,萧景琰绝非一无所知,而是下意识地不愿认知,因而这话也不适用了。




半日内,郡主闭门不出,自回府后没说过一句话,也没听见屋里有丝毫动静,府里的下人难免忧心,问过穆王爷却被搪塞过去,这便更令人嗔怪。换做平常,最先跳脚的应该是这位敬爱家姐的穆小王爷才对。

时近午夜,丫鬟端着被拒回的膳食来到穆青面前,他这才心生空寂,黯然道:“我瞅着姐近来也消瘦了些许,不吃不喝怎么能行。”

忽有扣门声入耳,信手搁下手中的竹简,开门见穆青端着方才被自己遣走的丫鬟手中执着的膳食,她浅笑道:“青儿,这么晚了,还没歇息?”

“姐,我不累。”穆青心里发堵,但也没忘正事,他将自己手里的木盘举高些,道:“姐姐该吃些东西的。”

她抬起头望了一眼他,方落落笑应,而后眼睁睁看着穆青愣然一脚踏出去,忙低呼一声:“小心!”

这一声把穆青唤醒了,他一个趔趄,脚没收住,幸得穆霓凰及时扶住他,才不至于在台阶上摔下一跟头。

穆青定了定神,语气倒还镇定,轻说了一句:“都怪我疏忽大意”,这才转过头,看着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姐姐,形容平静,似乎没有白日时的忧思难解。

“姐,你怎么了?”

穆霓凰落座,端了瓷盏小呷一口,依旧笑道:“没怎么。”

穆青看了看她淡然置之的双眸,困惑得很,遂慢吞吞将稻米饭拨入碗中,先放到穆霓凰面前,再去盛自己的那一碗。两个人都坐了下来,空气中却像塞着一团棉花,软飘飘的,却闷得慌。

穆青干干地吃了一口白米饭,手中的筷子便不动了,他的笑容撑不过须臾,待穆霓凰勉强地吃下些清粥小菜,才试着问道:“他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你?”

她闻言放下筷子,愣了一瞬,却不回答,无意见回首一望,穆青已眉头深锁暗自苦思,她缓缓呼出一气,似吐出心中滞郁,随即唇角微扬,似笑非笑,“倘若他当初真来寻我,说不定今日这名声赫赫的穆式门庭便会荡然无存了吧。”
穆青怔了怔道:“姐姐的意思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穆霓凰难得一见地表现出几丝欣慰之色,然抬头时不想穆青的神色阴郁更甚。
“他担心身份被人识破,因此才不曾知会一声?”
难以想象,昔日那位将自家姐姐捧在心尖上呵护庇佑,连她的一根头发都容不得旁人去碰的林家少帅,竟能眼睁睁看着她日后征战沙场、伤痕累累。
清风微漾,吹得烛光摇曳,穆霓凰执了剪子往灯芯微微挑了一挑。
“他失去了太多太多,多到再回不去当初,他背负了太多太多,多到连自己都会厌恶。”
穆青看到姐姐的嘴边扯出淡淡索然的浅笑。
“他比我们任何一人都要辛苦,他不遗余力地筹谋,再无过多心力,更要顾及大局思虑周全。有许多事,青儿你不会明白。”

林殊究竟走过了怎样炼狱才得以涅槃至如今的梅长苏,这只有他自己知道。甚至是她,都没有资格妄加言语。

穆青话锋几度转圜,到底缄默不言。春猎,皇家车队起行时,他曾在一众腰佩宝剑的禁卫军中督间过梅长苏,被簇拥在中间的男子,广袖纶巾,温文儒雅,却丝毫没有被那些英姿飒爽的儿郎们夺了气势。有别于烈火的气势汹涌,他身上流淌着平和如水的气度,那份平和不是避世隐居的纵情山水,而是百战沙场后的沉淀积累,流露着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让人不自觉的信服。


对于这样的梅长苏,穆青敬重。即便他在面对自己时总不忘礼节周到,可那骨子里渗透而出的游刃有余与处事不惊,早已使得那甲胄森森在他身旁皆沦为了不起眼的陪衬。


“先生越是谦和,却越是叫居高临下之人失了颜色。”
梅长苏并没有立即参透穆青这句话,等他回过神来才发觉,穆青何时变了,又或是稳重了?原来连穆青的言语都需要来回揣摩了。

“只要姐姐相信他,他对姐姐也是真心的,我便没什么可说的。”
在穆青所接触过的男子之中不乏人中吕布,可顾盼四周竟发现,唯有梅长苏这般品性气节,令他非但敬之赏之,对其更有莫名的信赖与安心。在梅长苏眼中所看到的,永远只有对穆霓凰的情深义重,丝毫不见谋士应有的利欲熏心。

诚然,以自己对姐姐的了解,他不会看错,姐姐为他动了心神,而梅长苏眼中的穆霓凰,必也是独一无二的。

“姐,他病得重么?”
穆青看得出来,穆霓凰完全没有睡意。

果不其然,她闻言无声地吸了口气,眼底透着些许疲惫的血丝,“我也不知道。”
每每穆霓凰与梅长苏相处,心里的幸福像是要满溢出了嘴边,可这幸福又能维持多久呢?

