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惊心】四爷的番外:今宵勤把银烛照,相逢犹恐是梦中

那天看账簿,我烦躁地把账簿丢到一边,她挤着坐在我的身边,盯着满桌的账簿问:“这些能让我翻阅吗?”我问:“你懂吗?”她反问道:“要是懂呢?”我看了她一眼:“懂也不让你看。”她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我看着她的眼睛,真挚地说:“因为你是我的女人,我留你在身边,是来享福的,不是来受苦的。”她无奈地笑了,我听见了打更的声音,就催她去休息。她却拉着我问:“自从住进养心殿后,你可曾真正睡过一觉?今儿不许再看了!”我暂时合上了账本,配合着说:“好。”她对我微微笑,转身走了,我看着她快要走出去,还是拿起了桌上的账本,不料她却忽然回头,撅着嘴,娇嗔地道:“不许偷看哦!”我无奈地摇摇头,这回真的把账本放的远远的。她很是开心地走出了屋子。
我一个人坐在夜里,忽然觉得很冷清,遂披上了外衣,来到了西暖阁。她看我走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呆呆地站着。我走过去,轻抚她的脸道:“别紧张,我只是想和你一块儿躺着。”她静立未动,我拉着她的手走到床边,道:“我们蹉跎了多少时间?从我答应要娶你到现在已经十年,我如今只想尽可能呆在一起……我们,还有几个十年呢?”一边说,一边轻轻地扶着她的头发。她的眼睛似是有些红,点点头。
我们吹了灯,脸对脸地躺着,我看着她僵直的身体,笑她道:“你怕什么呢?你放心,我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累得慌,什么都干不了。”她不禁笑起来,我在她额头弹了下道:“现在听着乐,以后只怕会因此而怨我。”她掐了我一下:“美得你!”我低低地笑开,随即握住她的手,安心地睡了起来。迷迷糊糊间,不知道她说了什么,我只是下意识地“嗯”了一声。又感觉有一片柔软滑过我的脸颊,我睡得越发沉了。
这一夜,我隐隐约约地梦见自己似是在往前赶路,月光下有一个绰约仙子,月光衣之以华裳。她翩若惊鸿,舞动着一场霓裳羽衣曲。她似是踏月而来,梦中多少梦幻星移的韶华,却越发地真实和清晰。从此,悲哀粉碎,全化作她的音容笑貌,木兰般芬芳。
已经很久很久没睡过这么好的觉了。似乎还做了梦,仿佛梦见了她,她背向我,一袭红衣,在雪花红梅中翩然起舞。我正在惊叹见,她缓缓回头,给我一个暖暖的笑。当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这个梦做了许久许久,换了很多场景,每一场里都有她,每一场也全是她,她的眉毛她的眼,她的笑容她的泪,都从我的心里跳跃出来,成了梦里如真似幻的海市蜃楼。
不知过了多久,只是听到耳边有人在轻唤:“起来吧,该上朝了。”我缓缓地睁开眼睛,只看见了梦里的丽人此刻正在我眼前柔柔地看着我,目光如水,笑靥如花。我慢慢坐起来看着她,她忙拉过我的被子:“小心着凉了。”我一把拉过她,抱进我的怀里。我轻抚她的发髻,感受着她的温度,这不是梦,她真的在我身边,这不是梦!我甚至很感激上天此刻给我的恩赐。我抱着她,动容地道:“从别后,盼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相逢犹恐是梦中。”她也温柔地回抱着我,我们再无话,但我仿佛能听见她的声音,她似乎在说,午夜梦回之时,我也多希望你能陪在我身边。半晌,她转过头来,轻轻在我脸颊上印了一个吻,笑着问我:“梦里有这个吗?”虽然这般亲昵的举动不是第一次,但我还是很开心,很感动,我笑昵着她:“你真的想知道吗?”她忽然就又紧张了:“高无庸还在外面候着呢。”我无语地看着她,淡淡地笑了,扶着她躺下,告诉她:“你再多睡一会儿吧。”替她掖好被子,便出了养心殿。
阳光打在我的脸上,想着这个温暖的清晨,我便觉得整个人都暖暖的。我多希望每个清晨都能这样,在你的轻唤声醒来,和你温暖地拥抱,共你用过早餐,为你掖好被子,在你的目送中挂着笑容离去。

楼主 baby雨亦奇  发布于 2019-10-21 03:56:00 +0800 CST  
这些天来闹的身心疲惫,想坐稳皇位不容易,想做个好皇帝更是难上加难。回到了养心殿,只见若曦正在看书,桌子上已经备好了晚膳,显然是又不按时吃饭。我不悦地问:“你为什么不自己先用膳?”若曦过来说:“高公公劝我好几遍,是我要等你的。”她一面说着,一面走到我身边,伸手替我挽起袖子,准备伺候我洗手。忽然觉得此刻很温暖。我握住她的手,她抽了几下未抽脱,一旁捧着盆的丫鬟早装作不经意间别过了头,她脸颊滚烫地瞪着我,我看她有些急了,方暖暖一笑,松了手。
我看着桌上的三菜一汤,皇帝的生活再简朴,也不至于这样,我霎时明白过来,问道:“你做的?”她笑着给我盛了一碗米饭:“很家常,味道远远不如御厨做的,就吃个心意吧!”我没说话,只是示意他们都退下。我们两个人就如同平常夫妻一般,没用人服侍,想吃什么就自己夹什么,安安静静地吃了一顿饭。我吃得颇为香甜,仿佛这是人世间最美味的东西。我一面感受着此时的幸福,一面自顾自地吟道:“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若曦一下子就笑了,轻轻拍了我一下,说:“油嘴滑舌。”我也笑了,过会儿才想起问她:“以前你变着花样给皇阿玛做糕点,我当时就想,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吃到你专门为我做的东西。”她抿嘴笑道:“谁说我以前没有给你做过东西?”我想了一瞬,问道:“你何时专门给我做了东西?难道我竟做了不解语的人?”她笑着说:“你倒是没做不解语的人,只是多灌了两杯茶而已。”我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一桩事,忽然想捉弄她一下,就慢慢凑近了她的脸,无限暧昧地说:“当年你害我喝了那么多的茶,今天我要悉数讨回来。”说罢,便作势要吻她。
她顿时睁大了眼睛,向后缩了缩。我看着她的样子,不禁开怀一笑,一面笑着,一面曲手在她的额头上敲了一下。她捂着额头,嚷嚷道:“你又吓唬我!再说了,你怎么还这个毛病,专拣人额头打,也不怕把我打笨了。”我握着她的手:“打笨了就好,就没有那么多花招了。”看她瞪了我一眼,我沉默了一会儿,忽又轻声说:“现在我是皇帝,你想加盐就加盐,想放醋就放醋,我只要你快活。”她的眼里有温柔闪过,回握住了我的手。我抚摸着她因我而变得粗糙的手指,眼中有幸福,也有哀戚。真希望可以这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用过膳后,我们正在喝茶,只听高无庸禀道:“玉檀已经来了,不知皇上想让她做什么好?”我皱了皱眉头,我不记得宣过玉檀,那就只能是若曦叫她过来了:“那就奉茶吧!”若曦看着我,解释道:“此事怪我,昨夜你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我以为你当时心里清楚的。”我面色有些缓和,道:“算了。”她低头不说话,半晌才喃喃地说:“你有你的考虑,是我僭越了。”我忙握住她的手:“你我之间,没有‘僭越’这两个字。”
我一直希望若曦能以平等之心待我,只视我为平常的丈夫,而不是像别人一样对我恭敬而疏离。只因在过往的岁月,我早已将一切深沉而缓慢地刻划,每一道痕迹都是她的眉眼,她的笑与泪。每一笔每一划我都深深珍惜,因着此生不可能忘记。
她想要帮我看账簿,我拧不过她,便答应了。可是她这两天变得特别忙,我召她去用膳时,她也只是过去用一些;我若不召,她则会随便吃几口。有时夜深,我看完折子回去休息,她经常是早已倒在榻上,睡得正香。我便会无奈地走过去,替她放好枕头,盖好被子,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忙什么,把自己累成这样。
一日,看完折子已是五更,我去养心殿看她,看她脸上写着疲惫,不禁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没想到她却一翻身,把我的胳膊抱在怀里,嘴里喃喃地问:“四爷……什么时辰了?”我心里一动,声音格外温柔地说:“五更了,我一会儿要上朝,来看你一眼便走。”
她这时才醒过来,发现自己竟然紧紧抱着我的胳膊,脸有些红:“那你先去吧。”我把她揽在怀里,她低声说:“我舍不得看你这么累,你就是不为了自个儿,也要为了陪陪我,回来睡一会儿。”我抱着她说:“等忙完了这一段,以后定陪着你。”说完在她额头上印了一个吻,吩咐她再多睡一会儿,就走了。
看着眼前的折子,我随笔批,勒令在早已去世的阿灵阿和揆叙的墓碑上分别携刻“不臣不弟暴悍阿灵阿之墓”、“不忠不孝柔奸阴险揆叙之墓”等字样。如果不是当年他们陷害于我,十三弟不至于为了我受了十年之苦,若曦也不至于一跪就是三天,落下了腿疾。
我就是这样的人---- 不轻易爱,但一旦爱,便天长地久。不轻易恨,但一旦恨,便天崩地裂。
齐妃的宫女喜鹊来养心殿私下观察我的起居,我一怒之下,把她杖毙。我憎恶别人干涉我的私生活,但我猜这举动一定会招致种种议论……