穆青似懂非懂,缄了口,默然少顷即道:“左右睡不着,我陪陪姐。”
穆霓凰讶异,目光撞上穆青的两排白牙,妥协般无奈地摇了摇头。



夜色如墨,整个天地仿佛都凝于前方的那盏长信方灯,略一恍惚便疑心身在梦中。曲曲折折的廊道被那一点昏黄的光团照着,漫漫无尽,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

卫峥疾步行于蜿蜒廊下,铿锵的脚步由远而近。

室内,一盏纱灯微弱地闪烁,隐约照出朦胧光亮,映出榻上一个清瘦身影。

梅长苏尚体虚力乏,而蔺晨,原崩了一日的心弦方得以松了些,他不禁轻吁一口气道:“还好你命大。”

梅长苏不予可否,同时坚持道:“怎讲?”

“这副药虽可暂且令你的脉象不异于常人,却到底伤底子,不过你有体内的火寒毒顶着,百毒不侵,因而这药效过去也就罢了。”

闻言,梅长苏思忖半晌,又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是药三分毒,而一年四季药汤不断,岂是药效过去就罢了的。”

后者先是微僵,复以一副饶有兴味的样子抱臂望向梅长苏,目光愈发地幽深难测。

“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个老样子。”蔺晨嘴角凝了一丝沉重,眉间的戏谑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敛容屏气,“其实我常想啊,你何曾随心所欲地行事,何曾抹消过往的痕迹,而我又何曾看透过你。”

“不过……倘若不论林殊,单凭梅长苏一人的话,我自问还相当熟知。”

他说着,自案旁盘中取了两块糕点,举到梅长苏面前。
“你选哪个。”
后者索性纹丝不动,前者遂道:“你喜欢甜的这块,但若真到抉择的时候,你必拣了平淡无味的这块。”
“所以你常反驳晏大夫说,药太苦了。”
“你看起来实在不似恣意的人,平素总爱筛些苦的涩的去做,时日一久,偶尔忙里偷闲有情可原,晏大夫火冒三丈怕也难束缚得你。”
梅长苏摇摇头,坐直了,他不曾想过那么多,并没有顺不顺心,为赤焰一案沉冤得雪是他的夙愿,此中一路上无论麻木,冷清,愧疚,悔恨,战战兢兢,又或愁肠百结,皆为他所愿所求,何谈嗜好偏向。
“我着实不喜欢苦涩,但亦从未提过有嗜好甜食的习惯。”
听到此处,蔺晨拂了拂袖,“你分明从不万念俱灰,同而也从不畅所欲言,到头来竟是事与愿违。偶尔我也发现,你心里有道过不去的坎儿,逼着你不得不尔,所以还想劝你一句,哪怕只剩一刻,也要活得快活。”
语闭遽尔再言:“也罢,我当真糊涂,你有诸多万不得已,行事自当不可瞻前顾后,胡言乱语了这些,入不得耳去,忘了吧。”
心里总忆起梅长苏过去些年岁的隐忍,他原以为这世上像梅长苏这般自苦的人再寻不着第二个,不曾想穆霓凰心底的隐忍竟不压了他去,果真乃缘罢。
缘分是好是坏,他这个外人无法评头论足,金陵虽繁盛,他这个闲云野鹤却恨不得退避三舍,试想活在漩涡中的人们,看上去郑重其事……手足重茧,是以也只有自己清楚。


梅长苏深窅目光徐徐上扬,直望进蔺晨双目中,半晌,双眼微阖,露出一份似有似无的笑意,反倒轻飘飘的说道:“我明白了。”

蔺晨眼中流露出些许欣然之色,又递过一盏武夷茶去,手握那青花瓷云纹茶虞盏时,微眯了眸道:“这小盏子先前没见过,其中有何典故……不如说来听听?”

他眸中泛起笑意,终究是忍俊不禁:“怎的,典故就免了,不如你来讲讲那徐州的姑娘孟氏,或者岭南的驯马师庭姑娘?”

“人家不姓孟,姓杜。”

“哦……”

蔺晨察觉话语不妥,窘迫难言。
“不对……
你把我当雉儿耍不成?”
梅长苏凝眸一望,眼中无澜,云淡风轻。背脊斜倚在红木的床檐上,颜色颇为和悦,但再不多说。
蔺晨拿他没辙,甩袖落座。

夜阑人静,明月高悬,遍洒清辉。

正值梅长苏掐算着,甄平应领着卫峥来了,门外刚好响起压低的通报声。
“宗主,卫峥将军到了。”
案旁,蔺晨眉梢微挑,则长袖轻挥,执起闲置的竹扇,漫不经心摇了几下,尔后笑道:“你自有正事,我便不打搅。”语闭已扬长而去。

忽然。

行至门前,遽尔言:“对了,今日的事,有些棘手,不过他们看起来倒还镇定。”

梅长苏似毫无意外地颔首,该知晓的人迟早会知晓。




——

楼主 一块高冷的面瘫  发布于 2016-12-04 09:00:00 +0800 CST  
卫峥缓缓进来,只见青衫隐于窗边月下,那眸光深远而不可及,炳如观火,虽枯槁的身躯,却仍不失温雅之风。

“少、⋯⋯宗主,”微滞后,他拱手作揖道:“有什么要紧事,尽管吩咐,属下定当在所不辞。”

梅长苏点点头,望着窗外愈见墨黑的夜空,轻轻叹气,“难为你要陪我走一遭了。”

他似心绪难平般停驻了片刻,随即退开,转身走来。注视着这一连串动作,卫峥神思泉涌,甚至不曾注意梅长苏已经走远。

梅长苏自屋外望了他一下,卫峥这才回神,忙跟加快步伐紧跟上去。

是夜,月明风清。梅长苏沿九曲长廊,缓缓踱到庭内。他微微犹豫,停下脚步,继而伸出手,似要触碰这月华缟素。清光映在地面,投在怀中,笼在桂树的罅隙间,整个天地都泛着素然冷光。

“甄平那边,事情办妥了?”
卫峥言:“回禀少帅,闻窦澜毓亡,袁城隐姓埋名,已无归京打算。”

袁城畏罪潜逃,他倒不在乎,只需探知他曾对萧选供出何事,萧选对其吩咐何事,以及窦澜毓曾与其合谋筹划何事。纵然窦澜毓死后他早已无心朝廷,梅长苏仍想从中渔利。

然答复声尚未落地,前者竟蓦地回首,清亮的黑眸目不转睛。卫峥瞥见在那一双墨玉中自己的模样,心口擂鼓阵阵,目触须臾便又被这份暗中隐动的气场给逼仄的收了神光回来,竟有些不敢公然去看,“属下糊涂,口无遮拦,还请宗主责罚!”

“罢了。”梅长苏摇了摇头,收回铮亮的眸光,一张面孔在廊瓦的影射下被衬得愈发徐白,他恍若不知,仍两袖低垂,只身沿回廊行去,直至园林处,半仰头顺着银月扫过翠色竹林,步止。

更漏绵长、夜色渐深、周匝景致也跟着被如水夜色无边渲染而剪了些许清寒。


卫峥敛住乱息忙地缓缓及近。



“宗主,看来袁城只不过言听计从,他全然不知窦澜毓的计策。”

梅长苏颔首道:“早知如此,当日不应操之过急,顾此失彼。”

卫峥不由缓缓再道:“还记得两年前郡主赴金陵不久,穆王府出了一档无名男尸的案子,悬镜司束手无策,这才搁下,旁人绝不会想到原来那男尸……是用来做导火索的替罪羊。”

梅长苏听他这样说,不知为何却笑了起来。机关算尽,望她安好,可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干净过,后来便再也走不出去了。

“如日后有机会,便寻个由头托悬镜司的人葬了他罢。”

卫峥应下,“宗主,现下的情形不容乐观,当如何应对才好?”

秦般若一举两得,非但助誉王成事,更拉拢师姐窦澜毓暗中合谋,这算盘打得完美无瑕,他所掌眉目不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远不是闲情逸致的时候。

今日大殿,梁帝必定起疑,犹以靖王为首。梅长苏不会看错萧选看向萧景琰时那一瞬间的慑人,萧景琰彼时怕是不曾留意,但更巧的是,另一头霓凰亦不曾留意,倒是醒来后席间的言阙暗中捎了口信过来提点,但他大抵还是不想牵连言豫津,因而白日便匆忙分道扬镳。
夜色依旧黑而沉,似梅长苏心底的担忧,巨石一般重重压在心口,逼得他不得不去搏一搏,赌上自己的决心。
“誉王暗中招兵买马,勾结姜王丰王,巧得是萧选寿宴当天特许誉王归京贺寿,若我没有猜错,他打算在梁帝寿宴那日来个玉石俱焚,且不说寿宴如此危机四伏,再者梁帝已经对我起疑,必须换个日子。但……计划一旦变动难保会出什么岔子,吩咐盟内的兄弟打点好宫内,禁卫军中,京畿以及各大官道的联络点,若有异样,马不停蹄立即来报。倘若我有不测,便去禀告蔺晨,可听清楚了?”他心念渐次繁重,须臾后憋一股气,就着这被调动起來的若干心绪凝结出的力量,取出雕刻“江左”的木坠交给卫峥,“此外,请务必,务必要替我护好她,无论是她所珍视的,还是她本人,我希望你们尽力护好她。”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恣意,蔺晨的话他明白,人总要为自己活一回,哪怕是他,也想拼尽全力护住自己想护的。


没来由地,卫铮眼眶一酸,梅长苏的话如千斤重担压在肩头,往事如烟,一个“请”字足以诠释。归京后,鲜少有机会与郡主碰面,一日他恰巧遇到少帅与郡主谈话,细一思索,二人的言行举止皆不似从前那般了,可昔日的默契不改,并辔的宁静不改,这是多少年来沉淀的情愫与稳重,其实少帅不曾变过,郡主亦不曾变过。多年的如坐针毡,运计铺谋,风雨飘摇中举步维艰,而人心不古,世态炎凉,世人皆四处逢源,趋之若鹜,能做到初心不改,又屹立于乱世之中独善其身之士凤毛麟角,正因如此,那之后保留下来的矢志不渝,才弥足珍贵。

月华清明,水银泻地般铺将开来,层层叠叠在瓦砾上勾勒出霜意。

天公不作美,情深难寿亦有时。

彼时林殊即将随父出征,郡主便堆起不怒自威的笑容,提着长剑奔来寻卫峥索求一个承诺,他当即毫不犹豫地应下了,护卫少帅这等分内之事,他自当誓死明志,而听闻郡主跑遍了京城各处索要同样的承诺,卫峥与一众将士便隐隐约约地议论着,真是个不得了的姑娘,因为少帅也经常对郡主身边的人如此讲,“保护好她”,“不然罚吃草”,类似的话语。听说当年与少帅要好的几个公子哥也揪心了几天,言侯府的言豫津古灵精怪,可平日蛮聪明的,宁国侯府的公子萧景睿温厚纯善,偶尔才会孩子气,倒是晋阳长公主胸有成竹,她的丈夫及儿子卓尔不群,才兼文武,可每每仪态万千地立于城楼上目送目送大军的旗帜远行之后,她往往长叹。公主雍容华贵,这般心绪近乎极少外露,郡主却像生来懂得似的,经常陪同晋阳礼佛,不时上门闲话片刻,逗得晋阳喜笑颜开,捷报频传的时日里愈发舒心,而就这样再过些日头,秋去冬来,丈夫与儿子便凯旋而归了。