楼主 baby雨亦奇  发布于 2019-10-21 03:56:00 +0800 CST  
揉揉发痛的额头,不知道那丫头又在忙些什么?到了晚间,我传若曦来用膳,看到她便问:“听说你好几天都没好好吃饭了,究竟在折腾什么,搞得比朕都忙?”她坐在我身旁,靠在我的肩头说:“回头你就知道了。” 我拍拍她的背:“折腾什么我不管,不过饭要好好吃,觉也总要好好睡。”她一下子坐起来,教训我:“彼此彼此,别光拿话说我,你自个儿也多惦记着点自己吧。”我气笑道:“朕要管整个天下,怎么能相提并论?”她笑了,哼了一声:“又开始摆皇上的架子,‘朕’这‘朕’那的,放心,我时刻记着你是皇上,不敢忘的。”我沉默了一会儿,拽着她的手,让她看着我:“十三弟如今时刻记着我是皇上,也就你还不往心里去,我要你以后也这样。”她看着我,柔声道:“你私下里老说‘我’,不说‘朕’时,我就明白了。所以你如今虽已不是四阿哥、四王爷,可我只愿意把你看做我的胤禛。”
我微怔,即便是皇后或其他妃子,也不会唤我的名字;有时候额娘不客气,还叫我“老四”。可是只有眼前的这个人,在我执掌天下时,仍然在梦回的时候低低地叫我四爷;也只有眼前的这个人,在我称孤道寡时,唇齿含香地唤我胤禛。我心底又感动又酸涩,慢慢地把她揽在怀里,轻轻地对她说:“若曦,我想要的天下,是有你的天下。”她喃喃道:“我一点都不想把你看作皇上,那是称孤道寡者,可你就是皇上,你掌握着生杀大权!”“只有这样,我才能拥有我想要的,保护我所爱的!没有权利我只能眼看着你们受伤,却无能为力。”两人默默相拥半晌,想着今日的折子还没看完,只好在她额头轻吻了下道:“我还要看折子。”她起身笑道:“我也要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十二月十七日,在皇阿玛驾崩后的一个月零四天,十四弟奉诏从西北赶回来奔丧。他人未到,却先上奏折问:“谒梓宫、贺登基,孰先?”我淡淡下旨:“先谒梓宫。”
待我来到皇极殿时,远远地看到了站在那里的背影。其他人早已跪下请安,只有他,慢慢回过身,遥遥地盯着我。最后,他还是未给我行君臣之礼,对着皇阿玛的灵柩直磕了几个响头之后,长歌当哭,悲笑而去。他离去后,自己也对着皇阿玛的灵柩磕了几个头,并下令革去十四弟的爵位,降为固山贝子。随后便摆驾回了养心殿,屏退众人,独自静坐。
我知道人人都已经忌惮我的冷血,对我是敢怒不敢言,我更知道这朝堂上有太多人等着看我的笑话,可我偏不让他们如愿。总有一天,朕要他们心服口服地承认,朕是一个好皇帝,继往开来的好皇帝!
不知不觉,我竟已静坐了很久。高无庸轻轻地进来,有些害怕地开口:“皇上……是否传膳?”我命人传若曦过来,准备用膳。不想让她跟我一起烦闷,遂调整了情绪,待她进来,给她一个微笑的脸。我们屏退众人,我笑着给她夹菜。她却叹道:“心里气闷,何必还要强做这个样子?自己也心苦!”我搁下碗筷,默默看着她,半晌后才说:“朕总不能如了他们的愿,老九他们等着看朕的笑话,朕还偏就不生气。”她站了起来,走到我的身后,轻轻给我按捏着肩膀,软语安慰道:“如今你已是最大的赢家,有些事情可以不计较的……”她话音还未落,我却一把把她从身后拽过来,抱进怀里,不由分说地吻上她的唇。她起先还有些挣扎,慢慢地就停止了动作,轻轻抱住我,响应我的吻。我们唇齿纠缠着,正动情间,却感觉到嘴一痛。我放开她,有些气恼地看着她,她的笑意却越发深了。我抬手给了她一记爆栗:“怎么又咬我!”她咯咯一笑:“谁让你欺负我。”
我抱住她,一面轻吻她的耳垂,一面低语道:“朕如今江山美人都有,的确不必和他计较。”她看我的动作并不停,有些羞地推开我,我揽着她坐直,拇指轻轻抚摸着她的唇柔声说:“刚才我有些重……弄疼你了吗?”她正脸红,刚要说话,只听高无庸在帘外道:“十三爷求见!”
若曦诧异地跟我对视一眼,我忙传:“快宣!”
十三弟大步走了进来,满脸不安,跪倒就磕头:“臣弟向皇兄请旨,恩准臣弟带人去寻找绿芜。”我们问清了事情的原委,原来是绿芜留信说自己“性本爱丘山”,回江南去了。我立即下旨派人去找,并命画师照着绿芜的画像模仿,命人拿着图去寻。这样的十三弟我也是第一次见,方寸大乱,焦急彷徨;当年他只身一人打老虎,却还是懒洋洋地笑着;就是当年我们被老八陷害,他为我顶罪时,他也是从容不迫的。想来他是对绿芜用情至深!
静等到了半夜,仍然没有任何消息,我吩咐若曦去休息。走时她仍在说“肯定能找到”,我只是叹气,绿芜已经跟十三弟共患难了十年,“性本爱丘山”根本不可能是她出走的理由。那么,恐怕只剩下了一个原因----她自己肯定受了什么委屈,又不想日后因自己的出身而使承欢受委屈。只可怜了十三弟!

楼主 baby雨亦奇  发布于 2019-10-21 03:57:00 +0800 CST  
第二日,我早朝刚归,若曦就冲上来问我:“找到了吗?”我疲惫地摇摇头,她忙服侍我坐下,又拧了帕子为我擦脸。我闭着眼睛道:“十三弟未来上朝,你不知道,我坐在上面,看着下面立着的人,每个人都各怀鬼胎,没一个人可以信赖,我这才真正明白为什么天子都是孤家寡人,今天没有十三弟,我真的有孤零零的感觉。”若曦有些哽咽地道:“能找到绿芜就好了!”她放下帕子,我只是伸手抱着她。她感受到我的无助和难过,也坐到我的身侧,用尽力气紧紧抱着我。
高无庸在外面道:“皇上,王大人求见。”想是绿芜有消息了:“快传!”“……听闻有渔民从河中打捞起一具女尸,臣立即去查看,形貌已不可辨,但腕上所带玉镯却和画上一模一样。”我心中酸痛,绿芜,无论你受了多大的委屈,你多少该体谅十三弟的心情。你们相伴了十年,你难道想不出他没有你,以后的日子该过的何等艰难?还有承欢,你让她今后承欢于谁的膝下?!我命令他退下,吩咐此事不许再传出去。走进里间,看着仍在躲避事实的若曦,我心里也是难过。说了一会儿话,最后还是决定不告诉十三弟这个事实。
十天过去了,十三弟仍在坚持不懈地寻找。听说他回到府中便是烂醉如泥,我们也是愁肠百结。我怕十三弟心痛难忍,自己也不方便过去,想来十三弟和若曦平素交好,就让她去安慰他。待若曦回来,还带来了承欢,小丫头一见到我立马就扑过来,“皇伯伯、皇伯伯”地叫我。她坐在我的膝上,嘀嘀咕咕地告着状,什么阿玛只喝酒不理她、额娘抱着她哭,还伸手指了指若曦:“她也喝得醉醺醺!”我皱着眉头看了若曦一眼,承欢终于抱怨完,我便让人把她送到皇后宫中。我无奈地看着她:“又是烟又是酒的,人劝得如何?”她说:“他应该会放弃寻找绿芜,过些天就会好了。”我惊讶道:“你怎么劝的?”她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虽然是个谎言,但我还是派人去查个仔细。绿芜确实是个奇女子,十三弟并没有爱错她,只是她行事过为刚烈,竟不肯给自己和十三弟留些后路!
可是十三弟呢?今后谁陪他赏梅,谁陪他畅饮,谁为他红袖添香,谁听他灯下吟诗?以他的心性,绿芜十多年的陪伴,于他早已是不可缺少的温暖。他的情,于她是此生难再的回忆,是独一无二的情怀,是即便举身赴清池也未必放得下的红尘中的羁绊;她的爱和离去,却是令他今后日渐消瘦的心事,是举箸前莫名的伤悲,是记忆里一场不散的宴席,是不能饮也要拚却的一醉。我心中笃定地相信,在今后漫天风雪的路上,在酒醉昏迷的刹那间,在无数个不眠的夜晚,在生与死的分界前,他心中会有一个遗憾,便是今生再也不能,再也不能与她的相见。
在东暖阁里批奏折,高无庸跪在我的身侧,双手捧着红漆雕凤盘举过头顶。我只是瞟了一眼,随即翻了年妃的牌子。
晚间用膳的时候,年妃给我夹菜:“皇上不必再忧心,臣妾的兄长必能帮皇上分忧解难。”她顿了顿,又道:“近日看皇上忧思不解,臣妾特意命人熬了这碗汤,能帮助皇上保养心血。”我只是点点头,对她淡淡地说:“年妃有心了。”她看着我,咬了咬嘴唇道:“臣妾不求有功,但求能侍奉皇上,听闻若曦姑娘对皇上也是尽心尽力,臣妾更应恪守本分……”
正话语间,高无庸进来报:“禀皇上……”他看了眼年妃,我说:“说吧。”“禀皇上,若曦姑娘今晚回了原来的地方住,走的时候面色似有不悦,奴才没拦住……”我下意识地想去寻若曦,刚站起身,只听身后的年妃急急地道:“皇上,这就要走了吗?”我想了想,还是收回了脚步,命令高无庸:“把暖袋给她拿去,叮嘱她别受了凉,”我加重语气,“明日无论如何,也要把她给朕接回来。”
年妃继续服侍我用膳,我食不知味地吃着满桌子的山珍海味,这一桌玉盘珍馐一入口,怎么都比不上若曦的三菜一汤。