因此,父子出征梅岭前,晋阳安心了些许,却也同时抱过兵败如山倒,马革裹尸,诸如此类不吉利的想法,最终等来的结果倒如同当头一棒,全然出乎意料的是背军叛国的千古罪名。她如此刚烈的性子,怎堪屈辱,换做林燮与殊儿,只怕心中犹如烈火焚烧。她目光炯炯,一双黑眸中闪烁着决然傲气的明光,恨不得将那一室殿堂内形形色色的假面扯过来撕碎,瞧瞧下面是幅如何狰狞的面孔。或许她那时还记得多年的兄妹之情,然无论萧选记不记得,他早已再不是从前的兄长,“天子天子,纵然有着无边权势、无量威仪,到底也是有着求不得之苦、与难遂愿之痛的呵!”

她亦在这一刻顿生一脉心潮起伏、胸腔豁然之感。挥剑自刎的那一刻心中想的是何物,何人,有或何事呢。晋阳不清楚,俯瞰这泱泱大国,湿润的眸子被很快的蒙上一层绰约的金耀,一时只剩下心思澄明,蒙尘前路被流转的天风有条不紊款款拂去。但再看皇上与众臣,眼帘却已经被模糊,再也看得不真切了……
那些峥嵘显耀的岁月,已一去不返。就像京西屹立府门上的林式匾额,经年日久蒙了厚厚的灰。就像斑驳的内城朱墙,层层繁华剥落而下。





卫铮眼角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感伤,望了一眼面上满是孤霜之色的梅长苏,手握信物的掌紧紧攥出了细汗,有这枚信物足可尽数调动江左人脉,甄平黎纲虽持有此物,梅长苏却对他们另有安排,而蔺晨,毕竟不悉京中局势与军中要领,如此一来卫峥是梅长苏最值得托付的人,日后无论事成与否,霓凰终回到云南,卫峥在药王谷也会得到盟内其余人手的接应,卫峥责无旁贷,仍是重重地道声:“是!”

心中巨石落地,梅长苏眉梢眼角清明依旧,可赫然不似先前那般惴惴不安,他直直的盯着面前的方砖,黑石缝对的整齐,看的久了有些晃眼,卫峥不解,夏夜微凉,正想劝其回屋歇息,当即入耳几度极度忍耐下的闷咳。

自卫峥眼中看去,梅长苏只不过弯腰咳了几下,那帕子上便已然染了殷红血色,他看不到的,是对方竟一边在心底讪讪笑着,蔺晨大抵又自砸门面了,一边又是认认真真地愠色满面。林殊这辈子唯独食言过一次,亦是最后一次,可梅长苏起初便不是言而有信的人,她之所以相信,是因为她深谙他尽力了,但凡有希望,她知道他会不遗余力地实践,可即便如此他仍旧不满于上苍的不公,为何啊?

月华清明,水银泻地般铺将开来,层层叠叠在瓦砾上勾勒出霜意。


“苏哥哥!”

常年从军的警觉一如既往,使卫峥不自觉地劈过目光去,唯见墙影下少年矫健的身影倏忽跃出,这显然超乎卫峥的意料,此时才参透原来飞流早已在此,梅长苏没有讶异之色,定已默许,这样想来,只得虚张了张口,敛容道:“宗主,在下去唤蔺少阁主前来,请务必早些歇息为好!”

隐隐察觉对方语中起伏的忧虑,梅长苏挥手,“不必。”转首轻触及飞流的额,叫他莫要担心,少年迅疾的身影消失于夜色,稍时甄平禀退,方欲起行,却摇闻一声不屑的闷哼,“不必什么?你个难伺候的病人!”

梅长苏转念忆起前些日子被霓凰用一盒点心威逼利诱,收买下来的某某,蹙眉道:“飞流不乖。”

“飞流难得听话一回!”蔺晨把脉后,眉尖颤了颤,硬生生将话顶回去,“怎么,还不肯消停会儿?”

“毕竟毁了约,总得赔罪。”梅长苏淡淡笑着,明火下如此苍白的面庞,看起来仿佛朦朦胧胧的,风一吹即欲消散。蔺晨便只做轻叹,颔首道,“左右她比起你来要更加关心你自己的身子。”


天光微亮,不觉间穆府的老管家敞开大门,穆青随之迎来,看他眼底乌青,估摸一夜无眠,欲问何故,穆青却未给他发问的机会:“我姐昨晚有些失意,你陪陪她。”

也不嗔怪梅长苏为何在明知如今已成众矢之的时登门造访,若因越嫔之言改变行径,所谓的避嫌岂不成了广而招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盛夏时分,暖风熏然,偶尔有荷花盛开在对岸,点点粉红,池这边的新荷才露尖尖,蜻蜓点水,粼粼波纹倒映景象,梅长苏止步,声音平淡无波:“王爷真的长大了,郡主会很欣慰罢。”