楼主 baby雨亦奇  发布于 2019-10-21 03:57:00 +0800 CST  
第二日早朝过后,高无庸进来禀道:“禀皇上,若曦姑娘回来了,刚去了养心殿,现在在寝宫。”我放下手里的奏折,急忙出去。她正盯着床铺看,不知道在想什么,只见她猛地把手袋扔到床上,转身便欲走,却看见了站在身后的我。她看到我,面色似有怒气,板着脸说:“过来还东西。”看着她的神色,我明白了几分,心里竟有些欢喜。她快步从我身边走过,我拉住她的胳膊说:“我很高兴。”她看了我一眼,暗含讽刺地道:“你当然高兴。”说罢便又要走,我一把把她圈到怀里,开心地说:“我高兴是因为你吃醋嫉妒……为了我吃醋嫉妒。”
她恨恨地用肘推开我,我一副吃痛的样子。她马上就紧张了:“怎么了?”本来确实有些痛的,看看她担心的样子,还是笑着说:“没事。”顿了顿,继续道:“你别再跟自己过不去了,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她看了我一眼,忽然有些坏笑地说:“转过去。”我虽有些不解,但还是转过身去,却感觉到背后的辫子被她抓在手里。我回头看看她,她挑了挑眉说:“你从不让人抓你的小辫子,只有我可以!”我无奈地笑笑:“只有你敢!”她伸出手说:“我要手袋。”我转身去拿,辫子却还被她抓在手里,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调皮地对我笑笑。拿起手袋递给她,她不作声地接过来。
我牵着她的手,走出寝宫,跟她说了一些十三弟的情况。经过她的房间,她说有东西给我看。我坐下来,她抱来一堆书和纸,对我说:“你要先答应我,待会儿我给你讲解时,你只许问和数字相关的东西,其他的一概不准问。”我有些不解,但还是答应了。她给我讲了许多艰深难懂的词,什么复式记账、借方、贷方,又给我讲了讲如何看图表。就这样,她说了一下午,我听了一下午,越听越惊讶,待一页图表讲完,天已黑透。这样做事,果然方便了很多,既省时又省力。我满肚子的疑惑,可之前已经答应不相问,便握着她的手,真心赞叹道:“好一个蕙质兰心的姑娘!”
她却不理我,回过头,手还是任我拉着:“你的年妃可是比我‘蕙质兰心’。”我闷闷地笑,她气恼地回过头:“笑什么?很好笑吗?”我掩饰不住笑意,欢喜地说:“我只是没想到你如此吃醋,平日你很少跟我说甜言蜜语,今天看你的样子,却比十句好听的话都动人。”她撅着嘴,坐到我的身边。我伸手揽住她,叹道:“若曦,我知道你是将整个人和心都交给我,我能给你的东西却有限。能无限给你的,你又都不稀罕。”我把她的手按在我的心口,坚定地说:“但你记住,这里,我是完完全全给你的。”她靠在我的肩上,半晌,喃喃地说:“我知道,你是别人的皇上,是我一个人四爷,是我一个人的胤禛。”我静静地抱着她。夕阳透过窗子射进来,在地上形成了两个人相偎相依的影。回顾所来的路径,苍茫中含着翠微。
今天是康熙六十一年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是雍正元年了。我特意召了十四弟入宫,陪额娘一起过年。傍晚出去之前,我细细地嘱咐若曦在这里乖乖地等我回来,还忍不住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到了额娘那里,我向额娘请安,她连头都没抬。我也习惯了,只是自己抬起身子来,问道:“刚刚你们在聊什么呢?聊得那么起劲。”额娘依旧是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冷冰冰地说:“你没看到吗?我们在聊家常。”我问道:“对于册封额娘为皇太后一事,额娘考虑得如何?”她语气冰冷:“我并没有考虑。”我叹了口气,问道:“儿臣不明白,额娘为什么一直拒绝册封?”额娘忽然站了起来,生气地问我:“你真的要知道吗?好,我告诉你!你继承了大统,可你皇阿玛究竟是要传位给你还是你弟弟?”十四弟这时劝道:“额娘,这些流言蜚语是有心人故意捏造的,额娘不要生气。”额娘悲泣道:“你瞧瞧!这个时候你的亲弟弟还在为你说情!你的良心过得去吗?”我悲愤难抑,回视着额娘,多少年的委屈一刻爆发:“难道我就不是你的亲儿子吗?”她怒道:“是!你是我的亲儿子,可是你弟弟也是我的亲儿子!你皇阿玛金口玉言,说属意你十四弟,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说什么都晚了!”她说罢,转身而去,十四弟忙追了上去。
一个院子里,顿时只剩了我自己,茕茕独立,残阳如血。
我转身慢慢踱回养心殿,只觉得这个皇宫,入目处,满眼的荒凉。
回到养心殿,若曦快步迎了出来。我露给她一个微笑,在她面前却无法藏住眼底的荒凉。她服侍我坐下,软声问:“怎么了?”我只是把她抱紧怀里,道:“别动,陪我坐一会儿。”我沉默地拥着她,她也环住了我,我感受着她的温暖,心里缓和了一点。半晌,我放开了她,此时晚膳已经备好了。她给我倒了一杯酒,我默默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她又给我添满,连饮三杯后,才放下酒杯,夹了一口菜,随即又拿起了酒杯,刚要倒酒,就被若曦拦住。她看着我的眼睛道:“这么多年都这样了,何苦为难自己?”我也不愿再隐藏,刚刚虽只喝了三杯酒,但已有些酒意。我道:“我额娘心里只有十四弟,不管我怎么做,永远都比不上他。”越说心里越酸痛,索性直接拿起酒壶灌了几口。

楼主 baby雨亦奇  发布于 2019-10-21 03:58:00 +0800 CST  
酒意一点点上来,我握着若曦的手:“那些话别人传传也就罢了,可是额娘今日竟然当着十四弟的面质问我!她竟然质问我!”我似笑似哭:“她说她不会接受册封,怕将来没脸见列祖列宗,可是只有十四弟是他儿子吗?我算什么呢?”她安慰我:“你已经是皇上了。”我苦笑着趴在桌子上,不再说话。皇上也是人,皇帝也会有自己的苦衷,我每天要对着一群阳奉阴违的贪官污吏,对着紫禁城里的勾心斗角。上朝时不是互相弹劾,就是这里出了水患、那里闹了饥荒,回到宫里,不是这个阿哥不听夫子的话,就是一堆看不完的奏折等着我。去看望额娘,从来都感受不到温暖,只有冷言冷语!我接下皇阿玛的江山,一心想做个忧民之忧、苦民之苦的而乐民之乐的好皇帝。为了建功立业,有的时候我对自己比对任何人都残忍。”我一盅一盅地喝酒。不知道喝了多久,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只知道我将这些年的隐忍、委屈、和惊恐,这些天的劳累、辛酸和艰辛都喝了下去。原来酒是这般苦涩,不知道十三弟为何喜欢喝酒?迷迷糊糊中,只感觉到有人扶着我上了塌,帮我脱掉了靴子。又感觉似有一只手在轻柔地抚摸我的脸。身子越来越轻,我却觉得自己好累、好累。
【雍正元年】
清晨,我睁开了眼睛,头微微有些痛,看到身侧已空,我正回想着昨晚的情形,若曦走过来,坐在塌上,笑着说:“昨晚上喝过酒,今儿又不用上朝,再躺一会儿吧。”我握着她的手:“十三弟以前总夸你酒量好,我一直不以为然。昨夜我居然被你灌醉了。”她笑道:“是你酒量差!”我笑了笑,看了她半晌,忽道:“昨夜谁伺候我的?”她说:“是我,我让高无庸在外面候着了。”我握着她的手,良久方起身。她去给我端了水,我便四处寻找已经准备好的东西。她拿着木盒问:“你是在找这个吗?”我说:“打开看看。”她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支木兰玉簪。“之前问你为何不戴簪子,你说不小心摔坏了。”她全部心思都放在眼前的簪子上,看出她的惊喜,我也感觉到开怀。我拿过簪子,亲手为她插到发髻间,我们相视而笑。她转身去给我准备洗漱,我说:“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按照惯例我要回去一趟。”她的动作微微顿了顿,“好。”然后把毛巾递给了我,坐在塌上,一言不发。我叹了口气:“若曦,体谅一下我。”她闷声道:“我已经尽力了,难道还要我笑着送你过去吗?”我叹了口气,看了她一眼,出了养心殿。
还有两日就到了元宵节,今年却因在丧中,花灯烟花都没得赏。承欢倒是日日都在宫里玩,与若曦也亲近了许多,大概是因为她本就可爱,再加上若曦怜惜她幼年丧母,更为娇纵她。好几次看到承欢爬树,周围的宫女急的蹦蹦跳,若曦却在旁看着乐,只嘱咐她不要摔下来;有时能看到承欢竟然追着狗跑,若曦也不去管,反而支开了身边的宫女,由着孩子和狗抱在一起玩;承欢调皮,打碎了皇后的玉如意,吓得躲在树上不肯下来,若曦把她掐哭,然后让她抱着皇后的腿去求皇后责罚,皇后当然不肯,承欢就又跑到我这里来说皇后多么贤良……三番五次下来,承欢越来越调皮。我对若曦道:“不能再由着承欢胡来了,再这么下来,她都敢去揭养心殿的瓦了!”熟料若曦说:“揭了就揭了,再放回去不就行了!”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楼主 baby雨亦奇  发布于 2019-10-21 03:58:00 +0800 CST  
一天,散了朝后,老八留下来,禀明说侧福晋若兰病重,希望能见若曦一面。我忙派人去传若曦,待她到了,八弟说:“若兰要见你。”她当时就慌了,转身就往外走,八弟已备好了车马。
待她回来后,已是第二天。
丧姊之痛自是难以承受,她一直茶饭不思,我虽心下难忍却也体谅,不敢逼她太紧,只盼着她能尽快走出来,可长此以往她的身体怎么受得住!
我下朝后便疾步回了养心殿。她躺在床上,脸上很是憔悴。我走过去,扶着她坐在我怀里,柔声说:“若曦,听话,喝些清粥。”她闭着眼睛,听而不闻。我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姐姐在地下能安心吗?”她睁眼望着我,眼睛红红地问:“你让我送姐姐回西北好吗?”我说:“我已经将你姐姐从皇室宗谱除名,准许回西北安葬,并秘密口谕,命你阿妈将你姐姐与青山合葬。”她低声央求道:“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回去呢?也不是什么大事,来来回回也就一个月。”我沉默半晌,头贴在她脸上,不安地说:“因为我怕。”她嘟囔着问:“你是皇帝,你能怕什么呢?”我亲吻着她的额头,缓缓道:“我是皇帝,我什么都不怕,可是我唯一怕的是你离开我,”顿了顿,接着道:“我知道你和你姐姐一样都渴望自由,我怕你这一去就不肯回来……若曦,不要离开我。”她似有所动,点了点头。我一喜忙道:“起来吃些东西吧!”
她坐起来下了地,两个人吃了点东西,又喝了口茶。正说话间,只见承欢跑了进来,边跑边喊:“姑姑!姑姑!”承欢跑到若曦跟前,若曦笑着,弯腰跟她说话。承欢赖在她身上:“皇伯伯这两天都不肯让我见姑姑,说姑姑心情不好,要休息,可姑姑一见到我就笑了!”说罢,又一蹦一跳地摇着我的胳膊说:“皇伯伯以后不能不让我见姑姑了!”我摸了摸她的脸,也笑着说:“好。”看承欢粘着若曦不放,她插科打诨、娇声软语,不一会儿就将若曦逗笑了。我走出养心殿,临走出去前,回头看看她们,目光里藏不住的柔情。