“水天清话,院静人销夏。蜡炬风摇帘不下,竹影半墙如画。
醉来扶上桃笙,熟罗扇子凉轻。一霎荷塘过雨,明朝便是秋声。”
————《清平乐·池上纳凉》






于是我又拖沓了一章(笨蛋)

楼主 一块高冷的面瘫  发布于 2016-12-04 09:03:00 +0800 CST  
【两心相系】二十三·落雁罡风
硝烟蔽日,烽火燎城,朔风猎猎,灰空殷阴。幽幽燃烧的残火不仅没有让这天地之间增添半分热度,反而让人更觉凄冷,袅袅上升的青烟被风瞬间吹散,消散于空中。
城门处四散的百姓早已仓皇逃窜,此处正呈丘地,兵戎相见,人数上已不占优势,更何况身居不利之处。
血顺着剑刃滑落,她的鬓角也渗了鲜血,入眼铺天盖地尽是枪戟弓箭,想要找个缝隙细窥一番也难,只听得噗噗簌簌的声音密如蜂窝扑将而至。这是如何荒唐,堂堂皇城禁卫军,竟助逆势横行,除非……
脑中刚刚闪过骇人的念想,剧烈的头痛便在这茫然之中不知不觉地消失,一幕幕残缺的映像却在这时自脑中掠过,滑族,梁帝,南楚,誉王,萧景琰,梅长苏……
穆霓凰的身体却如坠冰窟,冷得厉害。

眼见周身这密不透风的“铜墙铁壁”又近了些许,霓凰却无动于衷,蒙挚中只好焦急喊道:“郡主,这里有我,不如你速速回宫禀告陛下。”
“不必了,蒙大统领,”她猛地收回心绪,蹙眉道:“事到如今你也应该看明白了。”
蒙挚听到这里,沉吟片刻。
眼前的将士皆与他蒙挚相识多年,有些甚至是经他自己一手提拔荣升高位,无论如何,他百思不得其解,可誉王这光天白日之下逼宫谋反,难不成事先收买了整个禁卫军。在他率兵来到城门的那一刻倒戈相向?未免奇怪了些……即便他是武人粗陋心思,也能一眼识破其中玄机颇深。
“蒙将军,请不要为难末将等,与其行大逆不道,不如放下兵器,一切尚有转圜余地!”
这般话语更令蒙挚狐疑,“此话究竟何意?你们的意思是说……这逼宫谋反的誉王,反倒是正义凛然,而我等皆是大逆不道?”
他振臂一呼,“荒谬!”
难以将实情娓娓道来的众人,面面相觑后,只得硬碰硬地来。
眼见刀光剑影愈发地往近身靠近,霓凰格挡下步步紧逼的刀戟,定定道:“你想过没有,金陵之中,除你之外可还有旁人做得到?谁能令这些人守口如瓶?谁有这个权势和威严?”
“你是说!”
“没错!”
正当蒙挚瞠目结舌之际,穆霓凰已一跃而起。
目光顺着同样的方向往外探过去,他恍然大悟,擒贼先擒王,看来她是冲着誉王去了。
蒙挚则与周身士兵周旋,拖住了一部分人,转瞬间穆霓凰剑指正锋,抬轿四人应声倒地。
戛然横劈来一道银光,剑法是她不曾见过的迅疾,擦着她仰过的脖颈斩下几丝乌发。
霓凰回身释出一波内力,往后撤出一段距离,待看清来人才迟疑不定地惊呼:“廖廷杰!”
她差点忘了,廖廷杰本就是誉王的人。看来京城内近来的动向,都是由此人暗中传达誉王。
除此之外,她倒是偶然碰见过此人进宫面圣,这般想似乎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好一个深藏不露的君王呵!

廖廷杰状似求和,收了剑,但她却不想与其周旋,扬手便将剑狠狠地投掷出去,擦着一名拦在萧景桓身前的亲兵的头顶飞出去,将头盔击得不知飞到了哪个旮旯。
那亲兵吓得呆了,张大嘴巴看着穆霓凰,嘴唇开合,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郡主这是真要杀本王,还是在拖时间呢?现下宫内定是正上演着一出大戏,被我给恰巧错过了。”

萧景桓自是深知以穆霓凰的剑法不会轻易失手,她出此下策,不过是行缓兵之计罢了。

穆霓凰随身携来的穆家军所剩无几,怕是撑不过一刻钟功夫了,她心心念念的,还是翻案。倘若萧景桓真想逼宫篡位,他不会依靠区区三千禁卫军,彼时即便得逞也落得个内忧外患的下场,先是各地起兵讨伐,再有各国趁虚而入,这誉王即便无德也不会蠢到如斯地步。她不可放任此时的混乱搅动了寿宴。无论誉王是从哪里得了消息,目的何在,她穆霓凰岂能容此人胡作非为……眼下能拖一刻是一刻,只要拖到梁帝下旨重审赤焰一案,水到渠成,那么她便委实再没有后顾之忧了。因燕翎嘱托,她心知万万不能杀死萧景桓,杀了他,阻止不了那位野心勃勃的南楚皇子宇文商,更是前功尽弃。虽危机重重,但眼下唯有分秒必争才是出路。

霓凰默念了一遍,牢牢将视线锁在对方面上,萧景桓琢磨不透她此刻的想法,却也一笑置之,挥手即有亲兵拥护他撤后,霓凰这才可以用双眼看到城门外的车马,不过是普通倚仗,瞧不出异样,可风一吹动,垂帘微摇,刀光闪烁,下意识地挪动脚底,那寒光乍然自眼前冲下,定睛一看,原地扎了一只暗器,刀刃上涂了毒,很快蔓延到灰土中,伴随着刺耳的噼啪声泛滥着白沫。

未等她回神,一道黑影已猛然逼近。

千钧一发之际,她手无寸铁,赤手接刃,上方咄咄逼人的敌意使得她不得不借以膝头顶地好稍作喘息。

“空手接这一招的人,郡主你还是头一个。”

戾笑抻着诡容抑有一丝狠晦……虽是没有听过的语气,但这嗓音却听得多了。

“那么本郡主是否应感到万分荣幸?”
冷目一横,使内力架开被自己徒手拦下的两把弯道,腾空翻身并落于数尺之外。

一身黑衣,布帛遮面,面目微狰。穆霓凰一愕,忽地想起夏冬往日心中对其格外的尊敬,无奈至极。

“夏大人别来无恙——”
她静默的盯着对方的眼睛,心中喟叹。语闭已挑起脚边死兵的长剑,仿若感不到手中汩汩的殷红。

楼主 一块高冷的面瘫  发布于 2017-02-25 21:10:00 +0800 CST  
皇宫。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皇帝华贵的高冠砰然落地,昔日九五至尊,如今失魂落魄。浑浊的精眸中寒光闪过,他俄然抽出壁上御剑,直指座下,仿佛捉住了救命稻草般垂死挣扎,僵硬、惊栗、又万分可怕地笃定自己心中所想,但看这一室皇亲贵戚,也不知在他们眼里这是否讽刺。

“你!”萧选愤吼。
梅长苏依然保持着沉默,在象一锅沸水般翻腾着的朝堂上,他安静得就跟不存在一样。
可是只要认真一点观察,就可以发现他那双黑嗔嗔深不见底的眼睛,一直灼灼地盯着御阶之上佝偻着身体的苍老帝皇,仿佛想要穿透那衰败虚弱地外壳,刺入他强悍狠毒、唯我独尊的过去……
“是你回来了对不对!”

正当皇帝癫疯般要冲了过去,萧景琰横身在中,令萧选语塞呆滞。

靖王和朝臣们依然在他离去时恭敬地跪拜,但至尊天子心中地感觉已经与以前俯视群臣时截然不同了,这种不同是骨子里地,被感觉得越深刻,越是没有言语可以形容。①

“终究要赎回去的……终究是要赎回去的……”
高湛在外昂声宣旨,萧选心疲力竭,依在内殿的棋盘边听着,棋盘之上黑白牵制,尚不见分晓,本想留着待寿宴结束后一决高下,岂料此时此刻,早已子落局终。梁帝噙了一丝自嘲冷笑,边自作呢喃,边拾起帕子拭净那落上灰尘的剑鞘。

这到底是把上好的宝剑,鞘身光滑,剑锋锐利,望着剑鞘之上自己黑沉苍老的双眸,他想起了年轻时意气风发的一些事情,转瞬又极力地抽回的飘思,毕竟有些事情余生都不敢再触及了。

剑光蓦卷,将身上华贵的袍角带起,水银般的流丽雪练闪过,便已割下一大块布料。

苍老的双手以无比轻缓的动作,慢慢拈过那剑尖挑上来的布料,擦向他的宝剑。
擦完了,他甚至对着阳光照了照,眼看着那锋刃色明如镜,才满意地扬一扬唇角,并不紧不慢还剑入鞘,旁若无人地走到大殿中央,眼神涣散地苦笑。

或许有人会问他可曾心生悔意,他并不诧异,但是他绝不后悔,身为帝王之尊,一言九鼎,他怎会后悔。

午时日光夺目,敞开的门外蝉声合鸣,暑气蒸腾。帝王神思恍惚,无神地盯着门外,重重扬臂掷开御剑,再不言语。





“陛下!”


此时此地,何人何事,欲来禀告?萧选眉间突现两道沟壑。

“陛下。”皇后发簪之上珠钗乱撞,见萧选毫无回应,只得又向前踏了几步。

梁帝这才回了回心思,目光相对时,到底令柳氏怔住,分量她毕生皆不曾见过君王如此潦倒颓废之际。

“给朕出去。”皇帝虚弱地挥了挥手。

“陛下,臣妾有要事禀告。”抱着殊死一搏的决心,皇后双膝跪地,“皇上可还记得那禁卫军虎符何在?”

萧选睁眸,狐疑道:“虎符……”

他听到皇后的话凛然一顿,仿佛想起了什么开始手忙脚乱地翻弄起了青案榻椅。

“呵……皇后是不是在看朕的笑话?”翼翼存放的虎符不易而空,萧选愈加失意,倒在案边。

虽不知皇后为何偏要此时从正殿来这里见他,看在方才她没有与那些大臣如风吹麦浪般纷纷折腰一般的情面上,萧选不打算呵斥,不过他依旧容不下旁人看他这个皇帝的笑话,再如何也轮不到皇后来看。

刚要命其出殿,却见皇后欲言又止,抬眼瞬间感到一抹肃杀之意,不禁心头微颤,多年来的阿谀奉承,委曲求全,令萧选早已忘记,昔日皇后,也是位烈性女子,桀骜不驯,出奇的执拗。

“皇上,那虎符,是臣妾偷的!”