楼主 baby雨亦奇  发布于 2019-10-21 03:59:00 +0800 CST  
晚间,我来到了若曦那儿,只见她穿了一件月白色的衣衫,袖口处用银丝线绣着朵朵的木兰花,头发只是随意地挽了个发髻,拿簪子插好。虽不是正式的衣着,但入眼却有一种别致的亲切和温馨。她正拿着剪刀在剪烛花,我隔着帘子望着她,忽然觉得这就是所谓的现世安稳、岁月静好。我打起帘子走了进去,微笑地看着她,缓缓地吟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她脸一红,问:“奏折看完了?”我点点头,没有说话。我温柔地抚着她的头发,半晌,郑重开口道:“我想要你。”她骤然有些紧张,我眉头微蹙地盯了她一会儿,笑道:“不要怕,总得让你心甘情愿才行。”我双手拉着她,问道:“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要坦诚相待?”她含着丝笑,点点头。我握着她的手:“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样你才不会拒绝?从你住进养心殿开始,我一直能感觉到你对我既亲近又抗拒,所以迟迟未要你,想等到你对我只有亲近没有抗拒的时候再开口。可是今天看到承欢,看到你们彼此笑脸相迎时,我不想再等了。我想要你为我生儿育女,我想看到你们在一起笑的样子,那才是我心底的幸福。”
她静默了半晌才道:“我要当皇后!”我皱了皱眉,旋即又笑了,我知道即便我给她这个位子,她也不会要的:“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皇后自幼与我结发,性情温和,行事从无逾矩,况且早年孩子夭折,她至今膝下无子,皇后的位置是她护身的凭依,我不能再伤她。”她抽回了手,转而道:“那你不能再召年妃。”我皱了皱眉头,又握着她的手:“你真的要这样刁难我吗?”她问:“是因为年羹尧吗?”我叹了口气:“即便是年妃本身,她也并没有错。”她低下头,淡淡地问我:“那你又能答应我什么呢?”我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一瞬,心里渐渐泛起伤痛。是啊!我能给你什么呢?早年你因为我而受了六年的苦难,即便我可以以己之心、受你之痛,也无法弥补你身体的伤害;好不容易登上了皇位,却给不了你你要的幸福。你要一个一心人,而我却有不得不应付的后宫妃嫔;你要自由,我却因为怕你离开我,就留你住在紫禁城的樊笼。你先是牺牲了自己的青春等着我,而后放弃自己的梦陪伴我,是啊,我给了你什么?我心中沉痛不已,缓缓地蹲下, 双手把她的手拢在自己的掌心,缓缓地说:“我虽贵为九五之尊,可很多时候,我都不能随心所欲。有时我会问自己,究竟拥有什么?十三弟为了我被幽禁十年,当年的他只身能打虎,如今他满身的病痛;你也不比他好多少。我根本就不敢细想这些事情!如今我拥有天下,可是你根本就不看重。”说着,我抬起头来,看进她的眼睛,缓慢而郑重地道:“若曦,我唯一能给你的,是我的心,我要你陪着我,在这似乎满是人,却又空落落的紫禁城里,一些也许一辈子都不能对人言的事情,你能懂。”
她抬头看着我,眼里似有泪意。我心中酸涩,问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册封你?一旦有了封号,就要住回自己的宫里,想见你,还要翻牌子;何况我不想因我的原因使你成为众矢之的。而现在,我却可以天天看到你,你明白吗?……若曦,你还想拒绝我吗?”她抬头看着我,我半仰着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她眼中有温柔滑过,也蹲了下来望着我,眼中似有欢喜,有感伤,有期盼,却没有了早先地抗拒。
我轻笑,猛然抱起她,她急急地说:“你干嘛这么急?我还没有准备好!”我笑道:“你这个人事情逼近眼前时,急智倒是有的,可平常做事却总是反反复复,难下决断,今儿晚上,你是答应我了,可只不准睡一觉又该踌躇不决了。我还是‘有花堪折直需折’吧!”她举起拳头打在了我的胸口:“等一下,我…………”她的话还没说出口,却被我用吻拦了回去。半晌,她害羞地看着我,我伸手取下了她的簪子,一头长发旋即散下。我轻轻地抱她在怀里,一面轻吻着她的耳垂,一面解开了她的外衫……
月华如水,繁星满天,鸳鸯交颈,抵死缠绵。
有个文人曾说:“无论我有多少妻妾,今世只有与我爱妻相结合,身相依,心相伴,我才真正的长大。”这一晚,两个风雨同舟、同苦共甘的人,终于完成了他们各自真正的成人之礼。夜渐渐转冷,冷不掉的是相惜相爱的暖;烛影移换,换不掉的是此刻比翼连枝的心。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楼主 baby雨亦奇  发布于 2019-10-21 03:59:00 +0800 CST  
若曦如今日日吃药调理,我刻意不让她知道朝堂上的事情,尤其是和老八、老十等有关的事,以免她忧思伤神。额娘为了十四弟,早就是一句话都不肯跟我说,也禁止别人称她为太后。如今病势沉重,却心心念念只有十四。一时间又要以强硬的办法推行新政,又要处理好超内外的关系,着实心力交瘁。
就这样没日没夜地忙了一些日子,寒意终于渐渐退去,圆明中绿意沉沉,姹紫嫣红都开遍。我、若曦和十三弟漫步在园中,十三弟的气色看上去很好,对我已经不像先前那般客套和疏离。我们边走边聊,说不出来的温馨。若曦走在我身后,我总是怕她不见了,下意识地回头看看她。正在我留意她之际,余光忽然看到十三弟有些黯淡又迅速掩饰的眼神,我一回头,他旋即冲我挑了挑眉,作出了熟悉的笑容。我心中也不免酸涩。
走到花园,远处的承欢、弘历他们在玩耍,似是伴着歌声。我笑问十三弟:“我们小时候唱的歌,你还记得吗?” 他笑说:“都记得呢。” 我感到诧异:“都记得?我是只记得两三首了。” 若曦插嘴道:“哪几首啊?唱来听听。” 我顿时觉得有些尴尬,多少年前的往事都浮现在眼前。只见十三弟以拳掩嘴,轻咳了几声,明显是在忍笑。若曦见状,赶忙跑过去:“十三爷有什么乐事,别独自偷着乐呀!” 十三弟瞄了我一眼道:“我们私下里说,嗯,私下里说。” 我无奈,笑骂道:“赶紧说吧,当着我的面我还放心些,私下里你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我呢。”我的语气虽然有些怨怪,但心里却是真心地高兴。十三弟终于可以像以前一样和我开玩笑了!虽然只是偶尔,但我已经很满意,至少他现在的精神已经比刚从养蜂夹道出来时好了很多,至少他在心底深处,依然把我当成亲昵的四哥,可以不讲规矩的四哥。 只见十三弟笑问若曦:“你有没有听过皇兄唱歌?” 若曦摇了摇头,十三弟瞧了我一眼,道:“以后啊,你想办法让皇兄为你唱一次就知道了。” 我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掩饰着自己的尴尬,却听若曦答道:“看样子不会很好听。” 十三弟笑叹道:“只怕不是好听或不好听能形容的,而是……”说着看了我一眼,我干笑了两声:“算了,你接着说吧。”
十三弟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道:“有一年皇阿玛过生日,皇兄为了应景就唱歌一首,结果他一张口,我们几个年纪小的立即捂住了耳朵,十四弟甚至干脆躲到了桌子下面……”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当着我的面出卖了我。若曦也忍不住低笑:“如此说来,倒真要寻个机会听一听的。” 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当着我的面揭短,我虽然话少,心里却也是开心的。在这紫禁城内,在纵横的历史里,有谁敢跟皇帝开这样的玩笑呢?他们,真正是我最亲的人。
我们边说笑边随意走着,只听承欢在那边喊:“弘历哥哥害羞了!四阿哥喜欢小宫女,四阿哥喜欢小宫女……”我皱了皱眉头,却看见若曦走到十三那里,低低问着:“十三爷,在皇上还是个小四阿哥的时候,有没有和哪个宫女……或者身边的侍女……”边说还边拿眼睛偷偷瞟着我。我无奈地笑着,听着她打探我的私事。
这时清脆的歌声响起,甚是离经叛道,我不禁一叹:“你究竟教了孩子们什么啊?”她蛮不在乎地冲我挑眉一笑:“不过是唱唱歌、讲讲故事而已。”正彼此说着,却忽然听到一句歌词:“紫禁城里的美丽,比不上天边的那道彩虹……”我皱了皱眉,看向若曦:“是想出宫了吗?”她握住我的手笑一笑:“不过是一句歌词而已,何必那么较真?”说完,回头看看背向我们的十三弟,踮起脚尖迅速在我的唇上印了一吻,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站了回去。我忙看看那边嬉戏的孩子们,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到,才回视着若曦,她扬起下巴,笑昵地看着我。我心生一计,无限暧昧地低声道:“今晚上我们再算账。”她刚才的气焰瞬间烟消云散,甩开了我的手,往十三弟那边跑。我乐不可支:“你呀,就是纸老虎,一戳就破,就是花样子多,真要和你真刀实枪,你就……”话还没说完,之间她脸红红的回头瞪了我一眼,我摇摇头笑笑。
岁月温柔,阳光恰好。