“你身在内廷,如何可知虎符何在?”
梁帝惊异之余,眯眼死死盯着跪地之人,皇后也再不欲掩饰,目光坦荡如炬。

“陛下,景桓托人来报,万事俱备。”

闻言,梁帝深吸一口凉气,即刻忆起先前自己是如何与萧景桓商议的,按道理时候未到,看来是宇文商被那五皇子宇文翌逼得走投无路了。
“你是说……景桓他……”

方才殿中混乱,萧景桓进京贺寿许久不见其人倒也没有留意,现在想想,蒙挚与霓凰久不归宫,定是时机已到。

即便颜面尽扫,他依旧是皇帝,觊觎皇位,暗箱操作,这也是他迟迟不立萧景琰为太子的缘由,赤焰一案是他萧选有愧苍天不错,然若危及皇位,他断然难容,祁王如此,林氏如此,萧景琰,穆霓凰亦是如此!

“给朕传令下去,摆驾城门——”

皇后的笑意盈满不去。





大殿中众人皆喜,此时更加哗然,独留梅长苏一人心中惴惴不安,静默无言。

昨日探听到夏江的行踪,得知其暗中与萧景桓同行一路北上,此事不仅令他疑心大作,更证实他心中所想。
因梁帝久久不肯立太子,萧景桓与京中维系又变得愈发密切,这些事其中必有蹊跷,所以他没有轻举妄动。

一名太监碎步而来,附于梅长苏耳边低语片刻。
梅长苏眉心微蹙,若穆霓凰直接委托的人没有动静,那么大抵会有旁人来寻他。

他独自站起来静望殿外,威严的宫廷琉瓦如峦,耳中没来由地充鸣着浮躁的厮杀长啸。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心中长久不能平静。

纪王爷跌跌撞撞地寻过来,面色如雪。这梅郎愣神也是少见,他赶忙急道:“苏先生!”

“若苏某没有猜错,便是夏冬大人嘱托王爷特地前来的。”
梅长苏微微侧身,看了看眼前人,也不拘泥于礼数,直言相问。

“你如何知晓?”纪王爷心里微惊,吱唔着言语。

那天很晚了,府上却有来人。

见到夏冬,他又惊又疑,委实想不通,夏冬究竟何时悄无声息地逃脱了天牢,何时自己又与其生出什么事端,竟闹得她在这个紧要关头登门造访,难道是自己摊上了什么罪名?

身为戴罪之人,深夜逃狱,唐突造访皇室宗亲,这绝并不是什么能够轻松掩盖的罪名,夏冬看起来亟不可待,眉眼处的英气凌人亦不曾因牢狱之灾有丝毫弱化。

“纪王爷面前,夏冬便省了客套的功夫,本人重罪尚未洗清,便畏罪潜逃,现下冒险造访,只因挚友托付,不想辜负。”

挚友……

恐怕夏冬所言之挚友,除去霓凰郡主,便在没有旁人了罢。

他强装镇静暗呼道:“这是郡主的请求,想必苏先生早已算到了。”

“纪王爷还是长话短说吧。”

闻言,纪王叹息着,将自己方才窃听来的皇后与梁帝的对话娓娓道来,之后再将夏冬先前所嘱托的信笺小心递给对方,如若无错,大抵是郡主亲笔。

深邃的双眸扫过熟悉的字迹,梅长苏谢过纪王,扬长而去。

远观良久的萧景琰,欲大步跟上,却被硬硬扯住了衣袖。

萧景琰虽不会委曲求全,却懂得看人脸色,他深知梁帝对自己并非心贯白日,今日沉冤过后,便再不可能心无芥蒂。

他犹豫再三,最终没有跟过去。

“相信小殊和霓凰吧,景琰。”静贵妃柔和如水的瞳孔中,常有细碎的定力与坚韧。

萧景琰着苍茫的天空,渐渐的合上了双眼。
这夺嫡之争,稍有踏错,便是一败涂地,万劫不复啊……



这宫道是冗长的,望也望不到尽头。


她毕竟是他的小女孩,在他面前,霓凰不撒谎,所以一旦她心口不一,他几乎一望而知,而自己更加逃不过她的眼睛。

二人大抵是谁都骗不过谁,谁也瞒不住什么。

这回他虽是早有预料,却奈何委实没能知道霓凰的心思,看来如若她真心想瞒,也未尝瞒不住。











城门

冷汗顺着鬓脚淌下来,风拂起几丝乱发,随即贴在脖子上。

穆霓凰一个落地,差点稳不住身子,剑身入土三分,手握剑柄,强撑着身子半边受伤的肩膀。

她仍然能够清晰地感到如狐眼转动的眸子中透出的厉厉精光,不觉冷汗涔涔,方才只需一个不慎,她便回不来了。

从交手第三招开始,对方招招致命,直直向右肩劈来,显然知晓她肩膀受过重伤。她常日领兵作战,多年前与刚不久才平息的南楚之乱皆有伤过此处,萧景桓若不是早早与宇文商串通一气,夏江绝不可能知晓此处要害。霓凰顿时心道不好,如此下去,她必败无疑。