楼主 baby雨亦奇  发布于 2019-10-21 04:00:00 +0800 CST  
那日正在议事,高无庸匆匆来报:“禀皇上,太后娘娘的病情告急,怕是……怕是……”我听了,拔脚就往外走,赶到了额娘的住所。
看到我来了,额娘眼里有失望闪过,我知道,她是在等十四弟。随即,她眼里的失望就化为愤恨,别过头去,不肯跟我说一句话。看着病榻上面色苍白的她,我不禁沉声说:“额娘,您看看我……儿臣一定不负皇阿玛的所托,为大清江山尽心尽力!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您还是不肯接受我赐封您为皇太后吗?”她摇摇头,语气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可忽视的抗拒:“你出去……出去!我没有……没有你这个逆子!”我心中沉痛,慢慢扶着她坐起来,还未开口,她却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我真……愧对祖先,我做的最遗憾的事情就是……就是养了你这个逆子!我心里只有一个儿子,就是十四……十四阿哥……你不是我儿子……”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我不发一言地听着。虽然我一直明白,在她心里,我远不如十四弟,可是从自己亲生母亲的嘴里说出来的这些话,听到自己耳朵里,却是生疼生疼。我慢慢放她躺下,却难以抑制心中的伤痛。为什么?为什么?往事纷乱地演绎,已是不堪回首。我缓缓地跪下,独自一人在她床前直挺挺地跪了两个多时辰,起身前在床前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虽然你不认我这个儿子,可无论我有少委屈多少酸痛,我却在心里依然敬你,额娘。转身出了殿,心里已是无哀无伤,无怒无悲,只是心里空空的、旷旷的。只有在不为人知的时候,我才允许悲伤悄悄地宣泄。往往在这个时候,若曦会过来握紧我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皱着的眉头。有时批奏折批到很晚,她也会一直坐在案旁看书陪着我。往往抬起头,就能看到她恰好在看着我的目光,有时我们相视一笑,有时她会走过来,墨黑漫长的夜里,红烛跳动下,纱窗上映着的是两个相偎的身影。
怀中的她,是冰冷的紫禁城内唯一一抹暖色。
那日在园子里,看到若曦坐在承欢身边,听她弹筝。我笑着对十三弟说:“这丫头倒是挺勤快的,一天除了玩,剩下的时间都用来练琴。”没想到十三弟眼里却有一丝黯然滑过,半晌才道:“我只是请若曦帮我监督着她,我不想她将来连她额娘留给她的筝她都不会弹。”我一时心里也有些酸涩,默不作声。
转眼,几个月就过去了,还有几天,就是弘历的生辰。虽然皇阿玛在位时,每逢阿哥生辰都会给很多赏赐,但我对孩子一向严苛,弘历的生辰自然也是一切从简了。若曦曾问过我给弘历什么礼物,我淡淡地说:“朕亲自写一幅字给他,勉励他要有仁义之风,圣贤之范。”没想到若曦看后却笑我:“全篇都是训诫叮嘱的话语,那里像是什么生辰礼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犯什么错误了。”我一听,说的是有几分道理,不过我还是心存一些希望,即便弘历现在不懂,等年纪再大些时,能读懂我对他的殷殷期许,这比赏给他任何金银珠宝都稀罕。
到了弘历生辰的那一天,我虽然嘱咐那些禀奏的大臣长话短说,但还是在天色已晚的时候才匆匆赶过去。看着弘历眼里的兴奋,我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弘历说:“儿臣刚才求十三叔给儿臣讲讲他当年只身大虎的经历,想不到那时的十三叔只比我大两岁。”再一想到如今十三弟的身子,我不禁眼中一暗,若曦忙吩咐人开席。我们边吃菜,我边问弘历的功课骑射,还问道:“如今西北边疆不稳,若让你去青海见蒙古人,你该如何……”话才说道一半,就感觉若曦在桌子下面踢了我一脚,我愣了一下,看着她给我夹了点菜,笑着说:“今天是四阿哥的生辰,我们都等着皇上给四阿哥的寿礼呢。”

楼主 baby雨亦奇  发布于 2019-10-21 04:00:00 +0800 CST  
我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仔细打量了一眼弘历,看他额头上都有了汗珠,显然是边吃边答话,弄得他十分紧张和辛苦。我忙命人拿出我之前准备好的字,刚要忍不住叮咛,却看到若曦在旁边似笑似嗔地盯着我,只好咽下了到嘴边的话,转而对他说:“朕想说的都写在里面了,你回去后再仔细看吧!”弘历恭敬地应下,似是舒了一口气。我正有些苦笑,只见若曦面上虽笑,眼里却又泪意,她递了一支笛子给了十三:“上次听十三爷吹曲已是十年前,今日借四阿哥和承欢的光,请十三爷再奏一曲。”
十三弟刚被释放时,诸事混乱,又颇得我倚重,没有时间抚琴奏曲;绿芜去后,他更不再碰这些。他不吭声,若曦却自顾自地开始敲起手鼓,随着欢快的鼓声,承欢也穿着盛装,旋转着舞步跳了进来,舞步生动灵快,只有希望,没有阴霾。十三弟怔怔看着承欢,眉目间又是凄楚,又是欢喜。我看着承欢的脚步,转头看看若曦,她也侧目看看我,眼里似有无奈,想必是当年她曾答应过我,将来必如敏敏为十三弟一般,也为我跳一支舞。如今想来,怕是没有那眼福了。
十三弟凝视着承欢的笑颜,也慢慢拿起了笛子,和着她的舞步即兴吹着。笛音如同天籁,我、若曦和弘历都如同重获至宝,只有承欢,一脸不可思议地瞪着眼睛,仿佛不相信这么美妙的声音来自她那个平日憔悴衰弱的阿玛。我就静静地看着他们,多年前桂花树下、横笛而奏的男儿与今日两鬓斑白的男子影响重迭。我在桌下我着若曦的手,我们相视而笑,眼里却都有沧桑闪过,当真有几分恍如隔世的感觉。
承欢一曲舞罢,坐下来气喘吁吁地说:“累死我了,可再也不想梳这一头的小辫子。”说罢扬起扬起小脸,对弘历说:“弘历哥哥,我可是全为了你才受这份罪的,你要记住哦。”我们顿时都笑了,我给十三弟夹了一口菜:“承欢这丫头,算计的毛病可是得了若曦的真传。”若曦插嘴道:“你们兄弟说笑归说笑,可别拿着我打趣儿,我可不想得罪两位爷。”十三弟故作惊讶地说:“你怎么可能得罪四哥?早在二十年前,你就从我这里把人家的喜好忌讳都打听遍了,就差逮着我四哥面对面地问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了。”我正在喝酒,听到这句话差点没喷出来,忙放下酒杯,手抵在嘴边低低地咳嗽了两声。若曦想来也是心里有鬼,装作没听见,拉着承欢东扯西扯。一时之间,空气中满满地温馨和笑意。我也因着十三弟无意中的一声“四哥”,大为开心,跟他畅饮,天南地北地聊着。若曦偶尔会插几句嘴,多数时候都挂着微笑听我们说话,我一面和十三弟说话,一面握着她的手,三个人暖暖地笑着。
待吃完这家常便饭已经很晚,十三弟和弘历都告退了,殿里只剩下了我和若曦。我把她揽在怀里,轻轻抚弄她鬓边的碎发,柔声道:“你费这么多心思让承欢跳舞,当年又费心思让敏敏舞了一场雪花红梅,我的生辰也不远了,你肯不肯为我也费点心思呢?”她温柔一笑:“心思肯定是要花的,只是舞……恐怕不能强求了。”我有些失落地笑笑:“你送什么,我都是喜欢的。”顿了顿,我逗她道:“做个绣球吧,然后抛给我。”她轻打了我几下,哼道:“美得你。”我笑着抱住她,她乖巧地依在我的怀里,半晌才道:“不管是什么,总之是我亲手做的。”我只是笑,并不答话,她见我没反应,抬头瞪了我一眼,又强调:“是我亲手做的!”我忍不住笑意,把她圈在怀里,轻吻着她的额头,低语着:“有你就足够了。”

楼主 baby雨亦奇  发布于 2019-10-21 04:01:00 +0800 CST  
今日我奉皇阿玛神牌升附太庙,在更衣账房歇息时,因屋内一切都是新制,所以油气熏蒸。此事筹备是由工部负责,老八恰好管工部事物,我一时激怒,就训斥了老八,并下旨命老八及工部侍郎、郎中等跪太庙前一昼夜。所有求情的大臣也都遭到了训斥,十三弟也向我求情,我也只是淡淡地说道:“旨意已下,断无出尔反尔的道理”,并严令养心殿的太监宫女们,不准私自在若曦面前传话。人总是要为自己做错了的事情负责的,谁都不例外。对老八的态度,除去要对他及他身后的势力敲山震虎之外,我自然也有自己的私心,不过凡事有果必有因,若问前世因,今生受者是;若问后世果,今生作者是。
晚间正在看奏折,高无庸来报:“禀皇上……若曦姑娘已经在佛堂跪了一个多时辰,晚膳也没有用。”
我令他下去,心中却有些烦闷。想必必定是十三弟禁不住她的恳求,告诉她实情。可是她竟全不顾念自己的身子!我放下奏折,匆匆来到佛堂,只见她一动不动地跪在佛像前,嘴里似在念念有词。我叹了口气:“都跪了这么久了,快起来吧。”我静静地看着她一会儿,她却不为所动,我一急,伸手拉着她起来,她却挣脱了我的手,嘴里喃喃地说:“贪嗔恨怨皆为苦,弹指瞬间,刹那芳华,匆匆已是数十年,有什么非要念念不忘?”我默了一瞬,回视道:“若离于色因,色则不可得;若当离于色,色因不可得。凡事皆有因才有果!”说罢,带着心中的一丝找不到出口的怨,转身离开了佛堂。
夜渐渐深了,我本已安置,却心乱如麻,便令人掌了灯拿起折子来看。不想竟还是无法静下心来,索性扔下折子,来到佛堂,却看到她仍旧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一阵冷风吹过,她不禁打了个寒战,我忙脱下自己的斗篷,披在她肩上,直直地看着她问:“你打算要跪到什么时候?你是在陪他受难吗?!”她依旧不理不睬,我心中又怜又气,又伤又怨,各种感情交织在一起,情急之下却脱口而出:“朕命令你起来!”她终于回视我,眼中似有惊诧,似有难以置信,但更多的是不肯低头的抗拒。她也冷冷地问我:“你是在用皇上的身份下旨吗?”我道:“是!朕命你起来。”她看了我一眼,却微微地笑了,笑的几分苦涩,几分讥讽,半晌,才冷冷地道:“奴婢遵旨。”说着便缓缓站起来,但身子却踉踉跄跄。我忍不住上前扶着她站起来,她却甩开了我的手,自己一步一摇晃地往前走。我看着她出去的背影,心中酸涩,却再没力气追上去。我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伤痛过了一夜,却只能面色淡然,若无其事地上朝。议完政事之后,我还是下了旨,准老八回府。
下朝后,高无庸匆匆赶过来,禀奏道:“禀皇上,若曦姑娘……姑娘在房里站了一夜……”你是在赌我对你的疼惜和不忍吗?我生气的不是你为他们求情,你的重情重义恰恰是我最珍惜的部分;我生气的,是你可否也稍稍顾念一下我;我生气的更是你求情的方式,就算你不曾顾念到我,可你竟全然不知疼惜着自己!
我匆匆赶到养心殿,推门而入,却看到她身体微颤地站在那里。掩不住心头的怒气,我大步向她走过去:“不让你跪你就站,你的腿还要不要了!”我气极,扬手便打翻了桌上的茶盘,心中的怒火得以稍微释放,逐渐冷静一些后,意识到自己不应朝她发那么大的火,却仍是气恼,便压低声音道:“我已经让他回府了!”说罢,也未停留,转身就走了。
在我的心里有一杆天平,一端放着我的爱与恨,一端却放着你。在每一个千钧一发的时候,这杆天平总是自然而然地向你倾斜。我再有怨再有恨,却终究舍不得让你为了他们而难过,而心痛,而昼夜牵挂。你却拿我对你的疼惜和不忍做赌注,来换取别人的安然和自由,若曦,你好生残忍!这一番,你终究还是赢了。
回到寝宫,一向不喜饮酒的我,却在这个晚上,只想醉一场。原来酒是如此的凉,夜是如此的凉,却都还凉不过心。我一口一口地灌着酒,一个人愁肠百结,带着几分醉意苦笑着,周围是暗无声色的夜,紧紧地裹着我,似是要吸去我全部的体温。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楼主 baby雨亦奇  发布于 2019-10-21 04:02:00 +0800 CST  
自那日之后,我再没召若曦来用晚膳,也没搭理过她。再加上西北战事紧急,我也常常是忙的焦头烂额。因着战事,我连翻了三天年妃的牌子,对年羹尧也更倚重。相反,却将若曦的阿玛和弟弟调到西南,从武职转变成了文职,领了份闲杂差事----不做事,就不容易做错事,也就不会授人以柄,这也是我对她的另一番尽心和保护。
然在我翻年妃牌子的第一日,她便搬去和玉檀同住,一住就是十几天。我也并未过去看过她,也从不跟人提起她。别人只当我是因朝事繁重所以不苟言笑,但我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的心。这颗心明明是在思念,在牵挂,在等候她回来。短短十几天,我已经尝尽了为伊消得人憔悴、千回百转咽相思的味道。每次晚间回到养心殿,看不到那一抹暖色,却只能看到漆黑冰冷的夜。每当这个时候,我就索性回去批奏折,却总在不经意的时候抬起头,回忆不肯放过我,我总是仿若看到她的笑脸。是啊,多少个烦躁的时候,她就守在身边,红袖添香;多少个夜里,她就坐在对面,对我温柔浅笑。太暖的回忆往往和太冷的夜形成鲜明的对照,我夹在中间无法脱身,只好走出殿外,看看安静的夜空。月亮经常不见影,只有几颗稀疏的星星。
除了苦笑,还是苦笑,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我终究还是拗不过自己的心,它在一遍遍地呼唤着,若曦,回来。是的,如果没有你,没有过去,我不会有伤心。但是如果有如果,还是要爱你。
十几天来,怨怒早已散尽,越来越浓的却是心中的惦念。晚膳过后,我命高无庸过去,无论如何都要把若曦请回来。我自己便把奏折都拿到西暖阁去批,一心一意地等着她。
正在看奏折的时候,感觉有人进来,抬头一看,只见若曦远远地立在窗边,静静地望着我。我们彼此对视了半晌,不过十几天不见,却已恍若隔世。她忽然别过头去,眼中似有泪意,径自走到榻边坐下。我忙起身走过去挨着她坐下,“还说没有生气?”她侧头盯着山水屏风道:“十三爷又把我卖了!”我低声笑道:“他夹在我们中间也很难做,我不也被他卖了?”说着搂着她,在耳边轻声说:“就算有气,这么多日也该消了吧?”她起初有些挣扎,后便再也不言不动。“还生气吗?”“是我生气还是你生气?可是你先不和我说话的,见着了和没见着一样。” 我默了会道:“事情已过去,就不提了。”她默默无语,身子却缓缓靠到了我怀里。我一笑俯下头来便要吻她,她却下意识地侧脸避开。我微一愣,直起身子,轻抚着她脸颊道:“心里还是不痛快。”
她依旧不说话,我只好自顾自地问道:“那个暖水袋好用吗?”她终于别扭的开口:“还好。”我郁闷,有些泄气地问:“就真的一点都不想我吗?我一直都在想你!”她面带委屈地撇开我的手:“你去找年妃吧!”我一时急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干巴巴地安慰道:“别难过了,好吗?再哭就要伤身子了!”她眼泪簌簌落下,我叹了口气,可怜巴巴地说:“我的好若曦,别难过了!我……我真的不懂哄人的,就放过我吧!”她撇嘴:“谁相信啊!你不是皇上吗?”我低下头,重重地叹了口气:“皇帝也是人,也有脆弱的时候。这样吧,你若不哭了,我就做一件你求了好多次,我却一直没做的事。”她呜咽着说:“谁稀罕啊!”我静了一会儿,心中十分的纠结,半晌,还是扯开嗓子,用自认为听得过去的节奏低声唱起了曲子:
名余曰正则兮 字余曰灵均
纷吾既有此内美兮 又重之以修能
扈江离与辟芷兮 纫秋兰以为佩
………………

楼主 baby雨亦奇  发布于 2019-10-21 04:02:00 +0800 CST  
她不知不觉中,已收住了眼泪,我十足纠结地唱了半天,停下来问:“我唱的好听吗?”她抬起头,抿着嘴,却笑而不语。我急了,搡了她一下:“快说实话!”她眼中略含了几分笑意、几分揶揄地道:“我只是在想,你以后若是憎恶哪个大臣,一时又找不到方法整治他,就把他叫来听你唱歌。”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变着法子取笑我,轻拧了她一把,笑道:“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我留。我看你听得专注,还以为多年未唱,比以前唱的好了。既不好,你怎么不捂耳朵,反倒听得入神呢?”她静默了一会儿,缓缓道:“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惟夫党人之偷乐兮,路幽昧以险隘。岂余身之惮殃兮,恐皇舆之败绩。”
我又一愣,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道:“你不是最不耐烦读这些的吗?什么时候竟然把《离骚》都背下来了?”她凝视着我,柔声道:“你那么喜欢木兰,送的簪子、坠子都雕成木兰,我总该纳闷你为何会如此喜欢吧?”她顿了一顿,接着道:“《离骚》中,有段落描写,赞颂词人不爱功名利禄、只愿身披木兰,暗喻木兰,绝非一般世俗的穿戴。”我心中有些感动,暖暖地看着她,淡淡地笑问:“我是吗?”她凝视着我,缓缓道:“你是一个关心民间疾苦、是心系百姓的好皇帝。”我心中乍暖,伸手揽她入怀,低声问:“你究竟什么时候把离骚背下来的?”她咬唇笑道:“我不告诉你,告诉你,你就该得意了。”我轻笑,拿起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转而握紧,欣慰地道:“我就知道你会懂的。”她看了我一眼,笑问我道:“你刚刚说想我,究竟想我到什么地步?”我揽住她,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才道:“一寸相思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她不说话了,只是和我默默相视,我心中柔情涌动,缓缓地低头,极其温柔地吻着她。唇齿相依,缠绵不分。抱她去了榻上,情潮涌动之时,我喃喃地低语:“若曦,有你是我之幸,上天待我甚厚。