她思疑不定间,夏江执剑相刺。

此招之迅疾,竟连拔起剑刃的功夫都不留下,她抽出藏于袖剑的短剑,单手握紧剑柄,挥出一到寒光,向刺来的敌手脖颈劈去。

夏江大惊,连忙飞身躲避,可没想另一头,蒙挚应付过了散兵游卒,竟一刀挥了过来,他避无可避时只得与他对了一掌,身子像是失了重心一般向后飞去。



“庭杰,你也上前,先把这二人拦下。”誉王心一沉,不好。“记住,论武功,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要智取,听见没有。”他低声说道。不等话音落下,夏江那边已形式不妙,廖庭杰平平一剑刺去,剑速在半途中突然加速,直刺对手要害。

穆霓凰并未轻敌,目光淡漠,提剑挡开。
“叮”的一声,两把剑相触之时,霓凰立刻变化方向,反手一剑刺向对手心脏处,动作之连贯,速度之快,仿佛她一开始瞄准的就是心脏。

廖庭杰心头一惊,要躲已经来不及,至少会刺出点血。他不挡反攻,举剑砍向霓凰持剑的那支手臂。
霓凰咬牙硬上,“铛”的一下被震开,虎口上已经流血。好大的力道!

“郡主与梅长苏的关系,令人实在难以断言你们二人在朝堂纷争之事上毫无暗中勾结之意。”
看起来廖庭杰心中却别有笃定。淡意笑着。“郡主的一举一动,皆有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切记、切记。”

“劳烦廖公子惦记了。”她仍然喜怒不动,说得不紧不慢,面容凛然。“我本是清清白白,可若遇上奸人当道,这贤人也难免要危呵。”

正当二人僵持不下,蒙挚一刀劈去,以一种极为刁钻的角度直取廖庭杰脖颈,刀锋快如闪电,气势惨烈。
廖庭杰大吃一惊,剑光倏地消失,回剑格挡对方的凌厉一刀,不想眼前遽尔挥来一团白雾,待雾散,对面早已空空荡荡。

他连忙在混战的人群中急速寻找二人的身影,却忽然感觉到头顶有风声,一抬头果然看到蒙挚手里持着一把弯刀,不知何时已攀到了墙侧,从岩壁上居高临下跃下以千钧之力往严霜头上劈下!

梁帝状似大怒,一双霜染长眉巍巍颤动,上前一步:“速速停手!”

楼主 一块高冷的面瘫  发布于 2017-02-25 21:11:00 +0800 CST  
彼时,十几匹烈马裹夹着滚滚黄尘疾奔而至,穆霓凰恍若并不曾听到萧选这一声震慑,亦看不见硝烟散去的街上那浩浩荡荡的仪仗,只是忽然站起身,举起一根长矛,奋力向坡下投射而去。
长矛疾射而至,力量强劲,为首骑兵躲闪不及,长矛‘噗!’地射穿了他胯下战马的肚子,战马一声惨嘶,带着骑兵一起翻滚下另一侧的山坡。
后面几名骑兵吓得紧急勒住了战马,战马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片稀溜溜的暴叫。

梅长苏淡淡望向窗外,远处一片灰霾迷朦,天际泛黄,似有大风扬起尘土。

“飞流,记得霓凰姐姐怎么嘱咐你的吗。”

“可是苏哥哥……”

“没有可是,知道了么?”

马车因马匹的失控,翻倒在地,而飞流想了想穆霓凰先前的叮咛,飞身将梅长苏救出,手中短剑横劈出去,穆霓凰挥剑弹开,倒是划破了点皮肉,没有大碍。

蒙挚的双眸中溢满了震惊,他看见飞流掷出的短剑不偏不倚地刺向了穆霓凰的胸膛,她却也同样形同陌路一般,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惊意,弹指间挡下这一招,刀片受力折返飞开,在指尖留下微红的细小伤口。

他险些沉不住气,要质问出声,不料竟有人横手拦在了身前。待他回头一看,乃是禁卫军中一位与他较为熟悉的将领。蒙挚心里咯噔一沉,那人状似耳语了什么,使得他瞳孔深深一凝,形如泥塑雕像。

梅长苏立于萧选与皇后身前,经受着疑虑重重的打量。他漠然笑着,抚了抚飞流的额,藏于衣袖间苍白的拳头,骨节咯吱作响。

此招看似迅疾却毫无章法,若要躲过于霓凰而言轻而易。萧景琰惊骇之下,扫了一眼梅长苏,看到他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却是异常罕见地眼如死水。刹那间不解,仿若又明白了什么。

“要你们来迎人,不是要你们来乱战,惹得城门人仰马翻!”萧选霜眉紧蹙,一度参不透。
霓凰低头缄默无言,没有震惊,甚至连丝毫的表情也没有。梅长苏的脸上一时阴晴莫测,突然间眸子一敛,沉声道:“臣有本启奏。”

“准了。”

夏日的天气总是反复无常的,一大早还是艳阳高挂,可中午却下起了大雨,哗啦啦的打在碧瓦、滴在荷池,洗凈那硝烟,涤凈那血色,空中雨雾弥漫,朦胧着京畿的远山近水,那清澄湖畔的扶夷江,迷蒙而又缥缈。

大逆不道,意欲篡位谋权。

他梅长苏千算万算,却没有料到,为她安上这个罪名的人,会是自己。








①此处摘自琅琊榜小说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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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了这么久,终于码字了,想念我的苏凰👑

楼主 一块高冷的面瘫  发布于 2017-02-25 21:12:00 +0800 CST  

楼主:一块高冷的面瘫

字数:184002

发表时间:2016-07-14 03:01: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12-14 09:41:50 +0800 CST

评论数:271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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