楼主 baby雨亦奇  发布于 2019-10-21 04:03:00 +0800 CST  
转眼就到了十月,也快到了我的生辰。我对自己的生辰一向不怎么上心,不过因着若曦之前说的话,今次,别有一番期盼。
到了生辰的那一天,按例也举办了晚宴。听着各种心口不一的话,淡淡地应付。君君臣臣,如此而已。只有十三弟,微笑地敬了我一杯酒,虽然不像别人那样说着满口的贺词,但他敬来的酒喝下去,却带着别有的暖意。
终于结束了这边的晚宴,我急忙转身回到了养心殿。只见若曦站在殿外,若无其事地远远地看着我。我走过去,拉着她的手说:“天这么凉,你怎么还在外面站着,快回屋去,你的膝盖不能着凉。”她却拉住我说:“夜色这么美,我要看星星。”我停下来凝视她,笑睨着问:“如此良辰美景,我倒要看看,这么特别的日子你究竟为我费了怎样的心思。”她却一脸疑惑地说:“什么特别的日子啊?”我一时无语,转而知道她必是在装胡涂,笑道:“你不会不知道的。”她一脸疑惑地问:“到底是什么日子啊?”我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她仍旧是一脸不解的表情。我心头的失落越来越重,半晌,低声叹了口气,抬头给了她一个微笑:“没什么,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回屋吧。”
说完转身刚要走,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我回头一看,她捂着嘴笑的很是开心。我不解地问:“笑什么?”她笑得更是开心,半晌才略微收起笑意,道:“我是笑你,这么容易就上当了……”我有些无奈,也有些欢喜和期盼:“这么说,你刚才是装的?”她一面笑着点点头,一面揉着肚子道:“你刚才被我吓的,明明很失望,我……”她还没说完,我抬手给她一记爆栗:“竟敢骗我!你又不怕我了?”她又笑哼了一声:“才不怕你呢。”说罢,她敛了敛笑容,道:“不是说要看我费了怎样的心思吗?我们走吧。”
我牵起她的手,刚要往前走,她却拦住我,掏出了自己的手绢,在我眼前晃晃,然后绑在了我的眼睛上,我一时不解:“你到底准备了什么?这么神秘。”她轻笑:“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她牵起我的手,转身向养心殿的方向走去,不时地低声提示我注意脚下的台阶、前方要转弯等等。我放心地把自己的手交给她,眼前虽是一片漆黑,但心里的光却越来越亮。
感觉到她在门口停了下来,我小心翼翼地跨过门坎,问道:“手绢儿可以摘下来了吗?”她走到我身后,为我松开眼前的手绢。
映入眼帘的,是满屋子的红蜡烛。屋内一左一右,对称放着的是两棵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盆栽,而已经干枯的枝桠上,缠满了的是红色的丝绸,每根枝桠上,都挂着用丝线穿起的小桔灯;两棵树中间,却是用蜡烛围成的大大的心形,心形的中央,放着一个高高的案台,上面似是放有糕点和点心;而在这两盆盆景之间,也就是蜡烛心形的正上方,有几条丝线在缕缕相连,上面挂着一副写好的字。
月光透过窗棂,屋内一片寂静,我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
我一时忘记言语,眼前的这个场景,虽没有雪花红梅相互映衬的绝美,却有满室烛光和如水月光的柔柔相溶。烛光跳动间,我仿佛刚刚从雪花红梅、伊人独舞的梦里醒转,下一秒就融入到眼前这个温馨的梦里,这里有月有星有烛火,还有一位烛光中的俏佳人。我捂紧胸口,原来那个会舞霓裳羽衣的仙子、那个巧笑倩兮的碧荷佳人,和眼前这个美目盼兮的烛美人,本是一人。

楼主 baby雨亦奇  发布于 2019-10-21 04:04:00 +0800 CST  
我不知道呆了多久,只知道眼前她的手掌一直在晃:“想什么呢?”我回过神来,只见她用眼神示意我,丝在线还有我未读的字。我有些颤抖地取下那副字来,映入眼帘的是她熟悉的字体,或者说是我的字体----
“你是那疾驰的箭
我就是你翎旁的风声
你是那负伤的鹰
我就是抚慰你的月光
你是那昂然的松
我就是缠绵的藤萝

藤生树死缠到死
藤死树生死也缠






你用是我的伴侣
我是你生生世世
温柔的妻”
纸笺上,有她简单勾勒的木兰;诗的下面没有落款,只有一幅简单的画,似是一树纠缠到一起的藤蔓。我眼中酸涩,仔仔细细地迭好这幅字,揣进怀里,放到离心脏最近的位置。她却一直笑看着我,道:“该看的都看过了,吃点东西吧。”说着就拉着我走进了蜡烛围成的心形圈内,高高的案台上放着一个大大的圆形糕点,案台周围同样摆着一圈围成一个小心形的蜡烛,只是还没点燃。烛光的掩映下,并看不出糕点颜色,却隐隐约约地能看见中间嵌着几粒葡萄。糕点的右方,从右至左竖排写着两列娟秀的字,借着烛光,我慢慢地辨认着那两列字-----
愿我如星君如月,
夜夜流光相皎洁。
我按压下心口的情动,愣愣地问:“这是什么?”她得意地笑笑:“我亲自做的蛋糕,生日蛋糕。”说着,拿起一支燃着的蜡烛,对我说:“把蜡烛点起来吧。”我依着她,拿起火,绕着这个心形的蛋糕走了一圈,心里是难以言说的安静祥和。我将蛋糕周围的蜡烛一一点燃起,心似乎也跟着一起点燃,只觉得自己被暖暖地映照,明明是冬日,却真的不冷。点好蜡烛后,她笑着看我:“许个愿吧。”她给我做了样子,我学着她的姿势,在心里真诚地许下了一桩愿望,这个愿望,是我这一生,最牵肠挂怀的事。这一切都做完后,她深了个懒腰,道:“可是累着我了,快把蜡烛都吹了吧!”我躬下身子,两个人一口气吹灭了蛋糕旁所有的蜡烛。一时周围又稍稍暗了下来,只有她的眼眸里,有明亮在闪烁。她走到我面前,抬头望着我问:“你怎么不说话?”我紧紧复紧紧地把她圈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上。这一晚已经连续受了太多的冲击,这一桩桩、一件件都看似太平常,但如此巧妙地组合在一起,一切就都显得那么不平常。
她嫌我抱得太紧,欲要挣脱,我揽住她,低声道:“若曦……让我抱一会儿。”她很乖地不动了,半晌,我才问道:“地上……一共享了多少根蜡烛?”“九十九根。”“盆栽上呢,点了多少个桔灯?”“九十九个。” “若曦,为何是九十九?”她默了半晌,才抬头凝视着我的眼睛,郑重地道:“九十九,长长久久。”我心中承载着千般万般的情意,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声叹息,只不过,这声叹息,不是无奈,不是绝望,而是认同,是期盼,是对君心似我心的感恩,更是一份与君共长久的祈愿。

楼主 baby雨亦奇  发布于 2019-10-21 04:04:00 +0800 CST  
我们相拥了不知多久,只听到怀里的人儿轻声道:“其实……我还有别的礼物要给你……”我放开她,只见她低着头,似有沮丧地道:“这些天来一直在考虑怎么给你个惊喜,舞跳不成,就想了这么个法子……可是巧慧中午才告诉我,绣个香囊会更好,胤禛,我……我没来得及给你绣香囊呐……”我低着头,仔仔细细地看着撅起嘴的她,认认真真地看着眼前这个为我费尽心思的姑娘。半晌,心情大好,我带着笑道:“不用了,你不知道这个生辰,我有多欢喜。”她抬起了头,眼睛中写满喜悦:“真的?那就好。”我低下头来,轻柔地吻着她,在她耳边,喃喃地说:“不过,你有另外一份礼可以送。”她柔声问:“什么?”我一把抱起她:“若曦,为我生个女儿吧,一个像你的女儿。”她有些不安分地挣扎着,我笑问:“不愿意送这份礼?”她也不抬头,声音却细如丝地说:“不是……可是蛋糕……蛋糕还没吃呢。”我笑道:“良辰美景,花好月圆,蛋糕就先不吃了。”说完,一抬手放下了帘子。
夜半醒来,若曦还在沉沉地睡着,榻前开放的烛花依然在摇曳,朵朵都在笑。看窗外星光,璀灿流萤,而我只想借一曲高山,将昨日的恩爱融入在岁月奔流的沙河,用这颗心,静静地、一笔一笔地书写今世的恋情。

楼主 baby雨亦奇  发布于 2019-10-21 04:04:00 +0800 CST  
【雍正二年】
上完朝归来,我跟十三弟回到养心殿看地图,正商讨间,若曦端着点心进来。我凝视着她,对她暖暖一笑。十三弟拿起一个糕点,品过之后,笑看着我道:“今儿要好好谢谢皇兄,沾了皇兄的光,才能餐芳饮露。”
我愣了一下,转而看向若曦,只见她微笑着看着我,目光里藏着隐隐的期盼。我立即明白过来忙走过去拿起了一块糕点品尝。木兰之坠露的确不容易尝出来,可秋菊之落英却容易分辨。我细细品尝着,刚刚一心都用在朝事上,一时之间竟没有留意到,“朝饮木兰之坠露,夕餐秋菊之落英”,我略带歉意地说道。若曦笑笑,摇摇头,脸上写满了体谅。我心里一暖,又默默用了一块菊花细酥,喝了小半盏茶,虽一直没说话,但面色却一直温和。我搁下茶,准备继续跟十三弟讨论政务,于是起身,一面向地图走过去,一面又活动自己的胳膊。昨晚上若曦在我怀里睡去后,便一直都枕着我的左胳膊,难得她睡得这样香甜,便由着她枕着胳膊睡。今日上朝的时候胳膊就一直酸痛。
十三弟眼尖,忙恳请道:“臣弟看皇兄今日早朝时就一直在揉肩膀,可是不适?”刚要出去的若曦忙收了脚步回头看着我,我不愿让她担心,瞟了她一眼,满不在意地说:“没什么。”她却坚持道:“还是看一下吧,还有很多奏折要看呢,早点医治才不误事。”说完也不等我同意,便快步而出,吩咐高无庸去传太医。我喊了声“若曦”,却没叫住她。我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还用看什么太医?罪魁祸首明明就在眼前,自己还不知道。我一边揉着自己的肩膀,一边跟十三弟讨论派何人押运粮草和一路可能的天气状况。
不大会儿功夫,太医急匆匆来到殿外。我好笑地看了若曦一眼,吩咐道:“既然都来了,就传吧。”太医细细地看了一会儿,躬身回道:“禀皇上,并无大碍,贴一张膏药,缓一缓就好了。估摸着是皇上夜间睡觉的时候,姿势不妥,似是被什么东西压着了。”这最后一句让我顿时窘住,站在一旁的若曦也涨红了脸。我无奈地看着她,淡声吩咐太医退下。十三弟看看我们的神色,也立即恍然大悟,神色颇为尴尬,又带着一丝笑,忙端起茶,正襟危坐,认认真真地低头品起茶。若曦又急又羞,索性端了盘子准备出去,神色颇为懊恼。我没忍住,还是低低地笑了出来,十三弟也是忍了半天,看我笑了,终于也开怀一笑。
这日正在批奏折间,高无庸进来报:“皇上……若曦姑娘正和是福晋在亭子里说话。”我手中的笔一滞,我最不愿意的就是若曦被卷入漩涡。如今虽然没有给她封号,又贬了她的阿玛和弟弟,在外人看来我对她好像并不上心,其实只是因着紧张她才会如此谨慎,步步惊心、如履薄冰。越是唯恐伤到她,才越是要护着、藏着。可如今明玉竟会出现在她面前,我心里微怒,头也不抬地吩咐:“去请她回来。”
半晌后她才回来,我正低头看折子,执笔疾书。她盯着我站立不动,我从一堆奏折里抽出一封递给她。她轻读到:“敦郡王十阿哥属下旗人庄儿、王国宾骚扰地方,拦看妇女,辱官打兵,已经锁拿看守。”她看着我,我道:“老九老十身为皇亲,既是犯错,朕不会轻饶。”她默默看了我一会儿,道:“你是铁了心要对付他们。一点点瓦解他们的势力,一点点试探他们的底线,一点点逼迫他们。”我放下毛笔看着她,她接着道:“八爷如今再小心谨慎都无用,因为他两个弟弟的人和行差踏错都是他的唆使,他的罪过。可是他早已放弃对皇位的觊觎之心,为何你就不能放过他?”我有些郁郁地看着眼前天真的她:“他放弃是因为他当年不得不放弃!如今朝廷外面战事不断,各地起义余波也未散;朝廷上吏治混乱,贪污敛财成风。就在今年一月,我就颁布了十一道谕旨,严惩贪污之风。”我顿了顿,接着说:“正因为这些措施,朝野上下有很多人都对朕不不满,暗中都指望当年的‘八党’为他们出头。朕若不时时敲山震虎,内外反对势力凝结在一起,大清的江山堪舆。”

楼主 baby雨亦奇  发布于 2019-10-21 04:05:00 +0800 CST  
她盯着我,摇了摇头道:“真的只是为了敲山震虎吗?”我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我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都瞒不过她。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我身边,有些伤痛地说道:“十三弟已经被监禁了十年,你看看他现在的身子!还有你,日日药不离口,稍不留神,膝盖就会痛的寸步难行。再看看你的手,每次握着你的手问道心都会很痛。”我越说声越低:“有时候,我真恨自己无能,让你吃了这么多苦。连太医都说只能保你十年无虞,若非他们,你现在的身体何以这样?”说到这里,心里越发酸痛,我抬起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害怕。”
她安慰道:“我的身子如今已在调养,可是当年的事情毕竟只是立场问题,我没有怨怪,十三爷也不会怨恨的,那你也不要再计较可好?”我凝视着仍旧不愿明白的她,柔声道:“你为他们操心,他们何时为你着想过?我刻意让你避开他们,他们却非要拖你进来。紫禁城那么大,老十的福晋都能出现在你面前,你还觉得是偶然吗?”她不说话,倚在了我怀里,环住我的腰,脸贴在我的胸口,抱着我低声说:“或许……她也已经没有别的法子了。”我搂着她,思忖了半晌,才开口道:“朝堂上风云变幻,诡秘难测,我只能答应你不伤害他们的性命。”她眼中有感激和希望闪过,柔柔地看着我,对我说:“多谢。”我带着丝疲倦道:“我还要看折子,你留下来陪我可好?”她点点头,走到对面,拿了本书坐下来看。我们不再说话。我偶一抬头,恰看到了她正在认真地低头看书。我心底无奈。若曦,你太善良,你的善良和重情义已经蒙蔽了你的双眼。
我轻叹了口气,其实那些道理你不是不懂,而是一直在固步自封,不愿意懂罢了。你念念不忘的是当年的情意,可是你不知道的是,我们所有的人,早就不是当年的我们了。太多的酸甜苦辣、恩恩怨怨、勾心斗角、血雨腥风,已经把从前的他们和现在的他们,深深隔了开。虽然于你来说并不愿意看到现在的局面,可这是每一个参与那场斗争的人,所要付出的代价。自古成王败寇,而他们又何尝怜惜过你呢?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接受事实,从自编自演的梦里醒过来?
【雍正三年】
晚间,若曦并未过来用膳,高无庸却进来禀:“若曦姑娘下午去了浣衣局。”我微微一怔,命令他退下。既然她去过了,想必就已经知道张千英已被我从严处罚了。张千英是一个非常势力的人,若曦在浣衣局过了六年,日子绝不会好过到哪去。别的事情我未必会计较,但若是伤到了我心头的宝贝,无论是谁,决不轻饶。虽是在批奏折,但心里惦念不下,还是放下了折子,回了养心殿。我慢步走到床边,看她正平躺着,眼睛虽是闭着,但呼吸似是微乱,睫毛也在闪动。
我笑笑:“又在装睡?”果不其然,她睁开眼睛看着我。我俯身问道:“怎么晚膳也不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微微笑:“可能是下午吃了几块糕点,晚上就吃不下了。”我扶着她坐起来:“那你就陪我说说话吧。”说着便要去点灯。她忙拉住我:“这样就好。”我打趣儿地逗她:“还是喜欢黑。”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了一会儿,她虽然一直在笑,但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我看她好像总是精神不济的样子,便问:“你好像很困?”她笑笑:“人家本就是要睡的,被你硬拉起来,能不困吗?”我无奈地笑:“我放下手头的事情特地来陪你说话,你不领情,反倒埋怨我。好了,不扰你清静了,你歇息吧。”临走前还特意嘱咐道:“现在西北战事紧张,我顾不了你,你自己一定要好好用膳。”她点点头。说着,就扶着她躺下,为她掖好了被子,转身出了养心殿。

楼主 baby雨亦奇  发布于 2019-10-21 04:05:00 +0800 CST  
自打那天晚上以来,我便忙得再没有时间按时用膳,甚至也没时间和若曦多说话,更多的时候是从高无庸处知晓若曦的消息,只知道她每天安安静静地呆在养心殿,每日做的最多的便是照着我送给她的字临帖。西北战事如今到了最后决胜负的时刻,养心殿经常通宵烛火通明,我的心里全是千里之外的战争,年妃那里也没少照顾。
日子一天天过去,西北的战局渐渐明朗,今年的第一场雪也如约扬扬飘落,正是瑞雪兆丰年,可真正天子脚下却不得安宁。今天上完朝后,弘时竟然留在殿内,说了很多诸如八王议政之类的混账话,我严查之下,幕后竟又是老九在操纵。之前我把老九派去西宁,严禁他们彼此互传消息,可是老九仍旧想尽办法,利用各色人与京中联系。而玉檀,就是老九插在我身边的眼线,一直把我的行踪泄露出去。
玉檀刚到养心殿服侍的时候,我就特地命高无庸重申了规矩,后来杖毙私自传话的宫女时,也特意让玉檀观看,以示警戒。我顾念到她和若曦的姐妹之情,曾真心希望她能悔过,然这次,发现竟是老九以玉檀为棋子,教唆弘时争当太子,做了很多挑拨我们父子感情的事;玉檀又依照老九的话,设法利用若曦和老八、老十以及十四的渊源,来挑拨我和若曦的感情。这两桩事情都触犯了我的大忌,我忍无可忍,下令将玉檀处以蒸刑,并吩咐高无庸看好若曦,绝不能让她靠近现场。
没想到晚膳还没用,高无庸就跑进来:“禀皇上……若曦姑姑她……她看到了玉檀……当场就晕了过去,现在太医都在养心殿。”我放下奏折,急匆匆地赶过去,只见若曦正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榻前的太医正在仔细地诊脉。半晌,太医躬起身子,肃声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若曦姑娘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我愣了一下,生怕自己听错:“再说一遍。”“若曦姑娘的确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千真万确。”我一时呆在那里,待反应过来,已是一阵狂喜,她竟有身孕了!正喜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只见太医面色颇有踌躇,我稳了稳心情,问道:“还有什么,你一并说来。”太医低声道:“恕臣直言,若曦姑娘本就底子差,这个年龄才第一次有孕也是凶险万分,再加上受了些刺激,牵动了胎气……”我忙问:“可有调理之法?”太医颔首道:“只要依照老臣的方子,应该无甚大碍,只是心病还须心药医。如今最重要的,除了安胎之外,万万不能再受刺激了。”我点点头,命令他穷毕生之所学,保母子平安。
我走到塌前,接过宫女手中的毛巾,一遍遍给她擦去额头沁出的汗。她似有模糊的意识,嘴里一直喊着:“玉檀、玉檀……”我心中有一丝不祥,却强压着,一面轻抚着她的脸,一面想着想应对之法。她忽然醒转,一点点睁开眼睛,愣愣地看着我,忽然抬起身一阵干呕。我急忙扶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她却下狠劲推开我,哭道:“你走,我不想看到你!你走!”我刹那伤痛,伸手欲抱着她,她却还是一把将我推开,哭吼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用力把她抱在怀里,说道:“若曦,你已经有身孕了。”她的哭声哽在喉咙里,抬头看着我,我温柔地点点头道:“我们有孩子了,太医诊过脉,已经两个月了。”她盯着我,就那样死死地盯着我看了很久。我心中也是百千种感情纠缠,却抵不住她那毫无喜悦、只有怨恨的眼神,不禁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苦求道:“若曦,不要这样,我们盼了很久的。”她嚎啕大哭:“她是我妹妹!那是我妹妹!”哭了一会儿,她仍旧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半晌,才一字一顿地说:“我恨你,我恨你!”我心中大恸,却只好慌忙地解释道:“你当她是妹妹,她不当你是姐姐!我不是没给过她机会!”她打掉我的手,身子却向后仰倒。我忙扶住她,她却一边喘着气,一边无力地推着我。我说:“你不愿看见我,我这就走,但你好歹也顾念一下自己的身子,还有孩子。”说罢,吩咐梅香、菊韵过来服侍,临走前仍回身看了她一眼,她却双目闭着,再不愿看到我。
我重重地叹气,出了西暖阁。当年怕自己连累你受苦,宁可毁约、宁可自己忍着伤痛,也要去告诉你不用等我,可以另嫁他人。多少年的筹划,多少个无眠的夜,你的笑容你的眼泪,是我最大的支撑。好不容易熬出头,本以为可以好好相守,夹在你我之间的,却是太多太多的无可奈何。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我们的孩子,可是稍有不慎,恐怕孩子…… 费尽心思藏着你、护着你,拼尽全力想为你守个安静的天,到头来换回一句“我恨你”。究竟是我太独断,还是你太天真?究竟是谁对谁错?世间凡人,以爱之名,相互折磨。

楼主 baby雨亦奇  发布于 2019-10-21 04:05:00 +0800 CST  

楼主:baby雨亦奇

字数:108444

发表时间:2019-10-21 11:3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3-29 05:58:53 +0800 CST

评论数:113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